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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偵探/懸疑]岩井恭平 -【蟲之歌‧二】喚夢的火蛾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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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10 09:45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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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蟲之歌《  02 喚夢的火蛾》 作者/譯者 巖井恭平  第二卷完

序曲 O•OO THE OTHERS


臉頰…有微風吹撫的觸感…
然而在輕碰自己的雙頰後,便能瞭解所謂的風,其實是沒有「形體」的存在。
風掠過的聲音傳進耳裏。除此之外,還有「沙沙」的吵雜聲作響。

發出吵雜聲的,是眼前有著巨大「形體」的東西。往前走近,伸手摸看看…在感受到堅硬的觸感之後,才驚覺到自己的手也有「形體」存在。
還好——心中湧起一股小小的安心感。

如果自己跟風一樣沒了「形體」…那該怎麼辦?沒有「形體」的話,自己不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下一點痕跡了…

沙沙的聲音依然持續著。那道已經聽過好幾次的聲音,應該就是風吹過「樹木」這種物體時發出的雜音。也就是說,自己剛才正在觸摸的「形體」,就是「樹木]。
「樹木」的後方,還有一個偌大「形體」的物體。

自己知道那個物體是什麼——

這已經是第二次看到這幅「景象」了。上一次看到的時候.自己還是個小學生•
那是自己唯一知道的景象,唯一清楚的“形體”.
巨大的鐘,拼命地震動腹部敲響著。

『來吧……到(教會)裏來……』
一道聲音從未知的彼方響起•
那是沙啞的老人嗓音。

在聲音的引誘之下,自己走近「樹木」後方的巨大「形體」•
沒錯,那個「形體」就是叫做(教會)的建築物•
崇敬神、散播神之教誨的場所,也是拯救迷惘者的地方——與(教會)有關的解說一一浮現在腦海中。

進入(教會)後,可以發現許多不同的小「形體」。但是它們都非常寂靜,並不會像「樹木」那般發出聲響,也不會一直改變「形體」(會改變「形體」,是因為產生「動作」造成的吧?)

與過去所看到的“景色”完全相同.
心裏明白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情.

“波”的一聲—

眼前某個“形體”突然產生變化.
才剛發現一股搖曳的「形體」出現,它就已經跟其他「形體」合而為一了。結合後的「形體」,又產生新的「形體」,往上方竄動。

『…燃燒…]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再次響起。

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注意著前方的景象。
『燃燒吧……燃燒吧……將你身旁所有的事物都……』
「形體」在轉瞬間消失殆盡。

恐懼戚隨後侵襲全身。
「形體」一旦消失,就代表再也無法觸碰•那是非常悲傷且可怕的事情。
終於…「景色」徹底消失不見。
忽然想起方才的「樹木」,回頭望去…

--------!
語不成聲的聲音從喉頭溜了出來。

「樹木」也被某種「形體」吞噬,正逐漸失去原本的「形狀」。

『你的火焰…會引誘其他人的夢想……並且燒毀一切……就算現在也一樣...]

想伸出顫抖的手往「樹木」接近,卻觸摸不到「樹木」.
因為「樹木」也在轉眼間消失…
自己的周圍空無一物。

『……你的火焰會吞噬你所重視的一切事物,你就是用這種方式活下去…在無法碰觸到任何東西的世界……孤獨地……』

重視的事物——

自己有很多寶物,他們會用很溫柔的聲音對自己說話,用溫暖的感觸包容自己。

『你的火焰…會將一切化為烏有……』

在這個連風都消失的世界裏,淚水從眼簾飛落。
自己發出無聲的哀嚎。

腦中某個異常冷靜的部分,在化為烏有的「風景」裏思考著…
再次驚醒過來的時候,一定會在床上聽見這聲哀嚎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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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10 09:47 PM|只看該作者
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l•02 大助 Part2


「阿大的手好像比以前更溫暖了。」

「咦?」

鴨尺町是個算不上都市的小鎮。
人口約三萬人左右,近年來年輕居民的人數正逐漸減少。大型建築物大多集中在車站附近,走出鬧區,沿著國道前進的話,便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娛樂設施了。
從車站出來徒步約十分鐘,清爽的空氣舒暢肺部,遠方可以看到冠著薄薄積雪的山頂。

大助跟土師千莉手牽著手,走在郊外的縣道上。周遭以兩人正走著的道路為分界,區分成住宅區和田園區兩種景色。在中午過後的這個時間帶,偶爾才能望見行人出現在步道上•

如此微笑說道的千莉,眼光依然停在大助的胸口上。
大助的心中感到陣陣刺痛。

千莉的笑容比任何人都來得純潔。每次看到她的笑臉,大助都會沉浸在一股似曾相識的安心感之中。但千莉那對絕對不會凝視大助眼睛的雙眸,又好似可以看破大助心中堆積的罪惡感。

「我一點也不溫柔。」

大助露出苦笑,重新握好千莉的手。千莉的手才真的很溫暖。雖然她的手小小的,但是那份熱度,甚至足以包圍住大助的手。

千莉「嘻嘻」地笑了。
「阿大,你害羞囉?」

「紅燈了,停一下。」

兩人在紅燈前面停下腳步。肩上背著波士頓包的大助,和單手執著拐杖的千莉,彼此牽著對方的手,呼出白氣。
短暫的沉默降臨在兩人之間。

千莉是先天性殘障。
大助跟千莉是在彼此都念小學六年級時認識的。當時的大助,才剛被土師撿到一陣子,土師便介紹千莉給他認識。

起初見面時,大助雖然感到有些困惑,但扣除目盲和天生體弱之外,千莉其實是位很普通的女孩子,才讓他放心許多。然而事後,千莉特別敏感於氣味和他人的情感變化這點,常常讓他大吃一驚。

大助曾經在國中的時候住在鴨尺町,並跟千莉住在一起。大助把總是笑容不斷,非常體貼的千莉當成親妹妹看待。
卡車從兩人面前駛過。

千莉咳了幾聲,大助見狀,拉拉千莉的手。
「阿大?」

「雖然會繞一點路……」

「會怕嗎?」
我們還是走田間小路吧

「不會,一點也不怕。」
千莉露出似乎很高興的笑容。

「啊,閃燈了,快跑!」
千莉小跑步穿過十字路口的腳步相當輕快

「等等,路面有落差,小心點•」

這證明她完全信任牽著她的手的大助。

「美樹姐跟緒裡也都很擔心我,我只要一跑步就會挨他們罵。」
千莉靠拐杖跨過落差之後,鼓著一張臉抱怨道。

美樹是負責照顧千莉生活起居的女性,而緒裡應該是剛剛見到的千莉的朋友之一.
兩人從路邊的護欄縫隙中跨進田園,走在佈滿沙粒的小徑上。

冬天的田園小徑非常安靜,兩人的腳步聲融入在澄淨的空氣之中,消弭而去。千莉舉起拄著拐杖的手,大大伸了個懶腰。

「啊——好舒服喔!好久沒有走這裏了。從阿大到櫻架市之後就沒走過了吧?」

[高興是很好,但要小心別掉下去了。]

「咦——該怎麼辦呢?如果我掉下去的話,你會救我上來吧?」

「我才不會去救故意掉下去的人呢!」

「啊——好過分!我收回前言,你一點都不溫柔!]

千莉雖然像是生氣般嘟起嘴來,但馬上又恢復笑容。大助也微笑著幫千莉調整前進的方向。
田埂盡頭可以看到住宅區,千莉住的公寓就在住宅區裏面。

「對了,阿大,哥哥好嗎?」

——怦通。

心臟猛跳了一下。

大助為了不讓內心的動搖表露出來,故作鎮定回答:
「老樣子啊…他要處理不少麻煩的案子,忙得要命。」

「哥哥最近都沒有聯絡我,讓我有點擔心……公務員的工作真是辛苦。」
看到少女露出苦笑,大助才放下心來。

千莉對他人的情緒變化異常敏感,要欺騙她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而且,欺騙她這件事情本身就讓大助很難受。

千莉深信自己的哥哥圭吾,是任職於法制局的一介普通公務員。她完全不知道與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有關的特殊工作,當然也不知道大助的秘密。千莉絕對無法想像大助是附蟲者,而圭吾是負責管理大助的人這件事。

「他有準時吃飯嗎?哥哥頭腦雖好,但是根本都不會照顧自己。」

「嗯——那傢伙確實有這種傾向。」

「阿大也一樣喔!」

「咦?」

「你總是在很難過的時候,淨想著別的事情。就算手很冰冷,你也從來不去理會。總覺得……你好像很討厭自己。」

「……」

千莉牽起面無表情沉默不語的大助的手。她還將執著拐杖的手直接疊上來,用雙手握住了大助。

「你現在的手也變冷了一點 」

「……因為風很冷的關係。」

「那就讓我來溫暖你吧,當只有我在你身邊的時候……」

微笑著的千莉,從手心裏傳出陣陣溫暖的感觸。這份溫暖,甚至融化大助心中交錯的各種情緒和迷惘。

大助一邊沉浸於熟睡般的安心感裏.一邊在心中想著
——千莉,對不起,我……

他想起與土師圭吾之間的約定•
土師在失去意識之前,將自己的意志託付給大助。但是,大助現在卻無法說出口…錐心之痛深深刺人他的胸口•

「啊…!抱歉,不禁停下腳步了。我們走吧!」

千莉放開一隻手,再度邁出步伐。少女別過去的臉龐上,似乎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我很高興又能跟阿大一起上學了!叔叔常在調職,很辛苦吧?這次可以在這裏待多久?」
千莉害羞地快速說完。

大助沒有對她明說自己來到鴨尺町的真正理由,表面上是用大助的監護人叔叔調職到這裏當理由。然後安排成大助搶先叔叔一步轉學過來,在確定落腳處之前,先借住在千莉的公寓裏面•

「嗯——可能沒有辦法待太久。」

「是嗎?我在現在的學校很快樂喔,如果你能多待一些時間就好了。」

「是認識剛才在車站的那三個人的關係嗎?」

大助想起跟千莉一起到鴨尺車站的三名少男少女。他們只跟大助互相簡單自我介紹一番就道別了。因為寒假放到今天,他們似乎是來接送千莉的。

「是啊!」
千莉整個表情明亮了起來。

「大家都是很溫柔的好人,明天我會好好為你介紹。緒裏和小純跟我同班,阿大也要跟他們好好相處喔!」

看來他們感情真的很好,千莉的表情確實很開心。
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已經在幾天前辦好大助的轉學手續,還很貼心地將他轉進千莉的班級。

大助想起之前那幾位同年齡男女生。
叫做緒裡的確實是個眼神有點銳利,頭髮亂翹的少年,全名應該是圓籐緒裡。

「緒裡他啊:是個很帥氣的男生喔!雖然對其他人的有點冷淡,卻很受女生歡迎.他明明才一年級,就已經是足球隊的主力選手了。不過他對我有點過度操心,每次看到我一個人走在路上,就立刻發起脾氣來。」

「喔,這傢伙還挺單純的嘛!」

大助才剛說完,千莉便歪著頭疑惑道「他很單純嗎?」看到千莉的態度,大助就知道這名叫做緒裡的少年,若想讓千莉發現他的心意,大概還得多花點心思了.不禁苦笑起來。

「小純是緒裡的青梅竹馬,聽說他們從幼稚園就一直在一起。兩個人的感情很好,一天到晚吵架,不過有時候很像在講相聲就是了。小純家信仰基督教,是很虔誠的基督徒。」

小純就是一開始蒙住大助眼睛的女子,全名應該是砂小阪純。大助這才想起她頸子上掛著一條十字架頸煉.

「有夏月的話,該怎麼說呢!!他就像是夕陽一樣的人。」

「夕陽?」

大助想起站在緒裡身邊,一臉溫和的少年。少年名叫緒方有夏月,是個名字有點獨特的人。

「嗯,他很溫暖!卻有點寂寞的感覺。大概是因為他很溫吞的關係吧?夕陽不都是金色的嗎?所以我想有夏月一定也是金色的。」

大助第一次聽到夕陽是金色這種形容方式。千莉是聽別人說的嗎?還是以自己獨特的觀感感受到的?

「如果用顏色形容緒裏的話!!應該就像雖然冰冷,卻很珍貴的水藍色。小純總是很忙碌的模樣,一天到晚發脾氣,所以是像火焰一般的紅色。」

「那我呢?」
「阿大……?」

千莉陷入沉思,不發一語。

就在此時,大助突然承受一股掉落般的暈眩感。
「——!」

他雙膝一軟。
——怎…怎麼了?
當大助驚覺時,已經跪在沙子路上•強烈的無力感席捲向他 .

「阿大?」

大助突然停下腳步的舉動

「!」

一隻昆蟲飛降至地面。
讓千莉狐疑地轉過頭來,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那是大助的(蟲),綠色的郭公蟲。

郭公蟲的翅膀上頭佈滿搖擺的火焰,那些火焰徐徐侵蝕著不安分的郭公蟲翅膀。
席捲大助的無力感——很接近被(蟲)吞噬夢想時的感覺。
怎麼會有這種事……!

大助抬頭望向千莉,她一臉困惑地說著:「阿…阿大,你怎麼了?」一邊伸出手,摸索大助的手臂,並緊抓住。

千莉是(附蟲者).
她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情。至於她變成附蟲者的經過,可能是因為當時的年紀還小,或是她以為那只是一場夢,早已不復記憶。

另外,千莉之所以沒有察覺自己是附蟲者的原因,多少跟本身目盲,還有寄生在她身上的(蟲)的特性非凡有關。

千莉的(蟲)不會吞噬宿主的夢想,而會以他人的夢想為糧食。除了可以生出附蟲者的(原始三隻)以外,過去從未發現過類似這種類型的(蟲).

不過千莉的(蟲)雖然會吞噬他人的夢想,卻不會因此誕生新的附蟲者。再加上她的(蟲)似乎很挑嘴,只會對看上眼的對象的夢想下手。

目前為止它「看上」的對象,有千莉的哥哥土師圭吾,還有大助,但是——
……過去可從來沒有一口氣被這樣啃食過啊!

大助神色緊張,在內心低語著。
他有一股胸口被掏空般的空虛戚,就算侵蝕郭公蟲的紅色火蟲消失.這種感覺依然存在。

「……我沒事,只是絆了一下。」
大助站起身,輕輕解開千莉緊抓住自己的手。

「真……真的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事啦,你看!」
說罷,立刻繞到千莉面前,彎下腰。

「呀啊!」
大助一把背起千莉。千莉相當輕盈,他不禁覺得,或許連肩膀上的波士頓包都比千莉還重.

「阿…阿大!你在做什麼?放我下來!」

「千莉的臉色才比較難看!你一定是走太多路了。」

「阿大還有行李要背耶……!我沒事的,快…快點放我下來嘛!]

「抓緊囉!」

「咦?呀啊!」
大助背著千莉在田間小路上奔跑。背上傳來著千莉的尖叫聲•正上上下下回蕩著。
進入住宅區之後,大助才將千莉放下來。

他氣喘吁吁,身旁的千莉也撫著胸口穩定氣息。
「果…果然一口氣跑到這裏來有點喘……休息一下……」

「真不敢相信。阿大,你幹嘛這樣勉強自己啦?」

大助虛弱地「哈哈哈」乾笑幾聲,回應千莉的怒氣。如果在這裏休息一下的話,不管是體力,還是才剛被侵蝕掉的精神力,應該很快就能恢復了。而且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敏感的千莉一定會立刻察覺到大助的異狀…

橙色的夕陽垂掛在住宅區盡頭。

大助總會在傍晚時分想起一些人。
詩歌,還有…立花利菜。

她們都是跟大助擁有相同夢想的附蟲者們。詩歌現在還在與自己的(蟲)抗戰,而利菜——則是在大助懷裏斷了氣。
只要想起她們,大助就覺得可以梢梢填補內心的空虛感。

「阿大,對不起。」

大助的心狂跳了一下•

回頭一看,才發現千莉咬著嘴唇•大助登時以為她在為(蟲)的事情致歉.但似乎不是這樣.她是為自己身體虛弱,害大助擔心的事情道歉。

「不是這樣吧?」
大助調整呼吸節奏,握住千莉的手。開朗地笑道!

