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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偵探/懸疑]岩井恭平 -【蟲之歌‧三】翱翔的夢之翼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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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蟲之歌《 03 翱翔的夢之翼》 作者/譯者 巖井恭平 第三卷完

序曲 O.OO THE OTHERS


一名少女踉嗆地在懸崖上著陸。
「……啊!」


後背狠狠地撞上樹木,突來的劇痛讓少女一時間無法呼吸。
但少女無視疼痛,迅速起身,匍匐爬向峭立的山崖邊。

「啊啊……啊啊啊啊……」

從喉嚨深處,吐露著與自己聲音截然不同的呻吟聲。正當她打算用手把臉遮住時,淚水卻滴落在僵硬的雙手上。

鮮紅的亮光,映照出少女奇特的樣貌。
兩個晶狀體般的物體覆蓋在少女臉部——物體不禁讓人聯想到是昆蟲的複眼。
而物體一直延伸到脖子,接著和長在背部的兩對黑色翅膀相連。

「咻」地一聲,複眼和翅膀化為觸手,從少女的身體上分離,顯露出上個月剛滿十三歲的稚嫩臉龐.隨後觸手變形成有著漆黑身軀的小生物——擁有兩對翅膀和兩隻腳,像是蜻蜓的物體。

「啊啊啊啊啊啊……」

既不能接受,也無法拒絕眼前發生的景象,只能絕望地發出哀嚎。脖子上項鏈的下端,搖晃著金色的戒指。

——自己生長的島,正燃燒著。

從山崖上能夠一覽無遺的小鎮上,冒出無數的火焰。不單是鎮上,就連停泊在港邊的十數艘船隻,也被赤紅的火舌吞噬。能夠倖免於難的,只有圍繞小島的大海和少女所在的山丘而已。

深紅的火焰由鎮上竄出,紅色火光映照在少女的瞳孔裏,看起來就像是個巨大的怪物一般。

而怪物是長著左右長度不一的撩牙,如同異型的惡魔。
少女張開雙眼,靜靜地凝望眼前的光景。
不會忘記——

她如人偶般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火焰,並握緊項鏈。
不會忘記……大家的聲音、痛苦、臨死前的表情——絕對不能忘……

少女身後出現人的氣息聲。
「找到了……我可愛的孩子。」

是個年輕女性的聲音。接著又出現幾道其他人的聲音。

「報告副本部長。並沒有發現(第三隻)的蹤跡。」

「魅車,你竟然把整座島都消滅掉…這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依然睜著雙眼的少女,終於知道身後人們的真實身分。
就是這些人……把(老師)和大家給——

她在地上緊握雙拳,轉身回頭。
少女驚訝地全身顫抖。

一位美麗的女性,在與自己鼻子幾乎相觸的近距離內流淚。她是一位身著白色西裝,身材高姚的女性。

「對不起…」

女性在快要碰觸到的距離內動著雙唇。纖細眼簾下方的黑痣被透明淚水沾濕。透過紅潤嘴唇發出的聲音,充滿著慈愛韻味。

「我們所做的,想必是既殘酷又悲傷的事情…」

少女和女性的額頭終於相互接觸。
少女腦中一片混亂。  

突然出現,抱著少女流淚的女性——這麼溫柔擁抱自己的人,真的是燒毀故鄉的人嗎?

但是,少女的困惑馬上就被粉碎得不留一抹痕跡。

「不過……」
在彼此額頭相觸的狀態下,女性以濕潤的雙眼注視少女。

「你會原諒我吧?因為我是如此深愛著你……

少女倒吸一口氣。
女性仍然微笑著。如同絲線般纖細的眼簾內,女性以雙眸凝視少女。

「你也會……愛我吧?」
雖然是極盡溫柔的聲音與充滿慈愛的微笑。

但是從少女的身體裏,卻發出似曾相識的顫抖。她像是發病一般,身體不停顫動著。

少女咒駡自己的錯覺。在一度感受到的安心感消逝後,少女堅信——
這傢伙是敵人。
而且是自己從來不曾遇見過的,無法想像的可怕敵人。

好可怕——

可怕到連憤怒和悲傷都顧不得。

「老師」,救我——

「真是可憐,竟然這麼害怕……」
女性擁抱著少女說道:
「本部長,這次任務的責任就由你來承擔囉!」

「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請放心,接替你的人選已經決定好了。只要將一切都交給那一位,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就不會有問題了……」

女性說話時的氣息,吹入少女耳旁。
「從今以後…不用再害怕了。像你這樣可憐的孩子們,所有的附蟲者,我們都會好好疼愛…」

在被紅光照映一切的山崖上,除了顫抖外,少女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03: :03: :03:

進入新的一卷

感謝大家回帖~~

真...真的粉令我高興

這一卷與詩歌有很大的關連....

這一卷依我個人來看還滿喜歡的

如果是因為字怪怪的可以提出來

是翻譯的......所以....

:05: :05: :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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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12 04:15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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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2-8 09:48 PM 編輯

1+.00 夕 PART 1


從補習班的正門走出來後,天色已經是一片黑暗。
更糟的是還下著傾盆大雨。

在補習班隔壁,裝有數個大型燈泡的地上看板,因為開關被按下,使得霓虹燈亮了起來。
——很久以前就一直想不通,為什麼補習班隔壁的店面,會是色色的…那個…特種行業呢?這不會對道德教育產生不良影響嗎?

在店門口撐著傘的男子,由於霓虹燈的亮光而瞇上眼睛。他用指尖輕輕地敲了一下看板邊緣後,目光朝自己這裏看來。少女慌張地別過視線,假裝毫不在乎的模樣。


有帶雨傘的學生們,一個接一個從呆站著的少女身旁離開。
雨聲、學生們告別的招呼聲、街道上路人們的踩水聲,這些事物都事不關己地從眼前通過。

將自口袋裏掏出的折疊式手機電源打開,液晶螢幕上顯示出PM8:54的時間和代表收訊良好的圖示。螢幕下方貼有和朋友一起在遊樂場照的大頭貼。

少女名叫海老名夕,是十四歲的國中二年級學生,下下個月即將升上三年級。因為不起眼的打扮,加上戴著呆板眼鏡的加乘效果,使得自己連相貌都顯得相當普通。
夕記得常常被同班的千繪叨念「要不要我借你衣服穿啊?」或是「要幫你介紹一家不錯的美容院嗎?」

「夕,你好過分喔!不是講好要一起回家嗎?」
夕轉身面向聲音傳來的背後。兩名少女友人用一副生氣的臉孔走近。

「回家的方向明明就不同,不用一起回家吧?」

夕稍微歎了口氣。兩名朋友則互看了幾眼,說道:
「我們不是說過,為了後天的活動,今天要一起去買材料嗎?」

「沒錯,明天才買就太晚了!」

「後天?」

聽到朋友這番話,夕才回想起來。
後天是二月十四日,也就是情人節。她們似乎打算親手作巧克力。對沒有意中人的夕而言,這是個毫無存在價值的活動。

「我對這種事情沒有興——嗚…」
兩位朋友逼近身旁,夕皺起眉頭。

明明是同年紀,夕甚至還比她們早出生至少三個月以上,然而卻硬是矮了一截。
「不…不要靠得這麼近啦!你們兩個都往後各退一步!」

「真是的,夕還在在意身高的事情嗎?沒有用啦,早點放棄吧!」

「接下來才是我的成長期!等等…為什麼你們每次都要把我包圍起來啊。」

「太神奇了!這是捕捉到外星人的景象耶!」

「我是日本國籍的地球人!」
夕被兩人自腋下架起,而手腳慌亂地拚命掙扎。

「夕的自尊心之高,以及不認命的程度,真的是國寶級的呢!」

「不要一邊摸別人的頭,一邊講這種話!」

「對不起嘛…我們幫你寫明天的作業,原諒我們好嗎?」

「不用了,人家自己會寫。」

話才剛說完,夕就驚覺不妙。「人家自己」這種話,會令人聽起來覺得很孩子氣。不出所料.夕聽到兩個人在背後竊笑的聲音。夕原本就不高興的臉也變得越來越臭。

「啊哈哈……對了,你剛剛看著手機做什麼?不打算回家嗎?」

「我是忘了帶雨傘出門啦!」

「原來如此,所以才想要叫家裏的人來接你嗎?」

「恩——」
夕低頭瞄了手上握著的手機,哼著鼻音。

「但我又覺得沒有必要叫家人專程來接我…所以正在思考其他方法……」

「你就沒有想到要跟我們借傘,或者一起撐傘回家嗎?」

「回家的方向又不一樣,這樣多不好意思……」

「完全不依靠別人這點,也是夕的特色呢!」

「喂…我們兩個是不是一點也不值得夕信賴啊?」

「才…才沒有……!」

看到急忙想要否定的夕,少女們露出奸笑。
「迅速振作也是夕的優點,本來不是還很生氣嗎?」

夕突然驚覺剛剛發生的事情,轉身背對兩人。友人們的笑聲再度傳開。

「抱歉…抱歉…我們跟你道歉就是了,別再生氣了,好嗎?」

「順便借我們抄明天的作業吧!」

「結果還不是要由我來寫…雖然沒關係啦……」

「因為全班作業寫得最完美的就只有夕一個人啊!現在就這麼用功,是打算考哪問高中? 」

「就是…那個…東……」

「咦?哪一所?」

「……櫻架東……」

「啥?」
友人們誇張地表示驚訝。

「櫻架東高中不就是那所普通中的超——普通高中嗎?雖然它至少是間升學高中啦……」

「我記得夕的成績比那間所要求的還要好吧?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這麼拚命用功?」

面對兩人的追問,夕的聲音越變越小……
「可是不念書的話,就會感到不安啊……」

「夕怎麼可能會考不上?」

「人家討厭這種不安的感覺嘛!」
夕一臉正經地回覆。

她們兩人完全搞不懂。在這個時代裏,要普通活下去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只要不小心走錯人生的方向,很輕易就會成為落敗者。要是在高中升學考落榜,或是因為志願填不好而沒有學校讀書的話,那該怎麼辦?就算隔年考上,同學年裏也沒有和自己同年紀的人。不只要度過三年沒有朋友的生活,萬一連大學考試都失敗,就更沒有臉見人了。

說完道別的話之後,兩位少女便回家了。雖然她們臨走前又補充一次「真的不用送你嗎?」

卻還是被夕拒絕。最後離開時,兩人露出有點寂寞的神情。

「接下來嘛——」
望著越下越大的雨勢,夕仔細思考著.

這場雨妨礙自己無法回家。如果有把傘,或是前來迎接的車子,問題就能解決。但是這兩個方法都被夕否決了。

現在只剩下兩個方法…一個是在這裏等到雨停,另一個是冒著大雨趕回家去。
然而前者並不理想。因為夕想要儘早回到家裏,好復習今天的功課。

「好——」

夕提起幹勁,抱起背在肩上的書包。畢竟自己的身體擦乾後就能解決,但是參考書一旦濕掉就不妙了。

才剛沖到馬路上,濕冷的雨滴便打在臉頰上。連眼鏡的鏡片也在瞬間被淋濕。
夕的目標是趕至下個轉角處,在路口附近的那座大樓。只要能夠跑到那裏,至少就有屋簷可以避雨了。

回到家以後,應該會被媽媽罵吧?
夕一邊跑著,一邊思考。

回到家後,當媽媽看到夕被大雨淋得全身濕透,應該會很生氣。她應該會說:「為什麼不打通電話叫我去接你呢?」

剛剛的朋友也會笑我太傻吧?既然到頭來都會變成落湯雞,她們會笑我不該逞強,應該多依賴她們一點?還是又是露出寂寞的神情呢?

不過,反正都可以達到「回家」這個目的嘛!

其實夕剛才的心情很煩躁。因為類比考的成績比原本預想中的分數要來得低。而且還記錯繳交補習費的日期,也白帶錢在身上。

接著,又正好碰上這場大雨。平常明明對事前準備超級用心,用心到會煩惱是不是準備過頭的她,卻頻頻出錯。

今天的運氣實在太差了。今天的夕,不像自己平常該有的模樣。像這種日子,最好還是早點回到家裏,預習明天上課的進度。

就快要跑到目標的大樓了。只要到達那裏,就可以看到公車站牌。車子還沒來以前,就先在那下面避雨好了。

正當夕這麼想著,打算作最後衝刺的時候.

「……」

「啪沙」一聲,夕在水窪上停下腳步。
整個人茫然地呆站在那裏。
心臟從身體內部猛烈地撞擊胸膛。

自己應該會因為全力奔跑的關係使得身體缺氧,然而呼吸卻在刹那間止住。連身旁往來行人的腳步聲也聽得格外清楚。

不對,沒有看到…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夕努力讓自己這麼認為。

但依舊沒用。
越是努力不要去想,剛才在瞬間瞥到的景象就硬是從腦海中浮現。
那是位於夾在兩棟高樓大廈之間的小巷子裏,路燈的亮光好不容易才能夠照到的暗巷之中。

——就在那裏,夕覺得好像看到像是人腳一般的東西。

心跳變得越來越急促。
可…可是,那只不過是「像腳一般的東西」而已嘛…又不能確定…那東西真的就是腳。因為他完全沒有動——

對自己突然想到的推論,夕不由得起了一股寒顫。
前言撤回。不能因為他不會動,就斷定那不是人類的腳。說不定是其他原因造成他不會動。

例如,死——
好不容易有了主意,夕卻又馬上自己否定掉。

不行,又還沒有確定那個就是人的腳……萬一弄錯了,會給其他人添麻煩。搞不好還會被刊登在報紙上,上面寫著造成虛驚一場的國中生之類的報導…真…真的變成那樣的話,我就不敢再到學校去了!

夕以外的路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
腦中浮現出——把某個人叫住後,請他去確認的選項。但是夕仍打消了這個念頭,說不定真的是看錯了。自己像個笨蛋似的舉棋不定…如此一想,就更不想考慮去找人來幫忙。

那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不是。
在夕的心裏,充滿著不好的感覺。

這是夕最討厭的感覺——不安。一旦進入這種情況,她就會坐立難安,更想要早點從這種不安的狀況下解脫,回到令人放心的狀態。

「不是人,不是人。嗯,那個才不是人……」

夕所結論出的答案是「讓自己認為剛剛看錯了」。
可…可是……如果那真的是人的話——

而且萬一那是因為生病或受傷,急需要幫助的人呢?他(她?)可能因為如此而真的死掉也說不定。即使就這樣回家去,也不能消除不安。不只如此,不安可能還會越演越烈。

對夕而言,為了消除不安,所剩下的方法只有一個。
夕回過身子,走進昏暗的小徑。
為了實行最終手段——「親眼確認]

「不是人,不是人……」

她低著頭仔細確認路面,一步一步走在昏暗的小道上。視線所見的,只有緊抱著書包的自己的雙腳,和一公尺前方的碎石道路。
路燈的亮光和行人的腳步聲正逐漸遠離。

因…因為只有稍微瞥見而已,真的只瞥見一瞬間嘛!那樣子哪能知道是不是人類的腳?應該只是布或是其他的東西,然後我就可以放心回家了…對了,回到家後要寄信給千繪。再來是做預習和復習的功課,將明天要交的作業——

夕停下腳步。
直到剛才還喧鬧不已的心跳聲變得沉靜。只聽到半張開的嘴裏,好像說了什麼話。
在夕雙腳的前方,出現兩隻攤在地面上的腳。

身體突然開始發抖。眼睛違背不想要看的意志,目光筆直地朝著腳的主人的方向遊動。

一位陌生的少年倒在眼前。背部攤在僅五個階梯高的石階上,蒼白的臉孔暴露在大雨之中。
對方眼睛微張,完全沒有動靜。以白布縫合而成的單薄衣服,像醫院的住院患者穿著的服裝。

夕以為這名少年已經死了。不由得正要發出慘叫聲的時候,卻被東西掉落地面的聲音打斷。

在赤腳的少年腳邊,掉出一片像是板子的東西。是和夕的手掌差不多大的透明薄盒,裏頭裝著一片圓形光碟。

「嚇……!」
夕發出小聲的悲鳴。

她發現有只小蜈蚣爬到少年的腹部上。蜈蚣流出綠色的血液,痛苦地扭曲著,看來是受傷了吧?但是蜈蚣的身形卻在夕的面前變得模糊,然後——

「消…消失了!」

蜈蚣像是溶入空氣一般煙消雲散。夕這時候才注意到,剛才的蜈蚣有些奇妙的地方…腳好像特別長,嘴巴也張得特別大……

少年突然開口說話:
「瓢……蟲……」

「……!」

夕差點以為自己的心臟停止跳動。
本以為對方死了,然而並非如此。少年微微張開的眼睛眨了一次,胸部也規律地上下起伏。

不過雖然沒有死,卻也不是在睡覺。只是眼睛如人工物一般毫無生氣,一動也不動,臉龐則如蠟像一樣慘白。
夕害怕的嚇出一身冷汗。

「警…員警…不對,叫救護車——」
夕回過神來,打算取出手機打電話。

此時少年手中發出激烈的雜音。
攤在地上的少年手上,握著一個白色物體.
物體看似眼鏡,但比一般眼鏡又大上許多,應該稱之為防風眼鏡嗎?

厚重的鏡片成為像液晶螢幕般的東西。表面浮現出像是細小文字的光點。側面有著按鈕和轉盤,戴上去後應該會連耳朵都遮住吧?即使是大致看一下,也能夠知道它有相當程度的重量。噪音似乎是從防風眼鏡裏傳來的。

夕被聲音驚嚇到,手機掉落地面,滾至閃爍著的防風眼鏡旁邊。

「嗚……」

她雖然想要馬上撿起來,而將手筆直伸去。卻因為身體反抗,不願接近少年.於是只有手往前伸,上半身則保持遠離的姿態。

「…超出錄音…容量限制…停止…錄音的時間…超出…」
人的聲音交雜在噪音之中。

好像是在反覆訴說什麼事情。夕將臉轉向手機的方向,把手伸過去。
「今天怎麼這麼倒楣啊……!」

在手指前端確認到金屬的觸感後,她迅速將其抓回身邊。
「確認……播放……」

「……!」

她發現手上握著的不是自己的手機,而是那個白色防風眼鏡。冰冷的觸感和飽滿的重量感,令人直覺地想將它丟掉。

「瓢蟲……」

夕的手止住動作。耳朵聽到的是剛剛才聽過的聲音——倒在地上的少年的聲音。
「想和你……一起戰鬥……」

夕凝視著防風眼鏡。
那是道沉重、堅強,但是悲傷的聲音。

「…………」
夕變得全身動彈不得。

少年簡短的一句話,深深打動夕的內心。少年的聲音比起自己至今聽過的任何聲音,比電影與電視劇的任何一個場景,都更令她覺得感動.

「你現在在做什麼?不…這是沒有意義的問題.你一定依舊戰鬥著。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可能是邊跑邊說話的關係,少年的聲音聽起來起伏不定,另外還能聽到些許的踏水聲。

「——瓢蟲。」

夕皺起臉龐。
並感受到莫可奈何的不安.
這個感覺,是至今以來所感受過的情緒當中最強烈的,莫名的不安感.

「你總是持續戰鬥…隱藏自己的痛楚,包容他人的痛苦,所以我們把一切全都託付給你。雖然我不曉得士兵遠赴戰場的心情是什麼感覺,不過一定跟我們差不多吧?我們每一個人都只是普通的士兵而已。當打倒一個敵人時,我們之中也同樣會有某個人倒下。不過…不過,每當我們一回頭,你就在那裏。你總是在那裏…只要知道這件事情,我們就能夠為你出生入死。多麼想再一次和你並肩作戰,瓢蟲……」

腳步聲停下來了。講話聲也變得越來越細微。

——別再說了……!
夕領悟到一件事。

這名少年正以生命力保持說話的力氣,現在也隨時會倒下。和夕素未謀面的這位少年,正處於生命的危機當中。

而現在,夕正全神傾聽少年的聲音。
和夕本身的意志沒有關係,她突然浮現某種預感。
如果繼續聽這個聲音的話,自己一定會—

「我的(蟲)已經不行了…我馬上就會再次變成缺陷者吧…這個防風眼鏡雖然是從敵人身上搶來的,不過好像有錄音功能,但願是由(蟲羽)的人撿到。至於我留下的光碟,希望只有(瓢蟲)你看到裏面的內容,其他人都不可以看。瓢蟲,只有你……」

痛苦喘息的聲音之中,突然混雜著笑意。

「呵…不,除了你以外,我還希望有個傢伙能看到。就是我們最大的敵人…(郭公)…給那傢伙看這玩意兒的內容,應該會很有趣吧?當他看到的時候,會做出什麼反應呢?當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其實是……」

夕清楚聽見少年的歎息聲..要處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發出這麼沉重的歎息呢?

「瓢蟲……瓢蟲……」
聲音之中,滿懷著少年的思念。

「好想再一次和你共同戰鬥……以日日野一房,不,以守護你的軍隊的其中一人,以身為(百足)的身分……」

少年的聲音結束。接續下去的只剩沉默.
「…………」

夕低頭呆望自己緊握在手中的防風眼鏡,併發現有水滴落下。
原以為是雨水,然而並非如此。

「啊……?」

她總算注意到自己正流著眼淚。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落淚?
真不應該聽的——

腦中冷靜的部分,確信自己的預感成真.
我聽到這個人的「遺言」了——

夕望向少年。
仰望天空的少年一動也不動。他再也不會用自己的意志動作了吧?夕如此相信著。
他是誰,夕並不知道。

他那番話是對著誰講的,夕也不知道。
但是,夕清楚感受到他強烈的思念。

他是為了某人…為了叫做瓢蟲的人而奮戰。雖然不曉得是和什麼作戰,但能肯定的是他戰鬥過了。只為了一位人物,為了瓢蟲。他所有的思念,滿載於錄音下來的這段話裏。

夕撿起遺落於倒在地上的少年——(百足)腳邊的光碟。這就是他所說的「光碟」吧?

「交……交給員警……」
夕轉身面向補習班的街道。

少年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夕實在難以理解。唯一可以確信的是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甚至可能是某起事件。

突然間,從防風眼鏡裏傳來一道充滿怒意的聲音.
「(百足)…你這該死的傢伙! 」

夕嚇得將防風眼鏡掉落到地上。

「你這個(蟲羽)的倖存者!以為把防風眼鏡偷走,就能夠比我(霞王)大人搶先一步嗎?你的所在位置已經被我查出來了,我馬上就過去宰掉你! 」

即使眼鏡掉到地上,怒吼的聲音還是聽得格外清楚。雖然遣詞用字像男生,不過音調很高。聲音的主人似乎是位女性.

「我話先說在前頭,就算你跑去找員警也沒有用啦!我會先通知他們你是附蟲者,本部長已經下了命令,一旦發現持有光碟的傢伙,就算當場射殺也沒有關係! 」

夕目瞪口呆。

「附…附蟲者……?」

她看著倒下的少年——至少就外觀上像個普通少年。
大概是從十年前左右,開始謠傳有這種物體存在。

據說它會寄生在少年、少女的身上,靠吞食宿主的夢想與希望成長。雖然大小與特徵各異。不過由於共通點是外貌狀似昆蟲,因此被稱之為(蟲)。

被(蟲)寄生的人類稱為(附蟲者),且沒有辦法從(蟲)的束縛裏解脫。而自由使用(蟲)之力量的代價——就是獻出自己的「夢想]。然後當附蟲者的夢想被吃光的時候,就只有死——

(蟲)的存在並沒有被正式承認過,但是隨時可以聽到人們目擊到的消息。現在(蟲)和附蟲者已經成為恐怖的代名詞,而遭受到差別待遇。
夕突然驚覺。

「倒…倒是剛剛那個女的提到射殺…」

持有光碟的傢伙,那不就是指現在的夕嗎?
心臟再次劇烈鼓動。
逃走吧——

人生當中最強等級的不安感正緊追著夕.
把光碟丟掉,逃走吧!我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聽到!

「……!」
夕倒吸一口氣。

倒下的少年——(百足)正凝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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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詩歌 Part1


詩歌佇立在雜亂的腳步聲之中。
繁忙的人們從低著頭的詩歌身旁穿梭而過。
一位女性走近詩歌身旁,看來是想要遞面紙給詩歌。

「……」

詩歌並沒有抬起頭來。詩歌的臉上帶有些許慘白。
大概是放棄了吧?遞面紙的女性在看了詩歌一會兒後離去。

才剛放心不久,數名少年又將詩歌團團包圍。俯看著個子嬌小的詩歌,不知道在說什麼。
其中一名少年彎下身子,窺視低頭的詩歌的臉。

「……!」

詩歌的肩膀抖了一下,整個人更是縮在一起。
把臉貼近詩歌的少年的眼眸裏,沒有映照出任何東西。不只是眼前的詩歌身形,就連光線也沒有反射出來。少年們的聲音,從詩歌頭頂上傳來。

詩歌緊抿雙唇,靜待少年們能夠早點離去。
路過的行人們,沒有一個會回頭關切詩歌。每個人的臉上都毫無生氣.像機械一般走過。雖然眼前看到談天說笑的中年婦女,聲音卻依舊是從頭頂上方傳來。
在視線的範圍內,街道一直線延伸開來。

然而在這其中真的有生命的,只有詩歌一個人。這裏是失去情感的街道,令詩歌回想起過去收容她的隔離設施「CARDEN」。

缺陷者的街道——「CARDEN」。

附蟲者本身的(蟲)遭殺害之時,會變成喪失所有情感的「缺陷者]成為失去自我意志,只會接受外在命令的空殼。附蟲者既畏懼自己的夢想被(蟲)吞盡,也害怕(蟲)被殺掉而變成缺陷者。
陷入缺陷者的狀態後,附蟲者便不再能回復到原本的樣子——過去一直都是這麼認為……
但是在數個月前,首次出現復甦者。

「……不可以……!」

從詩歌的衣服上,宛如住院患者身穿的白色薄裳中冒出一隻昆蟲。
那是一隻全身雪白的螢火蟲。但是和一般的螢火蟲不同,它的身體散發藍白色亮光。
螢火蟲張開雙翅,準備起飛,卻被詩歌用手制止。

我已經沒事了……
詩歌在內心拚命對自己呼喊。螢火蟲則在靜視詩歌的臉龐後,將翅膀收回去。

——杏本詩歌,她是第一位從缺陷者狀態中重新振作起來的附蟲者。
數個月前,為了爭奪從缺陷者復甦的詩歌,引發多次的激烈戰鬥。對於附蟲者而言,詩歌是唯一的一絲希望,附蟲者們自然無不希望能夠奪取詩歌。

有兩個組織參與這場爭奪戰。一個是表面偽裝成調查機關的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另一個是由附蟲者集結而成的反抗組織(蟲羽).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是派遣附蟲者,對附蟲者進行捕獲、隔離,然後讓附蟲者變成如同官方對外發表——「沒有這種存在」的政府機關。

戰鬥的結果是由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獲得勝利。一位附蟲者(郭公),將(蟲羽)的領導者,代號瓢蟲的少女打倒,並捕抓到杏本詩歌。失去領導者的(蟲羽)內部分裂,詩歌則被安置於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監視之下。

這是大約兩個月前左右發生的事情。
詩歌曾經奪走眾多附蟲者的夢想。詩歌的力量過於強大,能力只要稍微失控,眼前就會變成一片荒野。

「我不會再害怕了……」  

詩歌抬起頭,凝望這條沒有情感的街道。
不可以再逃避。

逃走的話,就無法達成和他的約定。
大助——

詩歌在心裏呼喚著不知在何方的少年。

「……!」

突然一陣閃光,覆蓋詩歌的視線。
在詩歌瞇眼凝視的前方,本來存在的街道消失了。彷佛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事物都是夢境,建築物和人群也消失於無形中。

詩歌所在的地方是個巨蛋形狀般的廣闊空間。
天花板的高度足足有數十公尺高。外露的鐵架上懸掛著照明設備和許多擴音器。之前街上的腳步聲與人們的談話聲,大概就是從那裏發出的。

在約莫一個棒球場大的面積上,除了詩歌以外,見不到任何活動的物體。空間裏隨處置有複雜的機械設備,全部都連接著纜線。頭上傳來空調運轉的聲音。
將詩歌帶來這裏的白衣人士稱這裏為「隔離所」。和東中央分部的設施相同,這裏也是深入地下的空間。

如同地震般的震動,自詩歌腳底傳來。
能夠出入隔離所唯一的一道門緩緩開啟。看起來不像是能夠靠人力推動的門。
白色大衣人們又要來迎接自己了吧?這景象打從詩歌由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本部移送至此,便不斷重複上演將近一個月。

然而詩歌的預想落空。
踏入隔離所的,是一位穿著白色西裝的女性。是詩歌不曾見過的人。
不只這位女性走進來,穿著西裝的微胖男子和平常看到的白色大衣人們也尾隨在後。

另外在她們的後方站著數名一身白色的人。臉上罩著白色的金屬制防風眼鏡,穿著異樣的長大衣。套著比起機能性更注重防禦性的厚重大衣,隨處可見大型皮帶系在上面。

「終於見到你了,(冬螢)」

前頭的女性露出微笑,將臉靠近詩歌。

「對不起,我的近視很深。偏偏我又討厭戴眼鏡,所以不靠這麼近會看不清楚呢…來,讓我更仔細看看你的臉吧!」

面帶笑容的女性將臉移得更近。

「……?」
詩歌皺起眉頭。

逼近的這位女性相貌平和,令人很有安心感。絲線般細小的眼睛和眼角邊的黑痣令人印象深刻。年齡大約是二十五歲左右。女性不但不害怕詩歌,還親切地主動接近她。

反觀在女性背後的人物們,態度和女性回然不同。他們以畏懼的眼神眺望詩歌,並且和前頭的女性保持一定的距離。

因為女性將臉接近到幾乎可以聽見呼吸聲的距離,使詩歌不由得向後退。
笑容從女性臉上消失。

「啊……」
詩歌的背部,掠過一陣惡寒.

兩人的距離只稍微拉開一點點,女性的雙眼凝視著詩歌。詩歌暫停呼吸,身體被不知名的恐懼感侵襲。仿佛有條看不見的鎖鏈從腳邊攀爬而上。

至今經歷過無數次生死交關時刻的詩歌,由警戒心發出了最大等級的警報聲。
這個人非常危險——

「看來是勉強了點…畢竟我們才剛見面而已。」

女性將腰回復到筆挺的姿態,再次展露笑容。
「但你只是還不曉得而已…不曉得我到底有多麼愛你。」

「副…副本部長,已經夠了吧?接下來就在監視螢幕前進行觀察吧!」

女性身旁的男子,似乎是將壓抑許久的情緒發洩出來般說道.從男子看著詩歌的眼神裏,明顯可以感覺出其膽怯的心態。

「就算外表只是個普通的少女,但『這個』無庸置疑是秘種一號的附蟲者!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這個隔離所不曉得能不能撐得住啊……」

「萬一?那是不可能的,豬瀨管理官。」

「咦?」

「因為從今以後,她也會深愛著我。」

女性輕柔地抱住詩歌。
「請原諒我們如此對待你.不過大家都是為了你喔…這一切都是為了將你自可怕的(蟲)之束縛中解放出來……」

女性溫柔的聲音圍繞在詩歌耳旁。詩歌的警戒心竟然無意識地解除了。

「副…副本部長…對方是附蟲者——」

「你有什麼懷疑的地方嗎,豬瀨管理官?」

女性回過頭去,毫不猶豫地笑道:
「你懷疑我們兩個人的愛嗎?」

沉默的空氣瞬間包覆整間隔離所。

「不…沒有……」
豬瀨低下頭,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滴答]一聲,他他的汗珠滴落到地板上。

「我們離開這裏吧,(冬螢).」

女性如此說道.豬瀨驚惶地緊接著回應:
「不…不可以,副本部長!]

「為什麼?」

「雖然(冬螢)是收容在本部之下,但她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共同擁有的素體!如果要進行等級乙以上的實驗,若沒有得到全分部的同意,是不能向局長申請許可的。至少也需要向在國外出差的本部長徵詢意見……」

「那一位不在的時候,正是考驗身為部下的我們的能力之時,不是嗎?」

「可…可是---」

「你也不想再待在這種地方吧?」

職位是副本部長的女性向詩歌詢問。詩歌不曉得應該怎麼回答才好.

