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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決明 -【蝕心劍之白虹】比翼 關閉[複製鏈接]

颯雨 該用戶已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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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07-8-17 03:32 A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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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心?
依她看,這男人沒有腦才是真的!
居然養著一把妖劍當寵物
還放任它將自個兒的感情啃得乾乾淨淨
害她惦著前生的盟約轉世投胎後
找到的竟是沒血沒淚、號稱「仙魔」的無情郎!
沒關係,就憑他們上上輩子深厚的感情基礎
只要她不怕苦、不怕難、把他傷人的話當耳邊風
再施點小手段撂倒那把糾纏他的大爛劍
一定可以喚回當初與她深深相愛的多情男子
可是他怎麼也料測不到
所謂的蝕心妖劍竟然只是代罪羔羊
真正令他無心無愛的罪魁禍首其實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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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香
發表於 2007-8-17 03:32 AM|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素雅篦櫛滑過垂至胸前直亮順滑的髮絲,輕緩穿梭其間。淡褐的木篦猶似展翅在雲霄裡的鳥兒,優遊自在,若以木篦比擬禽鳥,鏡前端坐人影的發便是白雲——他的髮色如煙如雲,是不染塵埃的淨白。

  白色,是唯一停駐在他身上的色澤,然而鏡面所反照出那張不見情緒波動的容顏,卻是不稱白髮年衰的翩然俊雅。

  環繞在他臂膀間的一縷清煙,裊裊流蕩在素白衣袖上,為他原先便擁有的清冷氣質更添一分縹緲靈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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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07-8-17 03:33 AM|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鴒兒終是厚顏地留了下來,硬留在他身邊。

  對於她從咬得死白的唇瓣間迸出「我不走」的堅決字眼,鳳淮的反應是一貫的默然,之後便什麼也不再多說,連個輕哼也不願賞給她。

  翌日,鳳淮再見到她,她仍是捧著最甜最膩的笑顏,軟軟地朝他道早安,慇勤地又是遞茶又是遞飯,好似昨夜的一切只是場不真實的夢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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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發表於 2007-8-17 03:34 AM|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嗚嗚,她是世上頭一隻由樹梢上摔成重傷的笨鳥了……

  「你好壞,眼睜睜看我從樹上跳下來,竟然不接住我……哎呀呀,好疼噢。」所幸滿地積遍厚雪,否則她這一摔,恐怕又得重新輪迴等投胎了。

  「我不知道你連命都不要,從恁般高樹躍下。」鳳淮淡瞥著她,俊顏上不見任何疚意,「你是隻鳥,竟會哀啼哀到摔下樹,這是該你受的教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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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發表於 2007-8-17 03:35 AM|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但是,鳳淮不愛她。

  應該說……他不懂愛,更不懂如何去接受她加諸在他身上的愛。

  鳳淮不期望改變現況,更不想背負情感枷鎖,千年來的平靜,是他所追求的,心靈的平靜來自於無擾無慾的隱居生活,他不想改變。

  然而他隱約明白,她,一隻修煉成精的禽鳥,正逐步破壞他的安寧之路

  他不願去猜想,若放任她繼續下去,對他的未來究竟會有何種影響——無論是好是壞,他絕不會再是原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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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發表於 2007-8-17 03:36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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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鴒兒所能容忍的分離日子,僅只短短四日。

  這比起她三十年前、五十年前、七十年前那幾回被轟出臥雪山時只離開一個晚上的紀錄,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來遏止自己氾濫成災的思念。

  似箭歸心,讓鴒兒加快了振翅的速度,奈何鳥爪上勾握著一大個包袱,加上嘴裡叼銜的物品,嚴重地拖累了她,讓她飛飛停停又氣喘吁吁,好不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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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07-8-17 03:37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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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又教鳳淮給趕了出來!

  她,輸得一敗塗地。

  輸給了擁有蝕心之名的白虹劍……

  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無論她如何全心全意的付出、怎麼辛苦努力的耕耘,仍敵不過蝕心劍。

  「可惡的白虹劍!當年若不是我斷髮剪爪助你淬火成形,你以為你能被鑄造出來嗎?!結果你竟然這樣回報我!可惡可惡!」早知如此,她才不會浪費一綹青絲及十指指甲來造就今時今日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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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07-8-17 03:38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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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煙消雲散。

  臥雪山上除寒雪之外,再難見任一景物,鳳淮原先的府邸也在那只艷妖兒握起白虹劍與另一柄蝕心劍對戰時,被狂囂雪塵給掩埋地底數尺,連片屋瓦也瞧不著。

  白皚山頭,靜得不聞人煙,只有一條身影佇立其間。

  那身影,也是白的。

  顛覆臥雪山向來寧靜生活的罪魁禍首——艷妖兒及她所想挽救的那只仙籍神獸,已在白虹劍將另柄蝕心劍焚為冰塵之後,便離開了臥雪山,徒留一山狼藉給他收拾。

  鳳淮之所以願意借劍給艷妖兒,無關同情與否,亦非被艷妖兒堅定不移的愛戀所感動,他只是想親眼見識白虹劍在她手中究竟能發揮到何種驚人地步,畢竟他擁有白虹劍的漫長歲月中,從不曾執劍與人爭鬥,亦不清楚與他一般淺情的白虹劍競有摧毀蝕心之劍的能耐。

  是艷妖兒的決心影響白虹劍至此?

  撤離艷妖兒掌間的白虹劍已不復見飆狂煙焰,如今回歸他臂膀,仍僅是一抹殘雲般的裊煙。

  鳳淮雙掌在胸前比畫半道圓弧,小小風旋在掌間成形,頃刻間,以他為中心,週身揚揚漩渦加大,將滿地積雪捲至半天之高,再落下時,已化為輕柔雪花,一辦辦透亮的冰蕊隨著爾後一陣輕風吹拂,紛飛,消散。

  片刻後,掩蓋在雪底的府邸緩緩出土現世,似乎未受太大損失。

  他緩緩攏起五指,風旋亦在收掌間歇止,天際依舊落雪紛紛。

  驀地,破空啼鳴,急促而清亮,換來鳳淮的昂首抬眸。

  耀陽掛懸的湛藍蒼昊,日暉曙光間,一襲長長的影子滑過蒼穹。

  他的淡色瞳眸耐不住強烈日芒,不由得攤掌蔽目,但顯而易聞的振翼聲讓他毋需猜想也能清楚明白來者何人……

  除了那只向來說話不算話的小小禽鳥,還能有誰?