千莉露出訝異的神情,接著馬上恢復往常
「嗯,應該要說『謝謝』才對!」

「走吧!」

走了幾分鐘之後,便到達千莉居住的公寓
按下門鈐,大門很快打開了。

「歡迎你回來。」

兩人搭乘電梯前往位在四樓的千莉家。
帶著滿臉笑容出來迎接的,是一位高姚的女性,女性的身材纖細,容貌姣好,抓著門把的手顯得相當修長。

這位是跟千莉同居,名叫長谷川美樹的女性。美樹看到大助之後,便笑著招待大助入門。

「大助,也歡迎你回來。」

「我回來了。」  
大助露出靦腆的笑容,進入屋內。

公寓的室內相當寬敞。大概是開了暖氣,客廳裏流動著溫暖的氣息,大助也順勢脫下大衣。

從外頭是陽臺的窗戶看去,可以看見戶外風景。附近一帶沒有跟這棟公寓一般高的建築物,放眼眺望,便可一覽整座鴨尺叮的住宅區。

千莉在說完「我先去換衣服」之後便離開客廳•基本上,她可以獨自照料在家中的生活起居,所以大助和美樹也只是目送她離開。

「大衣給我吧!我幫你掛起來。」

「謝謝。」
大助把大衣交給美樹之後,坐到沙發上。

「我們好像已經三年沒有跟大助同住了吧?雖然我覺得只是前一陣子的事情,但時間過得還真快……說這種話,只會凸顯我老了吧?」

「我倒是覺得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畢竟我在這裏也只住了一個月。」

「大助也碰過不少事情吧?這裏……鵲尺叮不管經過多少年,幾乎都不會改變,頂多就是居民越來越少。」

「嗯,這裏真的一點也沒變。」
大助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風景。

就算已經過了三年的歲月,鴨尺町的景色卻幾乎沒有變化,跟開發進展飛快的櫻架市截然不同。這裏是個綠意盎然而寧靜的小鎮,所以天生體虛的千莉才會在這裏靜養。

「大助,你好像變了。」
美樹將大衣掛在衣架上,回到廚房說道。

她將冰箱內的飲料倒入杯子裏面,端了過來,大助一邊接下杯子,一邊歪著頭回應:
「有嗎?千莉剛剛也這樣說。」

「比之前見到你時更有男子氣概囉!啊,難道是交女朋友了?」

「噗……!」

美樹看著嗆到的大助,揚起嘴角嘲笑:
「啊哈,原來如此啊!喔喔,原來大助該下手的時候還是會下手嘛!」

「我…我什麼都沒有做啦!而且也不是女朋友……」

「啥?不是女朋友?但是該做的還是做了嗎?大助,你這樣不行啦! 」

「我就說我啥都沒做!」

相對於大助滿臉熱燙,美樹則是不懷好意地「咯咯咯」笑著。大助到這時候才想起來,美樹就是喜歡找機會捉弄別人。

再多做解釋,反而會被美樹牽著鼻子走。一臉木訥,保持緘默的大助腦海裏,浮現杏本詩歌那張淺淺笑著的面容。

詩歌——

她現在怎麼樣了?每當想起她:心中便有股溫暖的情緒擴散開來。

「大助,你在傻笑個什麼勁兒啊?」

「呃?」

「大助也到了這個年紀啦?啊,不過就算你到了青春期,也不可以對千莉下手喔!圭吾會砍爆你的。」

「我…我怎麼可能會下手?」

美樹對大助的抗議,回報一個「天曉得」的不信任眼光。

「我也要去換衣服。」

再繼續鬥嘴下去也只會自掘墳墓。大助提起裝載行李的波士頓包.一臉不悅地站起身子。

「大助。」

美樹的叫聲讓他回過頭去。

「我在電話裏面也提醒過你,圭吾的狀況……」

大助看到美樹露出微妙的表情,也沒有多說什麼。
美樹原本是雜誌模特兒,現在則是居家的造型設計師。雖然她是跟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沒有任何關連的一般民眾,卻知道土師和大助的工作內容•土師雖然口頭宣稱彼此是「朋友」,不過普通朋友真的會不求代價地照顧對方的妹妹嗎?大助覺得這點有些可疑。

「我知道,我還沒有說。可是千莉的狀況真的這麼……?」

「那孩子雖然假裝沒事…但是依照之前的診斷結果判斷,她已經衰弱了不少。現在無論如何都要避免刺激她的行為,所以拜託你,暫時維持現狀……好嗎?」

大助咬緊雙唇,離開客廳。

——我有話想要……告訴我最愛的人

他想起土師在失去意識之前所說的話。
助答應過土師,然而現在的他卻無法實踐諾言。
大助心情落寞地站在某個房間前面,打開房門。

「……咦?」

發出聲音的不是大助。
白晰的肌膚映入眼簾。

才剛將之前穿著的服裝放在床上,正打算換上家居服的少女正面迎向大助。
大助的思考回路當場斷線。

「是…是誰……?難道是--」

「抱歉……抱歉,因為你慢吞吞的,我才來看一下,結果忘了敲門。」

這句話突然從大助背後傳來,嚇得他魂飛魄散,他回頭發現美樹正站在旁邊,斜眼瞄著他。
千莉放鬆表情之後,將衣服拉到胸前。

「美樹姐…你不要嚇我嘛!」

「我馬上就要做晚飯了,想吃什麼的話早點跟我講。」

看到千莉嗯地一聲點頭應允之後,美樹關上房門。
「大助,我不是說過..要避免刺激她的行為嗎?」

大助根本不敢出聲回答貼近自己耳邊,並小聲呢喃的美樹。美樹滿不在乎地繼續低語:「我忘了講,三年前你住過的房間,現在換成千莉在使用。」

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大助在心中呐喊。

「這件事情我會瞞著圭吾,這下你可欠我一份大人情囉!]
美樹咯咯竊笑著。

而大助只能用一隻手蓋住泛紅的臉,搖頭歎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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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03 大助 PART 3


摩伊洛學修院•大學附屬高等學校,是位在鴨尺町附近的一所私立高中。
雖然這是一所幾年前與大學一同設立的新學校,但因為自由的校風廣受好評,所以志願入學的學生不在少數。另外,設計感新潮的制服以及高升學率,也是本校受歡迎的原因。

除此之外,該校似乎採用賦予學生自治與著重發揮創造性的機制,雖然實際執行起來的成效如何尚不得知,卻是圭吾讓千莉入住鴨尺町的理由之一。

全校約有七百名學生,跟鴨尺町其他高中相比之下,人數可謂非常壯觀。就讀摩伊洛高中的學生,絕大多數是來自外縣市•

班導師在早晨的班會,將大助介紹給班上同學。
「我是藥屋大助,請大家多多指教。」

大量充滿好奇心的眼光投射在簡短表態的大助身上
他已經很習慣這種情況了,所以並沒有特別在意。

千莉也對著大助揮手示意。她將頭髮綁在兩個耳朵上面,坐在教室最後方,靠近門口的位置。大助轉進跟千莉同樣的一年C班。

坐在千莉隔壁微笑著的,是一名叫做砂小阪純的少女。而另外一位叫做圓籐緒裏的少年朋友.則是從窗邊的位子上直盯著大助猛瞧,眼神銳利地像是在瞪人一般。
大助在導師的指示之下,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他的位子是靠窗的最後一個,就在緒裡後面。

大助就座之後,早晨的班會再度開始。班導師點過名後,宣佈兩周後將舉行的校外教學的注意事項。這個部分是每問學校都大同小異的情境•

緒裡回過頭打量大助。

「昨天也見過面了,還是要請你多多指教,圓籐同學。」
大助和善地打招呼,緒裡卻依然悶不吭聲,轉過頭去。

大助的好意猶如潑出去的冷水般一去不復返.他察覺到有人看著自己,往旁邊一瞧,純正雙手合十地朝自己做出「對不起」的手勢。
「我叫金成洋一,請多多指教啦!藥屋同學! 」

隔壁的男生過來攀談,大助帶著些許獲救的心情,笑著回說「請多指教」金成雖然看起來是個和善的少年,大助卻瞄到他脖子表面貼著最近很流行的紋身貼紙。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學校真的允許這麼做嗎?

「你認識圓籐喔?」
洋一偷偷問道,大助點頭。

「我跟千莉……土師同學本來就認識.我是透過她認識圓籐的。]

「是喔…」
洋一露出和善的笑容。
「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不用跟我客氣,儘量問吧!這間學校有滿多奇怪的規矩。」

「謝謝你,」
洋一和善的態度讓大助放下心來。雖然是為了執行任務,但要適應新學校還是有點難度。班上有位親切的同學,可以讓他的情緒舒緩不少.

導師講完話之後就離開教室.

接著,就像早在等待此刻到來一般,緒裡強勢地抓住大助的手臂.
「跟我來。」

「咦?」
大助雖然一臉困惑,但還是站起身來。緒裡抓著大助的手.將他拖到班級門口。

「等…等等,緒裡!你要去哪裡?」

「咦……緒裡?怎麼了嗎?」

叫做純的少女,還有聽到純聲音的千莉轉過頭來。

[這傢伙的身體有點不舒服,我帶他去保健室。」

「啊?」
大助雖然陷入狀況外的窘境,緒裡卻似乎打算完全無視他的感受。也不顧純的攔阻就這麼將大助帶到走廊•

在班會剛結束,空無一人的走廊上,一名少年從別間教室出現。
昨天大助在車站見過他,所以記得他的長相。是叫做緒方有夏月的少年。
少年昨天和善微笑著的臉部,似乎因為緊張而僵硬著。
緒裡用下巴指指樓梯的方向示意,有夏月點點頭之後與兩人會合,登上樓梯。

「等…等一下!不是快要開始上課了嗎……?」

大助雖然提出抗議,緒裏跟有夏月卻仍舊無動於衷。大助雖然想過要甩掉緒裡的手,但他的力氣卻出乎意料地大,與其瘦小的身形大不相同。

三個人踩著一次跨兩階的步伐登上樓梯,最後來到通往屋頂的門前。
緒裡用另外一隻手掏掏口袋,取出鑰匙。有夏月接過鑰匙之後,打開門。兩人的搭配簡直就像是預演過一般。

炫目的陽光跟冰冷的晨風灌進來。
畢竟算是新建的學校,連屋頂也乾淨如新,上面有整理得井然有序的花圃,還隨處設置了幾張板凳。  

「哇啊!」

上來屋頂之後,緒裡用力甩掉大助的手。

「幹…幹嘛突然把我帶到這裏來?要是不快點回去,上課會……」
正當大助抗議到一半,上課鐘聲無情地敲響起來,讓他不禁環抱住頭部!
「啊啊,糟透了……我才第一天轉學進來耶……」

擔任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監視人員最基本的鐵則,就是避免做出引人注目的舉動。大助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在轉學第一天的第一堂課,就得被迫蹺頭。過去他雖然常常因為執行任務而不斷轉學,但這種事情還是頭一遭。

另外兩位少年依然默默注視著大助,緒裡的眼神銳利,有夏月則因為緊張.而繃緊著臉.

大助正想抬頭責難他們時,緒裏突然冒出意想不到的話:
「你就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監視人員嗎?」

大助瞠目結舌。

緒裡伸出一隻手。

[…………!」

一隻小小的蟲,不知何時出現在少年的食指上面。
那是貌似螞蟻的昆蟲。

但是它跟一般的螞蟻不同,身體是青色的。身軀分成頭部、胸部、腹部三節,而生有觸角的頭部看起來格外碩大。

有夏月接著吹起小聲的口哨。
從有夏月背後爬到肩頭上的,是隻黃褐色的昆蟲。尾巴分成兩股,看起來像是一隻蜉蝣。

這些傢伙……是附蟲者!
大助反射性地將手伸到背後,當他發現自己沒帶手槍的時候,才想起自己接到的任務內容…
禁止在鴨尺叮進行戰鬥行為。\

「看你的反應,應該是錯不了了。」
有夏月說道。

為什麼千莉身邊會有兩個附蟲者?還知道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這個組織的存在?這可不是件小事。大助的神情變得相當嚴肅。

「我才不會把千莉…交給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這種來路不明的組織
低聲說道的緒裡臉上,表露出明顯的敵意。

「我們會守護千莉!」
緒裡的(蟲)在一動也不動的大助面前,逐漸變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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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佟子PART 1


五郎丸佟子抱著一大疊文件,走在一片白茫茫的通路上。
擦身而過的白衣人集團,以不信任的眼光盯著她。

「你們好,各位辛苦了。」

雖然佟子每次遇到人就鞠躬哈腰,卻總是沒有人回應她。大家都只是默默注視著她,甚至有人一臉驚訝地停下腳步。

走了幾分鐘之後,佟子來到一處死路。

在一道有著如裂縫般痕跡的牆壁前方,站著兩位穿著漆黑色大衣的人物。兩個人的臉上都戴著足以遮住整張臉的巨大防風眼鏡•

「我是東中央分部代理部長,五郎丸佟子。我想見見她,可以嗎?」

在氣息相接的距離下,防風眼鏡表面出現光點,好像還聽到微弱的電子儀器聲音。
「網膜比對完畢•五郎丸代理分部長,請進。」

牆壁在佟子面前一分為二。
牆的內側出現跟之前一模一樣的雪白通路。

「謝…謝謝。」

另一位防風眼鏡人.叫住正打算穿過牆壁的佟子。
「代理分部長。」

「啊…什麼事?」

「分部長……土師分部長現在怎麼樣了?」

「(蛟)!」
最初的那位防風眼鏡人怒斥道。

從聲音來判斷的話,替佟子進行比對作業的是男性,後來問起話的似乎是女性。他們的聲音聽起來都還很年輕。

「呃,這個……」

「代理分部長,您無須回答。與土師分部長有關的情報,不是我們這個等級可以知道的•如果我們胡亂詢問,反而會受到責罰。」

「是…是這樣嗎?」

兩位防風眼鏡人默不吭聲。佟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好繼續往前進。
她一邊走,一邊回過頭看,兩個人似乎正交頭接耳地談論著,看起來相當不悅。
穿過通路,又來到一扇門前,同樣也有黑色大衣人守著。

再次經過比對程式之後,穿過第二扇門。
接著順著通路繼續向前,終於來到大量白衣人來往不斷的樓層。

她隨便找了個人詢問自己要去的房間位置,對方雖然抱持警戒的態度,還是指出一個方向。
佟子朝指示方向走去,是個排列著螢幕與輸入機械的寬敞空間•數名白衣人看著玻璃牆壁的邊。

玻璃牆的對頭有幾台大型機械,還有另外幾位白衣人。
其中一台機器,應該是用來檢查頭部構造的CT掃瞄框體.在佟子面前發出聲音,並從中送出疑似床板的物體。
獲得解放的人物,緩緩挺起身子。

[這孩子就是秘種一號附蟲者……(冬螢)?」
佟子摒住呼吸。

身穿白衣的少女望向這邊•那是一位很適合短髮的嬌小少女,光就外表來看,是個隨處可見的可愛女孩•

但是,在解析(蟲)究竟為何的研究上面,她卻是相當重要的關鍵人物。因為她是唯一從失去寄生在自己身上的(蟲),並成為缺陷者後,卻又成功復甦的少女。

原本以為缺陷者將永遠無法找回情感,詩歌卻打破這層概念。詩歌的存在,顯示出缺陷者這種狀態,對附蟲者來說並不代表真正的結束。

「請問…可以讓我跟她說說話嗎?」
佟子說罷,便直接伸手抓住打開通往裏面的門把。

「等…等一下!你是誰?」
白衣人們發現佟子的存在後,完全變了臉色。

「啊,抱歉我太晚說明了•我是奉命接任特環東中央分部代理部長的五郎丸佟子.]

「代理分部長……請等一下!我現在調派護衛局員……」

「啊,不用了,她看起來比想像中乖巧得多。」
她輕鬆說罷,轉開門把。

然後好像聽到「不…不要開玩笑!那孩子可是秘種一號的——」這番話混雜在釋放空氣的聲音裏面。

門自動開啟。厚重的金屬像是被推動一般往裏面退開,出現一條通路。
從房間內側往外瞧,會發現原本是玻璃的位置看似普通的牆壁。幾位白衣人和短髮的少女在排列得有點擁擠的機器之中,往自己注視過來。

「我想跟她談談,可以嗎?」

白衣人們雖然滿臉意外,還是默默退下。
坐在床上的少女,用一副不可思議地表情凝視佟子。

「啊,你好,我是剛接任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東中央分部的代理部長,叫做五郎丸佟子。」
佟子露出親善的笑容,伸出一隻手。

少女卻一臉訝異地望著她的手。
少女困惑地小聲說道

「我是……附蟲者喔!」

「啊?啊……」
這麼一說,佟子才想起:
「啊,說…說得也是!可不可以麻煩你別在這裏叫出(蟲)呢?我就是拿(蟲)一點辦法也沒有.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還昏倒了呢!很丟臉吧?」

「………」
少女交互看了看佟子伸出的手和臉。

「啊!我的頭髮翹翹的嗎?呃,可以的話,請你忽視它吧!」
看到佟子慌張的態度,少女不禁笑了出來。佟子不知她為何而笑,有點不悅地嘟囔起來。

「我叫杏本詩歌…你好。」
少女微笑的面容看來相當開心•

兩個人的手互相重疊。

——佟子花了十分鐘左右,對詩歌進行簡單的訪問。

大致上是詢問她對現狀有沒有任何不滿,或是在生活層面上有沒有什麼要求,諸如此類。

詩歌表示自己對現在的待遇沒有任何不滿。甚至認為待遇超乎想像的優渥,而安心許多。

佟子心想:會優渥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雖然從外表看來難以想像,但她畢竟跟(郭公),以及已故的(瓢蟲)一樣,同是一號指定附蟲者,也是能夠輕易毀滅一座城市的人,當然不可能隨便加以刺激.

[嗯……]

佟子看過檔案後,歎了口氣。
想得到的問題已經問完了,實際談過後,會覺得詩歌跟一般青春期的女孩沒有兩樣。

佟子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
詩歌不解地歪歪頭。

——附蟲者究竟是什麼?
這樣的想法浮現在佟子心中。

詩歌非常乖巧,而且可愛得不禁讓人想摸摸她的頭。不管怎麼看都只是一個平凡少女的她,如果突然擁有可以左右國家命運的力量,會作何感想?假設這種事情發生在佟子身上的話,她一定無法承受吧?莫名其妙擁有力量,莫名其妙被不認識的人追殺,而且還莫名奇妙被(蟲)奪走夢想——

過去的詩歌,一定承受過佟子難以想像的恐懼感吧?一定背負過許多傷痛吧?
但是,詩歌一定也會以微笑面對吧…

為什麼這麼小的女孩子,可以像現在這樣微笑呢?

「你不覺得……很難熬嗎?」
佟子忍不住開口問道,詩歌的肩膀縮了一下。

「不管怎麼看,你都只是個普通女孩子……但是卻變成附蟲者……被許多人追殺……還被關在這不能出去……」

詩歌臉色一沉,低下頭去。但是馬上又拾起頭來•
「我有一個夢想。」

少女微笑著訴說。笑容雖然有些害臊,卻蘊含著佟子從未感受過的堅強意志。
「雖然只是個渺小到……會讓人一笑置之的夢想……卻是我重要的夢想。」

詩歌這句話,讓佟子有種總算理解的感覺。
土師前輩——
現在仍然在其他地方沉睡的青年,過去究竟想要守護什麼呢?佟子到現在總算稍微瞭解了。

這就是附蟲者啊——

佟子很自然地投以微笑後,非常客氣地鞠了個躬,說道:
「非常謝謝你。那麼…下回見囉!」

「啊,那個……」
詩歌喚住正打算快步離開的佟子。

[呃…問你這種事情可能很怪…但是我想請問一下,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藥屋大助的人?]

「這個嘛……很抱歉。」
佟子皺起眉頭。詩歌並不知道藥屋大助的真面目就是(郭公),佟子覺得自己這次的演技值得讚賞。

「是這樣嗎…那(郭公)呢?」

佟子忍不住露出笑容,她想起大助也是以同樣的心情掛念著詩歌
「當然認識,因為他跟我一樣是東中央分部的人。」

「請…請問……(郭公)現在怎麼樣了?」

「恩——這是極機密事項喔!不過就讓姐姐網開一面告訴你吧!」

佟子湊到詩歌耳邊,小聲說出一句話:
「他現在也還在戰鬥。」

——為了守護你。
並在心中默默補充。

「是……這樣子啊…」
詩歌微笑。
「(郭公)也在努力著……」

佟子向因害羞而低著頭的少女道別後,走出房間。 \

現在的(冬螢)對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來說,是為了讓附蟲者從枷鎖中解脫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蟲羽)失去領袖瓢蟲,正逐漸喪失機能。而對第三勢力HARCKIYO來說詩歌也是目標之一,或許他們已經鎮定這個設施了。

東中央分部最重要的任務——確認(冬螢)安好的工作已經完成。
剩下來就是為了讓大助——讓(郭公)儘早回到櫻架市,必須處理掉堆積如山的問題才行。

走在通路上,經過兩名防風眼鏡人站崗的牆壁。
兩個人均沉默地看著通路前方。

「土師分部長馬上就會回到工作崗位。」
佟子在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如是說道,他假裝成並非這兩人,而是盯著前方自言自語的摸樣說話.

