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crazylady110558 於 2012-10-29 01:36 PM 編輯
【大俠，請留步】【更新∥三、走著瞧！】
「賣木柴，賣又乾又粗又大又好燒的好木柴──」
大街上，狄老爹背著一綑乾柴，牽著狄小妹沿街叫賣著，途中經過一家著名飯館，裡頭剛好走出四、五人，大家團團簇擁著一身絹白底、藍繡樣的福態少年走出來。
福態少年「啪」的一聲，甩開手中的扇炳，那扇面上畫著傲雪梅骨，甚是高潔，可惜握在少年的五短肥指中，全然失了其畫的風骨，加添了幾分滑稽。
狄老爹一眼認出這少年，正是歐陽家的大公子，立即拉著狄小妹上前問候。
「大少爺安好。」
歐陽飛戈昂著下巴，底下的三層肥肉抖呀抖，大致上還看得出他正在對狄老爹點頭回禮，狹長上揚的丹鳳眼對上狄小妹圓滾滾的水漾大眼，心頭一揪，心兒蹦蹦蹦地狂跳，憋住呼吸，待快要缺氧昏厥之時，猛衝出一口氣，對著狄小妹說：「妹妹，要不要吃糖？」
「要！」狄小妹眼底好似有許多小星星在閃耀，答得又快又響亮。
「糖在我家，妹妹要不要跟我回家拿？」歐陽飛戈當著人家老爹的面誘拐兒童。
「不要。」狄小妹嘟翹著嘴，聰明地搖頭拒絕。
「要不要吃冰糖葫蘆？」歐陽飛戈不氣餒，重張旗鼓，繼續拐。
「要！」狄小妹再次被食物名誘得兩眼發光。
「要不要吃拔絲地瓜？」再來一個。
「要！」狄小妹用力點頭。
「要不要吃雪梅桂花糕？」最後一個。
「要！」狄小妹聽到名字，立即回想起上回歐陽飛戈拿給她吃的糕點就叫這個名字，那香甜綿化的好滋味，讓狄小妹現在想起來，嘴裡的唾液就開始大量分泌。
「那要不要跟我回家？」
「咬、唔……」狄小妹腦子裡滿是那些好吃的食物，正要順著歐陽飛戈的問話答下去時，突然被人從後頭捂住嘴。
「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誘拐童真無知的孩童，真是下流、齷齪！」歐陽飛非帶著狄志杰，正想進這家飯館用午膳，就在門口遇上這樁誘拐兒童的醜事，一把捂著狄小妹的嘴，鄙夷地搖頭指責眼前的歐陽飛戈。
「亂講！什麼誘拐，我這是在『說服』，沒路用的傢伙滾邊，別打擾我！」歐陽飛戈嘖了一聲，揮手像趕蚊子一樣，驅趕歐陽飛非。
「有你這種做錯事還死鴨子嘴硬不肯認錯的兄弟，真是丟人。」歐陽飛非冷哼，繼續在嘴上討伐他。
「我也不想有你這種壞心眼又討人厭的弟弟。」
「我才想換掉你這隻黑心肥豬。」
「你這隻噁心瘦皮猴！」
「死胖子！」
「死瘦子！」
「大少爺、二少爺……」存在感薄弱的狄老爹一直被這兩人忽視，就算這樣，他也很看得開，沒放在心上，只是見兩人越吵越烈，起因總歸是自家女兒太可愛所引發，他這個做爹的還是要適時地挺身出來調停一下才好。
狄志杰伸手拉住狄老爹想上前勸架的舉動，狄老爹不解地回頭看他，「你拉我做什麼？」
「爹，娘叫你帶妹妹回家吃飯。」
「吃飯……」聽到『吃飯』兩個字，狄老爹摸著凹陷的肚皮，突然感覺到飢餓了。「可是大少爺和二少爺他們……」
「沒關係，我在。」
「還有我的木柴……」
「交給我。」狄志杰幫忙卸下狄老爹背上的木柴堆。