  「鳳淮——」

  來不及褪盡軟羽的鳥翼,搶先一步化為人形藕臂,鳥形身軀在飛撲至他胸膛之後才緩緩恢復「人」的模樣。

  他發出好輕淺的歎息,再也掩不住口吻中的無奈,「你怎麼又回來了?你立下的誓言——」

  「我毀約了,反正你早就知道我一定會毀約的,就算毀約的下場是天打雷劈或死無葬身之地,我都不怕,反正我不要遵守那個誓約。」鴒兒螓首深埋在他懷裡,佯裝耍賴。

  在她聽過魘魅一席話之後,若他的情淺真是因她而起,她怎可能棄他而飛?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更捨不得。

  「你這般不守信諾,教誰以後敢與你立誓,又有誰敢再信任你?」鳳淮淡淡的語氣帶著責備。距離她立下誓約,才短短不到半日。

  「我不守信諾,是因為我為了守住一個誓約,整顆心再也撥不出空位來承載其他的承諾……」這個誓約,是她用盡兩世才換來的,在達成之前,她不會輕言放棄。「任何人不信任我都無妨,只要你信我就好——」

  「我不會信你,因為一百年來,你對我毀約最多回。」他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低吟。每回他都以為成功地驅離了她,然而不經意回首間,她總會再出現在他身後。

  「我毀約,是因為你,我不要離開你……」

  「你何不說,你毀約,是為了你自己?」鳳淮將她自胸前扳離,無奈鴒兒又重新貼了上去。

  鴒兒俏顏上並未因他此番冷語而產生任何失落及挫敗,反倒漾起小小的嫩甜梨渦,「你說得對,我毀約是為我自己,是我自私,你若是要這般看待我也好。」只要他願意將她擱在心頭的秤子上估量,是討厭多一點、是煩膩多一些,或是有一絲絲的在意,她都打從心底歡喜。

  至少這表示,對他而言,她不再是無形氤氳。

  鳳淮亦發覺她瞳間那抹不滅的光彩,仍舊如百年來的堅定。

  他斂著面容,淺淡的眉眼微蔽在白色髮絲之中,淡淡的陰霾染上其間,連他也說不出此時心頭的滋味。

  鴒兒輕握住鳳淮的右掌,並有逐漸上移的舉動,鳳准霎時明瞭她的念頭——她想碰觸白虹!

  鳳淮側身閃過,她不死心,穩住身形之後第二回撲向他。

  「你做什麼?」

  「搶劍!」她的動作這麼明顯,還看不出來嗎;:

  「何故搶劍?」

  「將它扳離你身上呀!」明知故問!

  「我說過,我之外的人取劍,只有死路一條。」他手臂一揚,鴒兒便束手無策。

  「但我受夠了它!我受夠了它總是一回又一回地噬淨你的情感,我要折斷它!」

  「白虹劍只剩煙雲,如何能折斷?」

  兩人因她搶劍之舉而免不了肢體土的貼近,她大嚷著:「若折不斷它,那就教它也把我對你的情感噬得一乾二淨,半點不留吧!有情苦,無情不苦,讓我也能像你一樣冷心冷情!」

  她知道是自己任性,是她自己選擇了保留前世記憶這條路,雖然走得辛苦、走得坎坷,那也是她自己甘願,怨不得任何人……

  鳳淮所能做的,只是一味地閃避著她,「在它蝕盡你的七情六慾之前,你會先被焚為煙塵,煙消雲散。」難不成她忘了艷妖兒所受的冰焚之苦?

  「你怕的是我失了七情六慾,失去對你的愛戀,還是怕我煙消雲散?」

  「兩者皆不怕。」他淡道。

  「既是如此,你為何不讓我碰劍?!」她氣惱地吼著,心裡知道她的憤怒不是因為搶不到劍,而是他未曾憂心過她的安危。「還是怕我弄髒了它?!」

  鳳淮無言,因為就連他也無法給予自己一個合理的答案。

  他只明白,他不願讓她觸及蝕心劍。

  興許是他太明瞭蝕心劍的蝕噬本性,憑她一隻煉化不精的禽鳥,如何能敵白虹?

  「鳳淮,你好自私!」

  到最後,鴒兒使出激將法。

  鳳淮神色沉斂,不見任何因她的指控而起伏的情緒。

  「你讓自己全然置身事外,不沾染世情,卻殘忍地不許我解脫,用這種方式折磨我,害我為情所苦——自己仗著白虹的蝕心優勢,欺負我這種擺脫不掉七情六慾的人!」

  鳳淮別開淡然目光,「自始至終,我都不曾強迫你留在此地,你若想解脫,只消掉頭下山,所有加諸在你身上之苦便能消融乾淨,何來我殘忍之說?」

  激將不成,倒被他給反將一軍,死棋!

  鴒兒扁扁嘴。反正她就是比他傻,就是不顧閨淑地倒貼他、糾纏他,難怪與他爭論的籌碼總是差他一截。

  「忘情若能同你說的簡單,世間又何來情癡?」鴒兒仰起頭,此時兩人靠得恁近,她微張的雙臂悄悄交疊在他身後,趁他分心之際把玩著他背脊後所披散的一綹白絲。「白虹真能噬情,你就讓它助我,我也想與你一樣,有足夠的無情來斬斷一切牽繫……」

  若她也能忘情,那麼她就不會再傻第三回,不會再甘冒重罪拒飲孟婆湯:若她也能忘情,那麼捨棄了前世的種種,她亦不會感到痛惜吧……

  她的話,讓鳳淮直覺蹙眉。

  「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到無情的地步。」

  「為什麼?!」

  「你越是想否定情的存在,就代表你越在意。」

  「別說得好似你多瞭解,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什麼都不懂。」鴒兒投給他埋怨的一眼。什麼情呀愛的,由他口中說出來真沒有說服力,還敢教訓她哩。

  見硬來不成,她放軟了聲音。

  「鳳淮,有人同我說,你現在的淺情模樣不一定是因白虹的蝕心之說……你信是不信?」搶劍也好,誘哄也罷,她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讓白虹劍離開鳳淮。

  她凝覷著他,見他雖沒開口,但微挑起的淡眉卻透露著他水波不興的心湖已被投下一顆碎石,激起了名為「好奇」的漣漪。

  「你也很懷疑,是不?你我向來都認定,是白虹劍讓你變成這副模樣,是它不允許你動情……」她的柔荑滑回他的手腕、掌心,再游栘到修長指節,以她的指為繩扣,一指一勾,將兩人的手指勾扣得纏綿。「那麼,你卸下白虹劍試試?瞧瞧它的存在與否,對你究竟有何差別?鳳淮……」她幾乎是在撒嬌了。