然而那位女性聽到這番話後.卻在防風眼鏡下面皺起眉頭•
「他……還活著嗎?」

佟子停下腳步。
她瞪大眼睛移動目光,看到女性緊咬著嘴唇別過臉去。

「………」
佟子覺得會錯意的自己很丟臉,便加快腳步離去,

沒錯,對附蟲者們來說,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這個組織只是可憎的對象而已。他們怎麼可能會擔心,以半要脅手段強迫自己出面戰鬥的人?就算是對佟子這樣的普通人來說也一樣,那些附蟲者只是可怕的對象而已。

儘管彼此憎恨,卻又為了要守護彼此而互相傷害…那麼,自己現在又為何會在這裏?趁早遞出辭呈,轉換下一個職場,或許才是明智之舉吧?

「……啊啊啊啊!討厭,麻煩死了啦!」
佟子一邊等電梯,一邊抱怨•

走在通道上的人們吃驚地回頭觀望,佟子只好一邊乾笑一邊念著「啊…呃,那個…沒事啦,啊哈哈!」蒙混過去。

「現在才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也於事無補,反正我本來就是個笨蛋嘛 」
她一腳跨進電梯。嘴巴上雖然碎碎念,心中卻產生一股自我厭惡。

「想再多也無濟於事……到樓上之後,喝杯咖啡去吧……」
佟子倚靠著電梯牆,喃喃自語。

(冬螢)被收容在地下三十樓的地方,顯示樓層的指示燈,正逐漸往地面前進。

「要我做到跟土師前輩一樣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吧……」
佟子「唉」一聲地歎了口氣,垂喪著肩膀。

最初見到名叫土師圭吾的男子,是距今六年前的事情。
當時的土師圭吾是位大學生,前來擔任尚在就讀高中的佟子家教。剛見面的時候他的行事風佟似乎比現在更圓融一點。

然而他們兩個人的感情並未因此而特別友好,何況因為佟子的成績一直沒有起色,所以圭吾在當了兩個月左右的家教後,便被開除了。(佟子在這之後還換過兩任家敦,不過成績比圭吾任教時還要淒慘…)

到了聯考季節,佟子報考跟圭吾同一所大學為志願學校。然而這只是因為她剛好想到,有位當過她家教的人讀過這所學校,一時興起罷了。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拼死拼活地用功苦讀。

順利考上大學之後,佟子再次見到圭吾。他雖然已經畢業了,卻因為在社團活動和研究室論文方面相當活躍,常有學弟妹找他哭訴,請他出面處理事情。
見過幾次面之後,兩人隨意聊起一些往事。

——當然記得啊,我第一次遇到像你這麼難教的學生。
圭吾一邊笑,一邊說道。佟子則是因為覺得太丟臉,只好低頭苦笑。

之後到了面臨就業的時期,佟子又想起圭吾。聽說他在公家機關任職,就覺得自己也去試試看好了。於是又拼死拼活地準備考試。
成功進入新總務省任職後,圭吾馬上找上門來。

雖然同樣都成為公務人員,佟子卻從不認為兩人還有機會再相見。所以光是圭吾找上門來時,就夠讓她吃驚了,更不用說圭吾要佟子到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這個莫名其妙的組織幫自己的忙。

當佟子問起理由的時候,圭吾只是露出一如往常的淺淺笑容說道:
——既然要找,就找認識的人,也比較不用顧慮太多吧?

用這種理由邀約的人絕對是個怪胎,但用不明確的回答應允的自己,大概也是半斤八兩吧?
佟子在這之後,才知道土師圭吾是位很有才千的人。不管到哪裡去,旁人都敬畏,並躲著他。從他的夥伴非常稀少這點,更加凸顯出他優秀的個人實力。

佟子緊追著無論在何處都快步走在前方的圭吾。她越來越搞不懂,為什麼像自己這樣無能的女人,會來替他這種頭腦聰穎的人物工作?

——你是那種不論何時,都能用「得過且過」這種方式生活的人吧?
圭吾一邊笑,一邊毫不留情地評斷•

——你除了會用假笑帶過討厭的事情,本身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願望。
他說得沒錯。

佟子一無所有。她既沒有能力,也不夠堅強到可以去拒絕討厭的事物,更沒有夢想……

——我就是中意你這點。
青年說道。

這讓佟子迷糊了。
名叫土師圭吾的人到底在盤算些什麼?又為什麼選擇自己來當接班人?
但他還是預料到佟子終究不敢拒絕這次的異動。沒錯,因為自己是個「得過且過」的人。

「咦……?」
佟子又想起另一件事。

還有一個,土師圭吾曾經說過另一個關於自己的評語。
當她低吟著回想時,卻發現完全不相關的事情。

「嗯?咦?」
顯示樓層的燈,停在地下二十樓的位置。

佟子雖然「喀喳喀喳」地粗魯按著按鈕,電梯卻沒有移動的跡象。
「喂——停電了嗎?可是…日光燈還——」

話還沒說完,「喀噹」一聲的強烈衝擊震撼電梯。因為事出突然
加上衝撞力道太過強勁,佟子手上的文件又灑了滿地。
「好…好痛!咬…咬到…舌頭了……!」

劇烈的痛楚讓她搗著嘴巴縮成一團。同時,樓層按鍵上端的紅色警示燈正快速閃爍著。

「警告!警告!可疑人物正由地面樓層的通氣口入侵中,據推測已經潛伏在設施內部,所有研究人員請立刻前往指定區域避難!警衛與戰鬥人員也請即刻搜索可疑分子!另外,可疑分子有是附蟲者的可能性——』

佟子瞪大眼睛。
在一陣寂靜後,電梯天花板傳來陣陣巨大的金屬音,整台電梯像是被某種堅硬物體敲打般,激烈地晃動著。

「又…又來了……! 」

佟子雖然因為緊張而想站起來,卻因為心慌意亂,而又再度咬到舌頭.蹲了回去。
在一股巨大的衝擊聲之後,頭頂上傳來某種物體壓扁的聲音。

佟子面色鐵青地抬頭看向天花板。
跟人類手臂差不多粗的昆蟲足肢,以及巨大的複眼正盯著她瞧。

佟子搗住嘴巴,不斷敲打緊急用對講機喊道:
「這裏!(蟲)在……!電梯裏……! 」

強烈的衝擊再度席捲電梯。
巨大的(蟲)在破洞的電梯天花板上方,舞動它的口器。
目擊到異形昆蟲的佟子,幾乎嚇破了瞻。但她仍舊緊抿著雙唇,將手采進套裝懷裏。

「請……請不要亂動!」
抽出隨身攜帶的手槍之後,佟子將槍口鎮定(蟲).

(蟲)停止動作。
「……你是誰?」
從天花板某處傳來一聲疑問,是個年紀尚輕的少年聲音.

「我…我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東中央分部代理部長.五郎丸佟子!如果你是特環的附蟲者.請說出你的代號!如果不回答的話——」

「東中央分部……分部長?」

「報上代號……報上……!」

「就是你把瓢蟲……!」
蘊含怒氣的聲音傳來,一隻黑色的(蟲)正準備爬進電梯。對方口中的瓢蟲,應該就是指原本擔任(蟲羽)領袖的瓢蟲吧?

——是(蟲羽)的黨羽!

佟子用力扣下扳機。
可是子彈卻沒有擊發,因為她忘了拉開保險…除了最初進入特環時接受過的訓練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握槍。

「呀——?]

跳躍而下的(蟲)壓在佟子身上,她就這麼無計可施地被壓倒在地•異形昆蟲的口器,在被沉重重量壓得喘不過氣的佟子眼前蠢動。

「嗚……嗚嗚……!」

站在(蟲)上面的少年,俯視遺落手槍的佟子。

「(冬螢)在哪裡?她是我們的夥伴!你要是不想被殺的話——」

「五郎丸代理分部長!趴下!」
吼叫聲從電梯外面傳進來。

「我…我已經趴下了啦啊啊!」
電梯的門扉在佟子呼喊的同時炸開。

原以為是一輛油罐卡車衝撞進來,結果是一隻比壓在佟子身上的(蟲)還要巨大的異形巨角獨角仙飛沖而入。
巨角獨角仙頭上的銳角,毫不留情地貫穿電梯內的(蟲).

「嗚…咕!」
站在(蟲)上面的少年按著胸口,跪了下來。

頭角貫穿(蟲)的巨角獨角仙退出電梯,在通道上移轉方向之後,將(蟲)跟跪在其上的少年扔到走廊盡頭。

「給我上!」
防風眼鏡人們在這位人物的號令之下,一齊撲向(蟲).
佟子躺在地板上,呆望著眼前的光景。少年的(蟲)在上下顛倒的視野裏面,死命抵抗防風眼鏡人們的(蟲).

「代理分部長,您沒事嗎?」
伸出手來的,是一位穿著漆黑色大衣,頭戴防風眼鏡的少年。佟子對這個人有印象。

「啊——我…沒事……」
佟子總算回過神來,她藉助少年的力量起身.卻又感到虛脫,一屁股趺坐回地面。
「哈…哈哈……我好像腳軟了。」

「要叫醫務班過來嗎?」

「不…不用了…別說這個…(兜),你不是還在療養中嗎?」

叫做(兜)的少年,以平靜的語氣回答佟子的問題:
「我在分部長助理的命令之下,從醫院裏被挖了出來……火種六號的我,似乎已經是目前東中央分部最強的附蟲者了。」

「……對不起,原本應該是我要下令的。」

「………」

入侵進來的(蟲)在陷入沉默的兩人面前斷氣。
戰鬥員似乎也在對方反擊時受到不少創傷,防風眼鏡人們背起受傷的夥伴.沒多久前還瞪著佟子的少年,現在已經無力地佇立在通路中央。

失去(蟲)的附蟲者,就會變成喪失所有情感的缺陷者。
少年猶如玻璃彈珠般的眼眸,凝視著佟子。一雙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的眼神,看不到任何人,就只是直直盯著佟子.

「這就是……附蟲者……」
佟子低聲呢喃。

「代理分部長,請下令.](兜)隨後說道

「請把他……收容到“GARDEN”去……」
佟子覺得自己的聲音變得格外遙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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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大助 PART 4


青色螞蟻在圓籐緒裏的指尖上持續膨脹體型。
異形螞蟻放大到約莫汽車一般的大小之後,降落至地面上。全身披覆著厚重裝甲般外殼的螞蟻,像極了一台重戰車。因為它忙碌地甩動自己的觸角,又有著格外碩大的頭部,才勉強能辨識出是一隻兵蟻•

「請你交代一下,你想對千莉做什麼?」
緒裡的目光相當銳利,一眼就能察覺到他不是在開玩笑。

而另一個少年——緒方有夏月沒有讓自己的(蟲)進入備戰狀態,只是謹慎地注視著大助。

大助雖然戒備著,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被禁止在東中央分部轄區以外進行戰鬥。而更重要的是,眼前這兩人是千莉的朋友。大助希望能夠儘量信任千莉會很開心地談論著的朋友們。

「你們怎麼知道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存在?」
大助不是用(郭公)的語氣,而是以很平常的口吻問道。

回答他的是有夏月•
「因為我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局員。」

「……什麼?」
大助甚至忘了眼前的(蟲),吃驚地望向有夏月。

「我是西南西分部的無指定附蟲者(月姬),從入學開始就一直監視著千莉……不過,因為從東中央分部過來的局員名字和任務內容是最高機密,所以我並不知道詳情。既然你是從東中央來的,應該是有編號的指定附蟲者吧?」

「這麼說…你向一般民眾……暴露身分了?」
在聽到大助的疑問後,有夏月抹上一層陰霾。

「千莉對我來說很特別……緒裡和砂小阪也……」

這是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本部得到消息,肯定會馬上派出刺客來追殺他們。有夏月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才對。

「我不想跟任何人超衝突。事到如今,我勸你最好不要在千莉身邊引起爭端,因為我……」

「我跟有夏月不一樣!」
緒裡打斷有夏月的話,走上前來。

「不論是誰想傷害千莉,我都不會饒恕。我先警告你,我的(碧兵)可是很強的!」
少年身邊的兵蟻發出低吼聲。

確實,就目前接觸的情況來看,眼前這只螞蟻似乎是個強敵。大助憑著過去跟許多(蟲)對峙過的直覺推測,它確實有能夠列為編號指定的實力。不過,就算如此——

大助歎了口氣,摸摸額頭。
他大致瞭解眼前這兩位少年,在轉學第一天就把自己拖到屋頂上來的理由了。
「……這可不是小鬼們在打架耶…」

緒裡聽到大助的抱怨後,怒斥道:
「你說什麼——」

「如果我是本部的局員……不,要是我是會向本部密告的正規局員的話,你們該怎麼辦?」

似乎因為聽到大助的語氣驟轉,兩位少年當場變臉,產生警戒心。

大助將手從額頭上移下,怒視兩名少年說道:
「你是叫(月姬)吧?你將會因為洩漏機密跟隱匿真相而被變成缺陷者,之後送進隔離設施。那邊的螞蟻則會被判定為無資料的附蟲者,同樣被送到隔離設施。照這樣看來,叫做砂小阪的女生應該也知道你們的秘密,所以會被本部帶去偵訊,之後再也回不來。至於千莉…毫無疑問地會被送進研究設施。」

就像詩歌一樣——
大助在內心補充道,並未說出口。

緒裡冷漠地回應:
「殺了你就能守住秘密。」

「但是,明天就會有調查隊被派遣過來……結果還不是一樣?」

緒裡頓時語塞。

「你們兩個白癡!」

聽到大助這番不屑的責駡後,緒裡怒氣上升•
「你這傢伙……!」

「等一下,緒裡!」
有夏月制止打算命令大螞蟻出招的緒裡,他一邊按住已經因憤怒而面部扭曲的緒裡的肩膀.一邊回頭注視大助。

「我們可不是毫無打算就找你來談判,我知道你不是會密告本部的人……」

「我們從千莉那邊知道不少有關你的事情。不,應該說是她讓我們知道的。千莉常常在講到她哥哥的時候,也會一併提到你。千莉似乎相當信任你,既然千莉相信你,我們也想相信你……畢竟她看人的眼光比我們都好……」

有夏月費心解釋的眼神中,不帶任何虛情假意。千莉確實很容易理解對方的情緒,敏銳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
大助低下頭,無言地凝視自己的雙手

不對——
他在心中否定有夏月的話。

千莉信賴的是彼此剛見面時的大助。那個從未奪走他人夢想,只是追逐著夢想的自己……然而大助現在的雙手,卻沾滿太多附蟲者的鮮血。他為了守住自己的夢想,卻犧牲掉他人的夢想。


跟大助有著相同夢想,但終究還是無法得救的立花利菜,就是其中的犧牲者。
「我……」
大助微微皺起眉頭,像是獨白般地喃喃自語:
「我不是可以待在千莉身邊的人……」
他緊握住拳頭•

拾起頭來後,大助發現緒裏跟有夏月一臉困惑地盯著自己。他們大概是對大助再次變回原本的語氣感到莫名其妙。

「不過我很重視千莉,她就像是我的妹妹一般。土師跟我一直保護她到現在,今後也會繼續保護下去。至少,在那傢伙回來之前……」
這份心情沒有半點虛假•

緒裡、有夏月與大助的眼神交錯一段時間。
兩人在互相對望後,垂下肩膀,呼了口氣。

緒裡咋舌一聲,青色兵蟻迅速縮小。
「可惡,這樣就沒理由欺負新來的傢伙了。」

「緒裡,我看你只是單純在嫉妒吧?」
緒裡跟有夏月分別藏住自己的蟲.看樣子,大助至少已經免去遭到突襲的危險了。

緒裡仍然面帶怒氣,而有夏月則是露出親善的笑容走近。
「對不起,雖然在做出這麼失禮的事情之後,說這種話會很奇怪.不過,請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們做朋友呢?」

「別說朋友啦,很丟臉耶!」
有夏月伸出一隻手,而緒裡依然繃著一張臉。

然而大助沒有握住有夏的手,反而半瞇起眼睛瞪向他們,他可沒有忘記因為這2個人,讓自己就任監視任務的第一天,就被搞砸這筆帳.
「如果你們肯跪下來道歉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應該說,要是你們不這麼做,我就去找千莉哭訴,說我被你們欺負!」

「……我可以砍了這個傢伙嗎?可以吧?」

有夏月阻止滿臉怒氣,揪起大助衣襟的緒裡道:
「啊…啊呀,畢竟是我們不好。」


緒裡聽到這番話,也只能發出不爽的低吼聲。

「我的任務,是監視千莉跟調查鴨尺町的異狀,」
大助在衣襟仍被揪著的狀況下說道,緒裡的動作忽然停下來,

「異狀?」

「既然你也是特環的人,應該有聽說關於(蟲羽)和(教會)的動靜吧?」
大助向有夏月問道,他卻一臉意外地搖搖頭。

「(教會)嗎……?我…我從來沒有聽過相關的消息。至於異狀.應該是指西南西分部有好幾名局員失蹤的事情吧?」

「什麼?分部的局員失蹤……?」

「你們在說什麼啊?又是教會又是蟲……羽的?那是啥?」
大助和有夏月面面相覷,緒裡則一臉不耐煩。

大助眉頭深鎖。
狀況不太對勁,有夏月似乎不知道(教會)的消息。至於西南西分部局員失蹤的事情,大助還是第一次聽到。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從屋頂門口傳來:
「啊——! 緒裡竟然揪著藥屋同學的衣襟!你這是在做什麼?」

「咦咦?揪著?」

是純和千莉。純牽著千莉的手,要她小心樓梯,慢慢走上來•
緒裡瞬間放開大助。

「你…你們怎麼跑來了?上課呢?」

「千莉因為擔心緒裏會不會亂來而裝病啦!真是的,連有夏月都跳進來攪和.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啊,不,我們……」