「看吧,她也說待在這裏太無趣了。」
女性再次露出微笑。

「可…可是,這個……」

「關於實驗的進度呢?」

「……將實驗體送人由立體影像形成的擬似生活空間,藉此搜集統計各項資料。現階段而言實在還不能夠讓她身處於真實的街道上…當確認過她和普通的附蟲者之間的差異之處後,將轉移至下個實驗階段——」

「請馬上為(冬螢)做好移轉的準備。沒問題吧,實驗班班長?」

「是…是的!呃,可是…那個…還沒有取得充足的實驗資料……」

「我該走了。保重了,我可愛的孩子。」

女性放開抱住詩歌的手腕,以雙手捧著詩歌的臉龐。
「我叫魅車八重子,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副本部長,要記住喔!」

八重子在詩歌的鼻子前方,慢慢地張闔雙唇:
「是魅、車、八、重,子喔!」

八重子依然面帶笑容,並輕輕地親吻詩歌額頭。
「我們走吧,豬瀨管理官。」

「是…是的。」

八重子轉身說道:「接下來去巡視另一位一號指定者的狀況吧…睡美人的狀況如何?」

「依依然沒有任何反應——」詩歌聽見八重子和豬瀨之間的對話。

「將(冬螢)轉移到F棟去。」
被稱作班長的人物說完這句話之後,迅速離開隔離所。

留下來的是五名身穿白色大衣的人。詩歌知道他們和東中央分部的(郭公)一樣,是中央本部的菁英——也就是附蟲者。

詩歌緊抿雙唇,依從指示向前邁出。
沒問題的,我可以忍耐——

不論被帶到哪裡,即使遭遇任何困境,自己都可以承受.

因為有一位等待著詩歌的人,有可以令詩歌如此相信的人存在。
和利菜你一直所承受的痛苦相比,這種事情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吧…?
詩歌在自己的心裏,向過往的朋友傾訴。

立花利菜——瓢蟲,是身為(蟲羽)的領導者,在與「GAEDEN」的決戰當中殞落的少女。

她持續戰鬥至生命的最後一刻,就是為了替附蟲者創造一個容身之處,即使自己的夢想被吞噬殆盡也在所不惜。只有在詩歌胸懷裏才會落淚的這名少女,到底忍受過多大的痛苦?

詩歌回想起和利菜最後一次相見時的事情。
利菜離去,詩歌的(蟲)失去控制的那個場所。詩歌在那裏看到的東西。
為什麼一直到現在才想起來呢?

本來以為被自己的失控而捲入崩壞之中,變得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但也可能只是自己下意識地這麼認為,那東西說不定還留在那裏。

在接近隔離所出口的地方,詩歌停下腳步。
白色大衣人們嚇得趕緊遠離詩歌身邊。

「你…你要做什麼!要是敢反抗的話——」

「我…我沒有打算反抗。只是,那個……」

看到白色大衣人們膽怯的樣子,詩歌再次明瞭自己是個多麼危險的存在。

「我有個想要的東西。」

「……想要的東西?」

「不論會被帶到什麼地方,我都不會反抗…所以…拜託你們……」

白色大衣人們似乎對詩歌的請求感到相當困惑,輕聲細語地交頭接耳談論著。詩歌聽到他們的對話裏說道:「應該要聯絡副本部長嗎?」

「所以我才說不想來的!副本部長什麼時候不來,偏偏選在(霞王)和上位局員都不在的時候來到這裏!」

「小(霞王)現在不在本部嗎?」

突然,冒出一道與現場氣氛不搭調的甜美聲音。

聲音主人是站在白色大衣人們之中最後方的人物。和像是小孩的語調相反,個子頗高。除了防風眼鏡以外,頭上還以頭巾包覆著。

「閉上你的嘴,(鴉)!這不是你可以插嘴的問題!」

「哼——喔——原來是這樣啊…」

身材修長的女子一點也不介意同伴的責駡。她將手托在下巴,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在連續點了好幾次頭後,突然望向詩歌。

「我說啊…你的要求是不可能辦到的喔,小(冬螢)。」

「咦?」

「雖然不曉得你想要的是什麼,不過這裏是不能從外面帶進來任何東西的唷!尤其是F棟的警備體制更是森嚴,被帶到那裏的附蟲者只是普通的道具而已。不只是點滴,就連衣服或是餐點都不曉得會不會給唷! 」

詩歌感到背部掠過一陣涼意.
沒有問題的,我—
才剛立下的決心,被女子的一番話動搖。

「畢竟那裏本來就是缺陷者會被帶去的地方嘛,比起來,小(冬螢)可是……」

「不是叫你閉嘴了嗎?不要刺激(冬螢)!」

其他同伴走向前,打算抓住身材修長的女子。
不知從何處冒出的黑色影子停在女子肩上。身形雖然有點像蜻蜓,卻不太一樣,是個擁有兩對翅膀和八隻腳的異形生物。

從翅膀根部伸出的兩隻觸手搖晃著,位在頭部大大的複眼正看著詩歌。長著角的口器,對著驚嚇的詩歌不安分地蠢動。

「小(冬螢)無論如何都想要那個嗎?」

女子的一番話,讓詩歌回神過來。

「……想要。」
她點頭。

雖然不曉得今後還會遇到什麼事。老實說,現在心裏害怕得受不了。
不過要是有好友所留下的那幅畫——若能將當初立下約定的那個人的身影放在身邊的話…詩歌就一定可以堅持下去。

「無論如何…就算要求你拿某個東西來交換也願意嗎?」

詩歌再一次用力點頭。

「了——解。那麼我的命運就交給小(冬螢)了唷 」

「…咦? 」

女子肩膀上的黑色昆蟲開始變形。
蜻蜒翅膀化為觸手,瞬間纏繞在女子身上。觸手與白色防風眼鏡、斗蓬融為一體,逐漸轉為黑色。防風眼鏡變形之後,脫胎換骨成狀似昆蟲複眼的晶狀體。大衣分裂成為四肢,在女子的背上生長出兩對細長的翅膀.

「你……!」

同伴們個個面色鐵青,而女子比他們更早一步行動。從背上翅膀的根部伸出兩隻觸手,絆住同伴們的腳。

「嗚啊!」
其中兩個人因此誇張地跌倒,還牽連到另外兩個人。

下個瞬間,身材修長的女子出現在詩歌面前。
原來是女子振動翅膀,做了短距離飛行。女子以手腕將詩歌緊緊抱起.

「呀……!」
在身體感到一陣壓迫感後,詩歌發現自己已經在瞬間遠離白色大衣人們。

不對,是因為抱著詩歌的女子舞動翅膀以低空飛行,讓她們很快就飛到隔離所的中央。

「(鴉),你這是什麼意思?」
有四名附蟲者阻擋在隔離所的出口處。警報聲大作,大門逐漸關起。

因為飛行加速度的壓迫感,詩歌皺起臉頰,往女子的(蟲)看去。
「這隻(蟲)和(郭公)的一樣……!」

「沒錯唷…是超稀有的同化型。不過…我跟他的不一樣——」

「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抓住她們?對手不過是無指定的小兵而已!萬一讓(冬螢)失控,一切就沒有辦法挽回了! 」
頭頂上方的擴音器傳來一陣大發雷霆的聲音。

「沒錯。我這只超弱的啦!所以現在要逃跑羅!你要抓緊唷!」

「——逃?」
詩歌的話語,被急促的氣壓蓋過。

叫做(鴉)的女性瞬間飛到高空上。
剛剛還被沉靜所包覆的隔離所,現在則被警報聲和怒吼淹沒。無庸置疑地,詩歌和女性兩人就是這場混亂的中心人物。

「就算從大門逃出去,也會馬上被抓。我們從上面離開吧!」

詩歌的視線被(鴉)柔軟的胸部遮掩住一半,她看著前方一座一座的鐵架急速消逝而過。

「……!」

這次是重力自反方嚮往詩歌身上侵襲。原來是(鴉)在空中驟然停住,詩歌以為自己差一點就要暈過去。

「來吧,小(冬螢),把那個打壞。那裏應該可以連接到地上唷!」

詩歌抬頭向上探去,在金屬包覆著的外壁中間有一個洞,大小恰好可以讓一個人通過。在金屬網的外側可以看見旋轉的風扇,原來那個洞是空調用的通風口。

「把那個打壞,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吧?」

「不…行。」
詩歌總算做出回應。

「咦?你使不出力量嗎?」

「我不想…使用。」

「……我說啊…小(冬螢).這種時候還說任性的話,是要打屁屁的唷!你希望我們兩個人在這裏被抓到嗎?」

詩歌緊抿雙唇,左右擺動頭部。
一旦使用(蟲)的力量,詩歌不曉得自己是否能夠控制住(蟲).
詩歌之所以沒有從這間設施脫逃,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自己的力量曾經摧毀數不盡的夢想——
四年前,以及在數個月前的失控中,詩歌使得數百人以上的附蟲者變成缺陷者。她們和詩歌最要好的朋友…同樣是附蟲者的利菜一樣,也和自己一樣,都擁有各自的夢想。

她再也不想見到一群附蟲者…在自己面前流下生命中最後的眼淚。這令她痛苦難耐。

雖然同樣是懷抱夢想、持續戰鬥的附蟲者。詩歌卻和立花利菜與(郭公)不同,選擇了絕對「不戰鬥」的路。

「嗯——這下麻煩了,只能靠我自己想辦法搞定嗎?」

兩隻觸手從(鴉)的背後進出。觸手纏繞住金屬網,並強行將網子撥開。
觸手接著來到風扇的位置。高速回轉的葉片,很輕易地將觸手的前端切斷。

「啊嗚……!」
(鴉)的臉色因為痛楚而扭曲。

當(蟲)受到創傷時,會將傷害照實反彈回宿主的精神上。以親身經歷熟知這件事情的詩歌再次眉頭深鎖。

在兩人下方,可以看見白色大衣人們正抓著飛翔的(蟲)逐步接近。

(鴉)自嘲道:
「連這玩意兒都破壞不了…哈哈,真受不了自己怎麼會這麼弱?」

「(鴉)…」

「我不喜歡別人用這個名字稱呼我,就叫我初季吧!」
觸手再次向風扇挑戰。

「恩…恩恩……!」
即使被風扇一次又一次斬斷,觸手仍然向前邁進。

「你這個隻會飛的無指定者!別想逃掉!」

正急速逼近的(蟲)伸出爪子,向初季揮舞而來。
初季的觸手抓住風扇,在發出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後,葉片停下來了。

「啊啊啊!」

初季使盡全身的力氣,將風扇連根拔起。觸手揮舞數圈之後,將風扇砸向襲來的(蟲).

「嘎啊!」

「呼…哈……!要走囉,小(冬螢)!」

不等詩歌做出回應,初季迅速加速飛離,千鈞一髮地閃過對手。餘下三隻(蟲)的下顎,只咬到詩歌兩人剛剛待著的空間。

「……!」
詩歌和初季兩人沖入燈光照射不到的排氣孔。

風壓強烈地煽動詩歌的頭髮。詩歌不曉得初季是如何找出通道的,在這麼昏暗的通風孔內,初季仍能以驚人的速度一路往前飛。這個通風孔會通到哪裡呢?詩歌偶而會見到亮光急速由左至右消逝。

「首先得要離開赤牧市才行啊……!」
詩歌似乎聽到初季說話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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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夕 PART2


日日野一房渾濁的眼神,向上仰望著夕。
夕咽下呼吸,緊握住手上的光碟。

在少年沒有映照出任何東西的眼神裏,想要對夕訴說什麼?
夕理解了少年的希望。

「不…不可能的……」
夕搖搖頭,身體向後退縮。

「我又不認識那個叫做瓢蟲的人…而且竟然還跟附蟲者扯上關係……」

少年為了將光碟交給名為瓢蟲的人物,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而現在,稱做(霞王)的人物正覬覦這張光碟。似乎連員警都和他們站在同一陣線。

「瓢蟲以外……都不可以看……」
從被雨水拍打的防風眼鏡裏,再次傳來少年的聲音。

這無庸置疑是(百足)的「遺言」。
夕將頭撇向一邊。

這種作法太卑鄙了——
夕在心裏咒駡眼前的少年。

她最討厭的就是不安和恐懼感這一類的情緒。她只是個普通的國中生而已…下下個月即將升上國三,然後會為了課業更加用功。

更要順利地考上(友人曰:“普通的”)櫻架東高中,度過平靜的三年高中生活。面臨之後的大學考試時,也會全力以赴、用功準備。當然第一志願的目標是再怎麼樣都會及格的平庸大學——

「不回嘴是表示認命了嗎?(百足)!(霞王)大人我馬上就送你上西天去……喂,去告訴「C」!將本大人的備用防風眼鏡弄上這傢伙的——」
(霞王)大聲地怒吼。後半段的臺詞,好像是對身邊的人說的。

「我要把你給碎屍萬段,(百足)! 」

「和瓢蟲……再一次……戰……」

從防風眼鏡裏傳出的兩道聲音,在夕的腦中互相爭鬥

「瓢蟲……」

--在夕心裏,有某條弦線斷掉了。

「啊啊啊啊……!」

踏過地面的水窪,撿拾起防風眼鏡。夕將光碟和防風眼鏡抱在懷裏,跑離現場。
即使全身被驟大的雨勢激烈拍打,夕仍然以全力在小巷內奔走。然後在快要衝到大馬路的地方,突然停下腳步。

不可以到顯眼的地方去,(霞王)說過…員警也是敵人。
夕忍住驚嚇的眼淚,轉換方向,踏入狹窄的暗巷中。明明腦中一片混亂,為什麼還能這樣分析利害呢?在夕腦海中的某個地方,仍然如此冷靜思考著。

——該往哪裡走?(霞王)是誰?瓢蟲這個人又在哪裡?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
自己現在為什麼奔跑著呢?

一直以來,夕總是會避開覺得危險的事情,上體育課也絕對不會做出可能會受傷的動作。

即使突然發現想要的東西,還是會留下上個月份的零用錢,不敢花完。冒險是人類的天敵,一時的鬼迷心竅更是萬萬不可。

——搞不懂,我一點也搞不懂!
夕的心臟強烈鼓動著。明明感受到如遭人追殺般的恐懼感,即使如此,仍然在腦海裏浮現出已經住習慣的赤牧市地圖。

總之…要先保持冷靜才行!不會被輕易發現的地方是……
她腦中想起的,是從補習班通往國道的捷徑上的公園。白天或許有可能經過,但對夕而言,平常是不可能在這個時間帶靠近那裏的。但是現在也只能想到那個地方。

「瓢蟲…」

「嚇……!」

從防風眼鏡傳來少年的聲音。夕的心臟就像要衝破身體般激烈衝撞。
「拜…拜託你不要再講話了啦!這一切全都是你的錯——」

突然,夕不自覺停下腳步,發現有數根瀏海飛舞在空中。
伴隨空氣撕裂的「咻咻」聲響,地面裂開了。

「……!」
夕屏住呼吸,整個人呆若木雞。

不知名的黑色物體自鼻端掠過,阻擋在夕面前。剛剛如果沒有停下腳步的話,或許已經被刺成人串了吧?

「呃……?什……!」

回過神後,再次拔腿奔跑,卻撞上電線桿,肩膀受到衝擊。
「你的東西掉了喔,小不點。」

回頭探望的夕眼前,出現一個異型怪物。
沒有其他更好的形容詞可形容。在一片寂靜的小路上,有個霧狀的「東西」埋在那裏。霧的一部分延伸出來,途中變化成像是爪子一般的形狀。但它不是普通的爪子,而是和夕的身體差不多大的銳利巨爪。聲音則是從霧裏傳來的。

出現堅硬的一聲「喀」後,有個東西滾至夕的腳邊。
原來是手機。破掉的液晶螢幕,看得出已經失去作用。畫面下方貼著夕見過的大頭貼。
是夕的手機。是剛剛掉在那名少年身邊,結果忘了拿回來的手機。

「你是誰?是(蟲羽)的夥伴嗎?」

霧中傳來夕曾經聽過的高音,是先前在防風眼鏡裏怒吼的(霞王)的聲音。
夕錯愕地左右搖頭。由於過度恐懼,她甚至發不出聲音。

「算了,沒關係。好孩子就該乖乖把東西交過來…你有拿著吧?是(百足)拜託你的嗎?」

夕再次搖頭。

「喂,聽好!本大人問了你兩件事,一個是你有沒有拿著光碟?另一個是你是不是(百足)的夥伴?你光是搖頭,我怎麼會知道?」

但是夕依然只是茫然地持續搖頭。

「…這樣啊…0K,那就換個更簡單的方式。」

(霞王)焦躁地吼道:
「給我去死吧,死小鬼!」

在(霞王)說出這句話以前,夕已經朝著霧的反方向沖了出去。原以為會因為害怕而無法動彈的身體,本能地驅使雙腳移動.

破壞的聲音自夕的背後傳來。以霧為中心衍生出來的數隻爪子,如同蜘蛛蠢動般追殺而來。

建築物的牆壁進裂,電線桿折腰斷裂。斷掉的電線在空中發出藍白色電光。

「什…什麼?剛剛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嘛!」

怪物、怪物、怪物。
逃跑中的夕的腦中,滿是這個單字。
那…那個就是(蟲)……?

過去只存在於傳聞中的物體,正飛過夕的上方。她一直以為這只是謠言罷了。但是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定是夕人生中排名第一,最不想遇到的東西。

夕現在只想拚命逃離眼前這個恐怖的存在,目的地是哪裡已經不重要了。
該說幸運嗎?還是在極度不幸中,令人難過到想哭的渺小幸福呢?霧的速度似乎沒有夕想像得快。當夕穿梭在迷宮般的狹窄小巷時,後方已不見霧的蹤影。

夕躲在離傾斜的巷道有點距離的電線桿後方。
已經不行了……這裏一定也會馬上被發現!然後會被那個爪子給……!
極力維持的理性似乎到達極限。現在的夕,連這個明顯的藏身處將被發現,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無法察覺。

會被殺掉……!我就要在這裏被殺掉了……!
從身體內部,傳來難以遏止的戰慄。

「……呼,在這裏休息一下好了。實在是有點累人啊……」

身旁突然傳來講話的聲音。夕本以為是(霞王)出現,正嚇得心臟即將暫停時,才發現聲音的語氣與(霞王)完全不同。

「你…你沒事吧?」

「真是的,都是因為小(冬螢)不肯幫忙啦!害得姊姊我這麼辛苦。」

「那個,詩歌…我叫做杏本詩歌。」

夕膽顫心驚地走進巷子。剛剛經過的時候,應該沒有人才對…她們是從哪裡出現的?

路燈映照出兩人的身影。
兩人似乎是在已經關店的餐廳門口前避雨。一名嬌小的少女和全身白色、穿著奇妙的高姚人物。若從聲音判斷的話,全身白色的人應該也是位女性。

「救……」

正想要向兩人求救的時候,夕停下腳步。她發現覆蓋於女性臉上的防風眼鏡,為之一愣。

那是和夕手上拿著的眼鏡相同的東西。說到女性身上的大衣,也是從來沒見過的奇特設計。

大型的皮帶纏繞於全身各處,雖然不曉得是什麼材質製成,至少可以知道衣服的表面完全防水。

為…為什麼那個人也載著同樣的防風眼鏡?她…她到底是誰?是敵人?還是夥伴?
在混亂中的夕的耳旁,女性的說話聲持續不斷。

「這樣看來,實在令人無法相信…小詩歌,你真的和那個瓢蟲一樣是一號指定者嗎?」

「…瓢蟲?」
夕的身體比大腦早了一步,搶先從電線桿後方沖出來。

避雨中的兩人往夕的方向望去。
仿佛將疲倦忘得一乾二淨似的,夕筆直沖入全身白色衣服的人物懷裏。

「你認識叫做瓢蟲的人嗎?拜託你救救我!黑…黑色的怪物正在追我! 」

「嗯嗯?你是誰啊?你突然這麼一講,我也聽不懂啊!」

戴著防風眼鏡的人物將頭一歪。身邊的嬌小少女似乎也感到困惑。
從夕的身後傳來地面震動的聲音。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你這個死小鬼!」

夕回頭探望,霧的怪物就在視線前方。
看到路燈映照出霧的中心,夕這次真的被推入絕望的谷底。從黑色雲霧之中,浮現出全身穿著白色衣服的人物身影。

和從聲音裏所猜測的一樣,(霞王)是個少女。可以從她一頭亮麗的秀長金髮,以及嬌小的身體曲線判斷。大型的防風眼鏡遮住大半邊的臉龐,形狀姣好的嘴唇裏,微微露出尖銳的虎牙。

少女身上穿著一件雪白色的長大衣。
夕望向自己剛剛求救的高姚人物。她穿著和(霞王)身上完全一樣的大衣。
夕當場癱坐在地。

完了——
這是最糟的狀況,竟然向敵人求救…她頓時喪失逃跑的力氣。

「嗚哈——不會吧?」

但是,和夕設想的最惡劣情形不同——白色大衣的兩個人並沒有攻擊夕。
雙方彼此互瞪著,夕則是被夾在中間。

「這女孩…竟然偏偏把我最不想碰見的人給帶來了……」

「(鴉)?喂,我什麼時候向你的班要求支——」
話說到一半,(霞王)因為看到嬌小的少女而一陣錯愕。

「什……?(冬螢)……?」

「唉啊,你果然知道她的長相。」

「……給我好好解釋,(鴉)!為什麼秘種一號的(冬螢)會在這裏?」

樣子似乎不太對勁。夕回復到冷靜的狀態,交互看著圍繞在兩旁的雙方表情。

「呃…我收到副本部長親自下達的特別指示,正在執行極密移送(冬螢)的任務!」

「特別指示嗎?不由異種三號的本大人或其他上位局員執行,卻指定無指定的你執行任務?還真是了不起耶……」

「這是在下平日表現的努力結晶!」

「說謊也該打草稿吧?站在那裏不准動。要是敢動一步的話,我馬上就把你刺成人串。」
(霞王)以低沉的聲音警告。夕看到(鴉)懊悔地咬著雙唇。

然而(霞王)並沒有馬上攻擊(鴉).夕發現金髮少女的眼神瞬間閃過迷惘,她似乎個曉得應該先對哪一邊做出反應…夕如此猜測。

膽怯的聲音將滿布現場的緊張氣氛一刀兩斷。
出聲的是直到剛才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女。

稚氣的臉蛋看起來非常年幼,就算說是夕的同學也個會令人起疑。她似乎尚未理解事態的發展,以天真的表情看著(霞王)。

纖細過頭的體型讓人有種靠不住的感覺。夕注意到少女所穿著的衣服,和(百足)的有些相似。

「你們…那個…在這裏做什麼呢?那女孩,剛剛說『救救我』……」
少女像是向(霞王)尋求確認一般發問。

「總之,你不要插嘴。本大人沒有必要親切地對你說明現在的狀況。」

在被怒斥後,少女整個人緊縮身子。她是膽子太小呢?還足神經太大條?飄蕩著緊張氣氛的現場,只有少女顯得特別突兀。從她身上散發著不可思議,又令人難以別開視線的奇妙魅力。

(鴉)的臉上回復笑容。
「不,你注意到重點了,小詩歌。」

詩歌,這似乎是少女的名字。

「可怕的小(霞王)看起來很困惑,似乎不曉得要先取回小詩歌還是那位女孩呢!這是為什麼呢?莫非那女孩手上拿著和(冬螢)一樣,或是更重要的東西?這怎麼可能嘛!怎麼可能會有比秘種一號的小詩歌還更重要的東西存在嘛……」

「(鴉),你這傢伙——」

「比如說…是這小女孩從剛剛就一直小心翼翼握著的東西?」

見到(霞王)的表情產生變化,(鴉)露出奸笑:
「呐,那邊那位女孩,你為什麼會拿著那個防風眼鏡呢?」

突然被(鴉)問到,夕望著手中的防風眼鏡回答.
「這…這裏面有男人的聲音…說想要把光碟交瓢蟲…」

夕的聲音堵在喉頭,說出這些話已經是極限了。
聽到一聲不悅的咋舌音,是(霞王)發出來的。

「使用錄音功能嗎?那死小鬼…竟然給我做這種多餘的事…喂,你!那傢伙說了什麼?」
夕因為被(霞王)瞪視而縮起身子。

(鴉)則笑道:
「原來如此啊!那個聲音的內容,只有這女孩知道耶!小詩歌。」

身材修長的少女對身旁的女孩子說話:
「可以幫我把那個防風眼鏡毀了嗎?局員的裝備因為被視為機密物品,為了不管在哪裡遺失都能夠回收,所以可以從本部探測出位置喔!雖然我的眼鏡因為只有通訊功能,可以在同化的時候破壞掉…但若是上位局員用的防風眼鏡…我就不清楚構造了。」

夕睜大雙眼,所以自己才會輕易被(霞王)發現——
「可…可是,這裏面有…叫做(百足)的人最後說的話……」

「光碟和防風眼鏡,哪一個比較重要?」

當被如此問到時,夕反射性地握緊光碟。(百足)就是為了守護這片光碟而奮戰。

「所以只是丟掉是不行的。如果不是最重要的話,還是破壞掉會比較好喔!沒有必要特地將特環想要的情報留給他們.」

「(鴉),你這傢伙——!」

「小詩歌?」

「可…可是……」

「現在不是可以再撒嬌的時候羅,再這樣下去,除了詩歌以外,我和這女孩都會被殺掉。小(霞王)出手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鴉)的一番話,讓詩歌的表情為之一變。

「決定了…首先是(鴉)…我就先將你這礙眼的傢伙殺掉!」

(霞王)舉起單手,揮下由雲霧實體化的巨爪。
然而,爪子在瞬間停止了動作。

「……!」

在夕等三人和(霞王)之間,有個白色的物體緩緩浮起。
夕注視這個景象到出神,幾乎忘掉自身所處的狀況。

白光圍繞的生物飄浮在空中,雖然和螢火蟲相似,但現實生活中的螢火蟲並不會全身發光。
柔和的亮光,將四周包圍起來。

『毀掉…』

不知從何處傳來清澈的聲音。磅礴大雨中,空中落下一道閃光。

『一點點就好……』

散發光暈的白雪飄落到夕的手邊。
下一個瞬間——

夕手上握著的防風眼鏡,竟如同紙勞作一般扭曲變形.受到驚嚇的夕急忙將防風眼鏡拋出。
包覆著防風眼鏡的光芒與地面接觸,接著出現激烈的地震。

以被破壞的防風眼鏡為中心,地面陷下一個凹洞。水泥鋪成的路面上,龜裂出無數的裂痕。
牆壁、電線桿、一個接一個被捲入破壞的漩渦裏。

「已……已經夠了!」

就算少女如此叫喚,崩壞卻沒有停止。地下水管被擠壓破裂,從裂開的地面濺出水花。

「什……!」

地面的裂縫將(霞王)和夕三人的距離拉得更遠。(霞王)的身影消失在水花之中。

「要飛囉!好好抓緊唷!」

「咦?」

夕的身體被像是黑布一般的東西纏繞。

她轉頭一看,(鴉)的外貌大幅度改變了。本來全身白色的樣貌,變成從背後長出了黑色的翅膀。纏在夕身上的布,就是從(鴉)背後延伸出來的。

然後,夕飛向高空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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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初季 PAER 1


初季身處於黑暗之中。

每次只要使用(蟲)的力量飛行時,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出這樣的景象。
自己的夢想,或許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要燃燒殆盡。因為這個緣故,才會見到這樣的幻覺吧?

初季身處於黑暗之中。
所見的是一片黑暗。
她伸手摸向黑暗。
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索求什麼似的。
即使知道是自己的手,卻不曉得應該要抓住什麼。

然而在這個被黑暗所支配的空間裏,初季拚命地想要握住某樣東西。
直到最後…聯手也融入了黑暗之中,消逝不見蹤影。緊緊勒住初季胸口的
,是說不出的絕望與悲傷。

雖然是和平常一樣的幻象,和平常一樣的結局,但只有這份痛楚,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承受。
已經熟悉的幻覺,轉瞬間消失不見。

從(霞王)手中逃出後,初季在狹小的巷道內高速飛行。她以雙手環抱(冬螢),兩隻觸手則抓著另一位少女。

「嗯!」

「唉呀!」

轉向飛行。詩歌和少女辛苦地勉強喘息。
一邊以高速振動翅膀保持平衡,一邊向上空望去。和(蟲)體化後而強化的視力,清楚見到高空上正在飛行的(蟲)們。

那些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追兵。要是將高度提升的話,馬上就會被發現。
初季不得已緊急停止飛行,靠近老舊的二層樓房的窗戶邊.似乎是還在出租中的店面,沾滿塵埃的窗戶中間破了一個洞。

「嘿咻!」

她將纏在身上的一隻觸手釋放。觸手伸向窗戶、鑽人縫隙裏,自內側將窗戶打開。

「避難,避難.趁現在還沒有被可怕的人發現前趕快躲起來吧!」

詩歌和眼鏡少女由窗戶侵入住屋內,並跌坐在地板上。
這個動作激起一陣灰塵,兩人因此咳嗽。三個人部被大雨淋得全身濕透。
初季迅速關上窗戶,警戒著外頭。外頭仍舊是磅礴大雨。

總算平安從(霞王)手中逃掉了。(霞王)雖然在戰鬥中幾近無敵,移動速度卻很慢。只要不與其正面交鋒,應該就可以回避她的追蹤。

「OK!真是好不容易才撿回這條命呢…你們兩個怎麼啦?」
初季側著頭,往下看著在地板上渾身虛脫的兩個人。

「在…這麼快的速度裏…又飛又停的……呼吸……頭也覺得充血……!」
少女一邊激動地喘氣,一邊對初季提出抗議。

雖然才剛見面,少女在初季眼裏看來只是個普通的國中生,戴著感覺很合適的優等生眼鏡。

「那…那個…你還好吧?」
同樣感到不舒服的詩歌想伸手安慰少女,但是——

「……!」
詩歌注意到少女全身僵硬,並緊抱住書包,退後到牆壁邊。

「啊……」
見到少女的反應,詩歌露出陰鬱的表情。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

「這是我要說的臺詞唷!本來千辛萬苦才帶著小詩歌成功逃出本部,都是因為你的關係,才會被小(霞王)發現。姊姊我被嚇得壽命少了好幾年呢!」

抱怨中的初季,將身體和(蟲)的一體化解除。防風眼鏡和鬥蓬回復到原本的形貌,從身體分離出的觸手則變成一隻鴉蜻蜒。

(注:日本特有蜻蜓品種,只分佈於沖繩本島。母蜻蜒翅膀約三分之二以上呈黑褐色,因此以鴉命名。)

「你…你們真的是附蟲者嗎……? 」

「看了不就知道嗎——對了,小詩歌,只要有心,你還是做得到嘛!實在沒想到那個像雪一樣小小一片的東西,竟然會有那麼驚人的威力唷!」
雖然初季在誇獎詩歌,詩歌卻面帶悲傷地低頭不語。

初季今天是第一次見識到一號等級附蟲者的力量。
破壞力比她想像的更為驚人。(冬螢)在四年前,獨自將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逼至差點毀滅的傳聞…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不會再放開了——
初季凝視著詩歌.