  見鳳淮仍無動靜,她不氣餒地再央求。

  「一下下就好,只要卸離它一下下,讓我驗證——白虹絕無蝕心之實。」

  好半晌,纏繞在鳳准手上的白煙終於產生挪栘的跡象。

  鴒兒有些不捨地鬆開扣在他指間的手,好讓他將那縷清煙握在掌心。

  緲緲流竄間,煙劍成形。

  鳳淮大掌一翻,白虹煙劍沒入府邸宅門上方五寸,牢牢鑲嵌其中。

  「你要如何驗證?」

  卸去了白虹劍,鳳淮的嗓音仍是清冷平淡。他並未感受到執劍或不執劍兩者的差異,看來,他又錯信了她一回……

  「接下來不管我做了什麼,你都不可以生氣。」她要先得到他的保證。

  會提出這種要求,可以想見,她接下來的動作絕對稱不上好事——

  「我不會做出傷天書理的事。」她高舉右手,做出對天立誓的手勢。

  鳳淮輕哼,「你的誓言,早已失去可信度。」

  冥頑不靈!鴒兒不再給予他發言的權利,原先高舉發誓的右手一回勾,直接落在鳳准的腦後,將他的薄唇壓向自己的唇瓣,猛閉起雙眸,使勁吮吸著他的冰唇。

  她雖是主動的一方,但紊亂的氣息洩漏了她的過度緊張,相反的,鳳准吐納在她頰邊的鼻息仍不見任何急促起伏,連被她嚇到的反應也沒有。

  他的淡眸並未合上,以從未有過的近距離注視那張跟隨在他身旁一百年的容顏——她攢緊雙眉,長睫微顫,明明是她侵犯他,她的反應卻讓他好有罪惡感,好似他才是強了她的人。

  他可以輕易掙開那只鉗錮在白髮之間的纖細手掌,甚至是銜吮在他唇上的小巧貝齒及軟嫩粉唇,但他沒有動,雙手垂放在腿邊,靜靜地瞅著她。

  「有沒有不同的感覺?」她趁著換氣之際,貼在他唇上氣喘吁吁地發問。

  「沒有。」只覺得她咬破了他的唇,泌出血絲,但感覺不到疼痛。

  鴒兒挫敗地低吟一聲。的確,他的眸子不像她已染上薄薄情慾氛霧,清澄仍舊。

  再來一回!她再扳下他的頭,四唇重新膠著。

  「你將眼睛閉上。」她吮咬著他薄唇時含糊說道。

  良久,她撐開眼縫,望進一雙不聽話的晶眸。

  「閉上眼睛的感覺會不一樣噢。」至少她不會這麼羞怯害怕。

  她拉起他的手,將右手擱放在她腰間,左手捫撫在她頰緣,心底不停祈求,千萬千萬別抗拒、別甩開她的手……

  天從人願,鳳淮果真沒拒絕她,甚至緩緩合起銀亮長睫。

  暫失視覺的輔助,讓鳳淮的感官更加鮮明。

  右掌所感受到的,除了她一襲嫩黃綢紗,尚挾帶幾綹更滑順更精細的上好緞子,那是她的發。

  左手手指在她的輕鉗下,無可避免地碰抵她的臉龐……

  她的唇,很軟,若雲朵有實體,大抵就如同這軟綿綿的觸覺吧,然而雲朵卻怎麼也不及她唇瓣的溫熱。

  很難去分辨此刻與她四唇交融的感覺是喜歡或厭惡,他向來不許任何人碰觸他,亦代表著不願與人有太多交集。

  對她,他已破例太多回。

  在微抿的唇之外,有股毅然不懈的力量正試圖誘哄他開啟禁錮的心湖。到後來,鴒兒開始蠢蠢欲動,探出鸚舌,順著他漂亮的唇弧輕舔慢吮,像正在細心為他妝點困脂般專注,不放過他唇間任何一處。

  劃完兩片薄唇,靈巧舌尖頂著他上下唇隙,想突破雪白如磋的牙關禁地。

  壓覆在他腦後的小手將他更迎向她的努力,在無法如願下,鴒兒喉間逸出不滿的咕噥。

  見她漲紅著小臉,仍執意要將丁香粉舌喂送入他的嘴裡,鳳淮先是困惑,不懂她要做什麼,是鼓勵他嚼斷她向來聒噪不止的舌頭嗎?

  鴒兒貼銜著他,支支吾吾地表達什麼。

  看來若不順她的意,恐怕兩人就得這麼持續糾纏下去了。

  鳳淮牙關一啟,鴒兒即刻登堂入室,與他唇舌交纏。

  為什麼這樣就能驗證白虹究竟是不是擁有蝕心之實?白虹劍和她這般咬他的嘴有何關聯?

  鳳淮滿腔不解,她卻沒給他任何發間的時機。

  起先,他幾乎只是放任她如絲絨的絳舌探索而不給予回應,但她舌尖的挑弄及頑皮,卷吮著他的舌,讓他不得不有所反對。

  她探尋、他閃躲、她舔舐、他制止、她挺進、他退縮,兩舌玩起不亦樂乎的追逐遊戲。

  宅門上插嵌的白虹仍流凝著輕煙,門前交纏的儷影誰也無心留意它的動靜,更無暇去發覺——此刻,白霧劍身上正湧湊著一行融於雪色的淺白字跡

  接著,煙雲盡散。

  良久再聚攏,已徒留殘白煙跡。

  JJJJJJJJJJJJJJJJJJJJJ

  帷幔流洩,隱隱約約、遮遮掩掩地透著朦朧的交疊身影。

  如綢黑髮上原先簪妥的髻飾,因鴒兒此時的動作而鬆散凌亂,幾綹青絲混雜著汗水,熨貼在她額際、頰畔,其餘的,全化為垂拂在她雙肩的烏亮黑瀑,微燭映照下,激起一波波泉漪般的光澤。

  佈滿細汗的纖細玉臂支撐著她的嬌軀,收握的拳頭擱放在白皙卻不失厚實的胸膛上。

  直至最後一聲極嬌至媚的泣吟歇止,她的螓首取代了柔荑,枕落在鳳淮的胸膛上,仍帶喘息的檀口在他同樣光裸的肌膚上吐納著熱氣。

  一黑一白的髮絲,在榻上纏交不分,形成異常貼合的存在。

  察覺身下的男人有移動跡象,她疲累得連眸也眸不開,軟語道:「我好累……今晚讓我睡這,別趕我回鳥窩裡,好不好……」

  先是一陣沉默,接著她只覺身子被扳離那具冰涼胸膛,滾到床鋪最內角。

  他沒有將她踹下床,那麼……算是允准了她的請求嗎?

  甜甜的嫣色粉唇輕掀。

  憲牽的著衣聲傳入她渾沌的耳畔。

  「你若要下床,替我倒杯水喝可好?」她今天用嘴過度,口乾舌燥的。

  又是一陣沉默回答她的撒嬌,只不過這回多了條衾被覆蓋著她裸露在寒溫裡的雪白背脊,接著便是執壺倒水的輕微碰杯聲。

  「喝水。」鳳淮又走了回來。

  「我沒力氣動了……」她像只雛鳥,軟綿綿地賴在他身上,張著菱嘴央求他哺喂。

  「別得寸進尺。」

  她恍若未聞地枕賴在他臂彎,並未對他的淡漠口吻提出反駁。

  見她又要陷入酣睡,他提醒道:「你不是要喝水?」

  「唔……要喝水……」她揉揉眼,卻沒睜開。

  左臂上纏了只呼嚕嚕打著盹的鳥娃娃,右手捧著一碗茶,兩相衡量下,他還是決定先解決鳥娃娃的饑「渴」,再將她給塞回床鋪上。

  甘甜玉液一碰著她艷紅的唇,她隨即大口大口地呷灌著,好似十數日不曾嚥下一滴茶水般激烈,溫潤自己乾澀難當的喉。

  「咕嚕咕嚕嚕——」她一氣呵成。

  鳳淮蹙起眉,「喝慢點。」

  「呼——喝不下了。」她滿足喟歎,側過螓首選了個最舒服的角度及姿勢,再將自己塞進鳳淮的懷抱。

  這才真的叫得寸進尺。

  「鳳淮,我好愛你……」

  即使她睡得甜熟,這句話,卻不曾停止。

  將她安置在軟枕上,鳳淮起身離開床沿,不期然卻在鏡前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自己——

  白髮依舊,淡眸如昔,但雪白已經不是他身形上唯一的停駐……他的唇,被啃吮得又紅又熱,顎緣以下的頸項已難見到原本的白皙膚色,取而代之的,是槎玉貝齒在上頭放肆凌虐的痕跡,紅中帶紫的艷彩吻痕。

  鳳淮撫過頸間擦拭不去的色彩,每一個吮痕都伴隨著她的大膽示愛,落在他的唇間、他的膚上,化為一個個火紅的烙鐵,標下屬於她的印記,即使是現在,頸上吻痕仍炙熱得駭人。

  他不敢置信,他竟會容許她這般獨佔及妄為,容許她將他弄成現在這副模樣……

  他更不敢置信,這種肌膚相親的柔膩交融,竟也讓他感覺饜足,卻又在饜足之後,更加不饜足,好似心被漸漸餵養長大,以他無法掌握的速度……

  難道……這就是卸除白虹劍所帶來的影響?