「怎麼了?難道你們對阿大……」

緒裡看到千莉一臉難過的樣子,整個人慌張起來。
「沒…沒有做什麼啦!是不是啊,有夏月?」

「呃——」

有夏月困擾地望向大助,大助則歎了口氣,對千莉說道:
「千莉,不用擔心。是我請他們告訴我學校的事情,才浪費到不少時間•」

「阿大. 」
千莉朝大助伸出手。

「唔……」
大助一邊語塞,一邊握住千莉的手。

千莉在眾人的注視下,以雙手握住大助。柔軟的觸感和淡淡的溫暖包圍大助冰冷的手心。

「你在說謊•」
千莉生氣地抬頭面向大助。

大助依然沉默以對,緒裡和有夏月則一臉虧欠地撇開視線。
「啊——歹勢…歹勢啦!是我有點介意他是個什麼樣的傢伙,所以才…… 」

「哇啊,緒裡幹嘛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啊?話說你這傢伙從以前…」

「千莉,抱歉。」

千莉一臉寂寞地轉向嘟著嘴的緒裡,以及老實道歉的有夏月,說道•
「我從很久以前就認識阿大,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哥哥也跟他很熟…•所以,如果大家都能在學校好好相處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包括大助在內的三個男生都默不作聲。

最後是緒裡捱不住寂靜,從千莉手中抓過大助的手說道:
「好,0K,從現在起我相信你!既然千莉相信你,那我到死都會相信你!」

緒裡半自暴自棄地握著大助的手上下猛甩,他的口氣雖然誇張,眼神卻非常誠懇。大助被他近乎蠻力狂甩的手,弄痛得皺起眉頭。

有夏月微笑地伸手握住兩人,制止緒裏的動作:
「“到死都會相信”這句話也太誇張了吧?緒裡是認真的嗎?」

「認真不好喔?」

「不,很像緒裏的作風……不好意思,藥屋,一切都是我們不好。」

大助無言地低頭看著被兩個少年抓住的手。

「……阿大?」
千莉露出不安的表情,

緒裏握住大助的手加強了力道.他幾乎是以威脅的態度瞪著大助。另一方面,有夏月和純的表情則跟千莉一樣滿是憂慮。

——我不太擅長跟他人深交。
大助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所以只好微笑回應:
「叫我大助就好了。在之前的學校,大家都是這樣稱呼我的,聽習慣了。」

緒裡對總算出聲的大助,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
「那你就叫我緒裡•」

「我也希望你用名字稱呼我•請多指敦,大助。」

站在有夏月後方的純也放心地微笑,她的右手握著胸前的十字頸鏈。

「我從一開始就很歡迎你了,都是緒裡亂搞一通……啊,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太好了,阿大。」

大助看到千莉流露純真的笑容,感到一陣痛楚從胸口掠過。他不知道這是否是罪惡感所造成的.或者是其他原因。

「好了……再來呢?現在才三三兩兩地回到教室也不太妙。下節課開始之前,就先在這裏消磨時間吧!」
無人反對緒裡的提議。千莉和有夏月面帶俏皮的微笑,純則是一臉無可奈何地歎氣。

冷風吹送在寂靜屋頂上的五個人。
大助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了情緒,他轉頭望向千莉。千莉也仿佛敏感地察覺到大助的視線一般,拾起頭來。她的眼光雖然沒有放在大助身上,真誠的笑容卻讓大助安心下來。

千莉的笑容蘊含寬容一切,不可思議的溫暖感受,那是她哥哥圭吾願意賭命守護的笑容。

「……有多少人知道關於千莉的(蟲)的狀況?」
大助小聲向隔壁的有夏月問道。

有夏月也輕聲回答:
「只有我跟緒裡、砂小阪而已。我跟緒裡曾經被千莉的(蟲)吃過幾次夢想……不過千莉本身還沒有察覺到。另外,特環的事情我只跟緒裡提過。」

千莉的(蟲)的好惡相當分明,它過去只肯吞噬大助和土師的夢想.既然這兩位少年也成為了(蟲)的目標,就表示千莉本人相當信任他們。只是對緒裡和有夏月來說.這也表示他們越是接近千莉,兩人的生命就會不斷被削弱•

他們在瞭解這一點的情況下,卻仍舊願意待在千莉身邊。
——土師若是知道這件事情,應該頗不是滋味吧?
大助苦笑著點點頭,轉頭注視千莉等人。

「我去喝個水。」
說罷,便打算離開屋頂。

「知道哪裡有飲水機嗎?」
很意外的,竟然是緒裏開頭發問。一直到剛才都很明顯表現出敵意的他,現在的表情裏則有著真誠的擔心。

大助笑著說「沒問題」之後,離開屋頂。
走下樓梯後,大助一邊警戒周遭,一邊尋找沒有人煙的場所。
穿過連接另一棟校捨的走廊,進入某間沒有人的教室。那裏似乎是視聽教室.四組大型液晶螢幕分別從天花板垂吊在不同的位置上。

大助取出行動電話,撥下號碼。那是只能輸入在記憶裏的號碼。
電話響不到三聲就接通了。

『請在確認超過半徑十公尺內沒有第三者之後,報上局員編號。]
機械般的女性聲音連招呼也沒有打,便兀自說道。

大助說出腦中記下的數位與英文代碼。
[確認局員編號,聲紋比對--完畢,切換成局內通信模式。]

與其說這是女性,更像是少女一般的女高音。不過語氣卻好似事先錄音下來的聲音般,毫無情感可言。沒多久後,大助聽到“切換完畢”的聲音•

[這裏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中央本部的情報管理部。從現在起的對話,將會登記為東中央分部監視班,火種一號局員(郭公)的利用記錄,並加以錄音存證。請提出您需要申請的情報。]

「西南西分部局員並沒有收到在鴨尺叮目擊(教會)的情報,這是怎麼回事?目擊者到底是來自哪一分部的局員?」

大助壓低嗓音問道,答案馬上出現:
『與(原始三隻)其中一隻的(浸父)及(教會)相關的情報,只有編號指定局員才可以知 道。請在確認過這一點後,再另行聯絡。另外,我們已經接獲指示,(郭公)在執行任務時所需要的情報,都將由五郎丸代理分部長簽過字之後,才能交給你本人。」

「我記得她說她昨天睡著了,結果資料來不及整理完成……我現在就想知道。」
[真是怠怱職守,我會催促五郎丸小姐儘快處理手邊的業務。」

少女以機械性語氣持續說道:
「目擊情報是由一般民眾提供,因為發現許多極具特徵的相似點,所以認定該建築物為特殊型生產性原蟲——也就是隨著(浸父)會一併出現的(教會)。五號以上的局員得以閱覽詳細的相似點比對資料,你需要參考嗎? 」

「嗯。」

「(教會)的特徵是老舊的外觀,以及會在短時間內現形,然後又消失。根據目擊情報指出,類似(教會)的物體似乎是在鴨尺叮某個地點現形約五分鐘左右。目擊地點與相關情報,會傳送到(郭公)的防風眼鏡裏。」

大助陷入沉思。
(原始三隻)——那是指產生出附蟲者的三個存在。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認定他們為具有危險性的原蟲指定。(原始三隻)的生態和目的雖然不明,但多少還是有慢慢收集到少量的情報。


(原始三隻)中行動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叫做(暴食)的女性。實際上並無法得知她是否為人類,性別是否真的為女性。只知道(暴食)很喜歡出現在人類面前,而被她掠食夢想的人就會像緒裡一樣,成為(蟲)和宿主分別是兩個個體的分離型附蟲者。

目前知道(暴食)的外表是一位年輕女性,還有她的智慧非常高。另外也得知她的特性之一,是能夠複製外觀與自己完全回異的個體。

另外一個原蟲的外觀幾乎完全不明。它是可以產生像大助這樣,(蟲)要跟宿主融合之後才能發揮力量的同化型。與食欲旺盛的(暴食)相反,是過去只出現過三次發現報告的稀少品種•

包含大助在內,因為它而成為附蟲者的人只有三個。而且這三個人的目擊證詞全都不一樣,推測可能和(暴食)一樣擁有複製外貌的能力。

而在(原始三隻)之中,擁有介於其他兩者之間特性的就是(浸父)發現報告雖然不多,但是每年一定會現身一•兩次。他所在之處,肯定會出現名為(教會)的建築物。

他的行為模式,跟自由奔放的(暴食)和變化自在的另一個人不同,簡直就像被某種東西附身一般,不斷重複同樣的行動。他總是會出現在迷惘的人們面前,自稱要賜予對方「救贖」。雖然說是救贖,結論還是會把這些人變成附蟲者,所以他的行為有著一定的模式存在•

(浸父)所產生出來的是特殊型附蟲者•特殊型基本上指的是與分離型和同化型相異的附蟲者,最具代表性的屬於不定型——也就是沒有實體的(蟲)千莉就是特殊型附蟲者,換句話說,是(浸父)將她變成附蟲者的。

「建議你儘快去找五郎丸代理分部長接收資料。請問還需要其他情報嗎? 」

「這消息還沒有確認,不過有沒有聽說西南西分部局員在鴇尺町失蹤的情報?」
大助想起有夏月說過的話,順口問道。

『同類的情報並未登錄在資料庫中•請在確認詳細內容之後」

「這個情報也沒有傳到本部啊……」

「你需要的情報就是這些了嗎? 」

大助想了一會兒之後,用嚴厲的口氣質問:
「這次派我執行這項任務的理由是什麼?為什麼要把我調離東中央分部,而且還禁止我在轄區外進行戰鬥?這幾點不論怎麼想都很奇怪!」

『只有分部長助理以上的職位,才能檢閱各局員任務內容的主要目的•另外,中央本部將以特例形式,能共同擁有(郭公)目前執行的任務情報。』

「可惡,這算什麼啊?」
對方無言地聽完大助的抱怨。

『你需要的情報就是這些了嗎?』

『請你繼續執行任務,以上內容錄音完畢。』
對方打算作一個收尾動作,但是大助沒有掛電話

過了數秒之後,大助再度出聲:
「(C)!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啦!」

「…(郭公),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

跟方才同樣的音色反問大助:
『在之前的(冬螢)事件中,(郭公)已經完全超出過去漸漸確立起來的附蟲者定義。你不光是二度成功捕捉秘種一號的(冬螢),還殲滅瓢蟲成蟲化後的(蟲),而且是只靠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中央本部對於你出乎預料之外的戰鬥力,當然會感到非常困惑。』

大助咋舌。(C)所說的話,毫無疑問是事實。姑且不論(冬螢),他與瓢蟲--利花利菜之間的戰爭,真的是一場死鬥。

成蟲化對附蟲者來說,是最可怕的一條末路。被(蟲)吃盡夢想的附蟲者會死亡,而(蟲)則會狂暴化,毫無保留地發狂破壞。成蟲化後的(蟲),將會以恐怖的速度大大提升力量。火種一號的利菜的(蟲)在成蟲化之後,不過是解放一次力量,就足以讓一座城市化為廢墟。

「困惑?哈,那個超會打如意算盤的本部長怎麼可能會困惑?你說實話吧!」

沉默一會兒之後,(C)淡淡答道:
『目前殘存的四名一號指定附蟲者中,事實上有危險的只有HARCKIYO一個人。瓢蟲已死亡.特環也已經掌握住(冬螢)就我個人認為,這代表著……』

「一旦狀況緊急,把我推去送死也無妨的意思?」
大助整張臉揪成一團。

他或多或少有猜到這個理由。
既然一口氣排除掉兩名一號指定附蟲者造成的威脅,那他就已經沒有用處了。不管怎麼說,中央本部一定會覺得戰鬥能力過高的他,是個難以控制的人物。

「如果HARUKIYO有動靜的話,他們就打算動用詩歌……?」

「(冬螢)跟HARCKIYO的能力是完全相對的。假設發生戰鬥,只考慮適性的話,她會比(郭公)更有效。不過還是有些問題存在…畢竟按照規定,由局員捕捉到附蟲者的話,該名捕捉到的局員所隸屬的分部,會擁有確保被捕捉之附蟲者的權力。」

「原來想削弱東中央分部的理由也是這個!想趁土師不在的時候接管東中央分部,然後坐擁詩歌是嗎?」

「這只是推測。不過,就可能性去考量的話……』

「別鬧了……!怎能讓他們這樣亂搞?我現在馬上回櫻架市——」

「不可以. 」
(C)乾脆地制止大助。

『現在…請先忍耐,要是你反抗本部的話,一切就完了,』

「是本部逼我反抗的!我——」

「就算你是(郭公),也不該現在反抗本部•要是中央本部出動那個部隊的話……」

「那個部隊……?」

「直屬局長的殲滅部隊。他們就如字面表示,真的是只會將一切都化為烏有的存在……要是被發現違反命令的話,不光是(郭公),連土師分部長的妹妹都會受到連累. 」

少女壓抑著語氣說道:
「…只有你•只要有意願打倒(原始三隻)的(郭公)你還活著.我們總有一天……所以拜託你…! 」

少女的懇求深深將大助的胸口鑿開,他握緊拳頭反駁:
「不要隨便丟工作給別人,我只是想要守護自己的夢想而已!」

自己的夢想——大助脫口而出後想到的……是一張少女的臉。
自己決心有朝一日要讓詩歌打從心底露出笑容…而她現在過得如何?

「詩歌她……怎麼樣了?」

「健康狀態良好……這項情報本來也只能告訴分部長助理以上的階級,請你保密。』

大助歎了口氣道:
「我會早點結束任務,回到櫻架市。」

為了守護我的容身之處——
大助合上雙眼,笑容靦腆的短髮少女便浮現在眼前。

『最後一件事。』
(C)語氣冰冷地叮嚀:
「(郭公),請注意周遭,敵人隨時都在你身邊•」

「…?這是什麼意思? 」

[我只能說到這裏,祝你順利完成任務•]
通信切斷了。

大助微微張開眼睛,將行動電話收進口袋•
他本來想思考最後那句忠告的意義,但還是中途作罷。畢竟再怎麼想也沒用,現在的自己,有太多必須抗爭的對象了。

總有一天——(C)的話滲進大助的內心。

「倒頭來……我們也只能藉由這個希冀來活下去嗎…」
大助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走向外面。

「我只能拼命垂死掙扎了吧?你說是不是?土師……]
步上走廊,望向屋頂,大助看到千莉他們正相視而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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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10 10:2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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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O 大助 PART 5


自從大助來到鴨尺町之後,已經過了好幾天。
他趁著假日到來,前往鬧區閒逛。

大助靠在鬧區入口附近的牆壁,身旁還有緒裡和有夏月的身影。三個人肩並著肩,呆望著川流不息的人潮。

相較於大助一身牛仔褲、襯衫加大衣,有點樸素的打扮,另外兩人的裝扮似乎顯得較有流行品味。

緒裡穿著從腰際垂掛煉條的斜紋布長褲,遺披著一件貼身的外套:有夏月則是穿著輕便的夾克。緒裡外在出眾這點就跟千莉描述的一樣,而有夏月在學校也同樣很受女孩子歡迎。

吸吐白色氣息的一二幢影子,稀薄得幾乎無法目視。就算到了正午,天空仍舊一片陰鬱,氣溫也絲毫沒有上升的跡象。
到了假日中午,鬧區才總算有點繁華的感覺。

「………」
大助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面,思考鴨尺町的事情。

這幾天之中,大助瞞著千莉持續進行調查•
雖然說是調查,其實也只是采勘一下據聞目擊到(教會)的地區,以及從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西南西分部那裏,收集關於(蟲羽)黨羽的情報罷了。只是不論是哪一方面的情報,都沒有什麼進展可言。

「真難以相信,(蟲羽)和(浸父)都潛伏在這個小鎮上。」
有夏月脫口說道,緒裡也「是啊」點頭應允。

(蟲羽)是附蟲者為了對抗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而組成的反抗組織。他們憑著一個領袖的號召,不出一年便架構出足以聯繫全國的聯絡網。但是在幾個星期前,他們因為失去瓢蟲這位原是領袖的強大中心人物,向心力急速潰散。而打倒瓢蟲的,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員(郭公)——也就是大助本人。

對大助來說,現在是他擊破(蟲羽)和(原始三隻)之一的(浸父)的絕佳時機。但這同時也顯示,這個小鎮即將發生某種重大變故。

「這座小鎮一點也沒變,」
大助小聲說道。

[對了,大助,千莉曾提過你以前住過這裏。」
有夏月說罷便走了出去。大助正奇怪他要去哪裡.原來是去撿起一名路人隨手丟棄的空罐•

「喲!」
有夏月把空罐丟給手臂微微舉起的緒裡,緒裡接下空罐之後,頤手扔進一旁的垃圾筒裏。

大助感到意外,不自覺地「喔……」了一聲。
緒裡說:「就算是那樣的小空瓶罐,還是會有人因此趺倒。」不用問都知道緒裡是在指誰。

他繼續補充:「要是之前的我,才不會理那瓶空罐,直接就跑去海扁亂丟垃圾的傢伙•」

緒裡看著有夏月走回來後,對大助問道:
「……你當年也像現在這樣,跟千莉住在一起吧?」

大助想了一下,才知道這句話是接著方才進行的話題。緒裡的口氣雖然帶著幾分笑意.眼神卻一點也不溫和。

緒裡和有夏月都是從外縣市來通學上課的,純則是跟緒裡住在同一座市鎮裏。
大助笑了。他覺得無法隱藏嫉妒心情的緒裡很有趣。

「只住了一小段時間而已。」

「嘖,光是讓她跟你這種雙重人格的傢伙住在一起,就夠讓我擔心了!」

「怎麼說是雙重人格啊?」

「確實,平時的大助跟放學後進行調查的大助,感覺不太一樣。」
有夏月苦笑道:
[對了,我還沒有看過你的(蟲)。大助是第幾號的指定者?像我這種無指定的局員,根本無從得知跟大助有關的情報。」

「有沒有編號指定都沒有意義,只要我待在這座城鎮,就不能戰鬥。」

「阿大,你這樣保護得了千莉嗎?」

大助對緒裡的玩笑話嗤之以鼻,緒裡卻突然轉變表情說道:
「所以……」

「嗯?」

「那時候也…那個,千莉她……」
緒裡瞄了大助一眼,吞吞吐吐地低聲發問。以平常有話直說的態度來看.這反應相當稀奇•

「千莉她也……跟現在一樣可愛嗎?」
大助傻眼,眼睛鬥大地望著緒裡。

沉默降臨在三人之間,隨後則是大助和有夏月失笑出聲。

「你們幹嘛啊?不准笑!」
滿臉通紅的緒裡,各踹了大助和有夏月一腳。他們兩人連閃避都顧不得,只是笑個不停。

等到笑意梢退時,肚子已經痛到幾乎抽筋。大助這才想起,自己好久沒有這樣放聲大笑•
[要…要不要我下次帶相本來給你看?]