終於讓我拿到手,這個足以讓我向那個女人復仇的力量——
為了這一天,我已經等了三年以上。在那個叫做什麼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組織底下假裝順從,被當作是廢物一般受到藐視…即使如此,仍然咬緊牙關,一直等待機會到來。

(老師),你要好好看著喔…這一次,我要讓那個女人嘗到和那天同樣的痛苦——!
初季將手輕輕放在胸前.在大衣底下,感覺到堅硬的金屬觸感。

「啊……!」
眼神保持警戒的少女,好像回想起什麼似地出聲。

「對……對了!(瓢蟲)!」

「咦?」
詩歌以驚訝的表情看著少女。

「你們曉得那位叫做瓢蟲的人嗎?那個人現在在哪裡……?」

「知道是知道……」

回答的人是詩歌。初季跟著點頭說道:
「對了,小詩歌曾經在(蟲羽)待過一陣子嘛! 」

「因為利菜是我的朋友。」
詩歌咬住雙唇。

「那麼,請告訴我……那個人現在在……」

「利菜她——」

「等一下,小詩歌。」
初季用手遮住詩歌的嘴巴。眼鏡少女皺起眉頭。

「想要我們告訴你的話,首先得將你所知道的事情說出來才行。雖然你從外觀看起來不像是附蟲者,只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但你為什麼會被(霞王)追殺?」

「那是因為……」
少女欲言又止。

(霞王)是本部裏屈指可數的強者。少女會被追殺,背後就一定有什麼重大原由。正因為如此初季才會拯救少女。少女所持有的秘密,或許會成為她對付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王牌。

「你們兩位…不是剛剛那個人的夥伴嗎?」

「你說小(霞王)嗎?如果是夥伴的話,就不會受到襲擊,也不會救你了唷!」

在少女的邏輯思考中,可能所有的附蟲者都是敵人吧?
在一般社會裏,這麼想是理所當然的事。妖怪、怪物和附蟲者是屬於同等級的存在。

話雖如此,但是這麼露骨地遭人害怕,對初季而言仍不是滋味。內心盤算著是否要將少女小心翼翼握著的光碟硬搶過來,再把她趕出這裏的想法。但是詩歌卻介入兩人交錯的視線之間。

「你會害怕我們,我想也是很正常的。就連我也會害怕自己。」

「不過你要是知道關於利菜的事情的話,希望你能告訴我。因為利菜是我唯一的朋友。」

眼鏡少女一臉困惑地看著詩歌。將視線移往初季的方向。

「嘎嗚!」

「嚇!」
初季突然做出嚇唬的動作,少女像小動物一般露出膽怯的表情。

「初季!」詩歌語帶責難地阻止她的行為。

眼鏡少女似乎將詩歌視為自己的一方。一邊躲著初季往詩歌身邊靠近,慢慢道出事情始末。

少女——海老名夕在從補習班回家的路上,遇到叫做(百足)的缺陷者。他最後的遺言,留存在從(霞王)手中奪取的防風眼鏡裏。依據留言的內容來看,光碟具有相當重大的意義。除了稱為瓢蟲的人物以外,絕對不可以將它拿給其他人看。夕遵照他的意志,帶著光碟逃跑——

聽完事情經過的初季,坦率地說出自己的感想:
「小夕還真是笨蛋呢!」

「…………」

「為了一個碰巧遇見的不認識的男人,落到被特環追殺的局面。那種情況啊…裝作沒看到,不理會就好了?爛好人也要也個限度唷!」

夕一時間無言以對,然後以漲紅的臉拚命反擊:
「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我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嘛!可是…即使如此,我也只能這麼做啊!我都已經聽到…那個人的…那個叫做(百足)的人的聲音了嘛!」

「聽到又怎麼樣?難道那個男人擁有像催眠術一樣的能力嗎? 」

「不是的,不是這樣!不是那樣的東西!那個人為了稱為瓢蟲的人…只為了那個人……」

「還有,我告訴你一件好消息。(百足)是不可能和小夕相遇的喔!(百足)這位本來是(蟲羽)親衛隊長的附蟲者,在兩個月前就被(郭公)給變成缺陷者了。現在應該被收容在中央本部的F棟呢!」

就初季所瞭解的情報而言,從缺陷者復甦的附蟲者只有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杏本詩歌。
詩歌是特別的存在,所以才具有利用價值。她正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與(蟲羽)即使毀滅整條街道也想要得到的,獨一無二的王牌。

「那個男的可能真的變成缺陷者,但不可能是(百足)啦!小夕是不是被他騙了?」

「才…才沒有被騙呢!那個人真的是……! 」

詩歌走向前方,擋住訝異著的初季。
「謝謝你。」

夕以驚訝的表情注視詩歌。詩歌的手,觸摸到夕握著光碟的手。

「雖然我不認識(百足)…但我想對那個人而言,這個光碟和利菜都非常重要。我也曾經遭遇過相同的處境,所以我知道…夢想消逝之際時,是相當寂寞與悲傷的…會害怕自己就這樣消失…會想要將思念傳達給某個人……」

詩歌微笑注視夕。
「所以謝謝你,謝謝你肯接收他最後的思念。」

「……!」

夕再也忍不住,連臉都難過地揪成一團。從眼眶中,滿溢出大量的淚水。
她將臉埋在詩歌胸前,放聲嚎啕大哭。經歷過可怕的事情,夕應該一直緊繃著神經吧?本來強忍住的情緒一口氣決堤。

「………」

初季搔搔頭,將臉別過去。對於兩人互相擁抱的樣子,初季感到些許不愉快。
——(老師)…我為什麼會感到生氣呢?

「對不起,剛剛一直躲著你們……」
哭完後,夕一邊擦拭眼淚,一邊向詩歌道歉。

「沒…沒關係。」

在夕冷靜下來後,由詩歌先挪開身體。看在初季的眼裏,反而是詩歌在畏懼對方。雖然才和詩歌相遇沒有多久,但詩歌看來似乎不擅於與人來往。

「我叫做杏本詩歌。」

「我叫做白堅初季喔!」

初季報出自己的名字,將防風眼鏡和斗蓬脫掉。頭上纏繞著的頭巾,和兩條綁起來的頭髮都濕透著。大衣裏的毛衣緊貼身體,浮現出勻稱的體型。

「現在正值花樣年華的十六歲,耶——」

相對於比出勝利手勢的初季,詩歌發出驚訝的聲音:
「咦咦?」

「怎麼啦,小詩歌?」

「那個……我也是十六歲……」

「咦咦?」
初季和夕的驚呼聲重疊在一起.

「你們同年?真意外……」

「原來是同年紀啊!好,那我特別允許小詩歌直接叫我初季!」
初季抬頭挺胸如此說著,反倒是詩歌不好意思地紅著臉。

「那小夕呢?三歲嗎?」

「我十四歲了!」

「是喔…那光碟拿給我,然後就說掰掰啦!」

「什…這個東西要交給那位叫做瓢蟲的---」

「不在了唷!瓢蟲已經死了。」

「死……?」
夕呆望著初季,若有所想似地往詩歌看去。

「…………」

詩歌緊抿雙唇,不發一語。詩歌的沉默,間接證實初季所說的話。
夕的視線緩緩落在地面。「喀啷」一聲,手裏握著的光碟也掉到地板上。

「真……的……死了……?」

夕喃喃自語。拚命保護光碟,想要交予的對象卻已經不在世上。想必受到不小的打擊吧?

「時間正好是(百足)本人變成缺陷者的那個時候…大概是兩個月前吧!美麗的公王瓢蟲,將數十名特環局員和整個葉芝市都一起葬送掉,最後死於非命,結束。」

詩歌瞪著以輕佻口吻訴說的初季,但是初季毫不在意。她彎下身子,將手伸向有如靈魂出竅般的夕的腳邊。

「真虧他能打倒那個超出常識範圍的怪物呢…同樣身為同化型附蟲者,我實在是不得不佩服(郭公)。」

「……!」

夕瞪大雙眼。在初季抓到光碟之前,將光碟搶了回去。

「…這是什麼意思?你這個小鬼,還想要更多情報嗎?」
初季瞬間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地逼近夕。

「郭…(郭公)?」

夕往後退,緊握手上的光碟。
「有(郭公)這個人嗎?」

「(郭公)怎麼了嗎?」

詩歌走向前.夕回避初季的視線,向詩歌望去
「那個男人說…除了瓢蟲,好像也可以給(郭公)看…應該…不,他的確是這麼說的!」

「小夕講的話充滿矛盾耶。就算那個自稱(百足)的人就是本人,又怎麼可能將重要的東西交給把自己變成缺陷者的對手呢?交給殺害自己最重要的主人——瓢蟲的敵人?(郭公)可是比小(霞王)還冷血,是最惡質的附蟲者——」

「不是這樣的!」

初季倒抽一口氣。詩歌直視初季,先前溫順的樣子彷佛是假的,她清楚地為(郭公)辯護。

「(郭公)沒有殺害利菜。因為(郭公)說過,自己沒能救得了利菜……」

初季被詩歌的魄力壓倒,但是馬上就皺起眉頭:
「雖然我也沒有在現場親眼見到(郭公)打倒(百足)與瓢蟲……不過小詩歌,你知道自己剛剛講的話的意思嗎?詩歌被特環抓到,不也是那傢伙的緣故?就算不是這樣,你在四年前也是因為那個惡魔,才曾變成缺陷者的。」

「(郭公)他……也是我的朋友。」

詩歌說的話讓初季無言以對。初季認真地懷疑眼前的少女是不是瘋了。那個惡魔的朋友?將自己變成缺陷者,復甦之後又再次將自己給抓起來的人,竟然說是朋友?

「(郭公)和利菜是擁有相同夢想的朋友。所以叫做(百足)的人會那麼說,我能夠理解。如果是(郭公)的話,應該會為了利菜……」

「好…好,我瞭解了。這番話實在太刺激了,令我感到頭暈目眩啊……小詩歌,麻煩你可以先安靜一下好嗎?這個,小夕啊……」

初季向夕伸出手。
「我不會害你的,那個可以交給我嗎?反正應該不會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
夕緊握住光碟,用力地左右搖頭。

「說實在的,就算你把東西交給那個惡魔,事情也不會好轉。頂多是『來,這給你』就被送到小(霞王)的手上。據聞那兩個人在同一個分部的時候,感情不錯呢!」

但是夕仍然搖頭。

「……像夕一樣的小不點,要怎麼把光碟送交到(郭公)手上?光是要從這個赤牧市逃出去就已經夠困難了。像小(霞王)一樣的人正四處找尋你的下落喔!你以為這裏距離(郭公)所在的櫻架市很近嗎?」

夕持續搖頭。一聽到(霞王)的名字,淚水就從雙眼落下。

「我知道了啦!我幫你拿去交給(郭公).我可是小夕的救命恩人.你當然會相信我吧?」

夕繼續搖頭——初季已經到達忍耐的極限。

「算了,我懂了。」

初季朝夕走近。但是詩歌擋在夕的前面阻擋,令初季不悅地擺出臭臉。

「……小詩歌,你這是什麼意思?說起來,我也是你的恩人喔!」

「你…你打算作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光碟拿了,和小夕說掰掰。我要救的是特環保護著的人,可不是小夕。而且竟然連救命恩人都不肯相信…做人這個樣子,不是太差勁了嗎?」

「……!」
夕突然驚覺自己的立場,緊咬著雙唇。

「更何況,小詩歌當然可以支持這個女孩,不過你承擔得起責任嗎?」

「責…責任?」

「就是萬一這個女孩死掉的責任。如何?你承擔得起嗎?」

詩歌無言以對。夕則是以一副拚命的表情喊道:
「我才不會死呢!我也不想死……!」

「沒有根據可以證明你不會死唷!既然不想死的話,就放棄光碟吧!」

「為什麼我會遇上這種事情…今天…本來這時候…回到家要發信件給千繪,然後再預習和復習功課的……!」

「恩,就乖乖這樣做吧,所以——」

「可是,我不做不行……!」

夕哭著訴說。初季實在無法理解—明明這麼害怕,明明連這麼做的理由都不知道,夕為什麼還要這麼堅持?

是因為詩歌的視線鼓勵了夕嗎?可是詩歌講的話也是亂七八糟。竟然說(郭公)是自己的朋友,還袒護初次見面的夕。

初季的不悅達到頂點,瞪著兩位嬌小的少女。

「我還得趕去拿小詩歌想要的東西,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才沒有空陪任性的小孩子玩!」

「我想要的東西是…利菜生前所留下的畫……」

「那應該是在櫻架市才對…在櫻架東高中的美術教室裏。」

「……!」
初季這次真的暈了頭。

「初季也是為了某個目的才會救我的吧?沒關係,不管初季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只要能夠找到利菜的那幅畫……」

初季眼前出現一片黑暗。
接下來要到櫻架市去?

從本部所在的這個赤牧市,跑到東中央分部的櫻架市去?路途中間不知道會有多少敵人?不曉得這趟行程到底會有多麼困難?光是想像就讓人絕望。
初季突然湧上一股想要放聲怒吼的衝動。

想要痛揍眼前這兩個人一頓,叫她們乖乖聽話。尤其詩歌是初季真正的目的,因此才特地從中央本部帶她逃跑。其實對她的境遇一點也不同情。

但是弱小的初季並不能這麼做。如果硬要她們聽話的話,詩歌應該會反撲吧?可能會做出反擊,或是從初季身邊離去也說不定。
無論如何都要避免這種情形發生,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這股巨大的力量。

「……!」

初季懊惱地用力咬著臼齒:
「在這座赤牧市的上空,已經有一群飛行部隊守候著,所以不能用飛的。可是就算搭乘交通工具,應該也會因為遇到臨檢而無法通行。畢竟各個地區都有戰鬥小班配置著。像小(霞王)一樣的傢伙到處都是,有可以看到幾公裡以外物體的(蟲),也有對味道十分敏銳的(蟲)存在。天空和陸地都沒有死角。光是要從赤牧市脫逃,就已經是冒著生命危險了,現在竟然還要穿過鄰近的冰刨市,跑到櫻架市去?」

聽到初季的分析後,詩歌和夕臉色驟變。

「而且小夕手上的那片光碟——特環為了保守機密而使用容易劣化的光碟,設計成只要過三天,資料就會毀損。你看,那裏不是有寫著數字嗎?」

「……!」

夕往光碟看去。手中拿著的透明盒子上,刻印著小小的數字。

「上面寫著今天的日期,這就表示…光碟是在小夕從那個男人手上取得之前錄下的。裏面的資最遲也會在三天後的下午或晚上就不見囉!」
初季瞪著詩歌。

——放棄吧!
從中央本部腳下的赤牧市脫逃,穿過仍然是本部管轄的冰刨市,接著到達櫻架市。不管往哪裡望去都充滿著敵人的路程,想要在三天內到達,實在是天方夜譚。
算了吧——初季為了讓詩歌說出這句話而瞪著詩歌。

「我們走吧,到櫻架市去。」
初季差一點沒大聲怒吼。

不理會緊握拳頭的初季,夕一臉愉悅地看著詩歌。

——真不該救她的。
初季出自內心地後悔救了夕。要是沒有這傢伙在的話,至少就不會有三天的時間限制了。

但是詩歌說過會乖乖聽初季的話.
只能相信詩歌的這句話。對弱小的初季而言,沒有其他選項可選。

「知道了啦…那就去櫻架市吧!」

初季的一席話,讓詩歌和夕頓時神采奕奕。
要想辦法將詩歌送到櫻架市去。至於夕手中的光碟,到時候再趁機搶過來就好了。
(冬螢)目前站在自己這一邊。不管遭遇到什麼強敵,只要有她在,或許都能夠突破重圍。

(老師),我馬上就會為大家報仇了喔……
現在正是下定決心的時候。只要能夠順利抵達櫻架市,初季的心願也將能夠實現。

「不過相對的,我也有個請求.」

初季微笑說道:
「從這一刻起,你們兩個人就是屬於我的囉!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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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O 夕 Part3


爸爸、媽媽,對不起。

你們可愛的獨生女,現在正被稱為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的組織追殺著。沒有開玩笑,真的被追殺著。昨天差一點就要被殺掉了。

不只是這樣。
我現在和叫做杏本詩歌以及白堅初季的人在一起,兩個人都是附蟲者。至今以來一直都以為只是傳聞的(蟲)是真實存在的。

我打算和她們一起到櫻架市去。
理由嘛…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總覺得自己非去不可.雖然其實我很想馬上將這一切忘掉,回家去。

回到家以後,先沖個澡,對昨晚沒有回信的事情向千繪道歉,而且現在也想要做補習班的功課。為了要過沒有不安的人生……

不過我非去不可。
要到櫻架市和叫做(郭公)的人見面。見到面後,把從叫做(百足)的人手中拿到的光碟交給他…我知道這件事情非常危險,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可是——

對了,從昨天起就沒有跟家裏聯絡了。我想你們一定很擔心吧?不過初季說,最好盡可能不要和其他人聯繫。所以,對不起。等我回家後,再請你們盡情責駡吧!如果能平安回來的話...

「…………」

昨晚下過大雨的赤牧市,今天則是萬裡晴空。
大樓林立的辦公街。
並排在汽車往來頻繁的國道旁邊,連接的小巷裏,因為大樓濃密的影子而顯得昏暗。透過只有數公尺間隔的大樓縫隙,看到悠閒飄在空中的浮雲.

昨天本來冷冽的風,今天也變得暖和,是個絕佳的「逃跑日子].
夕整個人卻呆立不動。

「……」

她的身體正激烈晃動著。但因為眼前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使得她動彈不得。

「買這個!」
初季抓住夕的書包,左右搖晃著。

身材修長的少女現在身著毛衣,自脖子垂下項鏈。昨晚穿著的大衣和防風眼鏡,現在在夕的書包裏。雖然夕為了保護本來在包包裏的參考書而奮力抵抗,卻被初季以一句「那種東西不需要留著」,就全數遭到丟棄。

「小夕,買可麗餅給我!我~好~想~吃~呦~~~~!」

在喧鬧的初季所指引的前方,是有著粉紅色車體的可愛移動型店鋪。

「可麗餅!小夕,買這個嘛!」

看著揮舞雙手,大聲喊叫胡鬧的初季,夕的臉抽動了一下。
這傢伙,原來是這種人啊——

昨晚被初季憤怒的面孔逼迫,使得夕完全沒有察覺到。但是在無人的店面裏度過一晚的隔天早上,馬上就不得不改變對白堅初季這個人的觀感。

「…………」
往旁邊看去,詩歌也偷偷地瞄向可麗餅店。和夕四目相交時,雖然會不好意思的低著頭,視線依然沒有從粉紅色的車子移開。

這個人也——
詩歌沒有穿著昨晚的薄裳,而換上有附帽子的皮外套。衣服是夕和初季今天早上,在沒什麼顧客的服飾店買的。

「……你們兩位,真的知道我們現在處於什麼狀況嗎……?」

夕終於開口了:
「……我們三個人現在正被人追殺耶!也不曉得到達櫻架市之前會發生什麼事情,這筆錢不節省著用的話——」

「可、麗、餅——!」

「說…說得也是…得節省一點用才行…」

夕所說的話,完全不能改變兩人的舉動。詩歌雖然嘴上附和,卻仍不時張望可麗餅店。

夕將心裏所想的事,坦率地說出了口:
「你們真的是十六歲嗎……?」

詩歌和初季比夕大上兩歲。像初季一樣的身高與長相,即使被誤認為是大學生也不奇怪。這樣子的少女,拚命耍賴撒嬌要買東西的姿態,就某方面而言,可能是很珍貴的景象。

「……說起來,為什麼會只有我身上有帶錢呢?」

詩歌身上的衣服也是用夕的錢買的。記錯補習班繳學費日子的這個失誤,卻意外派上用場。

「我說過小夕是我的東西啦!所以小夕的錢就是我的錢!趕快趕快去買可麗餅嘛!」

整個人坐到地面上的初季,以及目光開始飄向手拿可麗餅的顧客的詩歌。
夕望著這樣的兩個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幾分鐘後。

「咿嘻嘻,小詩歌,給我吃一口巧克力香蕉!」

「那…那個,夕要不要也來一口?」

「……」
在高架橋底下,夕不高興地將瞼別開。

三個人在堆積的廢木材陰影下,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結果,初季買了草莓奶油口味,詩歌則是巧克力香蕉。而且還是叫夕自己一個人去買。

夕沒有買自己的份,是為了減少浪費的開銷。在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的情況下,不能夠沒有計畫並且浪費地使用為數不多的資金。對為了考上普通程度的高中而努力用功的夕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考量…就算她其實也很想吃。

「小詩歌要不要也來一口草莓奶油?不過不給壞心的夕吃唷!」

「最後還不是幫你們買了!為什麼還要說人家壞心啊?」

夕發出不滿的抱怨,初季「咻」地躲到詩歌背後。

「那就叫你愛生氣小夕吧」初季邊說邊吐舌頭。由於過度生氣,夕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著。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昨晚初次相遇時,夕害怕初季。

雖然她將夕從(霞王)的手中救了出來,但之後卻兇悍地要求自己交出光碟。當時的臉孔,和現在像個笨蛋似的少女判若兩人。除了附蟲者這一點,像鬼一樣豎起眉毛的表情也很可怕。

可是才過了一晚,就變了個人似的。雖然是一樣的外表,不過講話方式和行為舉止,簡直就和幼稚園兒童一樣。夕從來沒有見過像她一樣的人。

「對…對不起,小夕。」
詩歌護著初季,向夕道歉。

詩歌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物。有著過於文靜的羞怯個性,對夕相當溫柔。但是有時又好像在發呆似的,令人覺得很靠不住。今天早上,夕也看到詩歌在換衣服時連續兩次跌倒在地上。

「我沒有對詩歌生氣啊……」

回避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追兵,邁向櫻架市。
本來以為接下來會展開遇到各種險境、冒著生命危險的逃亡之程。
結果,這麼沒有緊張感的氣氛是怎麼一回事——夕心中的不安感越發強烈。

「我從以前就一直想吃吃看可麗餅了.」
詩歌笑著吃了一口手上的可麗餅,臉上洋溢著喜悅。

「咦…你以前從來沒有吃過可麗餅嗎?」

「嗯。」
詩歌肯定地點頭,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但是這句話令夕難以相信。詩歌十六歲了,照理來說,應該有很多機會可以吃到可麗餅。

「原來可麗餅會加這麼多的巧克力啊!」

「小詩歌沒有注意到看板上寫的字嗎?因為情人節快到了,現在是巧克力加量活動中喔!這個緞帶也是喔!」

「情人……節?」
詩歌斜著頭,看著可麗餅包裝紙上纏繞的緞帶。

夕皺起眉頭。
「就是情人節啊!女孩子將巧克力送給喜歡的男孩子的..咦?難道你不曉得情人節嗎?」

詩歌擺出呆楞的表情,不過馬上又點了好幾次頭。
「情人節…原來如此,馬上就是情人節了……」

動作看起來就像是回想起遺忘已久的事情般。夕越來越搞不懂詩歌這名少女。她從前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

「剛好可以用,就拿這個來幫小詩歌做個小小的『變裝』吧!」

初季徐徐地解開纏繞在自己的可麗餅上的緞帶。將可麗餅含在嘴裏,靈巧地將詩歌的頭髮以緞帶綁起來。看著頭髮綁成一條馬尾的詩歌——

「好——可愛喔!」
初季心情大好。

「謝…謝謝你。」
詩歌臉頰泛紅。

「喜歡的男孩嗎……」
詩歌呢喃出一句話。

夕焦慮地等待數分鐘之後。
瞪著一臉吃飽,神色滿足的少女兩人,開口說道.

「滿意了嗎?那麼就來開始構思作戰計畫吧!」

「作戰?」
初季和詩歌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這…這些人實在是……!

夕氣得肩膀顫抖,以低沉的聲音說道
「思考我們要怎麼樣才能到達櫻架市……!」

「既然如此就直說嘛!都是因為你說什麼作戰的…先跟你說唷,這可不是在玩遊戲唷!」

「我當然瞭解!」

「你根本就不瞭解嘛!萬一被抓到,可是會被殺掉的喔!」

被初季沉靜的眼神直視,夕欲言又止。
——也不想想,到底是誰搞得一點緊張氣氛也沒有的!

詩歌安撫著忿忿不平的夕。
「你們兩個人都冷靜一點,好不好?」

「我可是相當心平氣和呢!是小夕一個人在那裏興奮而已.」

「為什麼變成是我?興奮的明明就是你啊!」

「你個兩個不要再吵了!」

詩歌夾在中間,夕瞪著初季。另一方面,初季趁著詩歌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吐舌頭。這個小孩子一般的態度,更是觸動到夕的神經。

是怎麼……?這傢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會兒任性,一會兒威脅,一會兒又做出幼稚的舉動。夕心裏是如此的不安,想要回嘴指責「到底是誰沒有心想要脫逃」的念頭充滿腦中。

不過由於詩歌努力勸說,夕和初季總算安靜下來。但是兩人彼此都不看著對方。

「那麼,小詩歌,我要說明囉!」

「嗯。」
自己的存在被露骨地遭到漠視,夕變得更加生氣。

初季拾起木棒,在露出沙土的地面上描繪出線條。
她畫出赤牧市和冰刨市,以及鄰接的櫻架市的都市輪廓。地圖意外描繪的相當細心.

「好在事先破壞小(霞王)的防風眼鏡。要不然,我們要朝向(郭公)所在的櫻架市的意圖可能會被識破。只要本部不曉得我們會逃到哪裡,就應該會在固定的位置安排戰鬥班。」

說完序論之後,初季在地圖上追加了幾個大小不一的圓圈。

「昨晚我也說過了,用飛行的方式前去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有小(木葉)在的關係。」

「木葉?」

「是最近剛加入特環就成為火種四號的人物。特徵是視力非常好,只要沒有遮蔽物在的話,甚至可以看遍數十公裡以外的範圍。就算那傢伙不在,天空上滿是坐在(蟲)上的飛行部隊在那裏來回監視。一旦飛上去,就會遭受集中攻擊。」

「還有這裏和這裏和…這裏。這幾個地方配置了強力的局員,絕對不可以靠近喔!尤其如果被在這裏的小(霞王)發現的話就出局了。純論戰鬥力的話,她可不會輸(郭公)」

回憶起昨晚的恐怖經歷,夕感到一陣寒意。
霧的怪物——(霞王),夕差一點就被她殺害,是夕再也不想遇見的人物,用不著初季提醒。

「這個範圍應該也不行,有對味道敏銳的(蟲)和有特別察覺能力的(蟲)在那裏。一靠近馬上就會被發現,並遭到包圍喔!交通工具也全都不能利用,公車和計程車上應該都貼有通緝佈告,大馬路也會有臨檢或巡邏的人員,所以也不能走大馬路。」

圓圈一個接著一個被畫在地圖上。

「像我一樣沒有編號指定的小兵啊…會被踢到各種不同的班隊上。所以只要是中央本部的戰鬥班和監視班,我大概都還算清楚。」

「……」
夕和詩歌仔細凝視著最終完成的地圖。

「…請問一下,上面看不到可以通過的地方耶. 」

夕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初季則理所當然地點頭.
「我昨天不就跟你們說過了嗎?」

詩歌也呆楞地往下看著地面上的圖。
初季所描繪的圓圈沒有交會的,只有一個地方。
就是現在三人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赤牧市幾乎正中央的地方。

「啊,雖然不用講應該也知道,就算跑去找員警也是沒有用的唷!雖然員警不會實際搜索,不過至少會四處張貼通緝令吧?還有晚上也絕對禁止移動。特環的存在對一般人而言是不公開的秘密,所以那些傢伙在不容易引人注目的晚上才會正式展開行動。」

要躲避過這麼多敵人的追捕,三天內抵達櫻架市——
夕現在總算瞭解自己打算做的事情有多麼無謀。
三名少女之間,籠罩著一股沉重的氣氛。

「初季……」

詩歌仰望初季。
「沒有辦法可以過去嗎?」

被詩歌凝視的初季搔了搔頭。以木棒的前端,在地圖上畫出蜿蜒曲折的線條。

「只能儘量避開強力的戰鬥員,盡可能不要被發現地前進囉!雖然會需要繞很大一段遠路…不過想要在後天到達櫻架市的話,只有這條路線可行。對了,得先決定相會的場所才行……」

「相會的場所?」

「就是萬一不幸走失時的碰頭的地方啊!這個嘛…你們知道要到隔壁冰刨市之前的冷水橋在哪裡嗎?就在這裏。」

初季在地圖上一處劃上X的記號。

「如果緊貼在這座橋下面飛行的話.應該就能隱密潛入冰刨市了。」

初季近看著夕和詩歌的臉:
「要是真的走散了,絕對要到那裏會合,可以吧?你們都是我救的,不可以中途逃跑喔!」

「…………」
夕沒有回答。手伸進口袋裏,摸到裏面光碟的硬質觸感。

詩歌也和夕是相同的表情,像是在思慮什麼一樣,回視著初季的臉。

「…好吧,就這樣了。」
初季瞇起眼睛。

夕向初季提出詢問:
「特環……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到底是什麼組織?我已經知道(蟲)是真實存在的。不過那些人到底是什麼……?」

初季和詩歌注視夕。

「至少,我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麼樣的人們追殺。」

「你真的要聽嗎?」

「什…什麼意思?」

「沒事——這個嘛……」

初季拾起頭來,以獨特的說話方式開始解說:
「特環的全名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表面上好像是個調查機關,不過事實上是為了捕捉附蟲者,而派出同樣是附蟲者的組織喔!他們將抓到的附蟲者的(蟲)殺掉,使其成為缺陷者,並收容在隔離設施之中。不過有用處的附蟲者就會直接被納為特環的局員。特環在十幾個地方設有分部,赤牧市這裏是中央本部的所屬地。(郭公)所在的東中央分部,根據地在離這裏兩個城市的櫻架市。每個分部底下都有戰鬥班、監視班、實驗班、情報班.特殊班等,一般人和附蟲者們則混合配置在一起。另外,我本來是待在戰鬥班的飛行部隊裏唷!和每次會被分派到不同地方的監視班不同,當有命令時,才會被調去參加戰鬥或是危險任務。」

「戰…戰鬥……嗎?」

「沒錯,小(霞王)跟我是同一個戰鬥班的呢!其實…我和小(霞王)就讀的是同一所學校喔!你們知道霍露斯聖城學園嗎?那個小(霞王)啊,其實平常啊——」  

「咦咦?霍露斯是那間超貴族女校嗎?騙人,初季在裏面念書?你…你真的是有錢人嗎?實在看不太出來……」

「不是啦,學費和生活費都是特環出錢的。因為我是那種浪跡天涯的人,那所學校幾年前又好像發生過不少事情,我們就被派去上學,並進行事後的調查動作。」

初季一邊燦爛地笑著,一邊掐住夕的脖子。似乎是對夕的最後一句話感到不滿.

「其…其他…那個……附蟲者……在很多地方都有活動嗎? 」
從手腕裏解脫的夕繼續詢問。

「恩…不只是附蟲者,特環的協助者也是偷偷地在幫忙喔!」

「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

「那是當然的囉!普——通的人要是知道這些事情的話,特環才不會輕易放過。好一點的,就是簽訂絕對不會洩露情報的契約……壞的話,就會為了封口而一刀子………」

「咦?那…那個…我…剛剛,已經聽到了耶……」

「所以我一開始就先問過你,是不是真的要聽了啊!」

「你…你那樣子講,誰會知道啊?怎…怎麼辦啦…我…我……」

「只要小夕不和任何人說起,應該就不會有事吧……大概。」

決定逃脫方針後,三人迅速從高架橋下方離開。
彎到捷徑行走,進入密集的住宅區。

每當遇到轉角,首先會由夕向前偵察。提心吊膽地從牆壁後方探出頭來,確認四周圍是否有人在。若發現其他人的蹤影,則尋找其他的路走。

三個人小心謹慎地依初季所指示的路線前進。
回頭張望,見到剛剛吃著可麗餅的高架橋。雖然覺得經過不少時間,卻沒有前進多少距離。

——照這個步調下去,今天該不會連赤牧市都無法離開吧……?
夕心中不安的氣球越膨越大。但是若急於趕路而被追兵發現,反而是本末倒置。著急與焦躁的情緒越來越強烈。

馬路的另一頭有汽車通過,聽得到人們的喧囂聲。
國道就在附近。

為了接到預定的路線上,似乎非得經過這個大型十字路口不可。
夕躲在小徑裏觀察大馬路的情形。

「小夕好能幹啊!以前曾經被追過好幾次嗎?」

「才沒有!是初季和詩歌太沒有警戒心了!」

夕的責難使得初季一臉不悅:
「戰鬥員可能會躲藏的地方,我都有仔細觀察。是小夕自己一個人沖得太過頭了.」

「因為不趕快的話…照現在的速度,不要說到櫻架市,連想要離開赤牧市都有困難!」

即使是現在這樣走在路上,夕也覺得胸口快被緊張感擊潰.心裏一直惦記著——有沒有被追兵發現?或是(霞王)有沒有追過來?

這種不安感是夕在這世界上最討厭的東西。她會變得按捺不住,不做點事情就冷靜不下來。

如果是對考試感到不安,只要念點書就可以稍微放心了。但是她現在無計可施。
風吹了過來.
是混雜著汽車廢氣,在都會裏到處都會有的風。

「而且啊,初季你為什麼總是……」

話說到一半,夕注意到詩歌仰望著天空。初季也跟著往詩歌看去。
詩歌渾然不知兩個人正在吵架,她發呆似地注視著天空,舉起雙手並挺起胸膛.