  蝕心之劍,若無蝕心之實,他又為何在卸下劍後,隱約察覺到異樣的情愫充塞在向來寧靜的心湖?她的驗證方式只不過是自摑嘴巴,只不過是讓他更確定了白虹的蝕心之說。

  鳳淮牽起自嘲淡弧。他不是早就相當清楚蝕心劍的底細了嗎?怎會在她三言兩語之下產生不該有的好奇心,誤信她所聽來的謠言?甚至是受她的吻所蠱惑,任她擺佈……

  也罷,他現在理不清的紆軫思緒,終會在收回白虹劍的同時,消失得難再探詢,毋需他費心思量。

  只是……

  鳳淮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落回床鋪間,她粉嫣的嬌軀趴臥在軟榻上,圓潤雪肩在衾被下半隱半現,好不撩人,打著輕酣的菱唇染著深紅胭脂色澤……

  會淡忘吧?一旦白虹劍回歸他身上,這樣望著她時便覺得安寧的感受,就會被淡忘吧。

  他收回目光,走向窗邊,攤掌喚回煙劍。哪怕千裡之遙,他與白虹劍皆能人劍相通。

  流絲的雲氤在天際徘徊短短片刻,便以破空箭速急急纏回他的臂上。

  然而,鳳淮卻在同一瞬間發覺到不對勁之處——

  他臂上的白虹劍,沒有任何激烈反應,只是沉沉穩穩地吐納霧霧茫煙……

  它,沒有噬情,沒有蝕吸他現下淡起波瀾的心緒?

  這是怎麼回事?

  劍在,波瀾的心緒也在。

  蝕心劍,竟沒有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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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想,鳳淮在發呆吧?

  雖然他的目光沒有呆滯無神,臉上淡淡的冰霜也沒任何改變,雙臂環胸地靜坐在窗邊,好像在數著天際降下的落雪有幾片似的,動也不動。

  還是他在生氣?氣她昨兒個對他上下其手、又親又啃的放浪舉止?

  若他真要數落她這項罪名,她是決計不敢狡辯,畢竟昨夜……算是她污了他的清白。

  思及此,鴒兒頰畔一片暈紅,回想起那些由她主導的大膽行徑,現下只讓她想挖個地洞將自己深埋進去,永不見天日。

  她今世這具身軀雖然未經人事,但包裹在軀殼裡的靈魂卻仍是千年之前的鴒兒,床笫之事對於她自是不陌生,更何況他是她的夫君,自始至終,都是。

  慢慢的,鳳淮察覺到她的存在,淡雪的眸瞥向她。

  「我可以過去你身邊嗎?」沉默的尷尬中,鴒兒開了口。她不敢期望淡情的鳳淮會在男歡女愛之後擁有什麼劇烈改變。

  得到他輕淺頷首的允諾,鴒兒欣喜地定近他。

  「早。」她在鳳淮的注視下輕掬起他的容顏,在他泛冰的唇瓣印下淺吻。

  鳳淮靜默地承受她的貼近及退離,失落的感覺,湧現。

  「你將白虹劍纏回臂上了?」她看著那抹白煙,故意找話題。

  「嗯。」他淡淡應聲。

  「那有沒有發覺昨兒個……和今天什麼不同?」她小心探問。

  鳳淮頓了頓,搖頭,帶著一絲自己也不明瞭的遲疑。

  他是發覺了迥異之處,卻說不上來,乾脆選擇無語否定。

  鴒兒失望地抿抿唇,但仍牽起笑靨,「沒關係,反正你從不將我的話當真……也許,你打從一開始就不認為我想證明什麼蝕不蝕心之說,只是純粹想佔你便宜罷了……」臭魘魅,騙她!下回再見面,她非得同他算清這筆帳!

  「我沒這樣想。」鳳淮阻斷她的自怨自艾,第一次如此不喜歡瞧見她那副分明想掉淚卻又強撐起笑容的模樣。

  「那你是怎麼想的?」她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她,又是以什麼心緒靜坐在窗邊,思索著何事何物?

  「我並沒有在想任何關於你的事。」

  「但你整夜都沒有休憩,難道就只是腦筋一片空白地呆坐在窗欞旁?」

  腦筋一片空白?這詞,好貼切。

  他不斷不斷忖量著白虹劍的反常——抑或是他的反常,但所得到的結論都是一片空白、無解,整夜整夜反覆著相同且徒勞無功的過程。

  鳳淮緩道:「或許。」

  發覺他的模樣不對勁,讓鴒兒有些擔心。

  「是不是我昨夜累壞你了?」素手探上他的額際,掌心之下的膚溫仍是微微沁冷,她也顧不得自己出口的話語向來該是男人對女人所說的,一心只想傳達她的憂心仲忡,「還是你有哪裡不舒服?」

  瞧見他頸上連衣領也遮掩不住的淤紅,她不禁氣惱著自己的粗手粗腳。

  「嘖,怎麼會紅成這模樣?我替你上些藥,你會舒服點……」

  「我沒事。」他微微掙扎,阻止她觸碰自己身上任何一處肌膚,也阻止從她指尖傳來的溫柔熱度。

  「鳳淮,你別羞惱,上些藥,頸間的淤紅會消褪得快些——」她動手開始剝他的白色盤扣。

  「不用,這麼些淤紅不痛不癢——」他扯回衣領,再扣妥盤扣,頭一回臉上暈染薄薄淡淡的紅雲,淺得難以清楚瞧明。

  「可我會有罪惡感,那些淤紅是我咬出來的。」她再拉開盤扣。

  「你只要有所反省便好。」他再扣回盤扣。

  「我有反省,真的。」纖指再解開衣結。

  他寬宏大量地表示,「我原諒你。」長指撥開她的指,搶回扣衣權。

  「讓我補償你,幫你上藥。」她眼中閃動著渴望贖罪的熠熠星芒,「我保證,只上藥,不做任何逾越之事。」

  唉。

  「好。」他認輸了,只不過是抹個藥,何需如此戒備……

  結果,鳳淮踏出錯誤的第一步,接下來連番皆錯。

  她又食言了。

  藥是抹了沒錯,只可惜附加了更紅艷更新鮮的牙印吮痕當饋禮,範圍也由頸部往鎖骨及下頰延伸。

  沒抹藥便罷,一抹反而讓他的情況更慘烈。

  言而無信的惡劣鳥類!