「少跟我開玩笑了,王八……」

「難道緒裡不想看嗎?」

有夏月依然帶著幾分笑意嘲諷著,緒裡登時語塞。
「我可不想看大助的照片。」

「你不用擔心,我除了在特環的資料中留有一張自照外,就沒有其他照片了。」

「……為什麼?」

「我們都是這樣的,特環禁止大家留下過多生活上的痕跡。」
同樣身為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局員的有夏月說道。

緒裡帶著複雜的表情,交互瞥過大助跟有夏月的臉。
「你們也真是辛苦。」

「已經習慣了。」  
大助一邊說,一邊因為提到照片,而想起以前的千莉。
「啊,不過…現在的千莉……確實跟以前比起來,成長不少呢!」

聽到大助這麼說後,緒裡似乎聯想到奇妙的地方去,他正色問道
「喂,你這種說法很讓人介意喔!到底是哪裡的怎樣成長了?」

「哪裡啊…」
大助的腦海裏,浮現幾天前剛到鴨尺町時看到的景象…臉立刻漲紅起來……

「咦?大助…你的臉好紅……」

「不,沒事——」

緒裡用手勒住別過臉,打算蒙混的大助脖子。
「大助,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對她做了什麼?」

「沒…沒做什麼啦!」

「緒裡,不要用暴力……」

「老實招來!不說的話我就勒死你!」
緒裡的眼神非常認真,大助不禁回避他的目光。

「我…我不是故意的喔……這是意外,或是說被美樹算計的 」

「說!」

「呃……她在換衣服的時候,我打開門……」

「咦咦?大助,那不就是……!」

緒裡正經地點點頭。
「…好,繼續。千莉看起來怎麼樣?」

「呃…咦咦?緒裡,你這樣算是同罪耶!」

緒裡用另一隻手臂勾住神情狼狽的有夏月脖子。
「你明明也想知道,別裝乖了啦!」

「你…你在說什麼,我……!」

「那你就閃遠一點!」

「嗚……」

大助的視線從紅著瞼的有夏月身上往上一挪,整張臉當場嚇呆。

「喂,大助,你可不可以詳細--」

「到此為止吧!變態三劍客。」
一道強壓怒氣的聲音從緒裡背後傳過來。

背對著的緒裡和有夏月,緊接著大助之後臉色大變,兩個人緩緩轉過頭,嚇得動彈不得。

在他們眼前的是雙手插腰、虎視眈眈的砂小阪純,還有滿臉羞紅的千莉。
因為今天是假日,大家約好一同出遊。大助搶在前來接人的純,和正在讓美樹整理頭髮中的千莉一步,提前出門到跟緒裏等人約好的地點會合。

——總算齊聚的五個人,走在鬧區街上。
為了配合千莉的步調,大家放慢步行速度。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行人從身旁穿越而過。

「好了,要在哪裡吃午飯?現在還有店家有五個人的空位嗎?」

走在最前面的純,愉快地東張西望說道。她身穿繡有細緻花紋的大衣和短裙,以及一雙靴子。胸前掛著在學校也有配戴的十字頸鏈。

「不對喔…小純…」

同樣滿臉笑容的千莉面向純,她用右手牽著純的手,左手則控制著拐杖。千莉的服裝和髮型在造型設計師美樹的巧手裝扮下,每天都呈現不同的面貌。今天是穿著棉制下擺的大衣,一頭長髮則分別綁在兩處,以複雜的形式互相交纏。

「變態也能用三個人來計算嗎?」

「啊,我錯了,用三隻來計算他們就很夠了!]

「那麼.小純,變態也要吃飯嗎?」

「說得也是,他們應該是吃飼料吧?要不要去便利商店買狗食?」

大助三人一臉困窘地走在談笑風生的兩名少女後方。

「可惡,為什麼連我也……說起來都是大助不好!而且為什麼連純都得請啊?」

「我明明就阻止過你們……」

「千莉生起氣來是相當可怕的……」

結果,五個人到常去的速食店解決午餐。
用餐的時候,緒裡跟有夏月似乎成功博得千莉的歡心。大助卻因為坐得比較遠完全沒有跟千莉說到話,只有被純偷偷踩了一下腳說:「你去跟她下跪求饒吧!」而已。

離開速食店後,緒裡提議:
「等一下去KTV吧!我先去A幾張折價券來,有夏月也跟我一起去A!」

當眾人還在一臉疑惑的時候,緒裡用眼神指了指大助和千莉•
大助雖然不懂緒裡的意圖,有夏月和純卻馬上就明白了。兩個人嘻嘻竊笑幾聲後,便離開大助和千莉身邊。

「好啊,我也去吧!千莉跟大助在這裏等等,我們馬上回來。」

「那我去看一下今天上映什麼電影!」

純在離開的時候,輕輕戳了大助的肩膀說道:「快趁機賠罪吧!]

大助這回總算搞清楚了。緒裡是發現大助沒有機會跟千莉講話.才替他製造道歉的機會.

留下來的兩人沉默了一陣子。

「呃……先坐一下吧?」

「恩。」

大助牽起千莉的手,帶她到馬路旁邊的長椅上。
就算並肩坐下之後,彼此的手依然沒有放開。

「我說得沒有錯吧?」
千莉笑著說道:
「緒裡真的很愛操心,他好像擔心我們的狀況。」

她似乎察覺緒裡的意圖了,但是卻一臉愉快。
大助也微笑了,不過馬上就轉頭面對馬路,說道
「千莉,抱歉。」

「沒關係,我一點也不在意。」

「…你其實非常不高興吧……還有.請你不要跟土師告狀。」

「那我該怎麼辦呢——?」
千莉戲譫地微笑,倒是大助一點也笑不出來。萬一這件事情讓那個男人知道的話,他很可能會當場槍殺大助•

「不過呢……嗯嗯……」
千莉低下頭,一抹紅暈微微地浮上臉頰 .
「不會……很奇怪吧?」

「咦?」

「我看不見自己……所以……如果跟其他女生不一樣的話,那就…」

千莉想必是經過掙扎後才問出口的…紅著臉問話的她,語尾已經因害臊而羞不成聲了。

大助微笑,稍稍用力握住千莉的手。
千莉終究也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當然會在意這種事情吧?大助過去沒有注意到,或許是千莉刻意隱瞞這層不安的緣故。

「一點也不奇怪。」
大助說罷,很自然地又想起那白晰的肌膚.不禁臉紅起來。

「呃……我也不太……應該說其他女生的……我也沒看過,但是我覺得,很漂亮……」

「……」

「啊,我沒有好色的意思喔……!」

千莉抬頭直直向著慌張解釋的大助。
少女馬上便展露微笑,那是打從心底安心的純真笑容。

「是嗎……太好了。」

大助用沒有牽著的手搔搔臉頰,從千莉身上移開目光。
與方才不同的奇妙沉靜圍繞在兩人之間。

他們就是找不到話題可說,只是默默地對著熱鬧的街道。
沒多久後,大助看到緒裏等三人並肩往這邊走來。他們看著大助和千莉,一邊笑著,一邊交頭接耳,不知在談論些什麼。

「不知道……哥哥現在怎麼樣了?」
千莉突然說道。

大助望向千莉的側臉。緒裏、有夏月,純的腳在兩人正前方停下來。

「最近老是作惡夢…」

「惡夢?」

「大家一個接一個從我眼前消失的夢……包括哥哥.還有阿大…」

千莉緊咬嘴唇,大助察覺到她的手正微微顫抖著•

「我聽見聲音告訴我:大家之所以會消失,都是因為我…是我的存在…消滅了大家……」

少女轉頭面向大助的神情,像是要哭出來一般。

「是我害的嗎?我果然……只會妨礙大家……」
千莉的不安從牽著的手,緊閉的雙唇問明確傳遞過來。

天生目盲、體質孱弱,以及——本人雖然沒有自覺,卻身為附蟲者的這些事實,一定會在下意識之中,逐步侵蝕她的心靈吧…光是不知道幾時會跌倒的恐懼感,就夠讓人畏懼的了。千莉雖然討厭表露軟弱的態度,但依她的狀況來說,應該連微笑都很困難才對。

然而千莉絕對不會過度撒嬌。尤其她對於周遭的感情變化敏銳,又太過善良,想必難以忍受自己替大家增加負擔。大助比誰都清楚這些事情•
緒裡似乎按捺不住,打算開口說話。

大助卻率先將自己沒有牽著千莉的另一隻手,覆在他與千莉交握的手上。
「Can YOc feel?•』

「……咦?」

「以前看過吧?我是在學你曾說過喜歡的電影情節。」

那是三年前,大助還在這座鎮上時,一起看過的電影內容。內容在描述一名盲眼音樂家一生的故事。美樹因為顧慮千莉而提議不要去看,千莉卻無論如何都想瞭解其內容。於是大助和千莉,遺有土師三個人,便一起前往電影院觀看。(那間電影院現在已經倒了)千莉很喜歡電影,

因此從小便學習多國語言的聽力訓練。她特別喜愛多重語音的電影,現在甚至希望自己將來可以
從事翻譯相關的工作。

——Can yOc feeI?•

就算走出電影院,千莉依然哭個不停。當時的大助雖然不知道千莉為何哭泣,卻感覺到她的淚水不單純出自於感動,似乎還夾雜了恐懼與不安。圭吾則握著千莉的手,臉上帶著一如往常的輕薄笑容對大助說明——

千莉是受到剛才電影中,某一幕的影響而哭泣•
將成為主角一生伴侶的人物,握著被孤獨與不安擊潰的主角的手,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伴侶更發誓會一輩子陪伴在主角身邊。

千莉一臉吃驚地抬頭面向哥哥,哭聲更加了亮。然而淚水之中,已經完全沒有不安的感覺。
圭吾發誓會陪在千莉身邊。

但是,他現在不在這裏,也無法告訴千莉真相。那麼大助至少要在他回來之前,好好守住千莉.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守住圭吾和千莉的歸宿.

「正好相反哦,不管是圭吾或我,我們都是因為有千莉在,才能這麼賣力的生活…」

大助語畢.察覺到另外三個人注視這邊的視線,便露出笑容繼續說道:
「我會永遠牽著你的手•而且不只是我,千莉身邊隨時都會有人陪伴•你應該感受得到。」

「大家都喜歡千莉。除此之外,還需要其他理由嗎?」
大助的一番話滲透少女的心懷,千莉的表情越來越複雜。

她終於忍耐不住,悄悄落下淚來。
從圭吾離開身邊之後,她應該一直都在強忍吧?鬥大的淚水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大助不發一語,靜待千莉哭夠為止。
緒裡一副若有所思般,真誠地凝視千莉:有夏月則露出溫和的笑容;純握住胸前的十字架靜靜閉上雙眼。

一段時間後,千莉擦乾眼淚,破涕為笑。那是很有其風格的純真笑容。

「謝謝!」

大助也笑了。
「喔,緒裡他們總算回來了。」

這番話讓三人猛然回過神,面面相覬。緒裡急忙說道:
「啊…喔!抱歉,我回來晚了。」

看見緒裡一臉尷尬的神色,有夏月和純拼命壓抑,不讓自己笑場。

——五分鐘之後。
五個人肩並著肩,研究放在地上的一堆廣告傳單。

「喂,這家有一個小時的免費招待耶,就這裏吧!」

「緒裡這個笨蛋!如果要唱三個小時的話,當然是這個打八折的比較劃算!反正一定會延長時間.而且這家還有附送飲料。」

「砂小阪也有拿到電影折價券喔,而且便宜三百圓,不過——」

「我覺得唱歌或看電影都好。」

「阿大,不行啦!你這樣太沒主見了……對了,我們學校的流行音樂社的演奏會是今天嗎?他們之前有發過傳單,還特地給我點字版呢!」

路上行人吃驚地回頭觀望這五人在馬路上進行的作戰會議。但是除了大助以外的人,似乎都不太在意遭人注目。

「啊——不行,不行!他們的音樂太守舊了,那種音樂根本不算搖滾樂!」

「喜歡搖滾樂的基督徒還真是稀奇…對了,我帶的錢不多,就算去唱KTV,恐怕也不夠。」

「啊?那根本不可能去看電影了嘛!」

「嗯——看來只能去那裏了…」

「嗯,我也覺得那裏比較好•」

大助看到千莉和有夏月都點頭.不禁皺起眉頭問道:
「那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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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裡不耐地說:「又要去喔?」純卻很司空見慣地拍拍他的肩膀說:「誰叫你錢帶不夠!]

「呵呵,是阿大也知道的地方喔!」
千莉開心地笑著說道,另外三個人也跟著笑望著大助。

千莉伸手拉住一臉疑惑的大助,有夏月則搶先緒裡一步,牽起千莉另一隻手•緒裏雖然兇惡地瞪過去,有夏月卻滿不在乎地一笑置之。

五個人選擇往來行人較少的路邊,並肩走在鬧區裏。大助、千莉、有夏月走在前面,而緒裡跟純則跟在後頭。
雖然已經知道要去哪裡了,但是包括千莉在內,沒有人打算告訴大助地點為何。

「對了,緒裡,你又蹺掉PART的集會吧?害我又被找去了!」
純一邊走在馬路上,一邊瞪著緒裡責怪。

「啊—你是說昨天的午休嗎?那是社團剛好有事啊.不能怪我。」

「你玩足球不是踢好玩的嗎?」

「PART? 」

大助聽到後方兩人的交談,發出疑問,千莉馬上對他說明:
「就是無障礙生活(LIFE IN BAMIER-FREE)委員會,是小純夏天時提出的另一種稱呼法。雖然還沒有受到正式認可,但是學生們幾乎都是這樣稱呼。」

「因為無障礙生活念起來太拗口了,總覺得好像很做作。至於所謂的PART,則是搭檔(Panner)的簡稱。』
純一邊擺出一個勝利手勢,一邊說道。

所謂無障礙生活委員會,是摩伊洛學修院、大學附屬高等學校獨特的生活制度之一。該校接收殘障學生,並提倡沒有差別待遇的互助合作精神。
無障礙生活——也就是俗稱的PART,其實就是為了促進這種風氣,而存在的委員會。

雖然大助才轉學一周,但是他已經可以明顯看出這種制度的實際成效了。
基本上每個班級都會編入至少一位元,最多兩位殘障學生。以千莉的班級為例,除了教科書之外,包括考試時的答題卷等,一定會特別準備點字版本。

有夏月班上有一位聽障同學,校方則是發給那位學生可以同步顯示教學內容的螢幕。
這種制度正是摩伊洛高中可以招收到許多學生的原因之一。另外據說新文部科學省不時會派遣研習員,來視察本校充滿實驗性的校風。

「竟然想要改變委員會的名字,真虧你想得到•」

大助轉過頭去,就看到純搖搖手指說道:
「NO、NO!實際上有個比我還誇張的大蠢蛋。」

「…你在說誰啦?」
緒裡低聲抗議,千莉和有夏月則是壓抑聲音笑著.

「緒裡嗎?」
回答的是有夏月。

「嗯,所謂的PART,只是決定班級的方針。所以,要跟殘障學生一起行動的學伴,是班上學生輪流擔任的。畢竟最原始的用意就是要大家互助合作。」

「不過這邊這個蠢蛋在加入委員會之後,就在第一次參加集會時提議不要用輪流,而是採取自願的方法。還說一大堆什麼自主性很重要的狗屁理由,說穿了就是想獨佔千莉。」

「獨佔……咦? 緒裡,真的是這樣嗎?」

「我早就說過了,我很討厭每天換搭檔的作法,簡直就像踢皮球一樣。」
看到一臉驚訝的千莉,緒裡立刻辯解。他雖然故作鎮定,臉頰卻微微泛紅,確實很像他會有的反應。

「所以說,以我們班上來講的話,緒裡和純才會一直陪著千莉囉?」

純搖搖頭,否定大助這番話。
「不,雖然緒裡的提議也有幾分道理,大家卻認為這樣一定會讓某個特定的人覺得很困擾,所以當時立刻就遭到駁回。不過……」

「幾天之後卻突然又說0K了,但是只限定在我們班上執行。」

「是啊,那時候覺得很莫名其妙……到底是為什麼呢?千莉,你有聽說嗎?」

相對於緒裡和純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千莉則是「嘻嘻」笑了出來。
「有夏月,可以講出來了吧?」

「咦?」
露出一臉驚訝的,就是有夏月本人•

「我偷偷問過老師,只有我們班採用緒裡意見的理由。」

「聽說有夏月在集會之後,直接跑去找顧問老師商量。表示緒裡的提議雖然很難馬上實現,但卻不是可以忽略的問題。所以就當作實驗性質,讓他在自己班上實行看看這種方案……你是這樣拜託老師的吧?有夏月?」

眾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到有夏月身上,他只好別過目光傻笑。

「什麼嘛!結果有夏月把最好康的搶去啦!啊?」

緒裡用小太保的口吻說道,伸手勾住有夏月的肩膀。

「喲喝——有夏月真是帥呆了!原來如此——都是有夏月的功勞啊!說得也是,千莉正好也是在那時候會去找有夏月,常常四個人一起玩呢!」

「謝謝你,有夏月。」

「我沒做什麼啦!其實我應該當著大家的面表態才對,所以我覺得緒裡真的很了不起。」

「喔——有夏月,你這是利用稱讚別人的方法,進而抬高自己的身價嗎?」

「…緒裡,你的個性怎麼變得這麼惡劣……」

「緒裡,還有小純,謝謝你們。」

千莉回頭送出一個真誠的笑容,讓兩人只能害臊地傻笑。
走了一段路之後,大助發現自己鞋帶鬆脫,便停下腳步,他要大家先走

「純,怎麼了?」

純跟大助一起停下腳步。大助抬頭一看,發現她正以奇妙的表情看著自己。
「那個…大助也是附蟲者嗎?」

純唐突地問道。她的口氣與其說是害怕,倒不如說充滿著顧慮大助的情緒。
「無可奉告。不過,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啊,大助也有著和緒裡及有夏月相同的氣氛。」

大助綁好鞋帶之後,繼續往前走,純也一起向前走去。
「結果,只有我不是附蟲者……」

「…」

「總覺得挺寂寞的,早知如此,乾脆連我也——」

「不要想這種沒營養的事情。」
大助依然面向前方,低聲說道。

純縮了一下肩膀,似乎是驚訝於大助突然改變的口氣。

「抱歉•」
純小聲回應。

但她的表情也只黯淡了一瞬間,沒幾秒後,馬上又露出獨特的開朗笑容說道:
「反正不管怎麼樣,我也沒有辦法當上附蟲者,畢竟我沒有任何夢想啊!要是我跟緒裡講同樣的話,他肯定會生氣吧?」

「這是當然的•」

「大助……也有夢想嗎?」
純問道。大助臉上浮現笑容。

「恩,有啊…」

純的眼中閃爍著好奇心,她湊上臉來問道:
「是怎麼樣的夢想?告訴我吧!」

「不行,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又不會少一塊肉!」

「會少啊,因為我是附蟲者。」

大助才剛說完,馬上搗住自己的嘴。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局員.絕對不可明確表示出自己是附蟲者。否則大助就跟剛見面時的有夏月和緒裡一樣了。

「啊——自爆了吧?砰轟!」
純嘻嘻地賊笑幾聲。

他們看著走在前方的三人背影。

純突然停下腳步,眼神直視前方逕自說道:
「大助……可以問你一件奇怪的事情嗎?」

「嗯?」

「大助不會怕千莉嗎?」
純雙手緊握胸前的十字架,凝視大助,她的眼眸流露矛盾、掙扎與悲傷交錯的神情。

「跟千莉在一起的時候,偶爾…緒裡和有夏月會突然面露苦色。那應該是千莉造成的吧?」

大助無法回答。

千莉的(蟲)會掠奪他人的夢想,但是她那只好惡分明的(蟲),卻只會對特定人士下手。過去的物件雖然只有千莉的哥哥圭吾和大助,但是她的(蟲)似乎也看上緒裏和有夏月的夢想了。

「純會怕嗎?」
大助一邊反問,一邊納悶自己怎麼會提出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

害怕莫名其妙的(蟲)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會害怕被(蟲)附身的人也很正常。這樣的觀念,已經成為一般常識,漸漸建立在人們心中,
純搖搖頭,俯視地面。她那微微可以瞥見的嘴角,似乎正緊咬著下唇.