「詩歌?」

「啊……對…對不起。」
詩歌回神過來看向兩人。

「因為覺得風很舒服,所以……」

夕聽到詩歌這麼一說,皺起眉頭。
二月的寒風,除了覺得冷以外,不過是都會裏到處都有的風,沒有任何新鮮戚與感想可言。

但是詩歌看起來很高興地與風接觸。就像是有很長一段時間,連這種風都沒有感受過一樣。

不知道為何,微笑著的詩歌看起來如夢似幻,有種隨時會從眼前消逝一般的脆弱印象。

「我最討厭這種風了唷……」

初季以冷淡的表情說道:
「潮濕又有臭味、空氣又髒…都會的風不管到哪裡都是一個樣兒…令人感到胸中作惡。」

「有不會這樣子的地方嗎?」
詩歌天真地詢問。

初季將手伸向胸前的項鏈,握住垂在項鏈下方的金色戒指。

「我出生的故鄉和這種地方完全不一樣…非常漂亮,總是吹著有海潮味道的風唷. 」

「你不是在赤牧市出生的嗎?」

初季瞇眼微笑.第一次看到她這種表情。

「不是唷…是叫做青播磨島的一個小島……」

「好想去那裏看看啊:去那樣的島上。因為我只知道櫻架市而已。」

詩歌不經意的一句話,不知為何,使得初季一臉落寞。
「那座島…已經不在了唷……」

「咦?」

初季將頭別過,不理應詩歌的疑問。
夕和詩歌都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後,詩歌先開口道:
「初季都沒有問我呢……」

「問什麼?」

詩歌專注地凝視著以僵硬表情回頭的初季.

「一直到昨天為止,每個遇到我的人都會問我…有偷偷跑來找我的人,和被設施的人帶來的人,他們都會問——要怎麼樣才能從缺陷者的狀態中復甦?可是初季卻什麼都不問…」

「你知道那個方法嗎?」

「不知道……」

「反正,我沒有興趣就是了唷!」

「你不想要從附蟲者…變回普通人嗎?不想要得到自由嗎?」

「自由?要是得到自由的話,我就真的一無所剩了唷!」

初季自嘲地笑著:
「我既沒有力量,頭腦也不好。如果變成不是附蟲者的話,我只是一副空殼罷了…連生存的理由和意義都將消失.」

「怎麼會……」

詩歌露出悲傷的表情。初季將眼睛眯成一條線。
「我滿討厭詩歌的那種表情唷…可以不要再擺出來了嗎?」

詩歌緊閉雙唇。雖然還想說什麼,但還是低頭沉默不語.
夕的心中也有說不出的不安感擴散開來。

原以為是像小孩子一般鬧彆扭,卻又突然轉變,露出可怕表情的初季。
會因為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感動,言行舉止總是超脫世俗的詩歌.
每一位附蟲者都像這兩個人一樣奇怪嗎?都是這麼令人難以理解嗎?

——在這一點向心力也沒有的狀態下,她們真的能抵達櫻架市嗎?
夕緊握著口袋裏的光碟。

「聊天就到此為止吧!等下次綠燈的時候就要走過去唷!用跑的或是停下來、做出醒目的舉動都是絕對禁止的唷!」

初季將身體自小徑往外探出,探視路口的情況。
夕慌張地拉扯初季的毛衣.

「別…別條路呢?從那麼多人的地方經過,有可能會被發現的……」

「為什麼?」  

「為…還為什麼咧……那不是太危險了嗎?可以找更安全的地方——」

「現在你還在說這個啊?對我們而言,早就已經沒有安全場所可言,早就豁出性命了。」

初季一臉微笑地說著。回憶起恐怖的地圖,夕感到胃部一陣抽痛。

「對不對啊,小詩歌?」

詩歌以奇妙的表情點頭.夕則是呆楞著。

「小夕下次再這麼說的話,就要受到懲罰唷,知不知道?」

被初季用手敲著頭的夕,呼吸變得急促。
初季和詩歌深知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可怕。而夕到了現在,才真正感受到戰慄的滋味。

「要走了唷!」

馬路上的紅綠燈轉變成綠色,路上整群的行人陸續散開。
夕等三人從小徑走出,混人人群之中。

汽車的喇叭聲、人們的喧鬧聲、從紅綠燈所發出的音樂聲,全都沒有流入夕的耳中。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從耳邊不斷鼓噪而入。

夕低頭看著初季和詩歌的腳步,尾隨她們前進。
但是她突然感受到一股視線,眼神稍微瞥向旁邊

「……?」

在路口的中央,不斷穿梭往來的人群當中,有一位獨自佇立著的嬌小人物在那裏。
是個看起來大約國小高年級的女孩。可能是喜歡心形圖案吧?在短髮上別著心形的髮夾,項鏈上連接著四個心形的小飾品,而且穿著心形圖案的毛衣。與其說是幼小可愛,五官整齊的精悍樣貌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女孩一直注視著三人.但是馬上就移開視線,若無其事似的,往和夕等人相反的方向離去。

「小夕……!」

詩歌走回到不自覺停下腳步的夕身邊。夕回神向前看,初季正往自己的方向瞪著。

「對…對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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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12 04:40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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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的手被詩歌牽引著,走過路口。
三個人馬不停蹄地走人大樓縫隙間的小徑。

一連經過數個轉角,走在住宅大樓林立的小巷裏.
似乎還沒有被追兵發現.走了一陣子後,四周也沒有出現異狀。

「我說過不可以停下腳步了,你沒有聽到我講的話嗎?」
走在前頭的初季,一臉失望地回過頭來。

「對不起……」

原本想要將剛剛看到不可思議少女的事情說出來,夕卻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對方沒有穿著白色大衣,何況夕不認為那麼小的女孩會是追兵。要是講出來,大概又會被初季說是擔心過頭。

「小詩歌,要是夕再有一樣的情形,就不要理她了唷!光是你的笨拙就夠讓我擔心了。」

「這…這跟詩歌沒有關係吧!」

「你們都要好好聽我的指示才行!小詩歌和小夕要是沒有我在,一定馬上就會被發現。」
初季回過身子,先一步往前走。

覺得自己被嘲弄,夕輕聲細語地冒出一句:
「才沒有這回事呢…我也……」

「啊哈哈!這孩子在說什麼傻話?明明就是個包袱。」

「…………」
夕忽然站著不動。

「包——袱,包——袱.從今天起,你的綽號就叫做小包袱啦!」

「初季…你這樣子講太-----」

「我才不是包袱呢……」

小聲抗議的夕讓初季再次停下腳步。她回頭過來,嘲笑說道:
「你喔…既然這樣,我就說清楚吧!小夕只是順便帶著而已喔!順、便、的。要不是詩歌有事要到櫻架市去,早就跟小夕說掰掰了。畢竟就算小夕在,也幫不上什麼忙。」

「我…我有帶錢在身上啊…早上的可麗餅也是—」

「那是你爸爸和媽媽的錢吧?而且只是要錢的話,方法多的是。需要的時候,大不了從路人身上拿就好了。」

「不…不可以做這種事情啦,初季……」

「若是做出那麼醒目的舉動,馬上就會被發現囉.你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懂嗎?」

夕不自覺地提高音量。笑容從初季的臉上消失。

「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看來小夕是我討厭的類型呢!明明弱到不行,卻愚笨地以為自己什麼事都做得到。」

初季的話裏沒有一絲寬容。夕感覺自己的臉越發灼熱。類似的話,昨晚才剛被朋友說過。

「為什麼我得被初季講成這個樣子?初季也是我最討厭的類型啊!根本就不曉得你腦袋裏在想些什麼——」

「哎呀呀,我才是沒有理由要被小夕講成這樣呢!唉,我已經厭倦和小夕在一起了。反正那個光碟也不會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吧…啊,大衣和防風眼鏡要還給我喔,書包拿過來吧!」

「你們兩個不要再吵了…你們再這樣吵下去,我們就到不了櫻架市了。」

「是是,這都是這個小不點的錯。只是包袱就算了,還會一直礙事,真是有夠礙眼的。」

「礙事……?我才沒有礙事呢!我也情願被更強的人救到啊!」

在書包被初季強行搶走時,夕無意中說出這句話。
初季突然停止動作,將夕的書包拿在手裏,瞪大雙眼。

「初季……?」

初季的肩膀不停顫抖。
「我也……更強的話……就把那個女人……!」

夕發現初季口中似乎呢喃著什麼,但初季突然以憤怒的表情怒視兩人。

「小詩歌和小夕死了,我也不會在意喔!只要可以派上用場,你們被殺掉也沒有關係!」

「……!」
夕和詩歌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足足等了三年,終於可以向那個女人復仇了!我要為(老師)和大家報仇——」

「小鬼們的鬥嘴,實在是吵到讓人受不了啊……」
從頭上傳來高音調的說話聲.

最先做出反應的,令人意外地竟然是詩歌.夕和初季被詩歌推開。
三人剛才所在的位置,被黑色影子鑿出大洞。地面像是爆炸般裂開,水泥塊四處飛散。

詩歌整個人覆蓋在夕的上方,保護夕不被飛散的碎片砸到。
夕和詩歌一起舉頭向上看,屏住呼吸。
黑色的霧包覆在矮大樓的屋頂上.在霧中心,的是一名穿著白色大衣的少女。

「(霞王)……!」
夕由詩歌攙扶起身。

鑿穿地面的,是一部分的霧所凝結產生的巨爪.衝擊力量大到連住宅的牆壁都被破壞。

詩歌仰望天空,發出驚歎。
在大樓問所能見到的藍天上,浮現出無數道影子。
是(蟲).應該是(霞王)的夥伴吧?

——為什麼……?為什麼(霞王)會在這裏呢?
夕的雙腳因為恐懼而無法動彈。

照初季的說法,(霞王)應該是配置在赤牧市的反方向才對.為了躲避她,我們才會下定決心選擇現在這條路線。

詩歌與夕兩人和初季被爪子間隔開來。初季丟棄書包,穿上大衣和防風眼鏡。

「……還真是碰巧啊,小(霞王).這一帶應該不是小(霞王)你們的管轄範圍吧?」

「你那豬腦袋所能想到的事情,我們早就看穿了。你們想必是呆呆地,特地選擇不會有強力局員在的地方來移動吧?」

初季瞬間臉色鐵青,不過馬上就展露笑顏看著詩歌。
「你該不會把小詩歌給忘了吧?就算是小(霞王),你也不會以為自己打得過那孩子吧?」

即將把夕壓扁的恐懼感,稍稍後退了一點。
——沒錯,只要有詩歌的力量在,就算是(霞王)也……
詩歌以緊張的神情瞪著(霞王)。

「(鴉),你這傢伙果然是笨蛋啊!」

(霞王)笑著凝視詩歌。
「我從(兜)那裏聽說囉!(冬螢)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吧?在耶誕節被抓的時候也是這樣,明明是自己的(蟲),卻拚命想阻止它對(蟬蟬)以及其他局員發動攻擊。」

「……!」
詩歌臉上出現動搖的表情。

「要是在這種地方使出力量,到底是誰會先死呢?至少本大人是不會輕易被做掉啦!」

聽到這句話,詩歌轉頭看著夕。夕則是一臉錯愕。

「(鴉),這下你懂了吧?這傢伙擁有的是和瓢蟲一樣的全方位殲滅型能力啦!不過和瓢蟲不同,她沒有能夠移動到對自己有利位置的實戰經驗和體力。這傢伙本身就像個核彈一樣。她的臉蛋上沒有寫著使用的注意事項嗎?」

初季瞪大雙眼望向夕。

——我……?是我的錯嗎……?
初季將視線從站著的夕身上移開,苦笑地仰望(霞王).

「竟然會用臉蛋這麼可愛的講法…小(霞王)是不是還沒改掉以前的習慣啊?」

「一想到以後再也不用看到你那張臉,實在是打從內心感到舒暢呢!」

「小詩歌,可以麻煩你先往前繼續走嗎?」

一隻鴉蜻蜓飛到初季肩上。之後鴉蜻蜓的身體變形,向初季全身延伸出觸手.大衣變化成兩對翅膀,防風眼鏡變成一對複眼。初季的臉頰上,浮現出黑色圖樣。

「那邊那隻小的也順便帶著唷!」

「可…可是……!」

「喂喂,你們以為我會說“請慢走”,然後讓你們離開嗎?」

「你就放她們走嘛,好學生的小(霞王).」

「……你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讓(冬螢)跑掉,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吧?」

「趕快走啊,小詩歌.再這樣下去,會有更多援軍聚集的!」

夕注意到了。在面對(霞王)的初季臉頰上,滴下了汗珠。雖然表面上仍然保持笑容,其實初季早已被(霞王)的氣勢壓倒。

「我們可不能在這裏被抓到唷……」

詩歌緊咬雙唇。

「走吧,小夕!」
詩歌抓住夕的手,轉身背對初季。

「可是,初季她——」

「我說過不會讓你們跑掉的!」

「我不是叫你放走她們嗎?」

初季緊急加速,將夕和詩歌頭上形成的爪子用身體撞開。
爪子偏離本來的軌道,掠過詩歌身旁,插到地面上。
水泥地面崩裂開來,地面上的裂痕一直延伸到夕和詩歌腳邊。

「小夕……!」

詩歌在千鈞一髮之際拉住夕的手,她差一點就掉落到地面裂開所形成的懸崖下。
由於衝擊力道過大,周圍的大樓也受到波及破壞。夕被(霞王)驚人的威力嚇得呆若木雞。

(霞王)身旁吹出黑色的雲霧。霧的一部分迅速伸展開來,飛到夕和詩歌身邊。霧在空中凝聚,變化成巨大爪子。

但是,高速震動著翅膀的初季,切入到兩人和(霞王)之間。
「完全不理我嗎?小(霞王)還真是無情啊!」

兩隻觸手從初季背後伸出,抓住木片朝(霞王)拋去。

「你這混帳……!」

木片被霧之盾輕易彈開,但是(霞王)的臉上充滿憤怒的神情。

「小嘍嘍就乖乖的去死吧!」

巨大的爪子接二連三在空中出現.初季在極近的距離下持續閃躲.

「初季……!」
被詩歌拉著手,夕跟著跑了起來。

「……你們要等我唷……」
在破壞聲之中,夕似乎聽見初季即將被淹的微弱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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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初季 PART 2

有數隻(蟲)降落到回避著(霞王)爪子的初季身邊。

他們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本部——戰鬥班第三飛行部隊,也是初季直到昨天為止所隸屬的部隊。除了同化型的初季以外,其他的成員皆為分離型附蟲者。穿著大衣的局員,坐在展翅遨翔的(蟲)背上。

「嗚啦!」

初季發出與自己的高音調不搭調的粗野聲音.
她迅速操控背上的翅膀,以小幅度的圓圈回轉。勉強閃躲過的黑色爪子,將住宅牆壁與電線桿整個撞碎吹飛。

「……!」

無數的(蟲)出現在閃避過爪子的初季面前。是飛行部隊的人。初季在以身體衝撞過來的敵人之間穿梭飛行著。

——小詩歌她們沒事吧……?
初季一邊回避,一邊看著詩歌和夕離開的方向。

「雜魚就要像雜魚一樣,早一點被幹掉吧!」

黑色巨爪從正面襲來。
初季緊急煞車,瞬間變更方向,並加速閃躲攻擊。但是複數的爪子從前後左右急攻而下。

「啊嗚……!」

初季未能完全閃過爪子,右腳感到一陣疼痛。初季咬緊牙關以維持注意力。
——不過是腳而已,我才不需要…我只要有翅膀在就可以了!

初季持續閃避接二連三襲來的爪子與飛行部隊的衝撞攻擊。
看來…將(霞王)和飛行部隊的注意力引誘到自己身上的策略成功了。詩歌和夕現在應該正趕著逃跑吧?

不過,比起這件事——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
初季現在的心情是恨不得用盡全力地大叫一番。

那兩人說不定可以逃過追緝吧?但是不能保證她們會再回到自己的身邊。決定相會場所的時候,她們兩個人也沒有做出回應。初季當然很清楚自己的個性不好,以及被兩人討厭的事實。

但是,初季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若是能夠以實力讓兩人乖乖聽話的話,會令人多麼安心。但是對弱小的初季而言,連這點都做不到。因為自己太弱,所以只能夠依靠(冬螢)的力量。只能夠以欺瞞、給她想要的東西來討取歡心而已。初季也非常討厭這麼卑劣的自己,但是初季不曉得其他更好的方法。

「(老師)…為什麼只有像我這樣的人獨自活了下來……?」
初季在口中喃喃自語。

然而得到的不是答案,是(霞王)的爪子連番向她襲來。
初季雖然想要脫離到(霞王)的攻擊範圍之外,飛行部隊卻阻擋在前方。

「嗚……!」

在不知不覺間,初季的四周已經被包圍住了。隸屬地上部隊的(蟲)們
在住宅屋頂與牆壁上排成人牆.

她只好往空中尋求生路,至少也要逃出(霞王)的射程範圍。初季飛身一躍,快速攀升。

強勁的風壓激烈拍打初季全身。
初季纖細的身體衝破空氣,飛舞到高空上。數秒間就飛到幾乎看不見(霞王)身影的高度。

她在空中停頓,向下俯視。
初季看到慢半拍起飛的飛行部隊。姑且不論飛行的最高速度,加速力與回轉能力能夠勝過初季的(蟲)相當稀少。不管是什麼(蟲)和人,都一樣承受不住加速時的強大反作用力。這點是由於和(蟲)同化,得到強化身體的初季唯一長處。

「就算直接往碰頭地點去也會被追蹤…總之先往反方向——」

初季在空中轉換身體的方向。但在初季的視線裏,看到某個反光的物體飛來。

「?」

某樣物體以驚人的速度從初季的身旁飛過。被物體掠過的肩膀,感到一股像被撞到的衝擊。

初季差一點就失去平衡,勉強回復到原本的姿勢。
追擊沒有間歇地再度朝向擺出臭臉的初季而來。

飛過來的是如同箭矢一般的尖銳物體。數十枝箭像是下雨一樣同時襲來。
初季緊急飛到更高的地方,千鈞一髮地躲過飛箭.往發出攻擊的方向看去
在高聳的塔的瞭望台屋頂上有兩道人影。

「小(木葉)和…小(虎丸)!」

在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待上三年的初季,可以說得上是老前輩了。因為大部分的附蟲者不是被確認成蟲化的預兆而被變成缺陷者,就是因為戰鬥而喪命。尤其初季因為被踢到各個不同的班隊上,所以認識大部分隸屬於本部的局員。

(木葉)是最近剛成為局員的附蟲者,特徵是具有廣範圍視覺能力。而另一位(虎丸)擁有同為廣範圍的攻擊力.射擊能力的破壞度雖然比不上(郭公),不過他能使用的箭幾乎是無限的。這兩人所組成的小隊,以其驚人的視線與攻擊範圍達到強力的索敵能力,建立了許多顯著的戰功。

「……!」

(虎丸)再次射出數十枝箭。在遠方被射出的箭矢,轉瞬間就飛到初季眼前。
初季沒有完全閃躲過飛箭,這次是側腹受到擦傷。

初季穿著的大衣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作為戰鬥服所使用的裝備。以合成樹脂織成的纖維,除了防水、耐火以外,更可以抵擋刀劍、子彈等攻擊。但是並不能完全吸收掉衝擊力道,因此在初季的腹部留下疼痛感.

腳下的飛行部隊逐漸逼近,也看到(霞王)搭在別的(蟲)身上追過來。另外還看到應該是其他部隊的(蟲)從遠方逐漸靠近。

「空中果然是最危險的啊…沒有地方可逃……」
初季發愣似地看著即將包圍自己的敵人。

「(老師),連天空都被搶走的話,就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仰望上空的初季,自言自語著。

炫目的陽光將初季的視線映照成一片皓白。
被染白的眼前,逐漸遭到黑暗侵蝕。
空氣的流動、太陽的溫暖、徐風的聲音緩緩從初季身邊消逝。

——初季看到在深邃的黑暗之中,努力想要抓住什麼的自己的手。
自己的雙手似乎想要某個東西而大大地張開著。但是眼裏所見到的手卻相當弱不禁風,在手的前方也看不到一絲光芒。

初季慢慢合起手掌。
什麼都抓不到,什麼都拿不到,只握到黑暗的手的輪廓逐漸消失。

「……!」

擦過臉頰的箭讓初季返回現實之中.
再度出現風的觸感。

——又是一樣的夢…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看到,難道我就要到盡頭了嗎?
初季咬緊牙關,將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背上的翅膀。手握著由脖子上垂下來的戒指。

「不過,橫豎都是死的話,我也要笑著離開唷,(老師)!我絕對不願意將自己的生命送給這些傢伙們唷!」

(虎丸)的飛箭與(霞王)的巨爪,同時朝初季襲來。
在差一點就會被擊中的距離裏,初季快速向下飛去。

「……!」

(霞王)錯愕的表情在近距離內和初季交錯。
穿越過爬升上來的飛行部隊之間,初季朝地面筆直落下

「別想逃!」

黑色爪子捕捉到初季的身體。夾住肩膀與腹部的爪子與(霞王),都和初季一起垂直落下。

「小(霞王)的怨念還真強耶。太緊迫盯人的女生,是會被討厭的唷!」

「少囉唆!」

兩人眨眼間就逼近到地面上,不過初季並沒有降低速度.

「你就這樣摔死吧!」

「很遺憾,要摔下去的只有小(霞王)一個人唷!」

初季在快要與地面親吻之前扭轉角度,幾乎是呈直角地轉換前進的方向。黑色爪子像是子彈一般旋轉,從初季身上剝離。

「嗚喔喔!」

黑色雲霧所環繞著的(霞王)被拋落到地面上,隕石墜落般的巨響傳遍四周。
初季止住身體的旋轉,改為超低空飛行。(虎丸)所射出的飛箭接連從上空雨落。飛行部隊也在初季的頭上做平行移動。
初季持續閃躲落箭,飛到行人往來的路上

「什…什麼……?」

「嗚哇!」

人們驚訝的表情,一瞬間就被初季拋到後方.
初季一口氣沖出住宅街道。穿越路人與障礙物之間的間隙,飛到沿著國道鋪設的馬路上。

大馬路上的尖叫聲此起彼落,但是應該沒有人能夠清楚確認高速飛行的初季樣貌。可能只認為是有只大烏鴉飛過而已。

大概是害怕波及到一般民眾吧?箭矢的攻擊停止了。但是天空上應該還有追兵,初季見到前方的看板,露出了笑容。

「掰掰,小(木葉)」

初季細語說完後,飛入連接地下的樓梯。
這裏是地下車站。赤牧市內有由數間公司所組成的民營火車在地下行駛。
初季穿過狹窄的通道,朝地下飛去。其他的路人看到緊貼著天花板飛行的初季,都回頭觀望並發出驚呼。

就算是小(木葉),應該也看不到這裏才對。初季在心裏盤算著,解除同化後,搭火車混入一般人之中。

「……啊,我身上沒有帶錢,就直接這樣飛過去吧!」

穿過售票機旁邊,飛越月臺前的剪票口。即使是飛在空中,感應機器似乎還是能捕捉到初季的身影.尖銳的警報頓時鈴聲大作。

不理會沖出來的站務員,初季飛到月臺內。
電車似乎還沒有到站.初季飛越鐵軌,繞到對面的月臺柱子後方。
繞到柱子後,初季解除和鴉蜻蜒的同化,觸手瞬間離開初季的身體,變回原本的型態。

「呼……哈……」

由於初季持續以全速飛行,身體變得相當疲憊。雖然受到周圍乘客的注目眼光,初季仍不在意地脫下大衣和防風眼鏡.

只要能在站務員趕到之前搭上電車,就可以混入一般人群裏了。
在鐵軌彼端的半空中飄出光點.
電車似乎來了。初季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快一點來唷,可愛的小電車……嗯?」
初季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僵硬。

她注意到黑暗之中飄著四個光點。如同頭燈一般地照著前方的四個點,逐漸擴大中。

「嗚……嗚哇啊啊啊啊!」
最先驚覺到的是月臺最邊緣的乘客。

自連接黑暗的空洞內出現的不是電車,而是頭上具有四個大眼睛的巨大的(蟲)。倒三角形的翅膀和叫做行蛾的昆蟲相似。背上坐有一位戴著防風眼鏡的人物。 (注:石蛾為外觀似蛾的水生昆蟲,幼蟲叫石蠶)
四個眼睛直視著初季。

「嗚哇…小(四目)……你的管轄區不是在冰刨市嗎……?」

她呆楞地低喃,穿戴上大衣和防風眼鏡。鴉蜻蜒從發內出現,身體化為觸手與初季同化。
初季之前飛下來的樓梯處也傳出不同的尖叫聲。

「連小(足高)也……竟然派兩個高速移動的精銳前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從樓梯上出現的,是擁有十隻細長腳的(蟲)。不過整個身體是上下顛倒著,長腳刺穿天花板。雖然腳的數量不同,但整體狀似水龜。流線型的身體巾,有一位白色大衣的人物。(注:水龜為身體細長,以前腳捕捉獵物的昆蟲)

初手舞動翅膀,飄到半空中。石蛾和水龜緊接若朝初季沖過來。
樓梯被阻隔。初季不得以飛向鐵軌上.

沖入晦暗的隧道內,仰賴固定間隔會出現的緊急照明燈余暉,初季向前疾行.(四目)發出的閃爍光線從後方追了過來。
地底下的空氣充滿鐵軌生銹的臭味。呼吸到潮濕的微風,初季露出不悅的神色。

「泥土的臭味好令人討厭唷…下次再也不要在地底下飛行了……!」
一邊抱怨空氣品質,初季思考著某件事情。

即使不用現在再確認一次也知道,初季是本部裏位於最弱層級的附蟲者。另一方面.(霞王)、(四目)與(足高)都是被指定為上位火種的精銳。

初季和(冬螢)走散的消息,應該透過(霞王)傳達出去才對。可是為什麼會派出這麼多的上位局員來追捕初季?尤其是像剛剛一樣,在多數的一般人面前露出(蟲)的姿態,這在以前的任務裏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差一點就沖入外露的電線,初季暫停思考關於特環的奇異行徑這件事。地底下視野既差,氣的流動也不明顯。眼看後方的(蟲)們就快要追上無法全速飛行的初季。

首先發動攻擊的是(足高).

(足高)以視線難以捕捉的速度驅動十隻腳,繞到初季旁邊的牆壁上。抬起像針一般銳利的腳,瞄準被(四目)的頭燈所照射的初季.

「嗚……!」
初季緊急蜷曲身體、回避攻擊.

但是(足高)並沒有停止攻勢。(足高)移動到牆壁、天花板或是鐵軌上,從不同的位置連續進擊。

初季死命回轉飛行,不時越過對側的鐵軌以閃躲攻擊。由於能夠活動的空間有限,初季持續做出驚險的回避動作。以現在的速度下,即使是輕輕接觸到牆壁,也會讓初季完全失去平衡。

「所以我最討厭狹窄的地方了嘛!」

四隻複眼的石蛾追上初季了。它打算伸出兩隻腳捕捉初季,腹部的大型口器不斷蠢動著。

(足高)的針腳自上下左右襲來,後方則有(四目)的下額逼近。初季所能脫逃的生路只剩下前方而已。

「呼……哈……!」

由於攻防戰不斷地上演,初季的額頭上滴落汗水。
前方出現微光,看得出鐵軌將分岔為兩條。
另外,初季也感受到微妙的氣流變化。

「既然這麼喜歡追逐遊戲的話…就給我好好跟上唷!」

初季加速邁向分歧點,後方的追兵無法判斷她將會飛往哪邊的鐵軌。
在衝撞上中央牆壁之前,初季展露一邊旋轉身體,一邊變更前進方向的飛行特技「桶滾].
初季緊急回轉,有如滑行一般地切入左側通路。
飛行部隊來不及改變前進方向,不是緊急煞車,就是沖人相反側的通道。

「嘖……!」

初季聽到(足高)咋舌的聲音。他似乎是勉強跟上初季,但是(四目)龐大的身軀為自己惹來了災難,整個撞上牆壁。隧道裏傳出牆壁粉碎的回音。

「…小(四目)還真是認真工作啊……」

然而(四目)並未停下腳步。即使是一邊衝撞牆壁,也仍然猛追著初季。
此時,從初季的正面出現和(四目)的頭燈不同的光源。

「不過,看來危機還沒有解除唷!」

伴隨著沉重的「轟——」的聲響,強烈的風壓向初季等人襲來。
前方出現行駛地鐵的火車。

「嗯嗯……!」

在即將撞上火車之前,初季鑽入牆壁與車體間的狹小縫隙。
從後方傳來了哀嚎聲,看來他們來不及閃避火車。初季看到(四目)被整個撞飛到牆壁上.

和列車交會的時間有數秒之久。初季在驟亂的氣流當中,拚命保持住飛行平衡.身體夾在數十公分的間隙裏,從牆壁與列車之間穿越而過。電車的鳴笛聲響徹隧道,令初季感到震耳欲裂。

伴隨著再一次的陣風,列車已向遙遠的後方駛去。
初季總算平安脫離和電車的交鋒,露出放心的表情。但是——

「啊嗚! 」
初季的右臂出現一陣疼痛。身體失去平衡,飛行陷入失控狀態而旋轉.

「嗚啊!」
後背狠狠撞上天花板的電纜,不過身體也因此停止旋轉。初季在與地面相撞之前,好不容易重新展翅飛翔。

「可惡,真是難纏的傢伙……!」

對初季下毒手的,是行走在牆壁上的(足高).殘存下來的不只有初季一人。

「嘎哈!喝!」
雖然初季想要回嘴,卻因為疼痛而發不出聲音.她以泛著淚光的眼睛,狠狠瞪向(足高)。

在這個隧道裏,似乎是(足高)的機動性占上風。初季幾乎喪失原本速度上的優勢。

初季一邊加速飛行,一邊望著天花板。
初季視線裏看到的,是上方無數的粗厚電纜。這些東西真是越看越礙眼,不只讓通路變得狹

窄,還不時外露出來。
不過,初季腦海裏浮現出某個點子。

「既然是水龜,就乖乖待在水池裏玩耍吧!」
初季露出狂妄的笑容,看著(足高)的臉。

「你說什麼?」

「我從以前就一直想要跟你說了…小(足高)的(蟲)總是帶有青苔的臭味耶!咕咕,咕咕,咕咕咕!」(注:日語裏青苔和雞叫聲的發音接近。)
初季搖擺脖子,彎曲身體做出類似雞叫的動作。

「特環裏最弱的(鴉),竟然敢這麼囂張……!非殺了你不可!」
被初季挑釁的(足高),臉上滿是憤怒。

初季絞盡殘餘的力氣,閃躲(足高)以排山倒海之勢襲來的針腳。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吵死了!給我閉嘴!」

初季閃過如雨點般落下的針腳,向上緊貼著天花板飛行。

「電車若是停下來的話,要求賠償的請款單就交給特環來買單吧!]

「你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足高)的(蟲)將腳瞄準初季的頭部刺下。

初季在針腳刺到之前扭轉身體。針腳擦過初季的臉頰,刺穿天花板上的電纜。
電纜發出藍白色的火花,包覆住(足高)和他的(蟲).

「嘎……!」

(足高)身體向後仰成弓形,從(蟲)身上落下.(足高)在鐵軌上翻滾後撞上牆壁的身影.被遠遠拋到初季後方。

「嗚哇,真的觸電了耶……所以我才討厭這種潮濕的風嘛!」

由於持續暴露在富含濕氣的空氣之中,(足高)的身上也帶有許多水分,加上切斷高壓電纜,使得電流通過身體.

(足高)的身影消失之後,地下隧道再度恢復一片寂靜。看來因為剛才切斷電纜,造成電車停止行駛了。

初季減慢飛行速度.降落在鐵軌上。由於過度的疲勞,造成腳步沒踏穩,整個人翻滾在排列整齊的木板上。

「嗚……呃……」
初季爬起身子,抬起頭來。一隻鴉蜻蜓從渾身是傷的初季身上分離。

「弱小的人,光是要逃跑也這麼辛苦啊……」

牆壁走到盡頭後出現一個樓梯。大概是為了維修列車所準備的吧?樓梯一直延伸到地上。
初季聽到啜泣的聲音。發現那是自己發出來的聲音,原來自己強忍著淚水。

「唉呀?啊哈……我為什麼會覺得想哭呢……?」
一邊走上樓梯,一邊用髒掉的大衣衣角擦拭顏面。

「(老師),我從以前就很弱了……早就習慣了唷……是真的唷!」
前方出現一道溢出光線的門。

初季在門前停下腳步.
打開這扇門到外面後,會有什麼在那裏等著初季?會有誰在那裏等待初季?會等待初季歸來的人,早於三年前就一個也不在了。就這樣死在這個鐵繡味彌漫的隧道裏,又會有誰為她悲傷?