「爹，我餓得走不動了。」狄小妹剛想了太多好吃的食物，肚皮咕嚕嚕地響，抱著狄老爹的大腿，仰頭撒嬌。
「好、好、好，爹爹揹妳。」狄老爹最不堪女兒的軟性請求，蹲下身，讓狄小妹爬上背，平平穩穩地揹著喊餓的狄小妹回家吃飯。
「我歐陽大俠生平最痛恨你這種腦滿腸肥的無恥小人！」
歐陽飛戈跟歐陽飛非鬥嘴鬥到滿頭汗，用扇把拍著身旁的手下，氣憤地下命令：「你、你、你，還有你，給我上！不扁得那小猴子哭著回家找娘，我就辭退你們回家吃自己！」
手下們陷入兩難之中，一個是自家的大少爺，一個是自家的二少爺，打或不打，他們都要被責罰。
「君子動口，小人動手，你這隻豬果然是真小人！」歐陽飛非見對手準備派人動武，識時務地退了好幾步，拉出安全的落跑距離。
下人裡帶頭動手的歐陽正經，扳扳手指，十分有禮貌地對歐陽飛非拱手行禮說：「二少爺，抱歉，我要動手打您了。」
「歐陽正經你這叛徒！枉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是這樣回報我？」
「您是待我不薄，但大少爺待我更好，白花花的賞銀在前，小的實在不好抗拒，這是人之常情，就請二少爺您莫要怪罪。」歐陽正經挽起袖子，露出結實的臂肢，兩手掌交叉合握，喀啦啦地扳動指節，一步步逼向前。
「你！你大爺的，好個見利忘義的傢伙……」歐陽飛非暴跳著腳，氣呼呼地指著一臉正經說要扁他的歐陽正經。徒起來，財，滿頭汗，氣得，蹲下身，讓狄小妹爬到背上
「好了、好了！我的兩位大爺，你們就別再吵了，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呀！」飯館老闆趕緊出來打圓場，再這麼任他們在門口吵下去，他這飯館生意是要怎麼做下去啊！
「掌櫃的，缺柴火嗎？」一直躲在邊角看熱鬧的狄志杰，見飯館老闆急忙出來勸架，默默湊上前去，趁亂問他需不需要木柴。
「不缺、不缺，你快來幫我把這兩位勸和……哦、老天，別打、別打，別在我店門口打啊！」飯館老闆猛搖手說不缺，下一刻就見兩方要在門前打鬥起來，急忙招手叫狄志杰過來幫忙勸架。
狄志杰輕巧地跟在飯館老闆後頭，避開捲入紛爭的可能，沒打算出手幫忙，反而顯得礙手礙腳，僅是開口又問了飯館老闆一句：「掌櫃的，真不缺柴火？」
歐陽飛非東躲西閃，沒讓下人們逮到，還不時覷了個空，抓起附近的攤販賣物，用力往歐陽飛戈的方向砸，魚啊、菜啊、布啊、阿貓、阿狗，一些有的沒的，悉數往歐陽飛戈站的飯館門口飛來，連在旁勸架的飯館老闆也遭殃，不幸被一顆雞蛋砸到頭，蛋液流滿臉，在店裡操忙的夥計也陸續出來幫忙勸停。
「掌櫃的，真不缺柴火？」狄志杰有飯館老闆在前做肉盾，所以沒被歐陽飛非丟過來的雜物波及到，沒聽到飯館老闆的第二次回答，他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
「掌櫃的，真不缺柴火？」
「買，我買！只要你能制止他們，不管你賣多少錢我都買！」飯館老闆自暴自棄地對著死纏著他兜售木柴的狄志杰咆哮。
「成交！你等等，先跟你借根木柴。」狄志杰放下柴堆，從裡頭撿了根較粗碩的木柴，反手藏在身後，神情自若走進飯館裡，繞到躲在飯館門邊避難的歐陽飛戈身後，現出木柴，出奇不意地往歐陽飛戈的後頸一劈。