「並不是害怕,只是偶爾……我會覺得,為什麼千莉能笑得出來?緒裡是因為她才變成附蟲者的耶……」

大助倒吸一口氣,
純的聲音雖然很微弱,甚至聽不太清楚…但乍聽之下,確實是提到千莉把緒裡變成附蟲者。

如果此話屬實的話——

純猛然回神,抬起頭來:
「抱……抱歉,剛才的不算,當作沒聽到吧!」

「你說千莉把緒裡……是什麼意思?」

這種事情可沒辦法忽視,如果她說的話是真的,那可是重大問題•在大助的認知中.千莉的(蟲)只會侵蝕他人夢想,但是,如果她跟(原始三隻)一樣,能夠產生新附蟲者的話…

痛苦的神情在純臉上閃過,但她馬上深深呼出一口氣,再度向前走去。
「……緒裡現在雖然穩重多了,但他在國中的時候相當叛逆。」

大助走在純身邊,默默聽她訴說•

「他從小力氣就很大,就算到了現在,跟他一起走在老家附近,還是會遇到有人躲著他。」
純笑著陳述,似乎是因為想起什麼事情感到開心。

「緒裡進入現在這所高中,遇到千莉之後,就徹底改變了…他大概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常常會陷入沉思的狀態•我想他一定在那時候已經變成附蟲者了。當我跑去質問他時,他居然害羞地說『我有想做的事情』,一點也不像他。」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大助大致上瞭解緒裡變成附蟲者的原因了。
這跟他擔心的狀況完全無關。他在安心的同時,也察覺到隔壁這位少女的心情。

「總覺得只有我被留下來,只有我還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夢想…所以,如果我也像緒裡一樣變成附蟲者——」
就在純說到一半的時候。

人們騷動的吵雜聲傳人耳旁。
騷動在靠近鬧區出口,也就是千莉等三人前進的位置發生

「怎麼了?」

大助看了看馬路前面,但看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再仔細定眼一看——大助整個人傻住。

「……!]

首先看到的,是小小的紅色光點•
緩緩燃燒的火焰附著在一名行人的肩頭上,那位行人發現自己著火之後,陷入一陣恐慌,不斷拍打肩膀。但是,火卻沒有熄滅,但也沒有延燒的跡象。火焰般的火蟲,如同被燒穿的紙張般侵蝕行人的身體。

被火蟲附身的行人,因痛苦而扭曲臉龐。接著便像是突然失去力量一般跪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

大助臉色驟變,向前飛奔。純也再叫著「大…大助!」後緊跟在後。
大助很快就找到千莉他們。
緒裡和有夏月面帶痛苦神色,跪倒在地上。

千莉則非常困惑地呼喚著他們。
「大…大助……」

緒裏發現大助的身影,抬起頭來。一隻小小的青色螞蟻爬在他支撐著身體的手臂上。火點附著在螞蟻身上,它痛苦地掙扎著。
「阿大?不…不好了! 緒裡和有夏月突然……」
千莉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轉頭面像大助。

「到底怎麼了……?」

「不…不知道……我們什麼都沒做……但是……」
有夏月面有苦色地回答。他脖子的位置,可以看到同樣被火蟲侵蝕著的橙色蜉蝣身影。

「…………」

大助感到雙膝一軟。
突如其來的無力感襲擊大助
不知從何處出現的郭公蟲「咚」一聲地掉落地面。郭公蟲的翅膀上,燃燒著點點侵蝕的火焰。
大助眼前一陣昏暗•

——一開始回想到的景象,是自己變成附蟲者的瞬間

過去的回憶就像走馬燈般在腦中奔馳。
空無一人的公寓角落。
與土師圭吾相遇。

然後,與杏本詩歌相遇。
與立花利菜相遇,還有——與詩歌重逢。

「阿…阿大?阿大!」
大助聽到千莉猶如慘叫的呐喊,趕緊回過神來。

千莉似乎是察覺到大助的異狀,卻因為拐杖掉在緒裡身邊,只好畏縮地伸出雙手摸索大助。

然而即使她拼命呼喚大助的名字,卻到處都找不到大助。慢一步趕到的純,則趕往緒裡和有夏月的所在位置。
好險,自己的夢想差點就要被奪走了。

環顧周遭,人數雖然不多,但仍有些民眾倒臥在地。其他狀況外的行人則在一旁議論紛紛

「阿大……!大家……!」
看著即將陷入恐慌的千莉,大助吸人滿肺的氣息。

然後凝視在地面上痛苦掙扎的郭公蟲,低聲說道:
「…(郭公),撐下去•」

郭公蟲的觸角倏地撐直起來。
——我的夢想應該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被啃光吧?
他告訴自己。

郭公蟲起身,毅然決然張開雙翅。火蟲雖仍然附著在上面.郭公蟲卻敏捷地爬上大助手臂.

緒裡和有夏月吃驚地注視若無其事般起身的大助。

「千莉,別擔心,我沒事。」

大助抓住千莉的手,將她扶近自己。千莉露出放心的表情.緊緊抓著大助不放。
「太好了。阿大……發生什麼事了?緒裡跟有夏月呢……?]

純握著十字架,一臉擔憂地看著這兩人。

「千莉還好嗎?身體狀況如何?」

「其實我……一直到剛剛為止都不太舒服.但是卻突然…」
千莉一臉困惑地回答大助的問題。

倒臥在地的行人們,似乎只是單純昏過去而已。雖然不至於到致命的程度,但要是沒有好好休養一下,應該會因衰弱而無法動彈。

過去以來,千莉的(蟲)從未無差別地貪求他人的精神過。
到底是為什麼——
大助將視線從懷中抱著的千莉移開。

「……阿大?」
千莉抬起頭。

大助卻沉默不語。
不,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他的思考完全停止了。
一道小個子的人影映入眼簾。

那是個身穿破爛法衣的人物,雖然因為兜帽遮住的關係而看不清面容,但可以看到他戴著條銀色項鏈。項鏈前端原本應該掛著十字架,卻因為已經壞掉,變成只掛著一根金屬棒。

雞皮疙瘩佈滿大助全身,他口乾舌燥,甚至呼吸困難。
他依稀可以看見對方在兜帽底下露出的詭譎笑容。
——然後,大助聽到理智斷線的聲音。

「純……照顧一下千莉。」

大助不知道那是不是由自己口中發出的聲音,等到注意到的時候,自己已經下意識地將千莉交給身旁的純了。

「大助?」

以純為首,四人的視線集中在大助身上。
大助一聲不響地沖了出去。
同時,穿著法衣的人溜進暗巷裏。

「慢著!」
大助發出響徹鬧區的怒吼聲,極為洪亮的聲音,震得路旁咖啡廳的玻璃喀啦喀啦作響。

他丟下一臉茫然的千莉,奔向法衣人消失的地點。
然而方才的人物早巳消失。他回頭察看狹小的巷道,在前方轉角處看見黑色的衣擺閃過。

「…嘖!」

大助反射性的一個箭步,直線穿過巷子。
在盡頭處停下腳步。
卻沒有發現法衣人的身影。

鬧區後方像極了遭人拋棄的廢墟。因為鴨尺町民眾轉移至鬧區,導致此處人口銳減,政府曾於喧騰時期為了復興人口而重新開發,卻因為計畫受挫,導致最後僅蓋出一座杳無人煙的鬼城。

陰暗的通道分成四條以上的岔路,大助無法得知方才的人影究竟躲進哪一條。
打算靠著直覺闖入的大助,手臂卻突然被抓住。
大助反射性地將手伸進背後的襯衫底下。

「大助,冷靜點!是我!」
轉過頭去,看到緒裡站在旁邊,大助才放開在襯衫底下摸到的金屬物體。

「大助……你怎麼突然…?」
有夏月緊接著緒裡跑到大助身邊。

大助咬緊牙根,環顧周遭。
「截至目前為止,千莉的(蟲)曾經吃過除了我們之外的人的夢想嗎……?」
緒裏和有夏月聽到大助的問題,互相對望。

「…不,沒有吧?而且像那樣一口氣削弱精神的狀況也是第一次。」

「千莉的(蟲)好像在剛剛沉靜下來了……」
千莉的(蟲)沒有實體。或許有,但是大助沒有看過,圭吾也一樣•

「可能跟那傢伙有關,都到這時候了,還想對千莉做什麼……?」

「你說的“傢伙”到底是誰?你剛剛在追誰?」

「我看到(浸父)了。」
大助的一句話令有夏月瞪大眼睛•

「難…難道是(原始三隻)的……?怎麼可能!騙人的吧?」

「浸父……?原始……?那是什麼,解釋清楚一點好嗎?」

「可以生出特殊型附蟲者的原蟲指定之一,也就是……」

大助語帶厭惡說道:
「把千莉變成附蟲者的罪魁禍首! 」

緒裡明顯地轉變臉色,原本以為他是因驚嚇而呆住,卻發現他的表情漸漸扭曲.
「千莉就是因為那傢伙的關係,才會受苦的……我要親手宰了他! 」

「等…等一下!(原始三隻)中的(浸父),大概一年只會現身一次而已,你沒有搞錯嗎?」

「跟資料所顯示的特徵一模一樣,而且…」

「而且?」

「…他在笑.那傢伙確實看著千莉。」
大助緊握的拳頭喀喀作響。

他因為太過憤怒,而感到胸口一陣火熱.
---你以為她究竟吃了多少苦頭…!還有,土師為了隱瞞她的(蟲),究竟花費多少心血………
你這傢伙竟然敢取笑他們?

大助猛槌牆壁一拳。
「不可原諒……只有那傢伙,絕對……

「分頭找吧!大助,告訴我他的特徵。]

「骯髒破爛的黑色法衣,用兜帽蓋住臉,身材嬌小,彎著腰……還有殘缺的十字架項鏈。」

回答的是有夏月,他大概也因為大助的一句話而下定某種決心。他的語氣雖然平淡,看著大助的眼神卻冷淡得與方才判若兩人。

「這是特環資料裏面提到的特徵,沒有錯吧?大助。」

「沒錯。」

「我們也來找,誰先找到就聯絡另外兩人。」
緒裡眼神鋒利地說道,大助卻制止他們。

「不行。如果發現的話,在我趕到之前千萬別出手。那不是一般人敵得過的對手。」
緒裡瞄了大助一眼,不答腔,逕自跑了出去。他不顧大助的制止,消失在暗巷的另一端。

「有夏月•」
大助回頭看看有夏月,

閃爍著冷峻眼光的有夏月小聲呢喃著。看見大助皺起眉頭,他才猛然回神,露出微笑。不過眼神依舊冷淡。

「大助,我知道……不過你應該不能在旁尺町進行戰鬥吧?如果珍惜自己的夢想.最好還是乖乖聽從特環的命令吧!」
有夏月留下這番話後,就往跟緒裡相反的方向前進。

大助將手伸進襯衫裏,往背後摸索•確認那裏有個冰冷的金屬物體後,邁出步伐
「我會打倒(原始三隻)……這是我的了斷。」

大助的低喃,被吹入巷子裏的一月寒風淹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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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l THE OTHERS


有夏月跑在鴨尺叮南端,沿著河道鋪設的道路上。
緒裡應該會搜尋車站附近的綜合大樓,而大助則多半會前往(教會)之前曾出現過的地方。

既然這樣,從大助跟丟的地點來判斷,(浸父)在自己這邊出現的機率很高。
他停下腳步喘口氣,從土丘頂上環顧四周。
然而沒有看到疑似(浸父)的身影。

「嗚……」
眼前一陣暈眩,他按著頭部•被千莉的(蟲)吃掉的夢想.顯然多到超乎意料之外。

「啊……嗚……!」

許多回憶在表情痛苦的有夏月腦海中,像閃光一般甦醒。
在溫柔穩重的雙親養育之下,度過幸福快樂的童年生活。
而這樣的生活,在有夏月念小學的某一天,在發生某個事件之後徹底轉變。

——森林已經完全化為一片火紅。

年幼的有夏月瞠目結舌,凝視滿布於眼前,被閃耀的金色夕陽照耀的光景,他全身染成一片血紅,瞳孔映著散落於地面的人體碎片•
意外發生在全家出外旅遊所前往的熱帶雨林中。

反政府遊擊組織為了掠奪物資,竟單方面屠殺旅行團隊。旅行團隊絕大多數的成員,落入事先設置好的地雷與手榴彈的爆陣中,在連鎖引爆後瞬間喪命。唯一得救的,只有躲在雙親背後的有夏月•這則重大新聞在日本同樣引起熱烈騷動,有夏月也成了媒體矚目的焦點。然而人們很快就厭倦,逐漸淡忘此事。有夏月則被祖父接回去扶養。

我討厭戰爭——
有夏月一邊過著和平的生活,一邊在心中興起某種想法。

善良人們的生命,竟毫不慈悲地遭到剝奪——
有夏月不曾對他人提起過往的遭遇,他覺得就算講了也沒有意義.何況自己也很想早點忘記失去父母的傷痛•
不,有夏月只對唯一的一個人說過自己的想法和夢想。

「嗚嗚……!」
一位少女的面容掠過有夏月腦海。

距今約一年前,正值摩伊洛學修院、大學附屬高等學校入學考試當天。當有夏月考完試,正搭乘公車回到自己居住的城市時,公車差點在山路與失控的卡車相撞。情急之下,有夏月只好用自己的(蟲)防止意外發生。但因為卡車橫躺在馬路上導致道路阻塞,使得公車也動彈不得.

——嗨,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夢想是什麼?

坐在公車最後方,跟有夏月相反位置的少女問道•
這是讓有夏月終生難忘的一刻。

在夕陽餘暉的撫照下,少女微笑地盯著有夏月。那是一位前所未見的美麗少女,肩上還停著一隻不合時節的瓢蟲,有夏月生平初次受到異性吸引。

少女解釋自己是從遠方前來參加摩伊洛高中的入學考試,原本打算搭乘前往鴨尺町車站方向的公車,卻不小心坐錯車了。

因為時間很充裕,少女跟有夏月聊了很多。
--這夢想不賴嘛!

少女語氣輕佻地誇道,並露出開朗的笑容。
--很棒的夢想呢!

有夏月知道少女的夢想之後,也笑了。
話題中斷之後,兩個人在公車裏面仰望閃耀著金色光輝的夕陽。
--如果能夠每天都這樣欣賞夕陽,不知該有多好……

少女有戚而發。然而比起夕陽本身,少女眼中所映照的金色夕陽更加吸引有夏月的目光.單是望著她的側瞼,便讓有夏月覺得…如果她的夢想能夠實現,那一定不是因為受到別人幫助的關係。她跟有夏月正好相反,擁有堅強的意志,像是那種會自願走在強風之中的人。有朝一日,她一定能夠實現夢想。

有夏月表達想要協助少女的意願,卻遭到婉拒。少女說,自己的夢想跟有夏月的夢想互相違背。然而有夏月仍舊半強迫地跟她定下約定。
--能遇見你,真好。

相對於一邊握著手說道的少女,有夏月露出苦笑,因為那也是他想說的話。
他想守護這個人•
有夏月非常篤定,這個少女有朝一日終能實現夢想。她的夢想也是自己的夢想,所以有夏月發誓絕對要守住她。

但是——
有夏月在不久之前,聽說那位少女奮戰到底而喪命的傳言——
自從雙親過世以來,他沒有哭得這麼慘過。

那天緒裡跟純都有事情,所以由有夏月送千莉回家。在這之前,有夏月絲毫感受不到少女已經離世的真實感,只是茫然地接受這個消息。卻在回家路上,不經意瞥見夕陽的時候,讓他無意間壓抑的情緒徹底崩潰。


——有夏月,你在哭嗎?

千莉發現有夏月牽著她的手在顫抖,於是問道。有夏月卻泣而不答,默默流淚。
千莉在有夏月哭完之前都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住他的手。

當有夏月發現一滴水珠落到自己手上時,他停止哭泣,抬起頭來,看見千莉臉上出現一道淚水滑過的痕跡。

——對不起,雖然我很想笑著安慰你……但是有夏月在哭的話,我也笑不出來。
於是有夏月在心中立誓•

他再也不要承受這種傷痛了。什麼也不做,只會哭泣的話,根本無法有所改變。
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守住…這位雖然被夕陽照耀著,眼裏卻無法映照任何事物的少女.