詩歌和夕應該逃到其他的地方了吧?她們怎麼可能會回到想要束縛住她們的初季身邊?

「好想回到島上唷,(老師)…沒有那座島,我的夢想就等於沒有意義了啊……」
從門縫裏露出的陽光,令初季回憶起故鄉的景色。

初季扶在牆壁上,再度走上樓梯。
「不過,我一點也沒有打算就這麼獨自黯然消失唷.(老師)…」

對現在的初季而言,故鄉的回憶只能產生出憎恨。

「死也要帶那個女人一起…殺了那個傢伙以前,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要想辦法活下去!」
初季開啟門扉,離開地下道。

隧道外面是沿著河岸的堤防。小徑的前方似乎是一間遭到廢棄的工廠,生銹的汽車堆積如山地棄置在廣大的用地裏。停用的大型起重機上吊著一台汽車。
初季突然會心一笑。

「啊哈哈…你專程在這裏等我嗎?我好高興唷……」

這是初季的真心話。她作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有願意等待自己的人物存在。在初季的心中,湧起一陣與場面不合稱的欣喜.
汽車山頂上,坐著一位金髮少女。

「我很不能忍受一直被人看輕呢…來做個了結吧,(鴉). 」
背對夕陽(霞王),目中無人地訕笑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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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詩歌 PART2


詩歌牽著夕的手,在狹小的巷道內奔跑.

身體好沉重。
長久以來一直被關在設施裏,讓詩歌的體力驟降。沒跑多久便感到呼吸困難、胸口作痛。

好痛苦.
四年前,以及兩個月前的耶誕節也是如此,詩歌都嘗到同樣的痛苦與恐懼。
逃跑後被抓到,抓到後又脫逃。

詩歌只是一直在重蹈覆轍。
——大助……

相約要再次見面的少年容貌,在詩歌內心裏回蕩著。
——好想見到你……

詩歌緊抿雙唇.
懷抱相同夢想的少年——藥屋大助,他說過想見到詩歌。因為相信大助的這席話,和他的約定成為詩歌唯一的精神支柱,讓她兩個月來一直忍受孤獨。

但以現在的逃亡之身,不能和他見面.
就算現在馬上和他相會,也只會和兩個月前重複同樣的事情。即使詩歌去見大助,也只會給他添麻煩而已。

一心想要取回利菜的畫而逃離設施.
但是詩歌並沒有考慮過,當拿到畫之後,下一步該怎麼做?

初季好像有想要拜託她的事情.詩歌也想要盡可能地達成,初季的願望。
但是之後呢……?

沒有任何目標。
向家人道過最後的告別,也失去最要好的朋友利菜。
現在的詩歌什麼都沒有。剩下的只有約定,絲毫稱不上是希望的---和一位少年的約定.

「呼…哈……」

仰頭望天,看到的是數隻(蟲)飛在上方.

「藏…快藏起來。」

詩歌將夕推引至牆壁邊,兩人躲在樹蔭底下。壓低氣息躲了一陣子後
周旋,絲毫不見意圖離去的跡象。
(蟲)群仍然在上空

「被發現了……初季她……(霞王)…」
夕全身發抖,神情呆滯地緊緊躲在詩歌背後.

詩歌提振起本來消沉的心情。
現在要談以後的事情還太早了。

白堅初季。
海老名夕。
兩個人都是詩歌遇到的同伴,現在的詩歌並不是孤獨一人。
首先要做的是讓三個人脫離這個困境。

「啊……」
夕向背後望去,發出驚歎聲。

詩歌轉身察看,見到數名白色大衣的身影。
詩歌和夕牽手躲入旁邊的小徑裏。
兩人穿梭在迷宮一般的住宅大樓之間。跑了一陣子後,又再度停下腳步。

「又是……!」

在打算轉角的地方,發現白色大衣的身影。
兩人只好折返,另尋道路。

「這裏也有——」

在大樓的屋頂上,看到和(蟲)一起巡視周圍的人物。

「小夕,這裏……」

空地的對面有一道低矮的牆壁。
兩人努力攀越牆壁,走到昏暗的小巷裏。巷子裏的垃圾隨處丟棄,是個飄散著臭味的陰森通道,但是這裏沒有任何人影。

詩歌兩人停下腳步、調整呼吸。垃圾的臭味令人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附近的區域似乎被完全包圍了.

再加上——

「離櫻架市越來越遠了……」
夕發出絕望的聲音。

夕說的沒錯。在回避刺客的奔跑過程中,卻逃到和目的路線完全相反的方向。

「後天非得趕到櫻架市不可啊……」
夕泫然欲泣地癱在地上。

距離中午過了好一段時間,影子逐漸變長.再過不久,太陽應該就會下山,變成晚上吧?

然而不要說是從赤牧市脫離了,詩歌兩人反而比三人當初相遇的地點還要更加遠離櫻架市.可是非得在兩天內脫離赤牧市,並穿越冰刨市。

「怎麼辦……怎麼辦……」

夕緊握著從口袋裏取出的光碟。
詩歌也是同樣焦慮不安的心情。雖然兩人的處境惡劣,不過現在的初季一定更加---

「!」

詩歌和夕被嚇得身體抽動了一下。
小路裏突然響起尖銳的音樂聲。

「什…什麼東西?」

以單調的電子音所演奏的音樂,從垃圾散落的地面上傳來。

「爬行人生……?」

夕喃喃自語。詩歌側頭望向夕。
「這是現在很受歡迎的音樂團體的曲子。可是為什麼……」

「啊……」

詩歌發現在地面上閃爍的亮光。
「手機?」

那是一個折疊式的手機,音樂似乎是來自於來電鈴聲.
詩歌和夕四目相覷。

——為什麼在這種地方會有手機?
在兩人僵直站在原地的時候,音樂仍舊持續響著。

「……」

詩歌膽顫心驚地將手伸向手機。貼在背後的夕並不打算阻止詩歌。
手機和利菜所使用的是同一個機種。詩歌拾起手機,將耳朵貼近。

「請:請問……」

「(冬螢),請你冷靜地聽我說話。」

「……!」
詩歌差一點就讓手機掉到地上。

電話彼端沒有任何前言,以平淡的口吻說著。是個非常冷靜,卻帶著年幼氣息的少女聲音。

「你們幾乎三百六十度的方向都被包圍了。請聽從我的誘導,我會協助你們從赤牧市脫離。」

夕也將耳朵貼到手機旁邊聽取少女的聲音,兩人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你,你是誰……?」

「…請叫我艾莉。(冬螢),請離開赤牧市。隔壁的黑菱市應該比這裏安全才對。」

夕抓住詩歌的手腕。少女的臉上寫滿著對這個狀況的警戒感。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你懷疑這是陷阱嗎?要不要遵從是你的自由。但是再這樣下去,你們百分之百會被中央本部 的人抓到吧? 」

詩歌無法反駁艾莉的話。

「首先,請離開你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戰鬥班的人馬上就會巡邏到那裏。」

「……啊!」

夕突然將身子往後退.詩歌也驚訝地望著夕。
「這只手機……沒有裝電池……!」

將手機翻至背面,應該裝置電池的位置空無一物。

「趕快向東走……! 」
艾莉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

「……」

詩歌一瞬間感到迷惘。
但是馬上就起步向東移動。

「詩歌……!」
夕慌張地跟在詩歌後方.

或許這是陷阱。
但是再這樣下去,必定會如同艾莉所說,被抓到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走出昏暗的小巷後,前面是一條商店林立的冷清道路。在生銹的拱橋對面,看得到汽車往來的寬廣馬路。

「我如果有意,剛才也可以將你們誘導到追兵的方向去。這樣你們可以稍微相信我了吧? 」

「你到底是……?」

「我的事情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請你們現在立即脫離赤牧市。我會安全地引導你們到黑菱市去的。」

「可…可是……」

「我能理解你憎恨中央本部的心情,但是現在應該分秒必爭地到達安全的地方---」

「我憎恨中央本部……?」
詩歌皺起眉頭。

「…莫非,你沒有看到光碟裏的內容? 」
艾莉以驚訝的口吻說道。

「為什麼我會憎恨中央本部?這片光碟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
艾莉沉默不語。

詩歌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我憎恨中央本部…為什麼?
但是艾莉無視詩歌的詢問。

「…目前在赤牧市執行捕獲(冬螢)與回收光碟任務的上位局員一共有五位。(霞王)(木葉)(虎丸)(足高)(四目)……隨著時間經過,負責其他任務的戰鬥員也會聚集到這裏。不會和他們接觸的路線,只有往黑菱市的路而已。」

「不…不行!我們要在後天以前趕到櫻架市—」

「櫻架市? 」

艾莉的聲音之中參雜著困惑。在沉思一會兒後,接著說道:
「(冬螢)……事到如今,你為什麼還要到櫻架市? 」

「……」

詩歌沒有回答。夕也同樣默不作聲.
可能是從沉默裏感受到兩人的堅定決心,艾莉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請仔細聽好我接下來所說的話。你們那裏可以看得到國道吧?首先請跑到國道那裏,然後向東邊前進。」

「可是那樣的話,就會遠離櫻架市了!」

夕大聲喊叫。不過艾莉依舊冷靜地繼續說道:
「再跑一會兒後,你們就會看到一間地下鐵的車站.請不要停下來,直接進入地下道。」

「地下鐵?」

「雖然監視班會在那裏守候,但請你們不要理會對方,一路沖過剪票口。要在從現在起的三分二十秒內抵達. 」

詩歌和夕四目交會.

「刺客正聚集在你們的周圍。要是能搭上地下鐵的話,追兵也無法追趕上來。在沖出包圍後的下一個車站下車,然後請迅速快跑離開車站。如此一來,便能夠到達冰刨市的附近. 」

「……!」

「請加快腳步,還剩下兩分四十五秒,用跑的! 」
在尖銳的催促聲之後,通信中斷了。

詩歌和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沒有時間再迷惑。
兩人在商店街內奔跑.沖出到國道旁,向東邁進。

「啊…!」
回頭向後看的夕,發出夾帶恐懼的聲音。

空中出現好幾道黑色的影子,是(蟲)的集團。
察覺到詩歌們的身影後,飛在空中的(蟲)向奔跑的兩人逼近。

抓住快要停下腳步的夕的手腕,詩歌繼續向前奔跑。路過的行人們臉訝異地回頭觀望不顧一切飛奔的少女們。

前方出現標示地下鐵車站的看板和樓梯。
兩人毫不停息地跑下階梯。

到了地下之後,馬上就有數名人物回過頭來,一看到沖往剪票口的詩歌兩人,便迅速取出白色防風眼鏡戴上。

——監視班……!
他們是追捕過詩歌數次的敵人.監視班平時會偽裝成一般人,混入日常的生活之中。

聽從艾莉的指示,詩歌兩人向剪票口邁進。在前方可以看到電車正停靠在月臺邊。

「車…車票呢……?」
夕困惑地問道.

詩歌不予理會,繼續往剪票口前進。戴著白色防風眼鏡的人們逐漸向兩人接近。

「嘎當」一聲,自動剪票口在詩歌兩人的眼前開啟了。當然,詩歌並沒有放入車票.

「咦…為…為什麼?」

當詩歌和夕通過剪票口後,剪票口立刻關上。追兵的防風眼鏡人們慢了一步,撞上剪票口。
月臺內播放著通知電車即將行駛的音樂。

——還差一點……!
抱著類似祈禱的思念,全力沖向電車。

「啊……!」
夕撞到一位乘客的肩膀,手上拿著的光碟掉落到地面上.

「小夕!」

「……!」
夕在即將出發的電車和光碟之間猶豫.但是少女雙唇一抿,沖向地面上的光碟.

「快點……!」
詩歌抓住夕的手腕跑向電車車門。
但是,撿拾光碟所用掉的時間成為致命的關鍵。

——就在詩歌兩人的眼前,車門關上了.
只差一步就可以搭上電車
電車緩慢地開始駛動。

「怎麼會……」

沒有來得及趕上——
詩歌和夕轉過身子。

詩歌用手敲擊關閉的車門。
戴著白色防風眼鏡的人們正逐步逼近詩歌兩人.

「…!詩歌!」
空氣洩出的聲音忽然響起。

由於夕的呼喊,詩歌回頭一看,加速的電車後方有一道門開著。
敞開著的車門即將通過詩歌兩人所在的位置。

「……!」

兩人能夠順利跳上電車這件事,可以說幾乎是個奇跡。只要時機稍微有點差池,就會和電車衝撞而受到嚴重的傷害.
車門在跳人電車的兩人背後關上了,留在月臺的白色防風眼鏡人們的身影也逐漸遠離。

「呼……哈……」
一陣急促的呼吸後,兩人站了起來。

周圍乘客對兩人投以驚訝的眼光。看到有人跳上行駛的電車中,理所當然會有這般反應。

「到…到其他車廂去吧……」
還來不及調整呼吸,詩歌就拉著夕的手往前頭的車廂移動。

雖然差一點就錯過電車,不過總算能從追兵的手中逃出來了。
沒有車票的剪票口自動開啟,行駛中的電車車門突然打開…奇妙的幫助拯救詩歌兩人。這些大概都是那名自稱艾莉的少女所做的吧?兩人在心裏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大約往前走兩節車廂後,兩人將身體靠在車身上。抬頭仰望天花板,穩住呼吸.

「對不起……」

夕小聲地道歉。手緊握住光碟,將頭低了下去。
「我真的是礙手礙腳呢……對不起,詩歌……」

道歉的夕的肩膀微微顫抖.可能是差點被抓到的恐懼感,讓她感到莫名恐慌。
詩歌回想起初季說過的話。

——你承擔得起責任嗎?
對昨天還是個普通國中生的夕而言,現在的狀況想必是相當的難受。內心應該比詩歌所想的還要更加不安吧?

「小夕…讓我將光碟送到(郭公)手上吧…」

夕張大雙眼。
「有我在…果然會很礙事嗎?」

夕一臉哭喪的表情,抓緊詩歌的衣服。
「畢竟我什麼忙都幫不上…詩歌其實很強吧?卻因為有我跟在身邊的關係……」

「我一點都…不強喔……」

車窗外的水泥牆壁以驚人的速度飛逝。電車和對向的車輛交會,一陣強風搖晃車廂。

「我有好幾次都想過…要是能夠變得更堅強的話…要是我能夠…有不會輸給自己的(蟲)的強悍的話,可能就不會讓許多人受到傷害了。說不定也可以救得了利菜…我只是,比別人看過更多受傷的人而已.」

到目前為止,有無數的人們在詩歌面前倒下。
有的人到倒下以前,還是會推詩歌一把。也有的人在夢想消逝之際,不斷地咒駡詩歌。傷害了詩歌的人,以及為了守護詩歌而受傷的人,詩歌都只能看著他們走到最後。

「我再也不想傷害任何人了…如果小夕不在的話,說不定我現在又傷害了許多人…」

詩歌凝視著夕的臉說道:
「可是,小夕有你重視的人在。還有等待小夕回家的人…如果你遭遇到危險的話,我想那些人會感到非常難過的。」

夕的臉上露出動搖的神情,她應該有許多重要的事物存在吧?

「那個叫做百足的人,若是知道有人能夠接收他最後的思念,我想應該會覺得很高興吧…就算小夕只是接受他的思念,也已經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即使你選擇在這裏將那份思念託付給我們,他一定也能夠接受.如此一來,小夕就不用再經歷這麼恐怖的事情了。」

夕的手不停地抖動著,將光碟從口袋中取出來。
「我…我……」

夕將光碟慢慢拿到詩歌面前.

「恩。」
詩歌微笑地將手伸向光碟。

但是光碟在詩歌接觸到之前被收回夕的身邊。在眼鏡底下,少女的眼眶露出鬥大的淚滴。

「不行……」

「……咦?」

「我知道爸爸、媽媽,還有朋友們都很擔心我…我也是害怕的不得了,想要馬上回家.可是就是覺得不能放棄…為什麼我會這麼想?難道真的和初季說的一樣,我中了催眠術嗎?」

夕將光碟抱在懷裏。
「不是由我來做就不行…因為,是我接受百足的光碟的…所以…所以得要由我送到…」

望著拚命解釋的少女,詩歌露出微笑。
看到現在的小夕,我應該可以覺得高興吧?
詩歌回想起四年前,夢想被(蟲)吞噬殆盡,將要失去生命的自己。

(郭公),你也覺得可以嗎?
抱持和自己相同夢想,接受詩歌最後思念的少年——(郭公).
他現在過的怎麼樣了?

我知道他是一位穩重,但是很堅強的少年。
詩歌想要再和他見一次面.
如果能夠和(郭公)重逢的話,我會好好道歉喔——

由於詩歌從設施裏逃出來了,他可能會接到第三次捕獲(冬螢)的命令。這麼一來,他會以追兵的身分,出現在詩歌面前嗎?

不可思議地,詩歌並不會覺得他很可怕。
(郭公),我每次都給你添麻煩,真的覺得很對不起——
詩歌在心裏,默默地對抱有同樣夢想的(郭公)致歉.

「我…想要找到一個歸宿.一個可以接納我,允許我留下來的容身之處 」

詩歌的一席話,讓夕感到疑惑.

「這是我的夢想.」

「詩歌的……夢想?」

「不論遭遇到任何挫折,即使想要逃避也不會忘記的夢想…小夕現在覺得很害怕吧?」

被詩歌這麼問到,夕雖然困惑,但仍帶著猶豫點頭。

「會想要逃避嗎?」

雖然仍舊帶著迷惑,夕卻左右搖頭。

「你有明明很害怕,很想要逃避,卻怎麼樣也忘不掉的思念嗎?」

夕突然想到某件事,望著自己手上的光碟。握著光碟的手裏凝聚力量。
「我想要將這個交出去…我要到(郭公)的面前去…我要親手……」

「附蟲者的夢想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我想小夕所接收到的,應該不只是光碟而已. 」

詩歌注視著夕。夕一臉靠不住的樣子,但是堅定地點頭。
周圍的乘客忽然變得有些吵雜。

「剛剛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飛過去啊?」

「那是什麼?黑黑的,好像鳥一樣……」

「你看,這邊有更大隻的——」

「……?」

詩歌和夕抬起頭來。
就在此時,詩歌手中發出音樂聲。是手機傳來的來電鈴聲。

兩人在車廂的後端,將耳朵貼近手機。從其他乘客身上傳來責難的目光。詩歌小聲地說著「對…對不起].

『差一點就要被抓到了,你們真的有心想要逃跑嗎?』
手機突然傳來幼小少女的責難。

夕露出不悅的表情。
「是你救了我們嗎?」

『馬上就要到下個車站了。你們準備好了嗎…雖然很想要這麼說,不過發生些問題。』

「咦?」

『在後方的車輛裏,似乎有數名監視班的人搭上電車了。現在正往你們的所在處前進。』

詩歌和夕啞口無言.
「電車會在那之前到達下個車站嗎…似乎有點困難.(冬螢),記得一到車站就馬上…」
通話突然中斷.

「……!」
車廂裏的電燈熄滅。

在車廂瞬間變得一片漆黑後,微弱的日光燈被點亮。應該是切換成緊急照明了.
同一時間,詩歌所持的手機裏發出藍白色亮光。

在有著類似蝴蝶輪廓的光芒之中,翅膀上浮現出狀似英文字母「C」的字樣。
四周變暗的同時,手機浮現出的蝴蝶輪廓也隨之消散。

「喂喂?艾莉?」

失去光芒的手機變得沉靜,不論再怎麼呼喚,少女都沒有回應.車廂內傳出“因為原因不明的停電,本列車在此臨時停車”的廣播。
行駛在地底下的電車逐漸減速至完全停止。

「怎…怎麼辦才好,詩歌…她說監視班馬上就會到這裏……」

被夕緊抓著手腕,詩歌看著車門。
車門旁邊有緊急用的按鈕,是為了在緊急情況下能夠以手動打開車門而設的裝置。

「……」
兩人相覷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夕飛奔到車門邊,壓下緊急按鈕。
在周圍乘客的注視之下,兩人合力將車門拉開。
地底下特有的,充滿鐵繡味和濕氣的空氣流入車廂內.
兩人自列車跳下.

「詩歌,那裏——」
隧道被黑暗籠罩。

「趕快!在監視班還沒有到達之前,從那裏到外面去!」
詩歌望著夕所指的方向。

在地下隧道的彼端,列車的前方看到車站月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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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12 05:08 PM|只看該作者

2.03 初季 Part3


青播磨島是一個人口不到三百人的小島。
在青播磨島上出生的初季,打從一開始便孑然一身。

父親是位漁夫。當提到青播磨島上住人的職業,幾乎不是漁夫就是農夫。另外只有少數的幾間公共設施。

母親聽說是來自外地的人。至於父母認識的過程,不管問誰,都沒有人肯回答。
當初季還待在母親肚裏時,父親便因為捕魚而意外身亡。母親也在產後不久便因病過世。

但是初季並沒有度過孤獨的童年.
在島上因為相似情形變成孤兒的小孩,除了初季以外還有三個人。他們在福利機構裏共同生活。被視為兄弟姊妹而撫育的四個人當中,初季是年紀最小的。初季由哥哥與姊姊餵食牛奶長大。

雖然經常和哥哥、姊姊吵架,但是最後大多是由任性的初季勝利。四人中最小的初季,總是向溫柔的哥哥與姊姊撒嬌。

初季沒有在學校受到歧視,也沒有被同學欺負。在學生只有十多個人的學校裏,每個人都必須和別人好好相處。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這應該也是哥哥與姊姊的功勞吧?因為他們在學校裏一直保持良好的品行,其他人才會接納總是無理取鬧的老麼。

初季特別喜歡青播磨島的夏天。朝陽和煦、海水清澈。由於島上沒有沙灘,也不會有外地的人來這裏觀光。若是登到山丘上,就可以一覽島上全貌和浮在附近海上的漁船。

好想一直待在這座島上——
初季會抱有這樣的夢想,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雖然也有許多島民想要離開小島.不過初季對青播磨島以外的世界一點興趣也沒有.

初季和(老師)的初次相遇,是在剛上國中的那一年。
和平常一樣走到山丘上,看到一位元不認識的青年站在那裏。蓬亂的頭髮受到徐風吹拂著。

原以為對方是一位流浪漢。後來仔細想想,流浪漢不可能會專程搭船跑來這麼偏僻的小島。

「你在做什麼?」
初季毫無戒心地走近青年,一屁股坐在旁邊。

「我在尋找美麗的夢想啊……」

青年對訪客沒有絲毫驚訝的樣子。低頭望向初季,開心地笑道.
「你又為什麼會到這個地方來呢?」

初季很不高興被這麼問。這裏是初季發現的特等位置,才不想被突然冒出來的外人打擾.
「我在尋找美麗的風和海啊!」

初季模仿青年的口吻回嘴。青年苦笑:
「是這樣啊…那麼我打攪到你了嗎?」

「是啊,很礙眼。」

「…我應該要向你說聲對不起,會比較好吧?」

「恩,向我道歉。」

「對不起啊……」

「……」

「我想要在這裏再待上一會兒,可以嗎?」

「不行。」

「…你還真是嚴苛. 」
青年抓抓頭,沒有離開的意思。或許是打算反擊吧?他用好似惡作劇般的表情望向初季。

「你不要太靠近我,會比較安全喔!」

「為什麼?」

「我啊,會吃掉身邊人們的夢想呢!」

「嘿——」

「…還嘿咧,你的感想只有這樣嗎?」

青年是從本島新派任過來的醫生.公共設施之一的診所就是他的住處。
島民雖然對島上誕生的人很溫柔,但是對於外來的人卻很冷漠。除了醫生和病患關係以外,沒有人見過他和別人在診所之外待在一起.
沒有事情而跑到他身邊的人,就只有初季。

「午安,(老師)」

當然,青年是有名字的。但是初季只會稱呼他為(老師),

「啊,有花耶。怎麼會有這個花?」

「這是一位患者拿來送我——雖然很想這麼說,但其實是我在山丘上找到的。 」

「好漂亮,為什麼每種花都那麼漂亮啊?」

「因為它想要讓人欣賞呀!」

「是這樣嗎?」

「騙你的,應該是不想讓人看它吧……」

「…到底是哪一個啊?」

「這就是它們的陰謀。讓你對它產生興趣,目的是希望你為它運送花粉。」

「…我越來越聽不懂了唷!」

「沒錯,花本身並無自覺。若是它們肯說這是陰謀的話,我也可以不用感到迷惘而摘花。」

(老師)看著初季的臉,如此說道。初季完全無法理解他所說的話,一直歪頭思考著:
「就是因為(老師)總是講些令人聽不懂的話,才一直和島上的人處不好唷!」

對於初季的一番話,(老師)回以微笑。
「沒有關係。我這樣子就好了。」

(老師)來到島上過了幾個月之後。初季多了一個小秘密.
常常有一隻像是鴉蜻蜓的奇妙生物會跟在自己身邊。

像是昆蟲的這只(蟲),賦予初季在天空飛行的力量.初季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這並不尋常。初季不敢向哥哥、姊姊,以及(老師)說這件事情,因為害怕被他們討厭。

或者去問(老師),他說不定會知道這個東西。(老師)什麼都知道,再和他相處一段時間吧!如果是他的話,我應該可以把秘密說出來。

有一天,(老師)送給初季一條項鏈。在白金的鎖鏈前端,掛著一個黃金制的小戒指.

「這是什麼?」

「我重要的…過去重要的人送我的東西,現在送給你。」

「這樣好嗎?」

「我希望你可以收下它…不,我認為你應該擁有它。」

「...謝謝你.]
初季很清楚…這是自己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她在心裏發誓,要永遠珍惜這條項鏈。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夠為了自己珍惜的人而使用它。如此一來,這個戒指應該會讓你看到許多美麗的夢想.」

「我才不要唷!我要一直拿著它。」

青年以耀眼的神情凝視漲紅臉頰的初季。平常總是纏繞在身上的疲倦戚
得舒緩許多。

事情就在隔天發生.
初季一輩子也忘不了當時的情景。

——初季生長的島,正燃燒著。
沒有任何預兆,事情突然就發生了。熊熊烈火從整座島上竄出.

好似有生命般蠢動的業火,瞬間便包覆住初季兄妹們所居住的家。哥哥,姊姊們一直到被火舌吞噬的前一刻為止,都只想著要拯救初季。被兄姊們推出家裏的初季,待在原地無法動彈.

如果就這樣站著不動的話,自己也會被燒死吧?但是初季想起(老師)的事,以頹軟的步伐奔向診所。

穿過宛如焦熱地獄般的街道,抵達的診所同樣也被火焰吞沒,溫度高到令人無法靠近。

初季說服自己相信(老師)會平安無事,飛上天空。現在不是隱藏自己的(蟲)的時候。如果從老地方的山丘上眺望,說不定可以發現生還者。

但是從山丘上看到的景象,讓初季徹底絕望。
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燒。

初季的學校、診所、港口,全部都被業火吞噬了.
腦裏浮現(老師)被火焰紋身的形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生長的這座島,本來以為會一直持續的幸福,逐漸化為灰燼。
好想一直待在這座島上——

初季的夢想正在眼前燃燒消逝。
在只能發出呻吟的初季身邊,出現一位女性。

「找到了……我可愛的孩子。」

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中央本部的副本部長——魅車八重子.
擁有將所見之物全部束縛住的「鎖之笑容」的女性。

後來知道的…是青播磨島的悲慘事件被當成因為當時的本部長失控來處理。至於燒掉整座島的理由,連當事人初季都無法得知。從謠傳裏只能夠得知當時青播磨島上的某處,似乎躲藏著「原始三隻」當中的其中一隻,初季變成附蟲者,就是最好的證據。

被稱為「第三隻」的,據說是會產生出同化型附蟲者的原蟲.但是除了同化型被發現的例子太過稀少以外,附蟲者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誰變成附蟲者的。因此鎖定「第三隻」的身分變得十分困難。

「你會原諒我吧?因為我是如此深愛著你……」

初季被八重子擁抱著.她一邊顫抖,一邊恐懼於對方的笑容.
初季絕對不會忘記當時立下的決心。

我一定要報仇——
對奪走哥哥與姊姊的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
對奪走(老師)的——魅車八重子。

我要讓這些傢伙全部都嘗到和大家一樣的痛苦,我要笑著為大家見證,見證他們因為地獄的煎熬而痛苦掙扎的模樣!

——自從失去夢想的那一天起,這個願望就成為支持初季活下來的唯一支柱。

「這附近只有本大人在.如果你打算逃的話,別怪我叫其他人過來喔!」
(霞王)坐在高高堆起的廢汽車上,露出奸笑。

黑色雲霧包覆著金髮少女。那團霧就是她的(蟲)之型態。時而阻斷外來的攻擊,時而化為尖銳的利爪攻擊敵人,正可謂攻防一體的武器。雖然剛剛被初季整個拋落到地面,(霞王)卻依舊毫髮無傷。

「原來你這麼想見我呀!害我都快要愛上你了唷,小(霞王).不過,你怎麼知道我會從這裏出來呢?」

鴉蜻蜒飛降到受傷的初季身上,一瞬間就化為黑色觸手和初季同化。背上生出的兩對翅膀,因為疲勞的關係顯得動作遲鈍。

「看看你的腳邊吧!」

初季照著(霞王)的話往右腳望去。因(霞王)的攻擊所造成的傷痕上,纏繞黑色的霧。

「那個是本大人(蟲)的一部分.只要我不解除,不管你逃到哪裡,都可以輕易掌握到。」

「原來如此,真是方便。」

「在殺了你之前,姑且先問一次。光碟在你手上嗎?」

對於(霞王)的問題,初季再次感到訝異.
她早就懷疑,如果只是為了抓回自己這樣的小角色,整個作戰的規模也實在是太過龐大了。

原來全部都是為了搶回夕手上的光碟。
不過,初季沒想到會先被問到光碟的下落.

「原來比起小詩歌的下落,對你們來說,光碟要更重要啊?小(霞王).…是這樣嗎?」

初季抱著難以置信的心情提出詢問:
「雖然小夕說是從百足手上接過來的,但我可是一點也不相信唷!因為百足早就變成缺陷者了,可是,萬一…那個人真的是本尊的話——」

「本大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霞王)面無表情地說道:
「本大人接到的命令是——抓回從設施裏逃脫的那個叫做百足的傢伙,回收光碟。不管百足是真的還是假的,一點都不重要。」

對(霞王)這樣的上位局員下命令,而且還是比捕獲(冬螢)還要優先的命令。
——看來,那個光碟是比想像中還要糟糕的東西。

初季重新修正自己的認知。
夕手上的光碟,看來有著和(冬螢)相等,甚至是更高的價值。

「嘿嘿,光碟在我手上唷!」

初季信口撒了個謊,(霞王)卻不為所動。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沒有打算相信你說的話。等把你殺掉後,再來仔細搜身。」

「討厭,小(霞王)好色!」

初季心想,這番對話內容還真像笨蛋講的話,亂七八糟的。(霞王)似乎認真進入戰鬥模式了,一點也不理會初季的玩笑話。

俯視初季的(霞王)臉上滿是笑容。那是種發自內心喜悅,高興到接近異常的笑容。

「其實啊,本大人也很期待啊…雖然沒能夠參加兩個月前的葉芝市那場戰役,但是這個比抓回事件發端的(冬螢)還要優先的任務…這代表什麼意義,你懂嗎?接下來還會有比那場戰役更大的戰爭會爆發吧?」

初季露出苦笑:
「小(霞王)最喜歡的就是打仗呢!」

「我愛死了。會來中央本部,也是因為這裏比其他地方有更多戰鬥的機會。」

「我可是最討厭打仗的唷…只要能夠在小島的上空遨翔,我就很幸福了.」

初季回想起青播磨島上的藍天,空氣相當乾淨。天氣好的時候,海水會閃爍發亮。能夠遨翔在太陽與大海之間,對初季而言是無可取代的幸福。

「就是因為你愛說這種天真的話,才會失去故鄉啦!」

(霞王)從廢車的山丘上一躍而下.
「弱小的傢伙…不管被搶走什麼都不能有怨言,即使是自己的性命!」

「啊哈哈,小(霞王),你的意思是要搶走我這條小命嗎?」

初季豎起眉毛。
「難道你們從我身上…搶的還不夠多嗎,(霞王)! 」

(霞王)無數的爪子自初季上方揮落.
初季迅速地逃往側邊,回避掉攻擊。(霞王)飛落至地面,馬上產生出新的爪子。初季緊急升空,飛到天上避難。

「我已經看膩你這傢伙的背部了!」

利爪一個接著一個刺穿周圍的廢車。由霧所支撐的爪子,將變成烤肉串的汽車舉起。
在回顧地面的初季眼前,數輛汽車已經迫近。

「啊嗚…!」
初季未能完全閃躲過,遭小客車撞擊到肩膀。她在空中失速,掉落到接近地面的位置.