  鳳淮渾身散發著清香藥味及交雜著屬於她的芬馥氣息,坐在距離鴒兒五步遠的木椅上,冷冷說著:「我不會再相信你任何一句話。」連一個字也不會。

  「鳳淮……」她苦著小臉,想上前一步。

  哎呀,她又不是故意的,一具甜美誘人的白玉胸膛就裸裎在她眼前,勾引著她拋棄脆弱理性,誘哄著她咬上一口,她真的把持不住嘛……嗚嗚。

  「退後。」脫離鳳淮臂上的白虹劍正阻隔在她與他之間,形成屏障。

  五步距離,是鳳淮訂下的。

  「五步太遠了,三……不,四步好不好?」她討價還價。

  「不行。」他不再心軟。

  連方才允諾只要抹個藥,都能肆無忌憚地違背諾言,若他再允諾她靠近一步,只怕她就會飛撲到他身上。

  「鳳淮……」她可憐兮兮地呼喚。

  「別趁機偷使小碎步,退回去。」他即使沒睜眼,仍能清楚聽聞她挪動蓮足的衣裙磨蹭聲。

  想偷吃步卻被捉包,鴒兒悻悻然地收回腳,不滿地坐在離他頗遠的椅上。

  他可以阻止她腳步的靠近,但總不能阻止她的聲音靠近吧,呵呵。

  「鳳淮。」她甜甜地喊著他,像是要唱曲兒之前的拉嗓。

  第一回呼喚,喚來他抬睫覷她,她卻只是笑著回望他。

  「鳳、淮。」嬌嗓越來越膩人。

  第二回呼喚,讓他僅是略略停頓下翻動書冊的手。

  「鳳淮——」

  第三回呼喚,鳳淮便當真不理會她,拒絕與她玩著這種幼稚遊戲。

  哎呀呀,這招只能對他用三次。

  鴒兒望著他的側顏許久,以前,她也最愛從這角度凝望鳳淮,那時的他擁有一頭油亮黑髮,整整齊齊地束著冠,無論他多忙多累,只要是她喚著他的名,必能得到他最愛憐的目光注視。

  他說,等他到了白髮蒼顏,耳不聰目不明之時,她喚他的聲音可得加大些,否則他會聽不見的……

  她說,等她到了白髮蒼顏,耳不聰目不明之時,她恐怕連喚出他名宇的力氣也沒了。

  結果,他與她都沒辦法等到白髮蒼顏的那日到來。

  世事,盡難如人意。

  「鳳淮,就算你選擇情淺,並不一定能讓愛你的人獲得解脫,只要我深愛著你,你所遭遇的苦難都會讓我感同身受,都會心如刀割,這不是情淺緣深便能改變的宿命。」鴒兒陡然說道。

  他情淺,她情深,他能跳脫世俗,她卻不能,結果她仍是嘗盡苦楚。若當時入幽冥的鳳淮知道了她的憨傻執著,他又豈會捨得讓她如此苦苦追尋?

  他不會捨得的……

  這席話成功地引起鳳淮所有注意。

  「為何突然這麼說?」他擰起劍眉。

  「沒什麼,想到便說了。」她微笑地聳聳肩,「還有,我是真的很愛你噢。」所以我沒有背叛你,自始至終,我只為你披過紅縭,從不曾變節。

  「但你語意中似乎在點明,我的情淺與白虹劍無關。」

  「有無關係我不知道,『蝕心劍』這詞兒我以前可從沒聽說過,我只知道,白虹劍是由你所鑄,你是賦予它劍形靈氣的主人,它怎可能反噬其主?」

  鳳淮抓到她的語病,「你知道白虹劍是由我所鑄?」他從不曾向她提及此事呀。「你甚至……見過未化為幻劍的白虹劍?」

  他的疑問口吻,明顯地挾帶著肯定。

  「哎呀,我說錯話了,重來重來,將我方纔那句話從腦海中給消除掉。」她雙掌在腦袋瓜旁揮舞,以為這般做便能抹去自己說溜嘴的話。

  「來不及了。」

  「哎呀,反正我就是知道了嘛,這又沒啥關係。」她最不希望讓鳳淮因她之故而回想起前世。那段死得不清不白的冤屈記憶,由她一個人記得就好。

  「你怎麼知道的?」

  「不小心知道的。」她搪塞個爛借口。

  鳳淮瞅著她,毋需厲聲詢問,只以目光威逼她。

  「我不能說。」她改口,小臉還很配合地別向左邊。

  「不說就滾出去。」鳳淮語氣很淡,淡到教人分不清這句話的真偽。他的右掌還相當悠閒地拎起茶杯,就口輕啜。

  「威脅我是沒有用的。」為了保密,她佯裝無所謂。

  「大門在正前方,自己滾出去,不送。」鳳淮雙指一彈,門扉砰的一聲開啟,恭送鴒兒姑娘出門。

  「那……那不然你吻我一回,我就說。」她見鳳淮意志頗堅,乾脆選個對自己有利的籌碼與他談起交易。

  「我沒興趣聽了。」他朝透著寒風的門口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鳳淮——人家都願意說了,不要趕我出去。」鴒兒一個箭步上前,揪著他的衣袖不放。

  「你說。」

  「先親一下。」她噘起紅唇,討價還價。

  「滾出去。」冷嗓毫不留情面。

  「哎呀呀呀,人家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所以當然也認得白虹劍嘛。」她一急,話全給嚷嚷出來。

  「很久以前?多久?」

  「呃……我有一個前世,是棵種在你府邸前頭的大樹,你還記得嗎?無論春夏秋冬,總是靜佇在屋前、靜靜凝望著你的那棵樹……」

  她沒騙他,只不過是挑了個最無害的記憶陳述。

  「你是那棵樹?」鳳淮當然記得,那棵樹陪伴著淡冷的他將近五百年歲月,但白虹劍化為幻劍,比那棵樹的存在更長久,她的話仍充滿矛盾——

  聽到鳳淮竟仍記得她,鴒兒好高興,「是呀是呀,因為後來長得太高太壯,所以被沒長眼的老天爺給劈雷劈死了。」這叫樹大招「雷」吧。

  「你帶著前世的記憶回來?」

  鴒兒笑靨轉淡,添了些柔情,「是呀,我帶著前世的記憶,回來了。」

  「為我而來的?」所以當年她並非誤闖臥雪山,而是刻意冒著風雪入山?

  「嘿,你開竅了耶。」她一時得意忘形,纖掌使勁朝鳳淮肩上招呼,一副哥倆好的調調。

  鳳淮鉗制住她的掌,「即使你曾是株與我比鄰五百年的樹,但你我之間並無任何情分,我不值得你再費一世輪迴而來。」

  捫心自問,他對那樹從不曾照料關注,別說是澆水除害蟲,甚至有時連瞧也不瞧一眼,若她是為了這麼冷漠的他而回來,未免太不值了。

  「我認為很值得。」她笑,「以前你只要走到樹下,我就會招動著枝椏,一直一直喚著你……『鳳淮,我在這裡、在這裡噢』,好幾回你會回頭看看我,或是有意無意地撫過樹身,呵得我直發笑。要不,便是你偶爾盤腿坐在樹下,背靠著我,我就會覺得好滿足。」

  鴒兒在笑,可是眼淚卻不聽使喚地墜離淡紅眼眶。

  「回頭看看我,我一直都在噢。」原先便已水亮璀璨的眸經過薄淚洗滌而更加晶瑩,「一直都在原地,等你一個眼神,驚鴻一瞥也無所謂,只要你看看我……」那時,她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

  「結果,我從沒有回頭過。」

  「你根本聽不到……」默默落淚到後來成了嚶嚀哭吟,「不管我怎麼叫、怎麼嚷,你就是聽不到……我好討厭那個不能開口說話的自己……」她總是邊叫邊掉淚——抖落一地散葉,那便是屬於她的淚。

  她主動揪著他的雙掌,平貼在自己頰上,充當手絹讓她拭淚。

  那淚,好似會燙人一般的炙熱,一顆顆落在他掌間,強迫要他掬捧著她氾濫成災的淚水。

  她哭起來整個五官皺成一團,眉眼鼻唇全扭捏攏聚,醜得毫無梨花帶淚的美感可言,緊閉的睫隙不住地淌出淚水,哭花了粉嫩臉蛋。

  明明很醜的她,為何看在他眼底卻絲毫不覺礙眼,只讓他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止住湧泉般的熱淚?