不管發生什麼事…
他都要守護這個比誰都要善良的女孩

「嗚……」
有夏月的意識總算漸漸恢復。

注意到腳邊滴落的一顆水珠,他才發現自己正流著淚,隨即用衣服下擺擦拭臉頰。
有夏月甩甩頭,再度開始搜索(浸父).

——我一定要守護千莉!
就算是現在這種情況,有夏月依然覺得掌心非常溫暖。兩位少女帶給他的溫情.無論發生任何變故,都不會從他身上消失。

有夏月再度奔跑,往某一地點邁進。
他來到河岸邊的荒廢工廠,毫不猶豫地向前沖去。

滑下土丘,穿過生銹的門,進入廢工廠腹地內。
裏面是問不算小的修車廠,不過早已遭到棄置,內部可以看見因風吹雨打而鏽化的汽車。

有夏月穿過高度約達胸部的鐵卷門,進入建築物內部。

[...!]
幾隻比有夏月還要龐大的(蟲)阻擋在他面前,這些蟲都蠢動著口器,一副想要將有夏月啃食般地低吟著。

「特環的狗有何貴幹?是來抓我們的嗎?」
充滿諷刺意味的聲音,從(蟲)的背後傳來。

仔細觀察,便可發現十幾道人影從工廠的四面八方湧現,全都是些年齡、外觀沒有任何一致性的少年少女。

——人數增加了?
在發現多了好幾位新面孔後,有夏月的表情顯得嚴肅許多。

「我有話要問大家,不管是多麼旁枝末節的情報都沒有關係,要是有的話,請跟我說•」
有夏月猶豫一會兒之後,如此說道。

眼前的(蟲)們立刻似乎因生氣而怒吼著,少年少女移動成包圍有夏月的狀態。有夏月看到一位金髮少年從他們之中走出來,不禁變了臉色。

「你在這種時候才想當老大啊?我還以為瓢蟲死了之後,你就放心地叛逃到特環去了呢!」

「蜂天蛾……!為什麼西部頭領的你會在這裏? 」(注:蜂天蛾為顏色狀似蜂鳥的飛蛾。)

「你這個南部頭領太沒有擔當了,這些傢伙當然會不安。」
金髮少年——蜂天蛾瞪著有夏月,他是個子比有夏月還高,身材健壯的少年。

有夏月低聲說道: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在特環是出於利菜的命令,不是我自願要這麼做的。」

「喂,蜉蝣!」
蜂天蛾加強語氣,揪起有夏月的衣領。
「不是『利菜』吧?我們的首領是瓢蟲……就是因為南部頭領的你沒有抗戰意願,我們西部才因而連帶無法動身去救她,才害得她……」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因為悔恨而揪著一張臉。
一股貫穿般的痛楚襲向有夏月。

沒錯,自己沒能拯救利菜。但這是有原因的,或許聽起來像是單純的藉口,但他確實是為了遵守與利菜之間的約定,才沒有出戰。

「…我沒有去櫻架市,也是利菜的命令—」
話還沒說完,臉部便承受到劇烈的衝擊。

蜂天蛾將有夏月打到牆上,更掐緊他的脖子。其他夥伴趕忙出面制止.卻因為少年的力道太過強勁,沒有人攔得住他。

「別讓我重複聲明!她不是利菜,是瓢蟲!」

「骯髒破爛的黑色法衣,用兜帽蓋住臉,身材嬌小,彎著腰,戴著殘缺的十字架項鏈……」

「你說什麼?」

「如果有人……在這個鎮上看過這號人物,請告訴我……」
這回是腹部承受衝擊,有夏月呻吟一聲,前屈著身體縮在地上。

「沒有人會聽你的話啦!」

「請訴我……有沒有人看過……?有沒有——」
雖然有夏月忍著痛苦拾起頭來,卻沒有人回答他,蜂天蛾一腳踹在有夏月的側臉上。

「嗚哇!」

「你這傢伙真讓人火大……!」
金髮少年對倒在地上的有夏月連續踹了好幾腳。

「加入(蟲羽)之後,一次也沒有作戰過!就算利菜前往進行最後一戰的時候.你也不打算去救她!為什麼像你這種瞻小鬼會是南部頭領?都是你……都是你害瓢蟲被(郭公)……!」

有夏月忍受著痛楚,眼神往蜂天蛾臉上瞥過,看見他正一邊流淚,一邊猛踢自己,其他夥伴也都彼此抱頭痛哭著。

「(郭公)——」
有夏月擠出聲音,少年停止洩恨的動作。

「我一定會殺了奪走利菜的傢伙,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有多強,我一定會親手報仇……」

有夏月壓低嗓音說道,隨後抬頭望向蜂天蛾,對方正因吃驚而顫抖著肩膀。他不知道自己現在作何表情,不過至少沒有說謊。不管任何原因,就算連對方的長相都不清楚,有夏月卻不打算原諒奪走利菜性命的(郭公).

有夏月緩緩站起身子,環顧周遭。工廠內一片寂靜,看來沒有人知道有夏月想要的情報。

有夏月滿嘴都是血腥味,正當他打算轉身離去時,蜂天蛾丟下這番話:
「憑你打得倒(郭公)嗎?據情報指出,你在特環是最低等級的無指定者。我看你當初是不想暴露自己很弱的事實,才故意回避戰鬥的吧?」

有夏月不答腔。除了自己,(蟲羽)還有不少負責收集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相關情報的人。

「我們西區會接收南區的夥伴,也決定把這座鴨尺町納入西區旗下,沒有人會跟隨你了。」

「怎麼可以擅自——」

「聽說東中央分部部長的妹妹好像在這裏。我們可以抓她來當人質,然後再奪回(冬螢).當是要在打倒那個難搞的分部長和(郭公)之後動手。」
有夏月睜大雙眼。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件事……!」

「又不是只有你潛伏在特環,這是其他人偶然之間得到的情報。」

怎麼可能……!
有夏月在心中呐喊。

東中央分部長,土師圭吾的妹妹是附蟲者這條情報,一直到沒有多久之前,都是只有土師圭吾和西南西分部長,以及身為監視者的自己才知道的最高機密,這種情報不可能在「偶然」之下得到。但是,蜂天蛾看起來也不像在說謊。

為什麼……到底是誰——?

有夏月內心產生難以言喻的不祥預感,喊道:
「不可以!」

看到有夏月突然臉色驟變,眾人都大吃一驚。

「我不允許你們這麼做!」

「根本不需要獲得你的同意啦!西部的夥伴早已聚集到這座城市。話說,你幹嘛這麼緊張?」
「這……這樣不就是單方面的威脅?我們過去都只是幫助其他附蟲者而已,要是這麼做的話,特環一定會拼盡全力消滅(蟲羽)的!」

「我們的首領都被幹掉了,難道還要乖乖躲在角落偷哭嗎?瓢蟲被幹掉了,你一點都不悔恨嗎?保護不料瓢蟲還不夠,你這次還想進一步包庇敵人?」

「……!」

少年的一番話讓有夏月無法承受
難以言喻的痛楚壓潰心口。
我—

我保護不了利菜,保護不了那個
「我想創造附蟲者的容身之處」--
自己很想協助堅決說出這句話的她,這份心情到現在依然不變。

在知道她去世的時候,有種原本相信的一切全部崩毀的錯覺。
名叫立花利菜的少女,是絕對不可以死的人物。她眼裏的目標.

有著附蟲者們的希望。有夏月不只尊敬她,也察覺到自己對她抱持特殊的情愫。
但是戰爭這無情的死神,卻利用名為(郭公)的鐮刀,硬生生奪去她的生命。
在這世界上,有夏月最討厭的就是「戰爭」利菜將許多人從這痛苦之中解放喪命。

這件事情讓有夏月感到悲痛莫名,他覺得自己被所有事物給背叛。
一名陪伴他哭泣的少女,拯救自己差點因悲傷和憤怒而崩潰的心靈。這跟是不是特環是不是(蟲羽)沒有關係,也無關乎是否為附蟲者,
千莉只是以一個朋友的身分,陪伴有夏月傷心。

「總之……不可以,我絕對不允許發生這種事情。」
有夏月瞪著蜂天蛾說道:心中的疑惑卻不斷擴張。

「我才不聽你的指示!如果你重視特環更勝(蟲羽)的話,乾脆就加入他們吧!這麼一來.我們也可以毫無顧忌地打倒你。」

「……」
有夏月與蜂天蛾互相瞪視後,咬緊嘴唇,轉身背向夥伴。

「蜉蝣,你別忘記是你害死利菜的!」
蜂天蛾從背後傳來斥責聲,有夏月緊握拳頭。

——這夢想不賴嘛!
他想起利菜的笑容。
想起利菜率直地稱讚自己的夢想,並且說過:
——你真是溫柔呢…如果像你這樣的人能夠當首領的話.(蟲羽)應該就可以維持(蟲羽)的樣子吧?只要你繼續守護自己的夢想…  

利菜信任有夏月。
自己卻沒有辦法守護她任何一個願望•
而現在的自己竟然想要去保護別人。

「沒錯……我的夢想殺害了利菜……」
有夏月心中產生的迷惘,完全沒有消除的跡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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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THE OTHERS


圓籐緒裡在迷宮一般的鬼城裏奔跑著。

這裏是過去因為提倡重建計畫,而有業者前來進行建設的區域。但是計畫卻中途受挫,就像手掌翻過來般空無一人了。

緒裡來到一片空白的商城街位置,停下腳步。
商店街裏只有剛搭好骨架的屋頂和建設到一半的店面,滿是寂靜•
緒裏已經在這裏繞行超過一個小時,他覺得那個叫做(浸父)的人應該不在這裏。此處只有睡在塑膠布上的流浪漢,還有喝酒嬉鬧的少年們•

「嗚……」
他突然覺得意識朦朧,不禁按住頭部。

應該是被千莉的(蟲)吃掉夢想時所留下的後遺症吧?過去雖然體驗過,但像今天這樣大吃

特吃的狀況,還是頭一次遇到。
緒裡用手倚著牆壁撐起身體,下意識地笑了。

他看到那些少年們一副事不關己,眼神冷冷掃過自己的模樣,想起過往的種種。
說是過往,其實也不過是一年半左右之前的事情,緒裏卻覺得已經是相當久遠的過去了。

這個商城街,就是緒裡和千莉第一次相遇的場所。
當時還是國中生的緒裏,跟現在眼前這些少年沒有兩樣。

不,如果只是在這裏喝酒的話.他們還比緒裡好太多了。因為當時的緒裡,在家鄉犯下許多罪行。
過去的緒裡覺得一切都很無趣。

他從小就力大無窮,因此所有事情都會用暴力解決。打倒弱者,逼服對方.甚至組織類似幫派的團體,大剌剌地在鎮上晃來晃去。雖然常常被員警抓,但是因為才十五歲.所以事情總是在沒有鬧大的狀況下得以保釋。這種處置方式讓他的行為變本加厲。

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緒裏整個人被不耐煩的情緒和無聊支配。在他即將完成義務教育的時期,暴力帶給他的喜悅逐漸減少。當他靠力量解決眼前的問題後,不耐煩的情緒反而油然而生。

父母放棄矯正他,身邊的夥伴則努力想討好他。唯一以不變態度對待他的,只有青梅竹馬的少女砂小阪純而已。

回想起來,緒裡傷害最深的人,或許就是純吧?他甚至打過沒事就愛對自己說教的純。其他女生也因為純擔心緒裡,而對純敬而遠之。偶爾去學校的時候,看到她總是孤伶伶的。

——是…是誰……?

那是國中三年級的冬天。
緒裡為了排解無聊和怨氣,與當時鴨尺叮帶頭的少年幫派互鬥。卻因為同伴背叛,最後落得一個人挨揍的下場。大概是平時積怨過深,所有毆打他的夥伴都笑得很開心。緒裡從遭到夥伴背叛的那一瞬間起,就放棄抵抗了•


一位跟緒裡差不多年紀的少女,在商城街發現傷痕累累的他。大概是從某處迷路而誤闖進來的吧?拄著拐杖的少女,怎麼看都是個教養很好的千金小姐。

少女拐杖的前端碰到仰躺在地上的緒裏,臉上帶著毫無防備的表情探頭過來.
少女天真的舉止讓緒裡一肚子火,伸手推了她一把。  

跌倒在地上的少女焦急地尋找拐杖,看到她這副模樣,緒裡才驚覺少女的眼睛看不見。

緒裡心想:怎麼會有這麼軟弱的生物?換成平常的自己,一定會基於戲嘻心態捉弄對方後無情地踐踏她的尊嚴。

少女找到拐杖之後,快步離去,緒裡認為她一定是逃走了。
雨滴開始由天空飄落,正當緒裡自嘲即使這樣凍死也無妨,準備閉上雙眼的時候——

「叩」,某個東西又碰到自己的頭。

——對不起,因為沒有人肯聽我說話……我只能自己趕回來了……

睜開眼睛,少女就在眼前。

不敢相信。
原來少女是跑去求援…不過別說是理會她,甚至沒有人願意幫她通知救護車。

少女的行為雖然令緒裡吃驚,但他更訝異於沒有人願意聆聽這位軟弱少女的需求•然後緒裡瞬間發現,自己不就是在這類人之中,做得最過頭的一個?他不禁呆愣住。

隨後,少女做出更令自己吃驚的舉動。
她扔掉拐杖,背起緒裡,然後在不斷絆到腳的情況之下,緩緩向前進。
就算不是因為淋雨降低體力,身體原本就很虛弱的少女,才走不了幾公尺便用盡力氣。她劇烈的咳嗽,並痛苦喘息著.

但是少女還是背著緒裡,繼續前進。

——住手——!
緒裡對少女惡言相向,不但取笑少女軟弱無力

少女應該感到很受傷吧…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即使如此,她還是背著緒裡。一邊任由淚水滑落,一邊被絆到好幾次。雖然因為緒裡的怒駡而受傷,她卻依然踏出步伐。

——拜託你住手……

再次跌倒之後,她又開始咳嗽。這次咳得非常劇烈,少女的神色顯得痛苦萬分.緒裏著實感覺她也會跟著自己一起死掉。而當這個想法浮現的時候,難以言喻的恐怖感遍佈全身。

緒裡呐喊。
他擠出所有聲音,用盡可能自出生以來都不曾叫過的巨大聲響,拼命大喊。

不論是誰都好,他希望有人能注意到他的聲音,並且救救這位少女。自己變得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就算死在這裏也無妨,只要這個少女能夠——

緒裡甚至沒有發現使勁嘶吼的自己正在哭泣。
——當路人聽到緒裡的聲音,趕來搭救的時候,少女已經昏厥過去。
緒裡出院之後,首先沖到鴨尺町尋找那位少女。

他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在街上漫無目的走著,終於在摩伊洛學修院、大學附屬高等學校前發現少女,她似乎是來領入學申請書的。而至此,緒裡才感到如釋重負。
緒裡心想。

——我到底算什麼?
使用暴力傷害周遭的人.然後被遭人背叛,還被那麼軟弱的少女搭救.
當他正在自責的時候,聽見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喂,能不能讓我聽聽你的夢想啊?
緒裡沒有回頭,他打從心底領悟到…自己的意念被聲音強烈吸引著。事後聽有夏月訴說,他才知道那個女性叫做(暴食),是傳聞可以產生附蟲者的(原始三隻)的其中之一。

--是剛湧起的夢想耶!你的夢想看起來真美味•
若是過去的自己,想必無法回應女人的聲音吧?但是現在的緒裡,卻能夠很明確地回答。

——我想守護那名女孩。
想保護她遠離像自己這種沒心肝的人,遠離所有可能會傷害她的一切。就算千莉不需要緒裡也無妨,不管自己將會受到多少傷害,他只希望在少女找到真正重要的人之前,能好好保護她。

這是緒裡心中唯一的願望。

「喂,你們有沒有看到穿著黑衣的小個子男人?應該是個用兜帽蓋住頭的傢伙。」
緒裏甩甩頭,保持平常心,向那群少年問道。

少年們相互觀望後,咧嘴笑開•緒裡以為他們會走向他.然而對方只是以盤算的眼神,大膽地上下打量緒裡。

「怎麼樣,有沒有看到?」

一位少年像進行身體檢查般摸索緒裡的身體,緒裡不動聲色地,讓少年從口袋中掏出錢包並秀給大家看。

「好啦,少爺的錢包裏有多少錢呢?」

「要錢我給,請告訴我,你們有沒有看到?」

「啊?」

另一個少年用好戰的態度撞了一下緒裡的肩膀,緒裡比誰都瞭解這種人。
看來他們沒有看到(浸父).緒裡歎了口氣,轉過身子。

「等等,這算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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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b3 大助 Part 6


大助走出鬧區,來到城鎮的郊外地帶.
他正準備前往之前情報提過,(教會)曾出現的場所。雖然他在來到鴨尺町之後,馬上就去那裏探查過,不過當時什麼也沒有發現。然而大助現在也沒有其他線索可依循。

「(浸父)……」
大助一邊跑,一邊緊握拳頭。
憤怒之情在他心中盤旋不去。

(浸父)將身體原本就很虛弱的千莉變成附蟲者,導致土師為了保護她,不得不進入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浸父)就是讓這對兄妹深陷痛苦之中,未來也將面對威脅的渾球.所以大助絕對無法原諒(浸父)。

一陣風呼嘯而過。
大助用手臂遮住臉龐,以擋開因風揚起的塵埃.
他再度抬起頭來,發現周遭彌漫著一股奇妙的氛圍。自己置身於類似漂浮一般的感覺之中,


原本還聽得見的風聲跟腳踏車聲陷入完全的靜默。
周遭的光景還是原本就很寂寥的住宅區,但感覺卻仿佛置身夢境•
大助往旁邊一看,瞪大眼睛。

之前明明空無一物的空地地面上,出現一棟奇妙的建築物。
廣大的腹地中央長出一棵樹,樹的後方佇立一棟尖屋頂的黑色建築物。建築物的屋頂上面立著一根棒子,棒子上頭已經折斷,什麼也沒有•

響亮的鐘聲回蕩四周。
聲音像是波紋一般響徹住宅區,再如同滲透到空氣中化開•周圍立刻像是遭到惡性污染.圍繞在大助身邊的空氣增加令人厭惡的感覺。

大助神色轉變,將右手伸進背後。

「這是在引誘我嗎…來得正好!」

從配戴在襯衫裏的槍套中,抽出手槍與防風眼鏡。

將冰冷的防風眼鏡戴在頭上,這是發配給所有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局員的共通裝備•雖然它大到可以遮住整張臉,但因為是以特殊輕合金製成,所以重量很輕。還有,這個防風眼鏡備有各式各樣的機能。

轉動耳邊的頻道器,防風眼鏡表面出現「Nocked卅字樣」,看來,無線通訊因為某些原因遭到妨礙。
取出行動電話,看一下螢幕上方,果然顯示「沒有訊號」的字幕。

「……」

大助毫不遲疑地走進(教會)腹地內。他一邊走,一邊解開自動手槍的保險。再次觸碰防風眼鏡,上頭顯示出「REC」等字。進入備戰狀態之後開始錄影,是東中央分部的義務工作。

繞過無視季節生長的茂盛大樹,進入大門敞開的(教會)內部。
大助才剛踏進裏頭,背後的大門便猛力關上。
鍾響再度從上頭傳來。

建築物內部的設計相當落伍,木製長椅整齊有序地排列著,牆壁則包圍在這些椅子外側.牆上掛著點燃的蠟燭。

四面無窗的教會,正面有著一座空蕩蕩的祭壇•原本應該擺設神像的位置空無一物,點在兩側的燭火搖擺不定。

「竟然會有罪惡如此深重的人啊……」
聲音響起。

大助舉起手槍。

『你……為了自己的夢想,竟犯下難以計數的罪……』

雖然聽得到回蕩在屋內的聲音,卻不見著人影。大助前進到禮拜堂中間.環顧四周。

「(浸父),給我出來!」

不客氣地喊道:
「你把千莉變成附蟲者還不夠嗎?為什麼現在又要找上她?」

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從未知的方向對大助說道:
『我只是為迷惘的人,賜予他們渴忘的救贖罷了……』

「救贖?千莉現在還會需要什麼救贖?」

『你的眼睛因為自己犯下的罪而渾濁……你沒有看到真相 」

「我不需要知道真相,我眼中只要看到敵人就夠了。」
大助一邊說,一邊產生疑問。

——難道(浸父)的目標不是千莉?