(霞王)將爪子刺穿的汽車拋向空中。初季早就知道她的力量,但威力之大還是讓她意外。

到達緊貼地面的位置時,初季勉強回復了平衡。(霞王)的爪擊隨即跟到。
雖然初季千鈞一髮地躲過攻擊,卻逐漸被爪子追上。現在已經進入了(霞王)的射程範圍,要是稍微掉以輕心背對(霞王)的話,一瞬間就會被變成人串。

初季趁隙伸出背上的兩隻觸手,用觸手將旁邊掉在地上的車門卷起,朝(霞王)投擲。

但是圍繞金髮少女的雲霧,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車門彈開了。連發動攻擊的初季本人都覺得很可笑,嘲笑這連要稱為反擊都嫌太過拙劣的結果。
火種三號的(霞王),和不過是無指定的士兵初季,兩人實力的差距一目了然。

「你乖乖站著不動的話,我就不會折磨你,一擊就送你上西天!」

初季很清楚自己因為過度疲勞和受傷的原故,動作變得越來越遲鈍。

——(老師),我才不要這種死法!
初季用力緊咬雙唇,咬到嘴唇都滲出血來。
為什麼自己這麼軟弱無力?

經過三年的歲月…與日遽增的憎恨與憤怒,以及始終未能報復的故鄉仇恨,這全部都是因為初季沒有力量。

——(老師),我好想要力量唷…我好想要變強唷!
被(霞王)的爪子彈飛,初季在地上翻滾。身體撞上廢汽車的小山,頓時感到呼吸困難。

「咕……嗚……!」

「呼…哈…以一個無指定的嘍嘍來說,你倒是讓我玩得頗開心呢!」
(霞王)走近倒下的初季身邊。

在因為疲勞和疼痛而模糊的視線裏,映照出(霞王)的笑容。在初季背後,可以看到一台巨大的起重機.

「小(霞王)……」

「啥?」  
(霞王)中斷舉起爪子的動作。

「現在想起來,我和小(霞王)也認識好久了呢…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可以幫我完成最後的心願嗎?」

金髮少女一時沉默,似乎是在提防初季突然的一席話。

「我可不記得什麼時候和你成為朋友了。不過嘛…有遺言要說的話,我就姑且聽聽吧! 」

「我的故鄉…燒了青播磨島的人是誰?我只知道是由那個女人下命令而已…小(霞王)當時不是也在那座島上嗎? 」

「…不曉得耶。本大人那時候還待在東中央分部,只是聽到可以盡情戰鬥,我才到那個島上去支援的. 」

「這樣啊……」

「我也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你。」

金髮少女臉上的笑容消失。
「協助(冬螢)脫逃,幫助拿光碟的小鬼…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打算去哪裡?」

「……你還不懂嗎?」

「是為了復仇嗎?」

(霞王)的表情變得陰沉。她繃著嘴唇,好像在考慮什麼事情。
「……現在還來得及。把(冬螢)的所在位置和光碟的下落供出來,然後逃到櫻架市去吧!副本部長不會追緝像你這樣的小兵。若是到東中央分部的話,他們應該會肯藏匿你,我也可以向(郭公)求情——」

「小(霞王)真是善良呢…太天真的可是你唷……」

初季在防風眼鏡底下的臉變得歪曲,將力量集中在握緊的拳頭上。
「那個女人想必一點都不把我放在眼裏吧…就是這一點最讓我感到不爽唷!」

從頭上方響起金屬摩擦的聲響。

「……!」
(霞王)仰頭望向上空。

在堆積著的廢車山頂上,起重機的吊鉤所勾住的汽車正搖搖欲墜。
趁著金髮少女動搖的空隙,初季以猛烈之勢往橫向飛去。

——初季背上伸出的觸手,沿著地面連結到起重機。
在對話的期間裏,初季用(霞王)不會注意到的輕微動作讓觸手在地上延伸。

伸長到極限的觸手順著鋼絲,連接到吊鉤的前端。
初季的觸手利用起重機的鋼絲,牽動山頂上的廢車.

「嗚喔喔喔喔!」

廢車掉落到地面,金髮少女的身影被壓在生銹的車體底下。
震動造成山丘失去平衡。廢車山發生山崩,大量的汽車眨眼間淹沒少女所在的位置.

「呼……哈……!」

初季站到地面上,激烈地喘息著,觸手回復到原本的長度。
塵土落盡,廢棄工廠裏一片寧靜.

「啊哈哈……」
露出笑容,初季呆站在原地。

「連這樣也不行嗎…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呢?」
纏繞在初季腳上傷痕的霧並沒有消失。

「你很清楚嘛,(鴉)」
從廢車堆裏冒出的爪子,將廢車一掃而飛。
——裏面露出毫髮無傷的(霞王)身影。

「不知不覺間,你也變得稱得上是一位戰士了…我不會再放水或大意,將用全力將你打倒。」

初季擠出剩餘的力氣浮到半空中,之後一口氣朝(霞王)加速飛行。

「喝啊!」

爪擊如雨般落下。
初季扭轉身體做緊急旋轉,接連閃過爪子的攻擊。當飛到(霞王)的身邊後,用觸手將金髮少女的身體和雲霧一起抓住。
初季帶著(霞王),就這樣快速地往高空攀升。

「沒有用啦!不管從多高的地方掉下來,本大人都不會有事的!」

初季無視少女的警告,直線邁向雲端。
(霞王)在空中產生漆黑的爪子。銳利的爪尖瞄準初季。

「嗚……!」

但是初季連續以大角度回轉。左右搖晃的爪子無法鎖定目標,(霞王)不滿地咋舌。

初季持續朝向上空加速。
加速。
再加速。

「嗚……?」

當少女改變臉色的時候,已經是到達伸手可以摸到雲的高度了,
「你這…傢伙……!難……道……!」

察覺到初季的目的後,(霞王)揮舞漆黑的爪子.
爪子的前端擦過初季的腳,引起一陣劇痛。
但是初季仍然繼續飛翔.
往天上飛去。

——在…這麼快的速度裏…又飛又停的……呼吸……頭也覺得充血……!
這是夕說過的話。之後,她一直到睡著前都一直碎碎念著這件事。

「開什…麼玩笑!本大人…誰都…不會…輸……!」
(霞王)的叫喊聲逐漸變得微弱。

衝破雲層的初季眼前,滿是一片純白。
同時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

身體的感覺慢慢衰弱,眼前原本的白色漸染成黑暗。
然後初季看到的是——一如往常的幻覺.

深邃的黑暗之中,向著虛空伸出手的自己。發狂似地想要什麼東西而在黑暗裏摸索,但是手裏總是什麼都沒有留下.

——我什麼都得不到…什麼都拿不回來……
幻覺過去,初季的速度慢了下來。

在強烈的陽光底下,閃爍著的防風眼鏡裏滲出透明水滴。
——這種事情我也知道…可是我頭腦不好,不曉得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啊
(老師)...

「....」
數分鐘後,初季降落到地面。

她將昏厥過去,全身軟趴趴的金髮少女自觸手中解放。
因為急遽加速的反作用力,導致流向大腦的血液變慢,造成所謂「黑視」的昏厥現象。這是在戰鬥機的駕駛員身上容易發生的症狀。

初季向下望著昏倒的(霞王).圍繞在自己腳邊的霧,也在少女失去意識的同時消散了。

(霞王)也是三年前那天,在青播磨島上的人物之一.或許可說是達成復仇的一部分了。

但是初季卻什麼感覺都沒有,也沒有打贏上位附蟲者的喜悅。
少女不發一語,緊緊握住垂掛在脖子上的項鏈。

對於俯視著(霞王)的自己,心中忍不住覺得非常悲傷。
初季轉過身子,留下待在原地的金髮少女.鴉蜻蜓從她的身上分離出來。

「嘿嘿,我打贏小(霞王)了唷,(老師)……」
拖著自己滿佈傷痕的身體,初季離開廢棄工廠。

「我很厲害吧…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唷……」

獨自呢喃的聲音裏,混雜著啜泣聲。話語到後半段,被一旁電車的行走聲音蓋過。
「…(老師),你誇獎我啊……(老師)……」

這三年來,初季已經習慣孤獨。
失去重要之人的悲傷也總算平復。
反倒是一心想要復仇的意念越來越強烈。

——她本來是這麼以為的。

「好想…回到島上…好想回去唷…我不想要再戰鬥了…好想要回到哥哥和姊姊…還有(老師)在的那座島上去唷…!」

但是,初季從三年前起就沒有任何改變。
不斷想念故鄉,孤獨一人這件事讓初季無限寂寥。這份悲傷已經悲傷得無法承受,甚至會覺得復仇一點也不重要了。

雙腳自然地朝向某個目的地前進。
自己很清楚那裏沒有任何人在。初季知道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會等待她了。
卻仍然不得不往那裏邁進。因為沒有其他可去的目的地,能回去的場所早就不存在了。

當到達冷水橋的底下時,太陽已經染紅。
望著浮在水面上的屋行船,初季走下連接橋下的階梯。河堤上看不到其他人影。
初季的身體逐漸虛脫,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是因為(蟲)吃掉自己太多夢想的關係吧?

「啊哈哈…這裏就是我的臨終之處嗎?」

早就知道的事。沒有人會等著初季。
正當初季將要笑著倒下的時候。

「應……應該不會來了吧,詩歌…她可能被(霞王)解決,或是……」

「放心,初季一定會來的。」

「你從剛剛就一直重複這句話…說…說不定,初季會拋棄我們……」

「……」

「為…為什麼突然不說話了?你要否定我的話啊,詩歌!」

初季睜大雙眼,這些聲音絕對不是自己的幻聽。
兩眼凝視橋下的陰影處。在紙箱堆成的牆壁對側,看到搖晃的兩顆頭。
初季的身體重新湧出力量。心裏不斷剝落的夢想碎片,逐漸回復到原來的形狀。

——「老師」……
初季低下頭,笑容自然地從嘴角邊揚起。

——看來我似乎死不成了唷……
初季抬起頭來。

「嘎喔!」

初季大聲嚇唬,紙箱對側的頭震了一下
「我是(霞王)喔!我、要、吃、掉、你、們、喔!」

詩歌和夕探出頭來。顯露於兩人臉上的是放心的笑容,但是夕馬上就露出生氣的表情。

「初季!你平安無事呢!」

「我…我本來是要逃走的!可是詩歌說…約好要三個人一起到櫻架市去,不聽我說話…」

「初季受傷了。」

「這點小傷,放著就會自然恢復的唷!比起這件事,我肚子好餓喔!小夕買東西給我吃!」

「……」

「怎麼啦,小夕?」

「那個…我…我會努力不要變成你們的累贅的!所以……!」

初季露出微笑.要是沒有夕的一番話,她大概就不會打贏(霞王)了吧?
「小夕才不是累贅唷!」

「所以我也——咦?」

「這種事先擺到一邊,我好想吃牛排或烤肉唷!小夕去買肉來啦,我要肉!」

「才…才沒有多餘的錢可以買肉!」

「肉……」

「詩歌不要做出那種期待的表情啦!」

在夕陽時分的橋下,三位少女的喧鬧聲持續了好一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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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詩歌 PART3


脫離赤牧市的三個人,正窺視著冰刨市郊的一棟建築物.

「就算有人在,又有什麼關係?特環的追兵不會追到這種地方來啦!」

「這…這是在那之前的問題!光是想到被其他人看到的結果…像昨天那樣找空屋過夜一定比較好,一定!」  

「咦——我才不要咧!小詩歌也不想再待在那麼寒冷的地方了吧?」

「恩…恩…啊…可是,那個……」

「不要再囉唆了,走吧,咚——!」

被初季猛然一推,詩歌和夕踏入建築物裏。

「你...你做什麼啦,初季!」

「歡迎光臨!」

「不要自己講臺詞啦!」

「上面寫著櫃檯在那邊唷!」

「應……應該沒有人在吧?雖然本來就是在找無人的地方,理所當然不會有人才對…這,這個要怎麼操作啊?」

「啊,這間房間好大唷!好棒,還有替換用內衣的自動販賣機耶.那就選這間啦!按下!」

「啊!那間房間很貴耶!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挑便宜——」

「啊…好像有人來了。」

「呀——!我們趕快走人吧!快點!」

夕手上的鑰匙標有號碼,三人搭乘電梯,往號碼上的房間邁進。
在走廊和情侶相遇,詩歌和夕貼著牆壁讓出走道。

「嗨!你們相愛嗎?」

「不…不要鬧了,初季!」

三人躲進目標房間,但是即使進入房間裏,仍然喧鬧不斷。

「聽好,因為這房間的關係,錢減少很多。還有,我們只是在這裏稍微休息而已喔!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何況待太久被加收錢就——」

「小詩歌要喝飲料嗎?」

「初…初季!請不要擅自打開冰箱!我說過沒有錢——」

「啊……」

「呀!詩歌,電視!關.關掉!不可以看那種東西啦!」

「好喝,再來一瓶。」

「不要打開來喝!」

越過冷水橋,進入冰刨市的時候已經是夜晚時分。
最後決定聽從初季的意見——夜晚的移動過於危險,隔天再行動。三人都相當疲憊,因此使用僅有的一點錢到住宿設施過夜。

就算如此,也不能住到高級飯店裏。
於是詩歌等人想到去所謂特定目的的旅館過夜。因為櫃檯是采自助管理制度,即使是像她們這樣只有三位少女,也不會遭人懷疑.

旅館外觀雖然老舊,房間內部卻裝潢得很美觀.房間裏有一張大雙人床,以及電視和冰箱。

「我要先用浴室!小詩歌,幫我拿著這個。」
初季將項鏈交給紅著臉,關掉電視的詩歌。

「這是很重要的東西,不要弄丟了喔!還是你要跟我一起洗嗎?我會好好疼惜你唷!」

「才…才不會一起洗呢!疼惜是什麼意思啊?」
做出回答的不是詩歌,而是夕。

「重要的東西……」
詩歌注視著收在手上的項鏈。在銀色鎖鏈前端的戒指被反射的燈光光源照得金光閃閃。

「難道是情人送你的禮物嗎?」
夕以嘲弄般的口吻詢問。初季點頭回應:
「呀——我會不好意思啦!」

「咦!真的是這樣嗎?」

「原來初季有情人啊……」

「不過被特環殺掉就是了。」
褪去毛衣的初季,毫不避諱地脫口說出。

詩歌和夕大吃一驚,不約而同地看向初季。
「咦……?」

「才怪啦!這條項鏈…該怎麼說才好呢…應該算是故鄉遺物之類的東西吧!畢竟其他東西全部都燒掉了。」

初季輕描淡寫地說著,在原地一件又一件脫掉衣服。解開纏頭巾之後的額頭上,有著像是燙傷一般的痕跡。

「你…你在哪裡脫衣服啊?要脫請到浴室去脫!」

「有什麼關係!囉唆的小孩子啊 就要被強制帶走喔!來吧!」

「什…剛…我剛剛不是說過,不要一起洗了嗎……?」
夕被光溜溜的初季帶走。從浴室傳來兩人吵鬧的聲音。

被留下的詩歌,看著手上的項鏈。
——要是得到自由的話,我就真的一無所剩了唷!

詩歌回想起初季曾經說過的話。

「……」
她默默地將項鏈緊握在手心。

洗完澡之後,三人立刻鑽進棉被裏.因為只有一張床,夕被夾在中間.三個人並排睡覺。
或許是太過疲累,少女們沒有任何對話,很快就熟睡了。

——詩歌放心地將身體託付給睡魔。不知經過了多久之後……
她聽到微微的聲響,張開沉重的眼皮。
視線裏有一個在動作中的人影。

是初季。
進入被窩的時候是一身內衣,不過身材修長的女性已經穿好衣服。走向衣架的位置,偷偷摸摸地,不曉得在做什麼。

「……!」
初季拿在手裏的是一張光碟片,是從夕的衣服口袋裏悄悄掏出來的。初季回頭看向床鋪。

詩歌趕緊闔上雙眼,感覺到初季看著安靜沉眠的詩歌和夕。
詩歌再度張開雙眼,視線內看到的是初季走出房間的背影。初季手裏拿著她自己的大衣和防風眼鏡。

——初季……?

「……」

詩歌悄悄下床、穿上外衣,趕緊跟上離開房間的初季。
來到走廊後,已經不見初季的蹤影。
她著急地環顧四周。

通往走廊前方的緊急樓梯的逃生門是開著的,詩歌往門的方向小跑步.
不知不覺間,外頭已經快要天亮了,逐漸明亮的天空迎接詩歌。
初季坐在緊急樓梯上,詩歌反射性地躲在門的背後。

在詩歌的眼前,初季戴上防風眼鏡。伴隨著空氣洩出的聲音,在防風眼鏡的側邊,耳朵上方的位置出現一個細長的空洞。初季將光碟插入其中。

「……」
接著一段期間,初季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過了數分鐘後,光碟自防風眼鏡裏退出,然而初季仍然不為所動。詩歌雖然感到不對勁,但是察覺到初季微微顫抖的肩膀,因而屏氣凝神。

「——非殺了不可……」
初季突然冒出的一句話,由於聲音太過低沉,讓詩歌聽得心驚膽跳。

「那個女人…我遲早要親手讓你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為什麼可以做出這種事情?沒想到那個百足竟然是真的…這樣子,小詩歌不就…你們打算讓附蟲者到死之前為你們賣命多少次——」

初季憤怒地叨念著,詩歌被嚇的倒退幾步,腳碰觸到逃生門,發出「嘎當」聲響。

「啊……」
初季為之一愕.手裏拿著光碟,將防風眼鏡摘下。

「小詩歌,你以為我會這樣逃走嗎?」.
回過頭來的初季,臉上浮現威嚇般的笑容。

「不可能啦!我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小詩歌幫我完成呢!我不會逃跑,也不會放你走的唷!」

被初季的氣勢壓過,詩歌縮緊身子。
「初季……」

「什麼事?」

「初季到底…打算做什麼事情呢?又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關於這個嘛,現在還不能跟你說唷…不過……」

初季抓住詩歌的手腕。強勁的力道讓詩歌皺起眉頭。
「別忘記,救了小詩歌的人是我!等你拿到想耍的東西後,就要按照約定聽我的話唷!」

「……」

「回答呢?應該是“好的,我知道了”吧?」

「如果我聽從初季的話,初季的心情會變得比較釋懷嗎?」
對於詩歌的發問,初季瞬間面無表情。

「項鏈的事情應該是真的吧?初季打算做的事情,如果是復仇或報復的話,我……」
不等詩歌把話說完,初季便粗魯地將詩歌推向牆壁邊。

「你想說什麼?」
初季臉色大變,展露出憤怒的神情,怒視詩歌。

「你不聽從我說的話嗎?既然這樣,逃跑遊戲就到此為止吧!向特環透露我們的所在之處,我也會把你一起拖下水!」

「可是,復仇這種事——」

「小詩歌懂什麼?家人有在自己面前被燒掉嗎?最喜歡的人有被放火燒死嗎?你有看過自己重要的東西,全部都在眼前被燒得面目全非過嗎?小詩歌和我不一樣,因為你那麼強,才會講這種好聽的話啦!像我一樣又笨又沒有力量的人,你要我怎麼——」

「以前有個人和你一樣…也是只會以仇報仇!」

詩歌忍不住放大音量。初季第一次見到詩歌呐喊的樣子,不禁停止說話。
「可是,那個人死了……!」

回憶起過往,詩歌流下眼淚。對詩歌這麼說的少女,轉瞬間就從她面前離開了.
「利菜她……死掉了啊……!」

初季露出驚訝的神情,但是馬上就焦躁地皺起眉頭。
「就算我死掉了,也跟小詩歌沒有關係吧?秘種一號的小詩歌是不會懂的。」

「我已經不想再看到忘了自己的夢想,只為報復而痛苦的人了…事實上,沒有一位附蟲者是強悍的……」

詩歌仰望初季的臉。
忽然一瞬間,詩歌發現纏頭巾少女的眼眸裏失去光芒。然後初季看見她像是突然回神似地搖晃著頭部。

「……!」
詩歌知道這個情形。不會錯…這是夢想即將被自己的(蟲)吃盡前的徵兆。

「初季——」

初季揮開詩歌打算攙扶自己身體的手。

「已經太遲了!這三年來,我每天都只想著要向那個女人報仇!我的雙手…已經抓不到任何東西了!什麼都拿不回來了!所以這雙手,要用來掐住那個女人的脖子!這雙手只是為了殺掉那個女人而存在!」

初季渾身充滿憤怒地用力抓住詩歌,詩歌卻輕柔地將雙手放在初季手上。

「我一點都不強…大概比初季,還要弱很多……」

「才沒有這回事!要是我能像詩歌一樣強的話……!」

「所以…只要這樣做,就能感到安心…當摸著某個人的手時,我就可以稍微放心…因為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像這樣摸著初季的手,我就會感到安心喔!」

初季的眼神因為動搖而遊移不定。

「初季的手,是為了這麼做而存在的……」

「……!」
纏頭巾的少女一陣鼻酸。看在詩歌眼裏,她是一副隨時會哭出來的表情。

「不——」

初季低頭叫喚:
「不要碰我的手!」

她用力將詩歌推向欄桿,並別過臉。有如保護被摸到的手一般,將手緊緊縮在自己的懷裏。

「小詩歌也想要從我身上奪走…我要是連這個心情都消失的話…連憎恨都被奪走的話…不要搶走啦!不要再從我身上搶走任何東西了!」

「初季……」

抱著自己的手,蜷曲背部的初季,就像因為恐懼而膽怯的孩子一般。
詩歌從初季背後環抱住她。被詩歌碰觸,初季的身體震了一下。

「…你們為什麼會待在那座橋下……?」

初季輕聲問道:
「你們會什麼會等我…小詩歌就算沒有我在也…」

「我才不跟你說唷!」
詩歌模仿初季的口吻回答。

初季雖然嚇了一跳,但是馬上就嘟起嘴巴。
「不要學我啦!」

「因為我覺得…應該要和初季再見一次面。」

初季睜大眼睛.

「因為初季救了我,所以想和初季一起到櫻架市去。只有我和夕…一下子就會被抓到了。」

初季一陣茫然.過了不久後,從嘴邊露出淺笑.
「我話先說在前頭,小詩歌可是我的奴隸喔!這一點可別忘了唷!」

「嗯…嗯。」

「當然小夕也是唷!不過小詩歌嘛…我會把你當成比小夕要稍微高等一點的奴隸。」

「我應該說……謝謝嗎……?」
就在詩歌頭歪一邊的時候。

從緊急樓梯逃生門的另一邊,從走廊傳來聲音。

「詩歌!初季!你們在哪裡?」
是夕的聲音。

詩歌和初季從門後探出頭來,看到驚慌失措的夕來回走動著.

「你們去哪裡了?光碟也不在…你們兩個就這樣丟下我……」

夕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為什麼一句話部不說就走了?我說過會努力不要成為你們的累贅啊...詩歌也說過要一起到櫻架市去的…結果,為什麼你們要丟下我啦…嗚嗚嗚!」

夕在最後嚎啕大哭了起來,從附近房間裏陸續出現其他的客人圍觀。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我最討厭詩歌和初季了!」

「……這真是太有趣了,就這樣先觀看一陣子吧!」

詩歌不理睬初季的提案,一心想要趕快回到夕的身邊,讓她安心——

「初季這個笨蛋!詩歌這個悶騷的色鬼!」

正要起身的詩歌,因夕的這席話而停住動作。

「她應該是在說小詩歌之前打開色情頻道的事吧? 」

「想不到你一臉正經卻這樣…好可怕喔……」

「嗚嗚嗚嗚嗚……!」
夕的哭喚聲,就這麼一直持續到天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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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OO 夕 PART 4


自從夕等三人在赤牧市相遇以來,這是第二次迎接早晨。
在度過一晚的旅館房間裏,做好準備的三人面對面討論。

「好了,目標是在今天內趕到櫻架市!還有,詩歌、初季,切記不要做出醒目的舉動喔!」

「是的,班長!」

「誰是班長啊?雖然我在學校的確是擔任班長啦……」

「班長,小詩歌好像有話要說。」

「咦?我嗎?」

「……什麼事?」

「小詩歌說她不想被會哇哇大哭的人,一副很了不起似地指揮。」

「那…那個是……!」
夕知道自己滿臉通紅。

昨晚…應該說是今天早上,夕醒來後,發現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詩歌和初季都不見蹤影,
放在夕衣服口袋裏的光碟也不在原處。夕因此以為兩人丟下自己,稍微哭了一下.

「那是因為你們兩個什麼都沒有說就不見了…然後光碟也不在……!」

「我們只不過是一起去看看旅館外面的樣子嘛!況且,光碟不是好好地放在衣服裏嗎?」

初季說的沒錯,詩歌和初季很快便回到房間。當夕說光碟不在時,初季一邊回答「哪有不見?」然後在夕的衣服裏翻找。隨後從另一個口袋裏探出來的手上,確實握著光碟。看來是自己記錯放置光碟的口袋位置了。

「不…不要管這種人了,我們走吧,詩歌!」

「嗯…嗯。」

正當夕和詩歌要走出房間的時候。
房間裏的內線電話響起。
夕趕到電話機旁邊,拿起話筒。

「對不起,我們馬上出去——」

『不,請不要離開旅館。』
話筒另一端傳來冷靜、稚幼的少女聲音。

「艾…艾莉!」
詩歌和初季轉頭望向夕。

「(冬螢)應該有在那裏吧?請換她聽電話。」

「她說要詩歌聽……」

詩歌對夕的話表示困惑。初季從旁邊把話筒搶走。
「你是昨天幫助小詩歌她們的人嗎?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們的位置?」

初季以低沉的語氣詢問。夕和詩歌將背挺直,耳朵貼近話筒。
「(鴉),我沒有話要和你說,換(冬螢)接電話。」

「我為什麼要聽從一個初次碰到的小鬼頭的命令?不要偷偷摸摸跟蹤在我們後面,讓我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我正有這個打算,把電話交給(冬螢)」

三個人面面相覷,詩歌從初季手裏接過話筒。
「那…那個…昨天謝謝你救了我們……」

『比起這件事情,請別貿然離開那棟建築物。中央本部的戰鬥員正在冰刨市建立包圍網。』

夕等三人啞口無言。
——怎…怎麼會……?他們為什麼會知道我們在冰刨市?

在夕開口提問之前,艾莉繼續說道:
「不只如此,中央本部連櫻架市都派出了局員。另外,或許是察覺到本部的動作,東中央分部也跟著開始行動,雙方勢力從來沒有這麼接近過。疑心暗鬼的本部和分部萬一發生衝突的話…情況會變得非常危險。所以一有可疑的舉動,可能馬上就會遭到攻擊。」

「…………」

『即使冒著可能會和東中央發生爭鬥的危險,對本部而言還是非取回不可的,就是(冬螢)…和那張光碟.如果光碟落入東中央手上的話,到時很有可能會爆發特環內部的戰爭。』

——戰…戰爭?因為這張光碟的關係?
將目光從發抖的夕身上移開,詩歌用雙手拿著話筒。

「小夕手上的光碟到底是什麼東西?和我有關係嗎——」

「不對唷,小詩歌。在問光碟的事之前,得先問這個叫艾莉的孩子一件事情。」

初季一臉嚴肅地盯著話筒。
「中央本部為什麼會聚集在冰刨市?我們離開赤牧市後到達冰刨市的事情.為什麼中央本部會知道?而且連目的地是櫻架市這一點,看來好像都已經知道了。」

「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

「小艾莉,不是你洩露出去的嗎?」
初季以尖銳的聲音質問。

『……』
夕忽然驚覺。

對了,夕曾經不小心對艾莉說出目的地。三人以外知道目的地的人,只有艾莉而已.
不過,如此一來就會產生矛盾。

「可…可是…艾莉昨天救了我們……」

就如同詩歌所說,如果有心陷害,她應該早就在赤牧市下手了。

『沒錯.(鴉)…你有偷偷和外部的人聯繫吧?』

「……咦?」
夕望向初季。

「你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
初季豎起眉毛。

「你到底是誰?給我滾出來!」

「初…初季…」

「沒問題,我現在也正好抵達冰刨市.在街道的盡頭處,有一棟建設中的購物中心,我們就在那裏碰面…你們身邊有可以寫字的東西嗎?我將配置在冰刨市裡的刺客的大致位置都告訴你們.你們就照著——」

「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為什麼知道這些事情?」

『等見到面,我會全部告訴你們。』
艾莉從頭到尾保持一貫冷靜的態度。詩歌在電話機旁邊的便條紙上,依艾莉說明的內容畫出追兵的配置圖。

「……」
艾莉接連舉出來的追兵數量,馬上就讓三人啞口無言。

——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有辦法逃掉啊?
夕在心裏呐喊。
整個冰刨市可說是徹底被追兵埋伏了。

「你要我們相信你說的話?」

初季終於說出話來。雖然語氣裏帶著挑釁意味,表情卻十分沉重。
「難道你們三個人能從滿是追兵的冰刨市中突破重圍嗎?擊退(霞王)的奇跡是不會發生第二次的喔,(鴉).就憑你是保護不了(冬螢)的。」

夕聽到初季咬牙切齒的「嘰哩」聲響。
「可…可是……」

夕提出發言:
「約碰面的那棟大樓地點和櫻架市的方向完全相反…去那麼遠的地方,到達時已經傍晚了…我們明天一定要趕到櫻架市啊!」

『沒有問題.相信我,(冬螢).』

夕看著詩歌,初季也一臉憮然地望向詩歌。
詩歌閉著雙唇,似乎在思考什麼。
很快地,她做出了決定。

「走吧,到購物中心去。」

冰刨市的天上是萬裡晴空,白雲在高空上冉冉漂浮。
離開旅館,夕等人向東前進。
在購物中心碰面吧——

自稱艾莉的少女在說完這句話後結束通話.對於初季要求的「記得要自己一個人來喔」,少女很乾脆地回答[當然].