  他的左右手拇指揩阻在她下眼瞼,以為這樣便能止住淚眼。

  「你可以……幫我吻掉淚水。」她邊哭邊打嗝,還不忘提供最佳方式。

  鳳淮攬眉,遲疑不動。

  「不吻就下會停嗎?」他有些不解。

  「不會停,不會停的,嗚……鳳淮……」淚水再度猛流,催促著他。

  終於,鳳淮俯下身。

  淺淺的,一抹似熱似寒的氣息貼近鴒兒的眼,輕輕銜觸在她敏感的膚上,使她泛起彩霞色澤的艷雲。

  淚水再也無暇滑過她的粉頰,全在離了眼眶之後便教鳳淮給攔劫阻斷——用他的唇。

  「還要……」

  她貪得無饜,柳眉暗暗使力,硬是要再逼出些淚水。

  「還有左眼。」

  擠擠擠,擠了又擠還在擠。

  「右眼……」

  哎呀,淚到用時方恨少。

  誰教她現在心窩漲滿甜孜孜的喜悅,哪還有空位來安置悲傷?

  雖然這種招式小人到了極點,擺明了欺負鳳淮的單純,但鴒兒卻沒有半絲內疚,還趁著鳳淮俊顏貼近時,噘起小嘴在他顎間印下好多個淺吻。

  「我現在聽到了。」鳳淮的唇還熨貼在她眼下,所以無法察覺她現在唇畔那抹幸福到快暈眩的笑弧,「所以,你可以不用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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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07-8-17 03:40 AM|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原來一個人的心是可以被蠶食鯨吞的。

  雖然她花了好幾百年的時間,但似乎已經在鳳淮的心口上啃了一個好小好小的缺,不再讓他冷眼看待身旁的人事——至少不再漠視她的存在。

  情深緣淺,愛得濃烈卻僅存少少緣分,就如同她與他的那一世,彼此擁有的光陰競只有短暫八年,相較之下,她寧願像現在情淺緣深,能夠一直與他相伴,緣分綿密而濃長。

  她要的,不是曾經擁有,而是……

  天長地久。

  「怎麼了,你最近時常恍神噢。」鴒兒捧著一疊乾透的衣裳,坐在鳳准身畔開始件件折妥,隨意抬眸,瞥見他直勾勾地望著右臂上緩緩挪動雲茫的白虹。「白虹劍有什麼不對勁嗎?」

  他搖搖頭。

  「那你還看得這般出神?」她抖開衣裳,左袖折折、右袖彎彎。

  「這柄劍……」他欲言又止。

  「嗯?」

  鳳淮低垂著眼眸,半晌仍只是搖了搖首。

  鴒兒嗅到了不對勁的警訊,放下手邊工作,半蹲在他面前,小手包覆著他的大掌。「鳳淮,你到底怎麼了?」

  淡眸望著她,沒掙開那雙反握著他的柔荑。

  她眉兒一蹙,「該不會……白虹劍又在作怪了?!」

  作怪?不,就是因為白虹劍不再作怪,所以他才如此困惑。

  「鳳淮,你有心事就說給我聽,不要自己一個人煩惱,好不好?」她將他的手拎貼在心窩——鳳淮不習慣與人有肢體碰觸,她便讓他逐步去適應,接受她毛手毛腳的親暱;他不習慣與人分享心事,她便誘哄著他去吐露,讓她更貼近他的心。

  她帶領著他的手,撫觸著她的髮絲,讓他熟悉自己的每分每寸。白皙長指由微微僵直到緩緩松放,再到主動將黑綢青絲收攏指縫,享受流洩其間的滑順。

  「我沒有心事,只覺得不明瞭。」他臉上的表情轉淡,添了抹人氣。

  「不明瞭什麼?」鴒兒順勢枕靠在他膝上,像只貪寵的貓兒,只消仰起細頸便能瞧見他白髮垂覆下的所有神情。

  「我感覺不到白虹劍,就像……」鳳淮頓了頓,不由自主地吐露心中思緒,「死了。」

  鴒兒大叫一聲:「真的?!」

  哎呀呀,臉上表情一不注意就顯得太驚喜、太愉悅了。鴒兒急忙伸手揉揉自己的嘴角、拍拍自己的面頰,讓她此時的模樣恢復些許哀悼。

  「你確定?但白虹劍不是仍妥妥當當纏在你手上嗎?瞧,煙雲還竄流得平平穩穩咧。」

  鴒兒當然也希望白虹劍早死早超生,省得破壞了她好不容易在鳳淮身上培養出來的感情幼苗,那情苗還太小太脆弱,可禁不起白虹劍的蝕心摧殘。

  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求證,才不至於空歡喜一場。

  「這正是我覺得困疑之處。」鳳淮平攤五指,臂上白虹煙雲逐漸朝掌心攏聚,仍然極富靈性地化為筆直煙劍,延伸。

  「它還在呀!」哎呀,真教人失望。

  「劍仍在,但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她左瞧瞧右瞧瞧,就是瞧不出任何端倪。

  「它……」它不再蝕心,甚至不再因他情緒波動而產生任何反應。

  以往,它總是不讓他體會世間情愛,如今卻放任他沉淪在鴒兒布下的綿密情網,讓他去品嚐這一切他從不曾領受過,所以不知該如何面對的陌生情愫。

  不得不承認,他的心裡,是慌亂失措且無所適從的。

  白虹劍難道是無法再承載鴒兒加諸在他身上的情感,進而殯滅嗎?抑或是它……放過了他?