「唔……」咚！倒下。
狄志杰將行兇的工具─木柴－往旁邊一丟，兩手兜著嘴，朝門外混戰的大夥喊：「你們家的大少爺昏倒啦，大家可以停手，不用再打了。」
歐陽正經聽到狄志杰所言，立即收手，沿途避開歐陽飛非無差別丟擲攻擊，來到歐陽飛戈身旁，探一下他的脈息，確認無恙後，扛起歐陽飛戈昏死的軀體，對外頭的弟兄喊：「撤！」旋即施展輕功，飛身離去。
下人們的撤離動作確實，轉眼間，現場只剩下歐陽飛非一人跟氣急敗壞的攤販們和飯館店家老闆大眼瞪小眼。
「哈、哈、哈……懲奸除惡，為民除害，是我俠士的風範，不必感念我，告辭！」歐陽飛非乾笑數聲，趁大家還沒回神，拔腿就想開溜。
「大俠！」
一聲嘹亮的「大俠」，果然順利讓歐陽飛非停下腳步，維持著落跑的預備姿勢，先低頭檢視腳邊有無絆腳的物件，確認安全後才轉頭看喚他大俠的人。
「大俠，請留步。」狄志杰一臉誠摯地開口請歐陽飛非留下。
「做甚？大俠很忙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他還急著逃命呢。
「沒什麼，」狄志杰左右環顧四周，再定睛看著歐陽飛非想落跑的身影，「只是希望歐陽大俠在走之前，對『我們』這些受難戶多少給點『金錢』上的安慰。」
我們？飯館老闆目光轉到狄志杰身上，上下來回查看，卻沒看到半點像他們這樣無端被波及的狼狽樣。
群眾經狄志杰這麼一提，紛紛回神追著歐陽飛非討要賠償。
「對！我的這些布被你弄成這樣，要怎麼賣呀我！」
「我的果子被你砸成這樣，都爛了！」
「我的字畫啊……」
「我的雞蛋啊……」
「我的……」
「停！」歐陽飛非被眾人團團包圍在中央，想跑是跑不了了，在被大家口水淹沒之前，舉手投降喊停。「我賠，我通通賠！行了吧？但……我現在身上沒那麼多錢，這樣吧，你們各自先記著，有空自己上歐陽家找『大少爺』討去，如何？」
「好！」大家見都能獲得賠償，心中的怨怒暫時平息下來，個個高興地拍手叫好。
「這事既然已經解決，那麻煩大家讓個路讓我走……謝謝、謝謝。」歐陽飛非請眾人讓出一個走道，他泰然自若地邊走邊向兩旁民眾揮手道別，不想就快順利脫離眾人的包圍網時，忽有人一把抓住他揮手的手腕。
「口說無憑，還是請歐陽少爺跟我們大家協同立個字據，這樣我們到府上討錢一來有個依據，二來不至於被府上認作無理之徒趕走。」賣畫的窮書生腦袋活絡，不知是類似的虧吃太多，還是本身心思就細膩，竟當場想到這點。
「對！立字據！立字據！」眾人齊喊口號，聲勢磅礡。
歐陽飛非一個收拳，兩手向外平拉，先讓眾人收聲聽他說話。
「成，給我筆紙墨。」
「我這裡都有。」窮書生抓著歐陽飛非到他攤位前，把筆沾好墨，放到歐陽飛非的手裡，但沒想到歐陽飛非又把筆塞回他的手裡，窮書生皺眉，不解地問：「你這什麼意思？難不成想反悔不認帳？」
「你識字吧？」歐陽飛非不答反問。
「當然，四書五經無一不熟讀！」窮書生自信地挺起胸膛面對詢問。
「這就行了，麻煩你幫我記一下人名和帳目，寫完後拿到前頭的飯館裡面來，我會在裡頭邊用餐邊等你。」這事既然已經決定花錢解決，那他現在就不用這麼著急逃走，摸摸肚皮，決定照原先計畫──上飯館吃東西！