冰刨市是被稱為所謂市郊住宅區的都市。夾在赤牧市和櫻架市之間的這麼大面積的都會區有許多舊式的建築物。

從冰刨市到櫻架市之間,有一條高速公路穿越其中。夕等人沿著這條在冰刨市內呈現弧狀的道路前進。

三人在路上一再地提高警戒心,而目前為止也還沒有被追兵發現。在艾莉所指導的位置上,好幾次發現白色大衣的身影,正確到令人覺得可怕。

由夕帶頭仔細觀察周圍,接著三人繼續前進。在接近中午時,發生了初季在無理取鬧「我好想吃肉!牛排!烤肉!」的事件。好不容易才用攤販的肉包讓她住嘴,這也成了三人的午餐。

「似乎可以順利到達購物中心呢!」

位於高速公路下方,一邊走在沒有任何鋪設的道路上,夕一邊輕聲說道:
「可是我們離櫻架市越來越遠了……」

雖然說過要相信艾莉,夕的不安卻不斷膨脹。她覺得自己輸給內心的焦躁感,有股現在就想要更改方向,往櫻架市去的衝動。

「那個,那位叫做艾莉的人…到底是誰呢?」

對於詩歌的疑問,擺出一副臭臉的初季不屑地說:
「會說請相信我的傢伙,就是最不能相信的人唷!」

初季仍然對艾莉抱持不信任感。
無法相信來路不玥約人也是正常的,連夕到現在也還是半信半疑。
但是艾莉在赤牧市救了夕與詩歌也是事實,而且現在也因為有艾莉的建言,才能勉強在滿是敵人的冰刨市裡移動。

滿是敵人——
夕思考著,回想起昨天的恐怖情形。

「初…初季,(霞王)真的不會再追過來了吧?對吧?」

初季兩手置於腦勺後方合十,點頭答道:
「應該吧!本部對任務失敗的人是很嚴苛的。被等級低的我打倒後不只會被降級,應該還會暫時遭到謹慎處分。」

「初季好厲害喔,竟然能夠打贏那個人。」

「嘿嘿,再多誇我兩百三十五次吧!」

「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好厲——」

「不可以把她的話當真喔,詩歌……」

「我說啊,小(四目)和小(足高)也是我一個人打倒的唷!」

「是是,讓他攻擊電纜線來打倒的,對吧?我聽過好多次了…不過(霞王)還有些人,不是中央本部裏特別強的人嗎?在這種緊急狀況時做出謹慎處分……」

「那個女人就是這種人。因為本部長常常不在中央本部,就用強硬的手段隨心所欲。」
兩手合在後腦,初季事不關己似的輕描淡寫訴說著。

夕和詩歌沉默不語.
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這個組織,看來不能以夕所知道的常識來看待。除了這個組織以外,關於(蟲)的存在以及附蟲者,還有現在在她身旁的初季與詩歌,都不能以常理看待吧?雖然是後知後覺,夕現在才知道自己其實什麼也不瞭解。

這短短兩天內所發生的事情,和自己過去的生活南轅北轍.夕每天重複過著到學校上課、到補習班補習、和朋友見面的生活……只是不斷反覆相同的流程罷了。本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無論走到世界的哪一個角落都不會變。至少夕所居住的城鎮,在這個和平的國家裏是這樣才對。

但事實並非如此。
夕因為偶然的契機——發現倒地的少年.她只不過轉個頭而已,另一個完全回異的世界便蔓延而至。它總是在自己身邊嗎?或著說,在她轉頭的那一瞬間,兩個世界因此重疊了呢?不論是哪一種可能,夕都已經踏入「這邊」的世界了。

曾經有好幾次的機會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夕卻以自己的意志拒絕。
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這麼做?但是,現在反而覺得原來的生活像是另一個世界。

「嗯嗯——」
夕搖搖頭,可能是因為太累了吧?思考邏輯變得有點短路了。

在和平世界裏,過著一成不變生活的夕已經不在。現在在這裏的是被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追殺。卻仍一心想要到達櫻架市的另一位海老名夕。

「怎麼啦,小夕? 」

「啊,沒有…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你現在再怎麼煩惱也是沒有用的唷!早點下定決心吧!」

「不用你說。我也知——」
夕轉頭回顧,凝視著遠方。

冰刨市被一望無際的橙色給渲染。
三人走在高架橋底下。不知不覺間,已經是黃昏時分。

高樓大廈四處林立,街道的樣貌仿佛是高低不一的積木所堆積而成。城鎮的外觀被夕陽的餘暉照映成一片火紅。

雖然是隨處可見的景象,夕卻莫名看得入迷。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染紅的太陽是這麼地漂亮,這麼地令人感到惆悵。

夕的眼前變得模糊起來。
她察覺到自己正在落淚。

「小夕又在哭了!又感到害怕了嗎?乖乖,不用害怕喔!」

「我…我才沒有哭呢!而且也不是因為害怕…是夕陽太漂亮的關係啦!」

「好,小夕從今天起也是附蟲者了!因為小夕被愛哭蟲附身啦!」

「我才沒有咧!」

詩歌也望向夕陽。
「小夕喜歡夕陽嗎?」

「咦?不…也說不上是喜歡啦…但也不討厭就是了。只是覺得它很漂亮而已……」

似乎在思考什麼似的,詩歌沉默不語。對著頭歪一邊的夕和初季,詩歌回以微笑。

「雖然可能已經不在了,也不曉得小夕會不會喜歡…但如果是小夕的話,應該可以的。」

「? 」

「我知道一張有著很漂亮的夕陽的畫。如果能夠找到的話,就送給小夕吧!」

「夕陽的畫嗎?」

「那是利菜畫的。雖然我不知道理由,不過利菜她總是只畫夕陽。」

「利菜不就是…叫做瓢蟲的人嗎?是那個人畫的圖嗎?」

「小夕想要嗎?」

「當然想!請你一定要給我!」

她是讓一位少年即使拚上性命也想要一起戰鬥的人物。她所畫的圖真的存在的話,我很想看那是什麼樣的畫。瓢蟲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是用多深的思念來畫夕陽的呢?

「小詩歌想要的,不是瓢蟲的畫嗎?」

「不是的,我想要的是另一張畫。」

背對夕陽,三位少女走在小徑上。個子高的初季,在地面留下最長的倒影。
三人默默走了一會兒後,初季毅然決然開口道:
「瓢蟲…利菜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初季雖然好幾次想要問,但都因為錯過而無疾而終。
「記得你說她是…(蟲羽)的領袖,對吧?」

初季首先自問自答。她之前已經聽過說明,知道未登錄在政府名冊裏的附蟲者,反抗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而組成的集團就是(蟲羽).

「那個…我也想知道更多關於她的事情。」

「恩——記得瓢蟲好像也是在赤牧市出生的。我印象中,應該曾經看過她一次吧?雖然當時因為離得很遠,所以無法看清楚臉蛋。她的資料到現在還是被視為嚴重機密呢!人都已經死了,不曉得為什麼還要這樣保密?」

「詩歌呢?你和利菜是朋友吧?」

「她是一位很堅強,而且溫柔的人喔!」

詩歌注視著夕。她的臉上帶著幾分惆悵,卻沒有憂慮的笑容。
「我想當你們看到那幅畫之後,就會瞭解利菜是什麼樣的人了。」

夕本來打算想像瓢蟲這位人物,但還是打消了念頭。她是和夕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少女,再怎麼想像也無法揣摩到吧?

「那(郭公)呢?他是什麼樣的人呢?」

詩歌對夕的詢問回以笑臉。和先前帶有陰霾的表情不同,看起來有些高興。
「(郭公)也和利菜一樣,是個既堅強又溫柔喔的人.」


「啊哈,你說(郭公)溫柔?」

初季對詩歌的話,難得地投以帶有嘲諷意味的笑容。
「小詩歌是認真的嗎?那個惡魔怎麼可能會溫柔嘛!」

「初季討厭那位叫做(郭公)的人嗎?他不是和初季一樣,都是特環的附蟲者嗎?」

「不要把我和他混為一談啦!特環的局員幾乎每一個人都恨死那傢伙了。不曉得有多少附蟲者就是因為被他抓到,才會變成特環的手下…不過被打成缺陷的附蟲者更多就是了。在我的立場看來,(郭公)和那個女人一樣…都是純粹的殺人魔而已唷!」

「不…不是的,(郭公)他是……」

「小詩歌不也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變成缺陷者一次過嗎?如果遇上那傢伙的話,小夕一定會被殺掉的。畢竟(郭公)可是比小(霞王)還要殘酷的唷!」

被初季這麼威脅,夕再度感到害怕。
連詩歌都敵不過的對手,而且是比(霞王)還要殘酷的人物——(郭公).
本來只考慮到要去和他見面,卻沒想過會發生什麼事情。就算和他見到面,難道(郭公)就肯收下光碟嗎?

在因為杞人憂天這個老毛病發作的夕旁邊,詩歌仍對著初季表示抗議,但卻被身材修長的初季按住頭頂玩弄著。

——(郭公)…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他應該不會像(霞王)一樣突然,跑出來襲擊吧?

不論再怎麼想,都只會想到不好的結果。夕知道這是自己的壞毛病,但就是改不過來。
夕眺望著夕陽,闔上嘴唇。

——還剩下一天……
為了保護機密,保存在光碟裏面的資料會自動於三天內銷毀。雖然不知道資料錄製的正確時間,然而依照初季所說,大概是前天的傍晚左右。換句話說,她非得在明天的這個時候之前,將光碟交到(郭公)手上不可.

——到了明天的這個時候,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夕突然思考起這個問題。
或許平安無事地把光碟交給(郭公).
也或許被追兵抓到,命喪黃泉。

「……」

夕振作起幾乎要被不安與恐怖逼垮的崩潰心情。
我是下定決心才來到這裏的!

——你有明明很害怕,很想要逃避,卻怎麼樣也忘不掉的思念嗎?
她回想起詩歌說過的話。

有的。


夕的胸口裏,很確實地存在著這份思念。
想要送達光碟。
夕是為了將受託付的思念傳達給(郭公),.才會來到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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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12 05:2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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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這裏沒錯吧?」

夕等三人抵達和艾莉約定的碰面場所。

寬廣的工地裏不斷傳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在非工作人員禁止進入的牌子旁邊,有一個上面寫著「冰刨購物中心建設預定地」的看板。

在鋪設中的工地對面,看得到不同大小的建築物。那裏應該就是購物中心的主要區域吧?在遠方可以看到發出巨響的挖掘機。

「啊,那裏……」

詩歌以手指比著工地裏的一處。
在停靠著的堆土車陰影底下,有一道小小的人影。

「還真是個小鬼頭呢……」
初季語帶警戒地小聲說道。

如同依據電話裏聽到的聲音所想像一般。看著這裏的人物,是個年幼的女孩子。看到滿是愛心圖案的衣服,夕瞪大雙眼。
是在赤牧市的紅綠燈路口遇見的那位女孩。

「啊,是那個女孩!」

「小夕?」

「她曾經在赤牧市的十字路口看著我們!所以那個時候,我才會不自覺停下腳步……」

「原來我們從一開始就被她盯上了啊!」

三人慎重地接近愛心圖案的女孩子。

「特環…好像不是…也沒有穿著那種大衣…]
詩歌輕聲細語說著。初季點頭回應。

「我幾乎認得中央本部裏,所有戰鬥班和監視班的人的長相。沒有像那樣的孩子在裏面。」

雙方的距離不斷縮短。
在推土機的陰影之下,夕等二人秈女孩子面對面接觸。

「你就是…艾莉嗎?」
詩歌提出詢問。

少女凝視詩歌,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初季走近艾莉,彎身撫摸少女頭頂。

「你比我想像中還要更小不點耶!好了,你到底足何方神聖?全部老實招來吧!」

「……」

艾莉僅移動眼珠往初季看去。
少女的雙眸裏,浮現藍白色亮光。

「……!初季!」
詩歌察覺到不對勁,對初季作出警告。

愛心圖案的少女舉起小手,以食指比著初季的額頭。
纖細的指頭前端,有許多藍色的蝴蝶翩翩飛起。

「我還是第一次和無指定的你見面呢,(鴉)…當然你也不會加道我的能力。」

蝴蝶從艾莉的指尖彈開。
感到錯愕的初季眼前,瞬間被藍白色閃光包覆。

「初季!」

「初季!」

初季的表情停留在瞪大眼睛的狀態下僵硬不動。不只是表情.連彎著身體的姿勢也如同時間靜止一般停頓.能看得出微微晃動的,只有望著空氣的眼球。
艾莉用食指指著打算向初季伸手的兩人。

「我叫做堀內愛理衣——隸屬於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中央本部,情報、特殊、實驗班的秘種二號局員,代號是(C).秘種一號指定附蟲者(冬螢),以及海老名夕,我要拘捕你們。」

自稱愛理衣的少女冷淡地說道。這毫無疑問地是電話裏所聽到的聲音。

「為…為什麼……?」

夕一邊退後,不自覺喊道:
「你不是在赤牧市救了我們嗎?」

「……」

藍白色的火花從沉默不語的愛理衣的身體裏冒出。火花在空中聚集,變化成許多隻蝴蝶。翅膀的部分上有著英文字母「C」的字樣。夕回想起曾經在圖監裏看過的白鳳蝶。

夕突然感到一陣晃動。原來是詩歌為了保護夕,而將她推離愛理衣身邊。

「你對初季…做了什麼?」

詩歌讓夕躲在自己背後,和愛理衣形成對峙局勢。平常很安靜的詩歌,語氣中帶著憤怒。

「我只是讓她腦中的電流暫時混亂一下而已。雖然要一段時間後才會恢復,但是不會留下後遺症。這是我的能力的一部分,因為需要和人物接觸,所以才讓她靠近我。」

令人出乎意料之外,愛理衣相當坦率地回答。詩歌反倒因此困惑,聲音顯得微弱許多。

「你…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們的位置——」

「你們持有從百足手中奪走的光碟,而光碟裏面所保存的資料是我的“記憶體”資料中,其中的一個備分。就如同互相牽引的磁鐵一樣,我能夠找出具有電子情報物體的所在位置…這也是我能力的一部分,連中央本部也不知道我有這項能力。」

「……」

「我回答了問題。接著換(冬螢)…換你回答我的問題了。為了和你冷靜的對談,我才會一個人來到這裏。」
年幼的少女仍然維持一貫機械性的語調。

「請你回去特環吧,(冬螢)。」
少女知道詩歌急促地倒抽一口氣。

「你應該很清楚自己是個多麼危險的存在,何況你又擁有害怕傷害他人的良心。當你走到外面的世界後,本來應該不會有事的人也會受傷。這幾天能夠來到外面,你應該滿足了吧?不要再任性了,回去你的容身之處。」

「……!」
詩歌露出動搖的表情。

「在眾多附蟲者之中,你是特別危險的一個。光是存在,就會不斷傷害到周圍的人…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吧?要是沒有你在,不曉得有多少人能夠平安無事留下來!」

愛理衣的言談,似乎嚴重動搖詩歌的決心.詩歌張開嘴打算說些什麼,最後卻還是緊抿雙唇,沉默以對。
但是愛理衣的話,也使得夕萌生出新的情感.

「你到底…在說什麼……?」

夕很自然地脫口而出。(C)和詩歌望向自己。
「要是詩歌不在?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你要說這種話...?」

「什麼事都不懂的小鬼…閉上你的嘴,海老名夕。」
愛理衣不悅地回應,然而這只是讓夕爆發出憤怒而已。

「你知道詩歌的夢想是什麼嗎?還是你雖然知道,卻依然說特環是詩歌的容身之處嗎?」

「要是你打算妨礙我和(冬螢)交涉的話,我會讓你也動彈不得喔!既不是附蟲者,也什麼都不知情的普通人,給我在旁邊乖乖閉上嘴吧!說得難聽一點…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確實不要存在會比較好。」

「詩歌說她是第一次吃到可麗餅!」
夕大聲喊叫。雖然仍然因為害怕眼前的少女而無法移動腳步,嘴巴卻擅自為詩歌辯護起來。

她面向皺著眉頭的愛理衣說話:
「詩歌說她只有瓢蟲這麼一位朋友而已!她明明是這麼的溫柔…為什麼你要對詩歌,說出『不要存在比較好』這樣的話?」

「那是因為你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又怎麼樣?你才是一點也不瞭解詩歌!」

詩歌一臉驚訝地望向夕.
本來冷靜的愛理衣表露出憤怒的神情,面容扭曲.

「(冬螢),你應該會和我一起走吧?」

「如果我聽從你的指示…初季和小夕她們呢?」

「…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她們兩位。」
年幼的少女如此回覆。

詩歌看著夕,接著望向不動的初季。
「或者,你希望因為自己的任性而害了她們?」

艾莉的一句話,讓詩歌大為動搖。詩歌以幾乎落淚的神情望向夕和初季.

「我……」

詩歌自夕身邊走離一步。
「我再也不想傷害任何人了……」

「詩歌……!」

詩歌遠離夕的身邊,慢慢走向艾莉。

「!」
詩歌悲傷地注視夕。艾莉在另一側露出微笑,一改先前的冷酷.以銳利的眼神盯著詩歌。

夕在下意識裏,抓住正要離開自己的詩歌的手腕。

「小夕……?」

「這…這種事情不是很奇怪嗎?」

夕將詩歌拉近,用力瞪著艾莉。
「為什麼只有詩歌必須受到這樣的委屈?詩歌想要做的事情有這麼不能被允許嗎?只不過是想要自己的容身之處,不過是這樣而已……!」

詩歌望向夕.
「而且你所講的話也有好幾個矛盾的地方!想要說服詩歌的話,之前應該早就有好幾次的機會了!再加上…不說一句話就突然攻擊初季,誰相信你不會再傷害我們!」

艾莉臉色大變,一臉厭惡地瞪著夕。
「海老名夕……!」

「回答我!為什麼把我們叫到這種地方來?」

「艾莉……」
夕和詩歌凝視著少女。

愛理衣沉默不語,然後露出不像少女的兇惡臉孔怒視詩歌。
「……要是你肯乖一點的話,就可以讓你不會感到任何痛苦而死去了!」

夕和詩歌張大雙眼。
「原…原來你打從一開始…就打算要殺了詩歌……?」

「中央本部絕對不會更改“捕獲”(冬螢)的方針…我絕對不會承認這麼輕鬆的處罰!要是你打算造成他的困擾的話,我就先殺了你再逃亡!」
(C)的毛衣因為帶電而發出激烈的火花。

詩歌低吟道:
「他……」

「這麼說來,向中央本部洩露我們目的地的人也是——」

彷佛回應夕的疑問一般,從少女豎起的頭髮裏,飛出許多隻藍白色的蝴蝶。
「只要剝奪你們能夠逃跑的場所,你們就非來這裏不可…如此一來,我總算可以在沒有人干擾的地方殺掉(冬螢)了!」

「為…為什麼?」

愛理衣走近滿是疑惑的詩歌。
詩歌緊抿雙唇,握起夕的手。兩人從愛理衣身邊逃開。

「初…初季她……」

「艾莉說過,時間到了就會自然會恢復…我們現在只能先逃走了……」
詩歌一邊跑回小徑,一邊說著。

夕露出一臉憂愁。雖然詩歌是說「我們」,但事實上並非如此,詩歌是為了保護夕而逃跑。自己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要成為累贅…但光是和愛理衣對峙就寸步難移。

愛理衣身上飛出的蝴蝶接觸到推土機。
推土機瞬間被藍白色火花包覆,引擎發出陣陣巨響。
大型推土機朝兩人疾駛而去。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詩歌嚇得停下腳步。夕看到駕駛座上沒有人駕駛。

——小夕才不是累贅唷!
初季的話語浮現在腦海裏.
我才不是累贅!
夕在心中自我呐喊,但是兩隻腳就是不聽使喚。

比夕的身高多出好幾倍的車體逼近眼前,如同電影慢動作一般,夕清楚地看出接近兩人的推土機的動作。

——心臟的聲音真是吵死人了!
在夕的腦袋裏,其他冷靜的部分說著.

——指尖好冷。
夕極度冷靜地觀察自己的身體狀況。
喉嚨好渴,雙腳不肯聽話.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恐懼,因為不安。

——為什麼?
因為面對的是不清楚真面目的人,因為對手是來路不明的(蟲).

——既然如此……
將對手的真面目——揭露出來!

「……!」

夕用身體撞擊詩歌的背部。
兩人一起在地面上激烈翻滾。推土機隨後快速通過兩人原本所在的位置,衝撞上停在前方的怪手,兩台大型車橫倒在地上.

「小…小夕。」

詩歌回神過來,看著護在自己身上的夕。
夕將臉抬起。她現在應該是一副淚水呼之欲出的表情吧?但是已經顧不得這種事情了。

夕用力敲打到了這個地步仍不為所動的雙腳。
快動啊…我的腳!我可是為了讓你恢復原狀才這麼辛苦的!
膝蓋的抖動停止,夕連忙和詩歌同步起身。

回頭一看,只見白鳳蝶接二連三地從愛理衣身上飛出來。
建築機械接觸到蝴蝶後,機體被藍白色火花包覆,引擎發出運轉的聲音。

「詩歌,往這邊……!」

夕握住詩歌的手往前跑。
在夕視線前方的,是購物中心的主要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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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詩歌 PART 4


詩歌兩人朝向有許多尚未完工的建築物區域奔跑。
背後傳來引擎聲響。
無人駕駛的汽車追逐詩歌而來。

「詩歌!」

夕跑上用挖起來的土所堆成的山丘,回頭轉向詩歌。
引擎聲自後方逼近。

「嗯…嗯!」

詩歌拚命跑向伸出手來的夕身邊.當詩歌越過小山丘後,無人汽車一輛輛地沖上土堆。

「……!」

在詩歌和夕的頭上落下一陣陣沙土,街上土堆的車子順勢飛越兩人頭頂.全部的汽車都著地失敗,在翻轉落地,互相衝撞後停止。

「呀啊!」

在黑煙的對面,土堆上看到一個矮小的人影.
是愛理衣。少女的背後還有無數台汽車等候著,每個駕駛座上都沒有握著方向盤的人.
汽車持續對土堆發動撞擊,土堆的防壁逐漸被削減。

「詩歌,這邊!」

詩歌和夕跑向搭建中的購物街。  
回頭一看,愛理衣正穿越過小山丘。

藍白色火花從心形圖案少女的全身上下冒出來。火花化為無數隻蝴蝶,往不同的方向散開。與蝴蝶接觸的無人建築機械,發出引擎運作的聲響。

「那個(蟲)到底是什麼……?」

詩歌不禁感到疑惑。愛理衣的(蟲),是詩歌從來沒遇見過的類型。
大型怪手從背後以猛烈的速度迫近.
地面變成水泥材質,寬廣的步道夾在許多建築物之間。

「既然艾莉是操控車子的話…到建築物裏,應該就追不進來了!」

夕牽著詩歌的手,朝眼前的建築物移動。那裏似乎是購物街的資訊中心.兩人全速向敞開的緊急出口奔跑。

「詩歌,趕快!」

詩歌被夕拉著,兩人緊鄰在一起,闖入中心大樓的緊急出口。
「呀……!」

怪手以一步之差撞上緊急出口兩人的身體被衝擊力道推擠至昏暗的通道上。怪手整台卡在緊急出口處,停止不動。

「往…往上……!」

「嗯…嗯。」

兩人在緊急照明燈底下爬上樓梯,然而由於一路上都在全力奔跑,爬到三樓的位置時,兩人已經精疲力盡了。
昏暗的通道裏並排著許多扇門。

「那個人的力量到底是什麼……竟然可以自在控制車輛……」

詩歌和夕並坐在一起,低聲說著。夕則是聳聳肩膀,左右搖頭:
「我覺得應該不只是這樣。如果只會操控車子的話,初季應該不會變成那---」

夕中斷談話。
昏暗的通道上,照明設備一個個亮了起來,同時警報聲大作,三樓通道的防火鐵卷門從手邊開始,一個接著一個關閉。

「什…什麼……?」
詩歌感到困惑。從樓梯下方傳來的腳步聲逐漸接近。

夕似乎想到什麼事情說道:
「是電!艾莉會操控電流!」

詩歌和夕爬上樓梯,但不過才走了幾個階梯就停下腳步。連接樓上的樓梯,被堆積著的水泥袋擋住去路。

樓上似乎還沒有完成,沒有通道和圍牆。除了幾根柱子以外,整個空間是空蕩蕩的一片。

「在解釋初季的狀況時,她也說過什麼腦中電流之類的話…我記得最近的汽車,好像都開始用電來控制了……」

「剛剛的鐵卷門也是同樣的道理嗎?」

「可是就算知道這件事情,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話說到一半,夕睜大雙眼。詩歌皺著眉頭,追尋夕的視線。
在樓層兩側的玻璃窗外,停著許多起重機。
起重機晃動掛鈎,將吊在鋼絲端的物體拋入大樓內。

「呀啊啊啊!」
夕的尖叫聲被玻璃碎裂的巨響抹消.

起重機拋入大樓裏的是小型的移動式怪手。雖然大部分撞到柱子而倒在一旁,剩下的數台怪手則緩緩啟動機首的部位。

面對逐漸縮短距離的小型建築機械,詩歌兩人嚇得目瞪口呆。她們在近距離下才發現,車體全身被藍白色的電流所籠罩。

履帶削減地板的聲音將詩歌兩人包圍住。帶有泥巴的怪手前端,從詩歌的頭上揮下.

詩歌和夕閉上眼睛。「咚」的一聲,詩歌的身體受到震動波及。
——從遠方傳來金屬撞擊地板的聲音。

「……初季!」

當詩歌張開雙眼後,看到的是逐漸遠離的中心大樓。初季翅膀的震動聲絲毫不遜於風聲,傳進詩歌的耳朵裏。
擁有兩對翅膀的初季抱著詩歌,身旁也有被兩隻觸手抓著的夕的身影。

「初季!」

「讓你們久等了!唉呀,姊姊我以為對手是個小鬼,結果不小心太大意了唷!」
初季用一如往常的悠哉口吻說著,正打算飛越中心大樓。

「……!」

初季突然臉色大變,急忙改變前進方向,向下滑行。三人身邊有個物體以驚人的速度飛過,定眼一瞧,似乎是前端尖銳的箭矢.

「要避難去了,好好抓緊囉!」

初季緊貼在地面做水平飛行,進入購物街裏的一棟建築物內。
那是一間尚未完工的電影院。飛過鋪設到一半的通道,進入大約只裝好一半椅子的視聽室。

初季橫越過大螢幕面前,在房間的角落處降落。
「躲在這裏,小(木葉)的眼睛和小(虎丸)的箭就都追不到了唷…結果那孩子到底是誰?」

「她好像是特環的情報班還是特殊班之類的…名字叫做(C).」

「啊——原來是那孩子啊!聽說她最近被更改為秘種了唷!如果是情報班的人,那我就不認得了。畢竟無指定的附蟲者,是拿不到可以利用情報部資料的通關密碼。不過戰鬥班和監視班也就算了,為什麼連情報班的小(C)也會來這裏?」

「那個孩子說要殺了我……」

「殺了小詩歌?」

夕飛撲到歪著頭的初季身上。
「怎麼啦,小夕?很害怕吧?乖乖,已經—」

「初季平安無事呢……」

抬起頭來的夕滿臉淚水。
初季表情變得僵硬.

「太好了…一想到你不知道變得怎麼樣了,我就……」

初季神色訝異地望著哽咽的夕,然後將視線由夕身上轉至詩歌,她正微笑看著自己。

初季臉色急轉直下.
別過視線,初季將夕從身邊挪開。

「比起這件事,現在更重要的是思考怎麼對付艾莉唷!」

詩歌注意到初季受了傷,肩膀上的血跡不斷擴散開來。
「初季…你受傷了!」

「你說這個嗎?這是在來這裏的途中,被小(虎丸)稍微射到罷了。不過是小傷而已,不用太在意啦!這件大衣很堅固,可以抵擋刀劍和火焰的攻擊喔!不過一旦離開購物中心,一定會遭到狙擊…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呢?」

「必須想辦法對付艾莉才行…她好像已經知道我們藏身的位置了……」

在相互對望的詩歌和初季旁邊,夕專注地一邊碎碎念,一邊思考對策。

「還是乾脆碰碰運氣,向艾莉身上撞過去好了?順利的話,說不定可以對她造成傷害.雖然一樣是特殊型,她看起來好像沒有像小(霞王)一樣可以保護本人的東西存在呢!」

「可…可是靠近的話,不會又像剛剛的初季一樣,被停止行動嗎?」

「說得也是耶!既不能靠近,待在遠處也什麼都不能做。就算想要逃走,小(虎丸)的箭也正在上面等著。明明叫她一個人過來…艾莉這個騙子.」

「像(霞王)一樣……」

夕低喃著.初季則是兩手合在腦後。

「我實在不擅長對付特殊型的附蟲者啊!除非有像東中央的(蟬蟬)那樣可以直接攻擊(蟲)的能力,不然怎麼樣都無法給予傷害…只剩下攻擊本人的方法而已了。」

「攻擊本人……」
自言自語的夕望向電影院入口。

「(C)…還沒有過來。她為什麼不馬上追過來呢?」
「她現在應該正努力地從剛才那棟大樓跑下來吧?畢竟我們是靠飛行離開的. 」

「原來如此…她和(霞王)一樣……」
詩歌和初季轉頭望向夕。

「艾莉和(霞王)是一樣的!雖然能力不同,但都有限制的攻擊範圍存在…本人必須在霧或著電的中心裏發動攻擊。我剛才看到艾莉身體發出帶電的蝴蝶,然後控制被碰到的機械……」

「原來如此。聽你這麼一說,我所知道的其他特殊型附蟲者,每個人幾乎都是這種樣子呢.射程範圍內雖然很強勢,不過要攻擊遠方敵人的時候,就只能乖乖靠近敵人了。」

「我總算知道…那個孩子不穿大衣的原因…既然這樣,就反過來……」

本來咬著自己彎曲的食指的夕抬起頭來:
「那…那個…雖然我不曉得能不能順利成功——」

夕快速解說自己所想到的事情.
詩歌和初季點頭,列舉出一些提案後,開始策劃作戰方法。

「小夕好厲害喔!竟然可以注意到那個細節。」

「會…會順利成功嗎?」

從電影院的入口處,傳出激烈衝撞的聲響。接著聽到數道引擎的聲音。

「似乎沒有時間考慮其他作戰了唷!」

「可…可是……」
提出異議的不是別人,正是考慮整個作戰的夕。

「照這個方法去做的話,初季會…再給我一點時間,說不定可以想到其他更好的方法…」

「到了這個節骨眼,怎麼還在說這些話啊?這個小不點實在是……」

「因…因為…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如此一來,我也可以想得更周全---」

詩歌握住夕的手,制止不斷講話的夕。

「詩歌……」

「聽我說,小夕。我認為自己想要去做的這份心情是很重要的。我以前也有說過吧?真正想去做的事情,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可是……」
詩歌將視線從夕轉移到初季身上,初季的肩膀微微動了一下。

「我認為相信別人,比自己一個人做還更需要勇氣。」

夕屏住氣息。她看得出來,初季在防風眼鏡底下不安的表情。

「你不是跟我們約定好要變強嗎?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來,並不是真正的強喔!」
詩歌再次凝望著夕,如此說道。

「……是。」
夕點頭回應。

「拜託你了,初季!絕對不要死喔! 」

感受到夕率直的眼神,初季覺得內心有些動搖。

「……那還用得著你說嗎?要是死在這種地方,那一直逃到現在的心血,不就都白費了? 」
初季往詩歌身上一瞥,壓低音量低語。那口吻就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

「沒錯,因為還有要做的事,所以非活下來不可。用不著小夕拜託,我也知道……」
初季的細語,只有被抱在懷裏的詩歌聽到。從初季背上伸出的兩隻觸手,纏繞在夕身上。

當詩歌感到徐風吹拂臉頰的瞬間,三人從大螢幕前飛了過去。
藍白色電流環繞著身體的少女,出現在視聽室的入口處。

「(鴉)!」

愛理衣面目猙獰地將手阻擋在飛近的初季前方。
初季抱著詩歌和夕,做出緊急回轉。三人滑行過愛理衣的身邊,飛到通道上.

「逃也沒有用的!」

通道被小型建築機械塞滿,然而初季看出機械之間的空隙,一口氣穿越通道.
初季如同子彈一般從電影院飛射而出,降落在地面上。

「那麼,我先走一步囉!你們兩個可不要被艾莉做掉了唷!」

「恩,我們會等你的。」

詩歌露出微笑,初季的臉上再度浮現動搖的神情。
「…我是說你們要好好為我引誘艾莉,不要誤會了唷!」

輕聲說完話後,初季拍打背上的翅膀。
(虎丸)的飛箭向快速垂直升空的初季襲來。初季在空中畫出弧線避掉攻擊。

「詩歌!我們也走吧!」

「嗯…嗯。」

(C)所率領的建築機械大軍正從背後逼近。
詩歌和夕向著購物街裏面奔跑。

在水泥步道的出口處,聳立著一座高大的塔.塔的上下連接著兩個六面體,中間夾著一顆球體,是個相當具有現代感的造型。球體由數根圓柱所支撐,其上佈滿著玻璃,球體反射夕陽的餘輝,顯得整座看來是一片紅色.

「呀啊!」

「小夕!」

一台高速移動的卡車,衝撞到詩歌兩人旁邊的路燈。
夕差點因為衝擊震動而跌倒,詩歌牽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賓士。
兩人跑別接近購物中心的出口處,繼續往噴水池廣場移動。目標是在廣場另一側的塔。
塔的入口是個寬廣的大廳,設置在地面的五個自動門全部都緊閉著。

「怎麼辦?門全部都關著! 」

正當夕困擾地發問時,在詩歌兩人面前閃過一道黑影。
是初季。她一邊飛在空中,一邊用觸手抓起長凳,朝著自動門丟去。
自動門的玻璃隨著一陣碎裂聲,被砸出一個大洞。

「初季……」

初季順勢迅速攀升,(虎丸)的飛箭掠過初季的脖子,空中飛散出鮮紅的血滴。初季嚴重失去平衡。

「初季!」

不過初季勉強振作,回到原本的飛行姿勢,並連續閃躲接踵而來的飛箭。初季正在努力執行自己的任務.