  鳳淮最終仍選擇靜默,五指握攏的煙劍垂放在腿邊,不曾歇止的煙波潮起潮落。「沒什麼,興許是我多心。」

  「既然只是多心,你也別自尋煩惱,白虹劍頑固得很,失了凡俗劍形還有化為幻劍的本事,想來世上恐怕沒有任何東西足以摧毀它咧。」

  鳳淮沒答腔,算是默應了她的話。

  「等雪霽天晴,咱們到外頭去走走好不?」鴒兒將折妥的衣物分別平放在櫃裡,回頭暖聲要求。

  見她滿臉漾著期待,彷彿只要他一答允,她便會欣喜若狂地手舞足蹈……

  她是個非常容易滿足的人,只要一個小小的目光注視都能換來她最燦爛的笑靨回禮,甚至是掏出心肺也在所不惜。

  只要一個小小的目光注視……

  「好。」

  JJJJJJJJJJJJJJJJJ

  飛雪初霽,臥雪山仍是低寒得嚇人。

  厚厚積雪,寸步難行,卻無礙於非人的鳳淮及鴒兒,只見暖色黃襦的玲瓏姑娘在雪地上又蹦又跳,舞展著漣漪水袖,淡白的頑長身影則是緩緩尾隨其後。

  鴒兒捧起一扦冰雪,被凍得紅撲撲的臉蛋上全是喜孜孜的笑,她望了鳳淮一眼,開始將手中白雪堆積成形。

  好半晌,鳳淮只是靜瞧著她將雪越堆越高,卻猜不透她的用意。

  「鳳淮鳳淮,瞧,這是你噢。」鴒兒的臉上發上沾貼著幾處淨白凝雪,點亮她嫩嬌的芙顏。

  她揪扯著他的衣袖,捧挖過冰雪的纖指像十指冰棍似的,她卻不以為意,興致盎然地指點著豎立在兩人眼前的雪人。

  「這裡是發,這邊是眉眼、鼻、唇,全是白白的顏色噢。」

  隨著她的指引,鳳淮才勉強瞧出雪人的雛型,是眉不似眉、是眼不似眼的部分,需要憑藉著過人的想像力才得以瞧出端倪。

  若真要說雪人像他,大抵就是冰冷冷的素雪顏色吧。

  「等會兒我再做一個『鴒兒』,就放在雪人左手邊。臥雪山上的雪終年不化,這兩尊雪人也能長長久久的。」她笑瞇的眼幾乎快要合成一條彎月般的弧形。

  鴒兒當下又堆起另尊小雪人,與方纔的「鳳淮雪人」相依相偎,而她嘴裡又哼起鳳淮耳熱能詳的情歌,不介意吟唱著露骨情意。

  一曲未終,小雪人已經塑好,鴒兒邊吟邊走近鳳淮,將凍紅的小手塞進他的掌心,貪求一絲溫暖。

  鳳淮淡然地注視著她,讓鴒兒笑得更開心。

  因為,她在他的淡色冰眸中看見了自己,那抹停駐在其間的暖黃身影。

  雖稱不上深深眷戀,但鴒兒知道,能盼得這般專注的目光已屬奢求了。

  是鳳淮前一世所給予的愛太濃太烈,以致於她償付了三世仍還不清他的情感;是鳳淮付出的傾戀太過,讓這一世,他毋需再馱負任何情債,也讓她能一點一滴將所積欠的情還予他……

  鴒兒這般說服著自己,讓自己能心甘情願地接受他這一世情淺。

  情淺何妨,緣若能深,便好。

  「鳳淮,向你討條紅絲線。」她綻放笑顏。

  「紅絲線?」

  「嗯,要這麼長的——」她伸手大略比畫了長度,手還來不及放下,想要的紅絲線已經落在她兩手之間。

  鴒兒轉過身,將紅絲線繫在兩尊雪人手上,還不忘雙手合十地喃喃低吟。

  修法千年的鳳淮自是將她的呢喃聽得一清二楚。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他揚了揚眉,望著白雪間的艷紅絲線久久。

  「一條紅繩,能有何意義?」鳳淮娓娓啟口,他自是明白紅絲線隱含之意,但他並不認為這樣的舉動便能改變世間情緣。

  「是沒什麼意義,這紅繩既長又細,稍稍一施力便能扯斷,但它很脆弱卻也堅韌得令人難以想像,它有個名字——」鴒兒神神秘秘地衝著他眨眼。

  「是什麼?」

  「情。世上最堅固之物,是情;世上最脆弱易碎之物,也是情。它能牽繫兩顆來自不同個體的心,無形地緊鎖彼此,卻也可能在同一瞬間,崩潰仳離。」

  堅韌與脆弱,只有一線之隔。

  「你說的,我不會懂。」他垂著淡白長睫,似乎在逃避她炙熱的眸光。

  「你不懂,讓我教你。」

  鳳淮的回應卻是淺淺一歎,邁開步履前行。

  「鳳淮,你別又不理人,你不愛聽這些情呀愛的,我以後都不說就是了。」鴒兒不想破壞這種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共處,急拎起裙擺追上前,孰料積雪濕滑,她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便朝後方跌落。

  一雙展開的長臂,正巧將鴒兒給抱個滿懷。

  「小沒良心的,這麼一摔,可會摔掉你的小命咧。」熟悉的笑語調侃,貼在鴒兒耳畔輕吐。

  「魘魅?!」鴒兒側首,又瞧見那張笑得好礙眼的銀面具,一閃一閃地反照著陽光余芒。

  瞥見前方的鳳淮因她這一摔而回頭,素白的面容望著她與魘魅,高深莫測的眸動也不動。

  她連忙拍打圈鎖在腰間的大掌,「哎呀,你快放開手,鳳淮會誤會的!」

  「誤會豈不更好?讓他嫉妒、讓他眼紅、讓他吃醋,興許他會驚覺你對他的重要性咧。」魘魅抱得可緊了,覆著銀面具的臉龐還不忘在鴒兒髮梢間磨磨蹭蹭,增加曖昧的程度。

  鳳淮是飲下忘川之水而轉世輪迴,自是忘卻了魘魅的身份。

  「他才不懂何謂嫉護及吃醋,你這舉動只會將我與他好不容易培養的感覺攪亂,最後吃虧的還是我!」她才不會用這蠢方法來試探鳳淮,光看鳳淮現下的面無表情,她便能料測到所有結局,鳳淮越是無動於哀,她就越心急,「魘魅,放手啦!」

  「小沒良心的,看情況,你還得花個八十年才能再多融化這冰人一點點,真是辛苦你了。」魘魅喉間滾出低笑,似嘲弄似戲諷,「需不需要我大發慈悲,助你一臂之力?」

  「你若快些鬆手,我就能少辛苦十年!」啊啊,鳳淮要轉身離開了啦!

  鴒兒心一慌,在魘魅惡意戲弄的臂彎間恢復小小鳥形,慌亂地振翅飛向鳳淮,歇佇在他肩胛上,並回頭對魘魅吐舌做鬼臉。

  「嘖嘖,真是小沒良心,見色忘恩人。」魘魅攤攤手,尾隨鳳淮身後而行,雪地上不留任何步履殘跡。

  「鳳淮,你別誤會,那個傢伙只是我不得已才認識的朋友,我和他沒什麼噢。」鴒兒在鳳淮耳邊嘰喳嘰喳成串的鳥語。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淡淡一句話,成功阻斷嘈雜刺耳的鳥啼。

  魘魅慵懶地在鳳淮身後為他做出錯誤的鳥語註解,「她說,我與她是親密愛侶,只消她螓首一點,她就是我的妻,相守相伴,永世不分。」

  「你胡說!」鴒兒鳥喙狂啄,羽翼不停拍打,抗議著魘魅的惡意挑釁。

  「好好好,我知道你好愛好愛我,不用這麼激動地傾吐愛意,有旁人在場咧,你不害羞,哥哥我還會不好意思呢。」魘魅仗著鳳淮不懂鳥語,使力扭曲鴒兒的語意。

  鳳淮仍是一貫清冷,微斂的長睫覆合著凝晶淡眸,將其中一閃而逝的不快深深掩埋,冰雕的容顏側覷著肩胛上慌張跳腳的鴒兒。

  「你既已有心儀之人,又為何死纏我不放?」

  「他不是!只有你才是!」鴒兒嚷嚷,察覺到鳳淮身上散發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凝,此時他的目光是渾身上下最寒最冷的氣息來源。

  魘魅又搶先開口,「噢,她說,因為我向來忙於事務,能伴隨她的時間不多,她只好另尋樂子,好打發無聊光陰。而你,是個不會動情的人,她毋需擔憂著你會愛上她,造成我與她的困擾,所以她便選擇了你。」他挾帶笑音,蓄意再添一句,「好鴒兒,真委屈你了。」