眾人紛紛湧上窮書生的攤子，窮書生的攤位就屬今日人潮最熱絡，他心中頓時五味雜陳，看著手上的毛筆發愣。
「別急、別急……大夥一字排開，一個個慢慢說，讓先生一字字寫得清楚。」雜亂的群眾裡跳出幾個好管事的人，高調地擠在前頭指揮後位的順序，一個接一個，還真成了個有秩序的人群隊伍，守規矩地等著窮書生動筆紀錄。
飯館老闆見自家門口終於清靜，對索賠一事不怎麼在意，只要他這店大門沒人鬧事阻礙，店裡的生意自是興隆，不用為這點小錢錙銖必較，要是因這小事不留心得罪了南洛的第一大財主──歐陽家，那才真是得不償失，遂喚回出來幫忙圍事的夥計，留下幾個整理店面，其餘的回店裡繼續幹活做事。
「掌櫃的，木柴費用……」狄志杰擋在飯館老闆面前，指著一旁的柴堆。
「得，上櫃檯去支錢。」飯館老闆爽快買帳，囑咐在外頭清理的其中一個夥計：「阿福，那捆柴待會拿到柴房去。」
飯館老闆向外交代完後，準備繞過狄志杰入店，不想狄志杰挪動步伐，硬是擋住他的去路。
「欸？小子，你擋我路做甚？」
「掌櫃的，這堆柴的費用不必從櫃檯支出，直接讓我去領歐陽家的賠償金就好。」
「……你這小子，胃口挺大的嘛！」飯館老闆有些動氣，一捆五文錢都不到的柴火，沒想到這小子打得是這種狼虎之心的算盤。
「掌櫃的出個價，我去照那定價領，絕不會多取一分一毫。」狄志杰完全不在意飯館老闆的臉色，澹然地拱手說道。
飯館老闆一聽，臉色緩和許多，「小子，區區一捆柴火錢，我老孫還付得起，不用費盡拐那麼多彎去取那麼點錢，進來吧，我即刻就能發給你。」
「謝掌櫃的。」狄志杰聽飯館老闆這麼說，他也就不再多說，跟著飯館老闆走進店裡。
而歐陽飛非早已坐在裡頭，找店夥計點好餐，現正無聊地在桌上互敲筷子，等人上菜。
狄志杰從飯館老闆那兒收到高出市價好幾倍的銀兩，驚喜地收下後，轉頭找到歐陽飛非的桌子，也跟著入席。
「你這薄情寡義的傢伙，我看透你啦！」
狄志杰拿起桌上的茶壺，先替歐陽飛非喝了一半的茶水補至八分滿，再拿起一個空杯，為自己裝了一杯，對歐陽飛非舉杯，說：「謝大俠謬讚。」
「不客氣……對了！我下月就滿二十，我已經決定要當天啟程出發，你也一起來，知道嗎？改日再跟你說集合的時辰跟地點。」歐陽飛非這人的情緒很好轉移，上一秒可能還氣呼呼向你發脾氣，但只要當下不順著他的脾性走，下一秒就能讓他轉性對人。
「我說過不去的。」狄志杰喝了口茶，潤潤唇。
「我也說過會帶你去的。」歐陽飛非用筷子指著狄志杰的臉。
「……」狄志杰沉默，垂眼凝視杯中的清澈茶湯，過了許久，才抬眼堅毅地看著歐陽飛非說：「我不去。」
「紅泥栗棗飯、秋棠醉雕蝦、左宗棠雞、南海鳳陽爪，客倌慢用。」跑堂的端上佳餚，放好後，旋即轉身離去。
「你非去不可。」歐陽飛非舉箸挾了一小團熱呼呼的米飯入口，邊嚼邊說。
「我不去，你奈我何？」狄志杰鐵了心，不想跟他參和這事。
歐陽飛非抬眼認真思索片刻後，笑嘻嘻地挾了塊雞肉湊到狄志杰的嘴邊，待他張嘴吃下，他才露出狡黠的神色，說：「哼哼，那咱們倆就走著瞧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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