「小夕,快點!」

詩歌抓住夕的手腕,沖進塔裡。
在詩歌兩人闖入一樓後,建築機械跟著撞上建築物。玻璃碎片散落一地,車輛一台接著一台沖到櫃檯。

「呀啊!」

推土機掠過詩歌兩人的兩邊,在劇烈撞上牆壁後靜止不動。要是再接近一公尺,兩個人都會被碾過去。

「爬…爬上樓梯!」

在夕的手指向的前方,有一座連接上層的樓梯。兩人自推土機下方跳出,筆直沖向大廳。
即使到達樓梯,兩人也沒有閒暇休息。詩歌被夕拉著手,往樓上移動。

「趕…趕快走吧,詩歌!再不快一點,初季就會……」

「嗯!」

「只要來到這上面,汽車就不能上來了…周圍也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像剛才一樣使用起重機來攻擊…也可以遠離艾莉……」

樓梯的電燈亮了起來,空調設備也開始運作,建築物裏流動著夾帶濕氣的空氣.

「(C)已經進到塔裡面了……」

「沒問題…現在應該還在艾莉的射程範圍外才對——」

像是為了否定夕的推論一般,天花板上的灑水器發出空氣洩出的聲音。
「咦?」

天花板上灑出大量水花。
「什…什麼……?」

從灑水器所落下的水花,將詩歌兩人淋成落湯雞。
因為手邊沒有可以遮蔽的工具,兩人只能任憑水從頭上灑落.

「為什麼灑水器會突然……」

「……難不成!」

夕突然牽著詩歌的手,飛奔到六樓的走道上.夕環顧整座樓層,發現牆壁角落有一處沒被水淋到的區域。

「詩歌,那邊!」

夕抱著呆愣住的詩歌,一起跳往唯一乾燥的位置。
就在下一個瞬間。

像是用濕布拍打牆壁般,激烈的「叭嘰」聲響徹整座塔,藍白色閃光籠罩住整座樓層.
詩歌和夕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閃光的襲擊。由於跳到乾燥的地點上,兩人才得以免於遭到觸電的危害.

「什……」

「這是艾莉做的!她讓電流通過水,打算讓在射程距離外的我們觸電…就像初季打倒(足高)時一樣!」

「小…小夕,那個…」

從浸水的地板上冒出的火花聚集在一起,生出許多隻的白鳳蝶。
大概是剛才的電擊使得電線造成短路吧?電燈熄滅,灑水器冒出黑煙。藍白色的蝴蝶宛如亡靈一般群聚在一起。

「到…到沒有水的地方去!」

夕牽著詩歌的手,沿著牆壁跑回樓梯的位置,順著水比較少的牆邊直奔樓上。
「只差一點點而已,加油,詩歌!」

「嗯…嗯……!」

跑到中空的樓層後,樓梯的種類改變了。兩人順著玻璃圓柱中間的螺旋樓梯往上跑。

「就…就是這裏……」

兩人所抵達的地方,是四面都是玻璃的瞭望台。這裏是從塔的外側觀看時間的球體部分.

「是初季!」

玻璃的另一端,在太陽逐漸西沉的天空中,初季自由自在飛翔著,持續地努力回避(虎丸)激烈的攻擊。

「詩歌!」
夕發出尖銳的聲音。設置在瞭望台中央的電梯,即將到達詩歌兩人所在的樓層。

「拜託,要順利成功……!」

夕凝視電梯的出口,一邊祈禱似地低喃著.
讓作戰成功最重要的關鍵就是時機,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來了!」

詩歌的細語響遍整個寂靜的樓層。
隨著短促的電子音,電梯門打開了。

「……!」

電梯裏是空的,沒有任何人在裏面。

「啊……!」

夕發出細微的驚歎聲。轉頭一看的詩歌,整個人目瞪口呆。
一位少女激烈搖晃著肩膀,佇立在詩歌兩人背後。

是愛理衣,她假裝搭電梯,其實和詩歌兩人—樣是從樓梯上爬上來的。從急促喘息的少女身上,冒出藍白色的火花.

[咚」的一聲,夕渾身虛脫地倒在地上。

「小夕!」

「不准動!」

被愛理衣的尖銳聲音所制止,詩歌止住動作。

「和剛才的(鴉)一樣,我只是奪取她身體的自由而已…但是,如果你敢輕舉妄動的話,我就會在瞬間將她的腦部完全破壞掉!」

愛理衣以不像是年幼少女會說出的——充滿威脅性的口吻說道。環繞在少女身上的電流,不安分地流竄著。

看到愛理衣鐵青的臉色,詩歌感到錯愕。她應該是過度使用力量的關係吧?少女的瞳孔逐漸失去光芒。

「不要動,(冬螢)…我現在就讓你輕鬆.」

「不…不行!要是你再繼續使用力量的話……」

縱然詩歌如此叫喚著,愛理衣卻一點也不予理會。她一邊喘氣調整急促的呼吸,一邊縮短和詩歌的距離。

「嗚……」

愛理衣發出呻吟,膝蓋跪倒在地上,意識似乎已經開始模糊了。

「你還好——」

「不要…靠近我……!」

愛理衣用纏繞著電流的右手,阻擋打算靠近自己的詩歌。雖然眼睛只睜開一半,但仍舊滿懷憎恨地瞪視著。

「為什麼……」

詩歌咬住嘴唇。愛理衣不單純只是刺客而已——因為某種理由,她對詩歌抱持著憎恨。

在赤牧市幫助詩歌,也是基於殺意所為。
詩歌不曉得是什麼理由,讓愛理衣如此憎恨自己。

「為什麼…你要為了殺我而做到這個地步?不是因為特環的命令嗎? 」

「你太…礙事了……! 」

愛理衣表露出憤怒的神情,呐喊道:
「我之所以能夠忍耐這個環境…都是因為有他在的關係!可是.事以至此,你竟然還要造成他的困擾?這四年來,你一直束縛著他,這樣還不夠嗎……? 」

「他…他?你到底在說什麼? 」

看到皺起眉頭的詩歌,愛理衣更是咬牙切齒。
「你不會知道的…沒有任何人知道…只有我知道……! 」

少女口中說出的話,變得越來越支離破碎。對附蟲者而言,沒有比連續使用力量要更加危險的事情,愛理衣似乎已經陷入思考混亂的危險狀態。

「艾莉,不行!」

「要是沒有你在的話…」

藍白色的蝴蝶自愛理衣的指尖誕生。

詩歌大聲喊叫:
「初季!」

愛理衣猛然驚覺,轉身向側邊.
黑色翅膀從少女視線的前方,玻璃的對面升起。

——初季的任務是負責挑釁(虎丸).藉由不斷閃避飛箭攻擊.讓他的視線不會看到自己同伴愛理衣的位置。
初季急速攀升。
尖銳的箭端在窗戶外側閃爍著。

「(虎丸)……」
愛理衣將食指對著窗戶的方向,飛箭射破玻璃,進入瞭望台.

「這種東西……!」
少女的指尖生出許多隻帶電的白鳳蝶。

高速飛落的箭矢,在接觸到蝴蝶的瞬間被一道閃光纏繞。如同落雷一般的電擊將箭矢爆破,瞭望台吹起一陣風暴。

「呼…哈…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木葉)和(虎丸)的小隊就快要發現這個地方……」

當爆炸平息之後,愛理衣瞪視著詩歌,指尖上再度聚集藍白色火花.
「(冬螢),你以為這樣子就能殺掉我嗎?」

「才不會殺了你唷!不過要教訓你一下就是了。」
初季的聲音從愛理衣的上方傳來。

「……!」

窗戶玻璃破裂的同時,初季闖進瞭望台裏。在空中解除和(蟲)的同化狀態.用身上的大衣把愛理衣包起來。

「什……!」

「特環的大衣還真是方便呢!什麼都可以抵擋,當然也包括電擊囉!」

不給予愛理衣掙脫的機會,一隻鴉蜻蜓降落在包覆著少女的大衣上。當初季碰觸鴉蜻蜓後,(蟲)就和包住愛理衣的大衣進行同化。

「呃…這……種……! 」

雖然少女拚命掙扎,但是大衣相當堅固。大衣內側進出激烈的火花。
環繞在愛理衣身上的電流被大衣阻絕,遮斷和外界的聯繫,瞭望台裏的電燈接著熄滅.
而這也正是分出勝負的信號。

「嗚…恩恩!恩嗯嗯……! 」
愛理衣仍然不放棄掙扎,不甘心地咬著嘴唇,鬥大的眼淚從兩眼落下,但還是奮力抵抗。

詩歌和初季靜靜地注視少女的行為。應該是受到(虎丸)的攻擊而受傷,初季身上的毛衣有多處血染的痕跡。

「呐,為什麼?」

詩歌在愛理衣身邊彎下膝蓋。少女停下動作,以淚水沾濕的眼睛瞪著詩歌。

「你為什麼這麼恨我呢?你說的他又是誰?」

少女仍舊一臉猙獰,拒絕回答。少女似乎是靠著力氣在維持意識,感覺隨時會倒下。

愛理衣以看似隨時會闔上的雙眼望著詩歌。少女的臉頰上,流落新的淚水。
「(冬螢)…我求求你…回到特環去……」

詩歌緊抿雙唇。

「要是你離開的話…他就沒有理由……再待在特環了…拜託你…不要從我們的身邊搶走他……只有那個人,才是我們附蟲者的……」

「…………」

詩歌來不及做出任何回應,只能凝望著闔上雙眼的愛理衣。
初季從終於失去意識的愛理衣身上取下大衣,重新穿在身上。

「她消耗這麼多的力量,短時間內應該無法活動了吧?不過光是沒有遇上成蟲化的窘境,我們就應該偷笑了。」

過了一會兒後,夕恢復意識而起身。

「小夕,你還好吧?」
詩歌攙扶夕的身體。

夕意識朦朧地環顧四周。為了回想剛才的狀況而呆望了一會兒,卻在一看到初季的身影後,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

「初季!你平安無事呢!真是太好了!」

看著喜極而泣的夕,初季雖然仍感到困惑,表情卻變得和緩許多。
「小夕所想的作戰計畫順利成功了唷!為了誇獎,讓姊姊我摸摸頭,稱讚你吧——本來是這麼想的啦!不過渾身是沙子和水的小夕好髒喔,還是算了! 」

「才…才一點都不髒呢!」

「啊…艾莉呢?她怎麼了?」

「在那邊睡覺唷!」

見到昏厥在地板上的愛理衣,夕「呀」的慘叫一聲,並退後三步.

「已經沒事了啦,事情全部都很順利。」

「……咦?」

「都是小夕的功勞呢,謝謝你。」
詩歌微笑地說完這句話後,夕才總算露出放心的表情。

「對了,(C)也說過,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唷!小(木葉)他們和其他敵人馬上就會聚集,得趕快離開這裏才行。這個時間,我想只要不要用飛的,沿途躲在建築物後面移動,應該是可以逃得掉的。」  

「咦?那…那我們趕快走吧!」

「怎麼啦,小詩歌?」

初季和夕回望一直凝視著她們的詩歌臉龐。
「我們三個人…都平安無事呢!」

詩歌露出微笑。
初季和夕相互而視。

「是啊!」

「那還用得著你說?」

三人彼此回以笑容。
冰刨市的夜色,已然垂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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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12 05:3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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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詩歌 PART 5

在連接赤牧市、冰刨市以及櫻架市的線道上,有著詩歌三人的身影.
和並排的國道不同,入夜的線道路燈稀少而昏暗。
少女們交頭接耳的聲音在黑暗之中顯得格外響亮。


「真,真的要由我來做嗎?初季的打扮不是比較顯眼……」

「我累了。腳走得好痛,肚子也好餓。小夕可是我的奴隸,要乖乖照主人的話去做唷!」

「嗚嗚……」

「那個…還是我來呢?」

「小詩歌一副會被直接碾過去的樣子.所以不行。」

「說…說得也是呢……」

「被碾過……」

三人的商量馬上達成決議。
夕神色緊張地走到昏暗的線道上,站在馬路旁邊等候汽車到來。
很快地,一輛汽車閃爍著頭燈的光輝迎面而來。

「小夕,就是現在!」

「好…好的!」
夕將手舉平,翹起了大拇指。

車燈照耀到夕身上,但是汽車並未減速,從夕的面前揚長而去。
四周又回到一片黑暗。

「小夕真遜耶,動作要再更煽情一點才行唷!」
坐在地上的初季嘟起嘴巴叨念,她手裏拿著用大衣卷起來的防風眼鏡.

「請…請不要強人所難!」

「那個,我……」

「小詩歌,你是做不來的。」

「…」

好不容易,又有一台汽車接近。
雖然夕將手舉起,但車子依舊沒有停下。

「如果拖延太久,等到有人去報警就出局了唷!非得趕快攔下一台車下才行!」
對於初季的催促,詩歌和夕露出無奈的神情。

三人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比購物中心還要更遠離櫻架市的地方。
三人從愛理衣口中得知刺客的配置地點,然而結果只是讓她們不斷遠離櫻架市.為了回避追兵,卻演變成怎麼樣都無法接近櫻架市。

雖然時間已經很晚了,卻比早上的時候離櫻架市更遠。就這麼走向櫻架市的話,想要在明天傍晚前抵達,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於是詩歌等人想出了扭轉乾坤的大作戰。

搭便車。
在嚴禁醒目舉動的路程上做出這樣的行為,正可說是孤注一躑。一旦被報警,消息應該會直接傳到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耳裏吧?或者是運氣不好,正巧碰到敵方協助者的車子通過,到時也是一樣完蛋。

「拜託……停下來……」
夕殷切的語調,訴說了現在急迫的情況。

想在時間限制內到達櫻架市的可能性,正逐漸趨近於零。除非幸運從天而降,否則她們毫無希望能夠到達。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相信艾莉的關係……」
詩歌忽然輕聲道歉。

若是沒有到和愛理衣相會於購物大樓,三人現在可能已經到達櫻架市附近了。

「才不是小詩歌的錯唷!畢竟那時候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就是說啊,而且我們也知道敵人的所在位置……」

初季以一副輕鬆的口吻回答,夕也轉頭望向自己。
雖然兩人體貼地安慰著,詩歌卻仍是一臉陰鬱。
——拜託你…不要從我們的身邊搶走他……

那位少女的確是這麼說的。
他——?他到底是誰?我沒有想過要搶走任何人——

注意到低頭沉思的詩歌,初季說道:
「不用太在意小艾莉所說的話啦!」

像是看穿詩歌的內心一般,初季將臉貼近詩歌。

「艾莉說的話?她說了什麼?」

「那是小鬼不用知道的話唷!對吧,小詩歌?」

「不…不要把別人當成小孩子看待啦!」

「嗯…初季,謝謝你。」

詩歌露出微笑。這次換成初季忽然嚇到.連忙將臉別過。
「我…我才不是在擔心你唷!」

說完這句話後,詩歌和初季再次陷入沉默。
大概是過於疲憊吧,三位少女之後便停止交談。

——當逃離特環的追捕之後,我到底想要做什麼事呢?
回想起利菜所留下的畫後,不顧一切跑到這裏.
如果拿到最初目的的那幅畫,在那之後,自己又想要怎麼做呢?

——和大助約好要再次見面…可是,在那之前,我應該待在哪裡?
不管走到哪裡,都不會改變被追捕的立場。可能會連累到許多人。說不定就像愛理衣所說的那樣,回到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反而——

正在詩歌沉思的這個時候。

「啊!車來了唷,小夕!」

「是…是的!」

新出現的車燈逐漸接近詩歌等人.  
夕急忙將手舉起。  
強烈的光線照映在夕的身上。

「啊…那個…停車——」

夕提高音量。
車燈的速度漸漸減慢。

「停——」

夕急促地降低音量。
她清楚感覺到車子逐漸在詩歌等人前方減速了。
然後車子在夕的面前停住.

「停下…來了……」

詩歌三人茫然地抬頭仰望車子。
停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台巨大卡車,貨櫃的大小將近有十公尺長。鮮明映入眼簾的,是粉紅色霓虹燈所描繪出的大型「HAPPY VALENT NE’S DAY」的字樣.

「情人節……」
詩歌低喃著。

女孩子將巧克力交給喜歡的男孩子的日子。
喜歡的男孩子——
一陣淡淡的思念湧上詩歌胸口.

從駕駛座上躍下的,是一位短髮、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年紀尚輕,大約是二十歲出頭。

「你們在做什麼?難不成是要搭便車?」

「那…那個…不…啊…是…是的!」
被卡車的氣勢壓過,夕結結巴巴地說話。

「我們想要到櫻架市去,可以讓我們搭你的車嗎?」
初季不但沒有一絲膽怯,反倒是由於好奇心驅使,使得雙眼閃閃發亮.

「到櫻架市?我們只會在那前面經過而已喔!」

「OK,OK。這樣就夠了。」

「嗯——那跟我來。」
短髮女性將三人帶到貨櫃後方。

「那…那個…這些人應該不會和特環有關係吧?」

夕輕聲提出疑問,初季一笑置之。
「看起來像嗎?」

「不太像…呢……」

貨櫃後方是左右對開的構造。在兩道門扉的底下,還有一個可以讓人通過的小門。
短髮女性將門打開,似乎有人在裏面。和數個人交談過後,女性微笑地轉過頭來。

「可以了,上車吧!」

「太好了!」
夕開心地說道。

「真,真是謝謝你們。」
女性眨眼回應詩歌的答禮後,走回駕駛座上.

三人從貨櫃後方開啟的小門鑽入。
貨櫃裏一片漆黑。

「想不到在這個時代,還有人搭便車啊!真是不錯,老子最喜歡這種事情了。」

「少在那裏感慨了,萬一被壞人帶走的話,不是很危險嗎?」

「要說壞人的話,那我們呢?算了,至少應該不會危險就是了。」

「這邊……」

黑暗之中,傳出數個人講話的聲音。
聲音似乎是女性的人,抓住詩歌的手。

「裏面……」

詩歌受到牽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前進。夕和初季抓住詩歌的衣服.跟在後面.

「啊……」

詩歌的腳碰到某個堅硬的物體。
她聽到金屬「喀啷」的摩擦聲音。

「啊,抱歉。那邊有我的鼓在那裏,麻煩小心一點。」

鼓?
詩歌疑惑地道歉。

「對…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乾脆把它砸了,這樣小氣的經理就會去買新的來了。」

「笨蛋,這才不是新舊的問題。」

三位男性的聲音在一旁交談著。
走到貨櫃深處之後,女性以纖細的聲音引導。

「這裏…亂動會有危險,坐下來吧……」

「謝謝你。」

詩歌道謝後坐下。
夕和初季就坐在身邊。
卡車發出沉重的引擎聲,往前出發。

「你們要去櫻架市嗎?身上沒有錢可以坐電車嗎?」

「你們離家出走嗎?要好好珍惜家人才行喔!」

「你們要去櫻架市做什麼?」
男性們似乎對三人很有興趣,接二連三提出問題。

「……」
詩歌等人不知道該如何答覆,保持沉默。總不能坦白自己正被刺客追殺著。

「這是秘、密、唷!」
在詩歌和夕思考藉口之前,初季以開玩笑的口吻答道。

「喔喔——好挑逗的聲音啊!莫非你們長得很可愛?喂,手電筒放到哪裡去了?」

「笨蛋,少丟人現眼啦!」

「你差不多該有自覺了吧?就是因為這種舉動,你才會被女人討厭。」

「性騷擾……」

「幹嘛啊,我不過是開個玩笑嘛!」

「嘿嘿,這裏至少有兩個人是美少女唷!剩下那個,算是寵物一般的存在. 」
初季馬上就和男女四人打成一片,不斷傳出笑聲。

另一邊的詩歌和夕沒有插嘴而沉默著。
從旁邊傳來夕「寵物是在說誰啊...」的抱怨聲。

「有哪裡受傷嗎……」

身邊突然傳出一句話,詩歌縮緊身子。

「從你們身上…聞到血的味道……」

女性不知在何時離開說笑的男性們和初季,靠近詩歌身邊。
血的味道——雖然詩歌和夕只是擦傷而已,但是初季流了不少血,似乎被女性聞出來了。

「那…那個,沒有事的。什麼事都沒有……」
詩歌慌忙掩飾。

「而且,除了那個孩子以外…你們兩個人感覺好像在害怕什麼一樣……」

「你們到櫻架市要做什麼?方便的話——」

音樂忽然響起,是手機的來電鈴聲。

「喂,駕駛座上的經理傳來通知,說差不多該做最後的行前會議了。還有,沒事不要去騷擾女孩子們。」

「後面那句話,應該針對你說的。」

「另外就是,不曉得為什麼,前面好像有在臨檢。」

包括詩歌在內,卡車內彌漫著一股沉悶的空氣。
應該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為了追捕詩歌等人做的。但是,感到動搖的不只詩歌等三人。

「該怎麼辦?」

「先抵達現場的傢伙會引導我們。只要從國道下去,然後走當地居民使用的縣道就行了。」

「0K。」

他們似乎討論好了。
「我們到旁邊去商量一下工作的事情。你們就隨意吧!」

「……」

男性和女性的聲音漸行漸遠。或許是該分手的時候了,有隻手放到詩歌的肩膀上。

「總…總覺得這些人怪怪的……」
夕膽怯地細語著,詩歌跟著點頭。

「嗯…除了我們之外,這些人竟然也想要躲避臨檢……」

「雖然就結果來說是幫了我們…不過一想到哈派幾個人躲在這種貨櫃裏…總覺得好可怕…」

貨櫃的後方,傳來男女說笑的聲音。

「…首先……一口氣搞大……反正是遊擊... 」

「問題……冰刨市……員警……」

傳來的聲音讓詩歌緊張不已。

「聽…聽到了嗎?他們剛剛的確提到員警…」

「嗯——看起來是有點不妙,先做好隨時可以逃跑的準備吧!」
連一向大膽的初季也壓低音量說著。

卡車在順暢行駛了一段時間後開始減速,接著便停住不動了。
引擎的運轉聲停止。

「不…不動了?已經到櫻架市附近了嗎?」

「那怎麼可能嘛…你們兩個,要做好逃跑的準備唷!」

有人走進細語交談的三人身邊。

「你們……」
是剛才那位女性的聲音.

詩歌等人之間,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氛圍。

「我們要去買東西,你們有想要什麼嗎?」

「咦……?」
詩歌不禁以問句回應。

「你們……肚子不餓嗎?」

「我要吃肉!」

初季毫不猶豫地出聲答應。關於剛才還在警戒的事情,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我要肉我要肉!還有果汁和點心和……啊,果汁我要喝熱的唷!」

「豬排三明治之類的應該可以吧?其他人呢?」

「那…那麼,我要一個便當……」
夕跟在初季之後,提出自己想吃的東西。

三人自從中午吃過肉包以來,就再也沒有進食過。就算不是這樣.走路走了一整天,加上和愛理衣的戰鬥,肚子也已經餓到極限了。

「那你呢?」
詩歌被這麼問到,陷入沉思。

「…詩歌?」
聽到夕的聲音。

詩歌也一樣是空腹狀態。
但是被問到想要的東西時,最先想到的卻是某樣東西.

「詩歌……?」
女性發出有些訝異的語氣。

「那…那個…巧克力…之類……」
詩歌毅然決然地說出口。

一陣沉默降臨在黑暗之中。
但是馬上就聽到女性帶著笑意說道:

「我會買可愛一點的喔…也會買便當給你。」
女性說完話便離開。後方的門被打開,光線照入貨櫃,身材纖細的女性背影走下貨櫃.

「巧克力?小詩歌要送給誰啊?」

「詩歌有喜歡的人嗎?」
兩人逼近詩歌.

但是詩歌卻閃爍其詞地說:「才…才不是這樣啦…」
大助應該會在櫻架東高中裏.

但是詩歌非常清楚,身為(冬螢)的自己將巧克力交給他只會造成困擾而已,而且距離和他的約定還有很久的時間。
所以不能交給大助。

而詩歌心裏,還有另一位在意的少年.
算是道歉自己每次都給他添麻煩,如果他肯收下就好了。

「久等了……」
女性回到貨櫃上,因為背光的關係,無法看清楚女性的樣貌。

車內頓時香氣四溢。
女性將食物分送給每個人,最後在詩歌的手上放著一個小包裝盒。

「…加油喔。」
女性握著詩歌的手,如此說道。雖然看不清楚女性的臉,卻感覺得到她正微笑著。

引擎再度發出運轉的聲音,卡車啟程了。
三位少女專心地用餐,不到十分鐘便全部吃完了。

聚集清理完的垃圾後,夕忽然說道:
「他們似乎是好人呢!還買食物來給我們吃 」

「嗯。]

「嗯嗯——我滿足了.」

才剛用完餐,睡魔便瞬間降臨到詩歌身上。
夕和初季似乎同樣是昏昏欲睡。
從車內的地板上,傳來兩人熟睡的呼吸聲。詩歌也倚靠在兩人身邊,進入夢鄉。
——不曉得經過多久的時間之後。

「你們三個,趕快起來!快點!」
女性以粗魯的聲音將詩歌等人叫醒。

「什…什麼?」
最先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的人是夕。

「從外面傳來聲音!」

黑暗包覆的貨櫃外,傳來大批群眾的喧鬧聲.人數似乎不少,而且感覺就在貨櫃旁邊。

「便車只到這裏為止囉!好了,趕快下來吧!」
聲音的主人,是本來在駕駛座上的女性.

在還沒摸清楚頭緒的情況下,詩歌被引領下車。
漆黑貨櫃裏響出沉重的貝斯聲音,接著是在調音的吉他聲,還有震撼心臟的大鼓聲響。

「路上小心……」

「雖然不知道你們有什麼事情,不過加油!」

「以後不要再做出這麼不懂事的行為囉!」

「你們若不嫌棄的話,先聽一下我們的歌再走吧!」
在詩歌等人摸索黑暗通過時,聽見男女們為她們打氣的聲音。

詩歌一邊被引領著,一邊回頭答道:
「那…那個,真的很…謝謝你們!」

「NO PROBLEM! 」

男女們充滿笑意,異口同聲地說道。女性的聲音好似透過麥克風般,在車內響起回音。
「後會有期啦!Good Luck!」

詩歌等人有如被短髮女性丟下車一般,從卡車車門離開。
這裏是一條小型的商店街。

詩歌等人所乘坐的大型卡車,佔據地面上佈滿磚瓦的廣場的中心。以年輕人為主的大批吵鬧群眾,將卡車團團包圍住。

在瞠目結舌地呆站著的詩歌等人眼前,卡車的貨櫃部分一分為二。
下一個瞬間,彷佛掏空心臟般的巨大聲響席捲整條商店街。

「……!」

現場湧起一陣熱烈歡聲。
撕裂空氣的吉他聲、地鳴般的貝斯聲、震撼大氣的大鼓聲,以及協調這些聲音的鍵盤旋律,在商店街裏流動著。
卡車貨櫃上出現五位年輕男女。憑藉兩台巨大的擴音器,各自賣力演奏著自己的樂器。

位於四種樂器中間的,是握著麥克風的女性。女性有著宛如雜誌模特兒般的細長手腳,面帶微笑的站姿也令人印象深刻。她應該就是在貨櫃裏和詩歌攀談的人。

「冰刨市的大家…情人節快樂……」

麥克風的女性輕聲冒出一句話。不可思議地,即使在這麼吵雜的音樂聲與歡鬧聲之中,她的聲音還是能夠清楚傳遞出去.

「爬…爬行人生!」
夕驚呼一聲。詩歌和初季望向眼鏡少女。

「他們是爬行人生!你們都不曉得嗎?真真...真的是本人嗎?嗚哇哇…我好緊張喔!」

「啊——難怪我會覺得在哪裡有聽過…原來就是他們啊!」

頓時歡聲雷動。

女主唱開始歌唱。雙手握住麥克風的女性,釋放的歌聲響徹整條商店街。
——我的名字是快樂情人節,今年要找誰好呢——
——決定了,就是那邊那一位,低著頭的女孩子——
不是呐喊,也並非吼叫。雖然只是輕輕地歌唱著,女性的歌喉卻扎實打動觀眾內心。唱叫揚疾的人們,忘情地歡欣鼓舞。

——你怎麼啦?拍拍你的肩膀——
——每件事都不順利的女孩子,今天是諸事大凶嗎,
臺上的主唱帶著微笑,環視現場觀眾。

——我的名字定快樂情人節,怎麼能置之不理:—
—今天是特別的日子,而你是個女孩子——
主唱的女性在卡車舞臺上張開雙手,間奏持續炒熱現場氣氛,歡叫聲沖到最高點。

——難過嗎?苦悶嗎?想哭嗎?OK,我知道了——
——改換成跳舞吧!快樂地歡笑,注視著我——
女性一面演唱,一面在舞臺上熱舞。換下剛才的靦腆笑容,撒露滿臉的愉悅。

「來吧! 」

女性透過麥克風呼喚。不只是主唱而已,其餘成員也面帶微笑,盡情擺動身體。
現場的氣氛到達最高潮。群眾恣意地跳舞、扭腰擺臀、雙手高舉夜空。

——唱歌吧!跳舞吧!歡笑吧!OK,再多一點——
在詩歌身邊的夕,已經完全陶醉在樂團的演奏中。

「……?」
詩歌感覺到一股視線,往一旁望去。

—痛苦嗎?害怕嗎?想逃嗎?0K,我知道了——
——改換成唱歌吧!熱情地奔放,注視著我——
初季正注視著詩歌,似乎在沉思什麼,凝望著自己不發—語。正當詩歌想要問「怎麼了嗎」的時候,初季的表情變的和緩.

「我們也跟著跳吧,小詩歌。」

「咦?」

「小夕也要一起跳!」
初季拉著詩歌和夕的手,混入喧鬧的人群中。

「哇…初…初季?」

「初季?」

「我們也跟著跳舞吧!只是靜靜聽歌,實在太劃不來了唷!」
初季將手上的大衣和防風眼鏡拋到路邊。

身材修長的少女綻放笑容,開始手舞足蹈起來。直到剛才還在任性地直呼好累的人.似乎已經將疲勞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詩歌和夕感到困惑而面面相覦,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也不要杵在那裏,一起跳啊!」
初季牽起兩人的手,跳舞時的韻律節奏透過手腕傳達給詩歌。

聚集在商店街的人們,配合主唱的動作跟著舞蹈.少年、少女接二連三彙集到道路上。轉眼間,詩歌等人已經被淹沒在人海裏.
——怎麼樣?就這樣?還不夠?也是,我知道了——
強烈節奏感的旋律、喧囂、歡鬧,以及令人感到身體輕快的歌聲---這些巨大的聲響,讓人覺得如果還繼續靜靜聆聽,就太像個笨蛋了。

「真是…我不管了啦!」
夕半自暴自棄地加入了跳舞的行列。

透過雙手傳來兩人的動作,讓詩歌情緒不斷高漲。她嘴角一揚,跟著兩人一起跳起舞來
——才不是替代品!你看,眼前有這麼多歡笑在注視著你——
歌曲進入佳境,群眾的尖叫聲持續沸騰。

「哈…哈…」

牽著手跳舞的夕笑著:
「我還是第一次…這麼高興地跳舞!這是為什麼呢?我們明明正在躲避可怕的人... 」

「這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唷!反正都是要逃,就快樂地逃吧! 」

「啊哈哈!」
三位少女彼此歡笑,隨著歌聲不停舞動。

——我的名字是快樂情人節,謝謝你的笑容——
詩歌仰望舞臺上方。
和主唱的女性四目相接。
女性露出微笑。
詩歌回以笑容。

——我的名字是快樂情人節,明年要找誰好呢——
握著麥克風的女性背後,出現好像發著紫色光芒的輪廓。雖然一瞬間就消失了,輪廓的樣子卻感覺像是是某種昆蟲.
似乎只有詩歌察覺到這件事情。她覺得身體變得輕盈,傷口的疼痛也逐漸消散。

「小詩歌!再跳高一點!」

「呀啊!」
初季抱著詩歌,一起激烈地跳躍。

「啊哈哈!」
看到初季天真的笑臉,詩歌也不禁從嘴角邊浮出淺笑。

大概是注意到詩歌的視線了,初季忽然收起笑容——不過她並沒有別過臉,

反而露出奸笑。壓低身子後,抱起詩歌的腳。
「——喝啊!小詩歌的大跳躍!」

「呀啊啊!」

「詩…詩歌!萬…萬一摔下來的話會出人命的!不要這樣做啦!初季!」

被初季抬起的詩歌,飛到比任何人都還要高的位置。周圍的人看到這個舉動後,發出—陣驚忽呼,開始一個接著一個仿效,做出大跳躍.

「那麼,下一個是小夕啦!」

「不會吧——呀啊啊啊!」

「……啊,手滑掉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

「小…小夕! 」
詩歌拚命將掉落在人海裏的夕帶出來。

從遠方傳來的警鳴聲正不斷接近中。
遊擊演唱會發展成需要十多名員警才能制止的大騷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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