  寒風狂拂,吹亂了鳳淮的白髮,也使得站立在他肩上的鴒兒被白色髮絲給糾纏得幾乎要站不穩身子。

  就在她拂動翅膀尋求平衡之際,她的身於被另道突來的強勁冰氣狠狠掃下鳳淮的肩頭,頓失支撐的鳥軀在半空中翻滾了五圈,又重新被魘魅給穩穩接捧住,以保小命。

  那道冰氣來自於鳳淮,自他週身開始擴展,捲起漫天飛雪,氣芒像條白色的沖天飛龍,張牙舞爪地擺動龍軀,驅散漫天雲彩。

  「鳳淮——」

  「噢喔,看來他開不起玩笑,生氣羅。」魘魅涼涼說著。

  鳳淮的白色身影處於龍形卷雪中,難以辨明,好似化為騰龍的,是他。

  雪是他的發,他的發亦是雪,在狂舞的紛紛落雪間,兩者不分,冰晶似的眸子染上深色闐闇。

  「都是你都是你,胡言亂語些什麼!」鴒兒氣嘟嘟地恢復人形,甩開魘魅的手,揪起地上白雪就朝魘魅身上丟擲,「誰跟你是親密愛侶?!誰又要跟你相守相伴、永世不分?!」

  「小沒良心的,我本以為他沒情沒緒,怎麼激也不會生氣呀。」魘魅沒有任何閃避念頭,每顆捏成拳般大小的雪球也碰不著他的身子,穿透他一襲黑慘慘的衣裳而過。

  「你走!我不要再見到你了!」徒勞無功的鴒兒憤憤拂袖。

  「這可由不得你。」魘魅露出笑,低聲自語。

  她轉身,奔向竄騰蒼穹之上的雪色飛龍。

  「喂喂,小沒良心的,被捲進雲芒之中會死的。」魘魅好心提醒,暖黃嬌軀卻義無反顧地加快腳步。

  鳳淮靜佇在冰雪暴風之中,雙手平穩垂放腿邊,只有髮絲及衣袖因風勢颯颯作響,翻飛似浪。

  將他與外界全然阻隔的風雪,不僅視線,就連聲響也聽聞不著,暴風圈之內,靜俏的駭人。

  他,孤立其間。

  憤怒嗎?不,他不懂何為憤怒,他沒有這樣的情緒,從來就沒有。

  然而醞釀在胸口那股吐不出又吞不下的哽塞鬱抑,炙燃著熊熊焱火,近乎要灼疼了他。

  那鬱抑,又名為何?

  臂上的白虹仍然無動於衷,世上再無任何事物能為他平心靜氣,一切全都脫了軌——

  而你,是個不會動情的人,她毋需擔憂著你會愛上她,造成我與她的困擾,所以她便選擇了你。

  因為他不會動情,所以便選擇了他?

  我與她是親密愛侶,只消她螓首一點,她就是我的妻,相守相伴,永世不分。

  相守相伴,永世不分?!她既已有了相守相伴,永世不分的愛侶,又何故來招惹他、擾亂他?!

  鳳淮聽到凝冰心湖龜裂得難以復原的碎裂聲,卻也同時聽到那原先在冰層上頑皮舞踏的鳥兒振翼飛離的拍翅聲……

  只有無心遺落的殘羽,緩緩墜入湖心,激起蜻蜒點水般的小小漣漪。

  心湖開了個缺,而將一切耍弄到這般田地的鳥兒卻一去不返。

  「鳳淮——」

  卷揚的雪圈,透進了心急如焚的呼嚷聲。

  一雙暖黃的羽翼展臂而來,緊緊環住他的頸項。

  風雪未止,兩人的衣衫皆因狂風而揚騰,鴒兒的髮飾也早教強風給吹得失了蹤影,散了束縛的黑髮不聽使喚地拍打交纏在彼此臉上、身上,像幕攤展開來的薄霧黑紗,模糊了她與他的視線交會。

  「鳳淮,你別信他,他是騙你的!騙你的……」風寒雪凍,讓鴒兒連開口都艱難萬分,一啟齒便有數不盡的飛雪撲面而來,但她仍好生堅持,「他是魘魅,你曾見過他的,記得嗎?他是陰界鬼差,專司勾人魂魄!我識得他,是因為他在黃泉助我兩回,否則我如何能不飲忘川之水、如何能再循著前世的記憶為你回來?!」

  「你既已有心儀之人,又為何死纏我不放?」鳳淮沒聽進她的解釋,只是淡然地又問了一次方纔所提的困惑。

  鴒兒好慌,「魘魅不是我心儀的人!你不記得他也無妨,但你要信我,我所認定的夫君,只有你!」

  鳳淮默不作聲,未歇的風旋將兩人困在其中,風勢甚至有加大加劇的跡象。

  鴒兒的身子原本就較尋常人輕巧,鳳淮週身漫揚的猛烈風勢幾乎要將她捲向天際,若非她攀附著鳳淮,她必定隨風吹起,此時的她,雙足構不著地,像件掠在竹竿上的單薄衣裳,狼狽翻騰。

  「你允了多少人承諾?又背離了多少誓言?方纔那句話,又同多少男人說過?」鳳淮陡然開口。

  冷風,呼呼地吹嘯著,和著那句聽似漠然、實則傷人至極的冷語,鑽進了骨血之中,沁人心腸,讓她渾身一股寒顫。

  「是你說要白頭到老,也是你說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我為你回來,而你,卻拒我於心門之外,使我徘徊、讓我徬徨……」鴒兒咬緊下唇,好苦好苦的笑在唇邊漾開,「我與魘魅,沒有任何承諾,在我心裡只有一句誓約,那是你給我的——」

  她的手被凍得發紅髮疼,握得再牢也感覺不到任何力勁,鳳淮卻遲遲未施子援手,任她無助自救。

  風狂無情,雪霧瀰漫,終於迫使她無力的十指松放——

  即使在同一瞬間,鳳淮驟然伸出手反握住她的纖腕,但他所握到的,卻只是她鮮黃寬大的衣袖。

  裂帛聲響起,強風扯斷了兩人唯一的牽繫,鴒兒的身子被捲入竄奔的雲龍裡,沒有痛嚷尖叫,只有那句最終的誓言,清朗明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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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雨 該用戶已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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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17 03:41 AM|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崇吾之山,南山在結匈東南,有鳥焉,其狀如鳧而一翼一目,其為烏青赤,兩鳥比翼,相得乃飛,不比不飛,其名謂之鶼鶼,世稱比翼之鳥。

  大雪覆蓋的山頭,白茫茫一片。

  殘缺的黃綢碎布緊緊收握在鳳淮修長的五指之間,奈何黃綢的主人卻讓那場甫歇止的風雪給吹滾得好遠好遠……

  扯落的黃綢,好似被折斷的羽翼,而折翼的鳥娃娃癱躺在冰天雪地間,一動也不動。她已失去人形,恢復為好小好小的禽鳥,在大雪紛飛間更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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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lessmink 該用戶已被刪除
12
發表於 2007-8-18 04:49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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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18 11:41 PM|只看該作者
翎兒好可憐喔
幸好最後他們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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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le710923 該用戶已被刪除
14
發表於 2007-8-24 10:42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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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解決依本決明的作品啦
讚讚讚
寫的很不賴吶!!

謝謝大大分享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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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ky 該用戶已被刪除
15
發表於 2007-10-15 10:29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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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ol story~ the idea is very new
do not like the simple plain love story
goodd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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