從聲音主人的說法,聽起來似乎另有玄機。

倘若真是如此,將會產生新的問題。如果(原始三隻)會被人類的夢想引誘出現,如果(浸父)的目標不是千莉,究竟是誰呼喚他來的?這座鴨尺町裏面,除了千莉之外,他還會看上誰?

「這個祈禱的場所是屬於我的領域……懺悔吧,受到罪惡玷污的人啊……」
(浸父)的聲音響起•

大助繼續戒備著,不管(浸父)的目的為何,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抓到他。想必(浸父)也認為大助會妨礙到他,才刻意讓大助踏進這個由自己支配的異空間。  

——藥屋。
大助聽見一股熟悉的聲音,他回頭一看…
一名少女在不知不覺之中,佇立在空無一人的教堂裏。

長度及肩的亮麗秀髮,纖細修長的四肢,面容美麗得令人難以移開目光的少女正凝視大助。

是立花利萊——不久前才在大助懷中斷氣的附蟲者少女。

「……」

大助靜靜注視著利菜,而周遭接連出現人影。這些人大助都有印象,他們全部都是被大助奪走夢想的人。

——你為什麼不救我?我明明跟你有著同樣的夢想……

纖細的手臂從背後伸出。不知何時移動到大助背後的利菜.從後方緊緊環抱大助。然而大助卻感受到無比冰冷的觸感。

化成亡靈的人們不斷增加,甚至已經填滿整座教堂了。他們全都流著血累,朝大助伸出手來.

---為了救自己……藥屋為了守護自己的夢,把我們都……

利菜的手伸向大助的脖子,用令人難以相信的強勁力道掐住大助.

大助無言地舉起提槍的手,將槍口對準抓著他不放的群眾。
清脆的槍聲「碰」地響起。
同時,亡靈們的身影就像爆破的氣球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

大助冷冷地移動視線,依然沒有看到(浸父)的身影。他試圖尋找出口的位置,但是要離開這間沒有半扇窗戶的教堂,似乎非得由大門出去才行。

聲音又再度出現。

低下頭去,有位女性跪在地面,手中緊緊抱著一個年幼的少女。
--你竟然是附蟲者?太可怕了……果然丟下你是對的……
是拋棄年幼時的大助,失去蹤影的母親和姐姐。

「因為我不知道媽媽和姐姐現在是什麼模樣,眼前才只出現她們過去的影像嗎...從這點看來,你似乎可以將進入(教會)之人的記憶挖掘出來……」
大助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槍口指向母親和姐姐。

槍聲響起,兩人的身影在破裂後消失。

「喔喔… 竟然對自己的親人下手… 真是可怕的惡魔啊……」

大助對顫抖的聲音扔下這番話:
「不管是利菜的聲音或其他人的聲音,幾乎每天都會在我的夢中出現。你以為讓我聽到這些聲音,我就會動搖嗎?」

大助的手被這些人的血染成一片鮮紅,自己曾經奪走很多人的夢想,一切都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但是自己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這是多麼任性的行為。
儘管如此,無論如何都想實現夢想。

找出需要自己的容身之處——只是為了實現這個渺小的唯一夢想,他才會活到現在。

「我根本不打算向神祈禱,也不奢望被我奪走夢想的人會原諒我•就算變成惡魔,我也一定會實現自己的夢想。我會打倒你們(原始三隻),逼你們說出讓附蟲者變回正常人的方法!」

大助吐露對(浸父)的憎恨,並舉起提槍的手。

「(郭公)!」
一隻綠色的郭公蟲,從某處飛降至槍口上,郭公蟲將身體隱沒於槍枝中。
手槍在下一秒後進出綠色的觸手.與大助的身體同化。

——誰鳥你們的狗屁命令?現在可是打倒(浸父)的最好機會

他在心中呐喊,將槍口指向空蕩蕩的祭壇。
「自命為神的傢伙,除了這裏之外,還會躲在哪裡?」

大匡將力量灌注在手槍上,火紅的業火從與郭公蟲同化的槍口中滿溢而出•槍管內部猛力旋轉的槍彈噴出火舌,大助周遭卷起陣陣熊熊燃燒的熱浪!

「去死吧——!」

正當大助準備扣下扳機,眼前出現讓他驚訝的景象。
一個少女出現在槍口瞄準的方向,也就是祭壇前方。

少女的短髮,熟悉的大衣,被以手槍為中心而掀起的風暴吹動著
少女的眼眸直視大助。

「詩——」
打算扣下扳機的手指,瞬間停止動作。

----阿大……
詩歌身邊出現另一位少女。

「千莉...』
兩位少女像是尋求救助一般,朝大助伸出雙手,

從手槍衍生出來的觸角,就像是察覺大助內心所產生的迷惘般甩動著。槍口噴出的烈火.明顯降低了火力。

「迷惘了吧……惡魔之子啊……」
(浸父)的聲音響起。

隨著(浸父)語畢,地板瞬間湧出大批人潮,一舉撲向大助。那是他曾經一度擺脫掉,過去被他奪走夢想的人們。

「嗚……啊啊啊啊!」
無法抵抗的沉重感全數襲擊大助,各種慘叫聲震盪鼓膜,與難以忍受的痛楚粉碎大助內心。

意識徹底翻轉,所有感覺全都被切斷。
在喪失五感的世界裏,大助被祥和之氣包圍。
周遭空無一物。

只剩下黑暗,和毫無道理可言的安心感。
聽不到責怪自己的聲音,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嗚……

這裏是內心毫無所求,也完全不會有責難感受的舒暢空間。
大助茫然地覺得…自己或許就這麼斷氣了吧…

---嗚嗚....

這裏是過去曾經好幾次誘惑大助的地方.他好幾次錯覺自己的容身之處,或許就是這樣一無所有的世界。然而每當他要輸給誘惑的時候.就會被內心某種劇烈的痛楚喚醒。

——嗯……

大助也不明白這是什麼。
他能夠知道的,就是那個對自己來說唯一寶貴的東西•每當大助無法再向前踏出任何一步的時候,它便會化成一道光芒引導大助。

那是...

---轟!

「!」

在一陣衝擊搖晃大助後,他睜開雙眼,圍繞在大助身邊的人們,在露出恐懼神色後,接二連三地消失了。

大助看著自己的手臂,感到無比驚訝。
郭公蟲侵佔大助的手臂,眼中閃耀著火紅光輝。它甩動在自己支配下的手,不顧一切地反復擊出強力炮彈。

郭公蟲每擊發一次槍彈,(教會)便震盪一次。雖然沒有被破壞,卻將包圍大助的亡靈們殺個片甲不留。

「喔喔喔喔……! 」
(浸父)痛苦呻吟的聲音回蕩在教會四周。

大助咬緊牙根,使出全力控制自己的(蟲).
「(郭公),你現在就啃光我還嫌太早了點……! 」

綠色的郭公蟲抖動一下身體,紅色的眼睛失去燃燒的氣勢.順著大助的意識,讓右手指向空蕩蕩的祭壇。

「好了,盡情釋放你的力量吧……! 」

跟郭公蟲下顎同化的槍口,噴出鮮紅熱浪。
但就在擊發槍彈的前一刻,一道勁風撲向大助。

「……嘖!」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將大助整個人吹到後面。
同時間,入口開啟,他被丟到(教會)外面去了。

「啐,休想逃!」

大助翻身落地,重新調整好姿勢之後,再度舉槍。
眼前的(教會)輪廓卻漸漸稀薄,像一陣霧氣股散去。

生長在腹地內的樹木也跟著消失,恍如一陣虛夢般,恢復成原本的空地。
大助急忙檢視四周,可惜別說是(教會),連疑似(浸父)的影子都沒有發現。直到方才為止.支配著周圍,充滿惡意的空氣,也如同假像般消失無蹤。
因為讓(浸父)逃走,大助氣得在土壤外露的地面上跺腳。

眼睛掃過右手,郭公蟲正打算解除融合為一體的觸手。看它的模樣,既像是因為錯過成蟲化
的良機而感到幾分遺憾,又像是因為大助復甦而穩定下來。

「你……是我的敵人,還是……」

郭公蟲沒有回答大助,縮回原本嬌小的身形之後,躲到大助脖子後面。
大助把防風眼鏡拉到額頭的高度,取出行動電話。訊號似乎在(教會)消失之後也恢復了,

大助按下號碼,將電話拿到耳邊。
「請在確認過半徑十公尺內沒有第三者之後,報上局員編號」

大助說出固定編號。接著是一如往常的回答:「切換成局內通信模式。」

「這裏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中央本部的情報管理部。從現在起的對話!!」

「我跟(浸父)接觸了。」
不等對方說完,大肋簡短說道。

[你沒有進行戰鬥吧?]
(C)的回答出乎大助預料,怒氣竄升上來.

「這種事情不重要吧?我掌握到(浸父)的部分能力!! 」

『東中央分部所屬,火種一號局員(郭公),你沒有進行戰鬥行為吧?』

「我接觸到(原始三隻)了耶!這不是特環最優先的事項嗎?難道說中央本部在這種時候,還想扯這些無聊的規定?」

「考慮到(郭公)一時的精神不安定狀態,先行暫停錄音。」

「(C)!中央本部到底在想什麼?難道認為我比(原始三隻)還要危險嗎?」

「正是如此。』

少女的答案讓大助目瞪口呆,他聽見自己咬牙的「喀哩」聲響。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該怎麼辦才好?不能戰鬥,也不能捕捉(原始三隻)! 我在這種狀態之下,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現在的任務跟你自己的夢想.請再思考一下,哪一個對你比較重要.」
少女的話,正意味著大助究竟是該保護詩歌,還是保護千莉。

這兩個人對大助來說,都是無法取代的存在。所以如果要守住其中一方,就會無法保護另外一個人的話!!

「(郭公),希望你能有點自覺。你現在是唯一能夠跟(原始三隻)有著對等力量的人,所以才是我們附蟲者的希望……』

別把希望託付在我這種人身上啦——
大助握緊拳頭忍耐,好讓自己不會大聲呐喊。

自己根本沒有打算,也沒有資佟背負他們的夢想.(浸父)說得沒錯,大助是個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奪去許多人夢想的活惡惡魔。

「我得……忍受這種狀態多久?」

「忍到土師分部長清醒為止。那個人可以改變現在的特環,缺少你們任何一位都不行。」

「東中央分部會在那傢伙醒來之前消失,現在跟你們被調到中央本部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

「…請銷毀錄到的影像,我將再度開始錄音。」

少女的語氣變了。
「開始錄音——中央本部情報管理部,異種三號局員(C)代替(郭公)進行口頭報告。(郭公)在鴨尺町與原蟲指定的(浸父)接觸,並且確認其部分能力•該情報將在隨後獲得五郎丸代理分部長認可之後,提交本部。另外,該任務的錄影畫面由於受到(浸父)千擾而無法取得。如果以上內容沒有問題的話,請表示同意。」

「……同意。」

「辛苦你了,請你繼續執行任務,以上內容錄音完畢。」
通信切斷。

大助粗魯地取下防風眼鏡.咬緊嘴唇。
想在櫻架市守護詩歌。
想在這個城鎮守護千莉。

互相違背的兩種想法在大助心中打轉。
他因煩惱而面部扭曲,走了出去。

往城鎮中心接近,準備回到鬧區。不過大助沒有走向跟千莉他們道別的地點,而是自然而然地往鬼城前進•

穿過人跡罕至,滿是灰塵的小巷,走入某一棟荒廢大樓裏。
登上樓梯,踏進應該是三樓的樓層。

那裏是個地面寬闊的辦公樓層。卻沒有半張桌子和辦公用品.整層樓空蕩蕩的,牆壁由一整片玻璃構成。

大助以前還住在鴇尺叮的時後,偶爾會來這裏•他會避開圭吾和美樹的耳目,跟千莉一起買些零嘴到這邊來。因為這裏使用最新式的防熱加工建材,所以是個冬暖夏涼的舒適秘密基地。

「………」
大助靠在玻璃窗上,一屁股坐倒在地。

幾年前,他曾在這裏跟千莉一同眺望外頭的景色,直到夕陽下山為止。現在從窗戶可以看到的風景,跟當年完全一樣。

「喲!」
聽到聲音,大助回頭望向樓層入口。

是緒裡。

「緒裏……你為什麼知道這裏?」

「這是你跟千莉發現的地方吧?我們現在也很常來這裏,大家之前就是說要來這邊。」
緒裏語帶疲憊,在大助身旁坐下。他的表情不單只是疲勞,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找到線索了嗎?」

「不……沒找到。」
大助說謊,他認為緒裏畢竟是一般人,與(浸父)相關的情報,還是隱瞞一下比較好。

「你呢?」

「恩?喔…等等再說吧…」
緒裡難得講話這麼不乾不脆,看來是真的遇到事情了。

同時間,入口似乎有人影出現。

「你們兩個……」
仔細一看,發現有夏月站在那裏,他的衣服沾滿泥巴,臉上還有淤青傷痕。

緒裡起身。
「有夏月,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沒事,只是碰到幾個混混而已。」

有夏月癱軟地笑道,也坐到大助和緒裏旁邊。

「混混……有夏月應該也有接受過訓練吧?像那種人……」
大助雖然還想說下去,卻被有夏月用一句「嗯,是這樣沒錯啦」帶過。

三個附蟲者四目相望,最後都無力地垂下肩膀•

「抱歉,結果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看樣子,你們應該也是一樣吧?」

「嗯。」

「算是……吧…」

第一個躺下的是緒裡。他在躺下之後就沒再說話了。
大助也跟著躺在地板上,手腳張開成大字形,歎了口氣。旁邊的有夏月也像是用盡力氣一般倒在地板上。

在沒有約定之下,自然而然聚集到這裏的三名少年都默默不語。
彼此都有各自的煩惱吧……
大助很清楚另外2個人在迷茫,同樣的.另外兩個人也很清楚大助正在迷惘。

「我們…真的能守護千莉到最後嗎?」
有夏月的一句話,讓大助和緒裏的表情嚴肅起來。

大家心中確實也有這樣的不安.
有著別的夢想的自己,真的能夠守護千莉到最後嗎,自己有這種資格嗎?

「沒時間了……千莉已經漸漸無法控制自己的(蟲)了。」
大助說道,有夏月也表示認同。

「嗯,這樣下去不行,覬覦千莉的很有可能……不只(浸父)一人. 」

「我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千莉,但是大助和有夏月…」

緒裏說道:
「要是有緊急狀況的話,你們就離千莉遠一點吧!」

聽到緒裡預料外的發言,兩人不禁同時望向他。

「千莉就是我的夢想,所以我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不過你們的夢想不是這個吧?如果有危險的話就逃,活下去,然後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守住千莉. 」

「緒裏……」

「你們要實現自己的夢想,一定要喔!」
緒裡再次說道,閉上眼睛。

樓層人口再次出現人的氣息。
三人彈起身來,轉過頭去。

「啊——找到了,找到了,笨蛋三人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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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你看吧!果然在這裏!」
是千莉和純,她們牽著手走到三個少年身邊。

純看到有夏月的臉,雖然吃驚了一下.但是有夏月豎起食指舉到嘴前,純也只是動動嘴巴表示:「等一下要解釋喔」沒有出聲。

「你們這是在搞什麼啦?三個人一起突然跑不見,我們可是很擔心耶,又沒人肯接電話! 」
純生氣地說道。

千莉也嘟著一張嘴,在三人旁邊蹲坐下來.面向他們.
「就是說啊,我們真的……很擔心…」

「…抱歉。」
大助雖然老實地道歉,卻無法直視千莉的眼睛。

千莉打從心底完全信任大助。
可是自己有資格得到她的信任嗎?說不定自己才是比任何人都玷污她的人吧?何況……

——我能夠守住對我深信不疑的她嗎?

每當想到這裏,大助便無法承受她的視線。

「千莉…」
大助下意識開口道:
「吾師不在你身邊,你很不安吧?我想你在什麼都看不見的狀況.應該比我想像中更加:我卻只能夠陪伴在你身邊……」

話才剛脫口而出,大助便感到自我厭惡。
怎麼可以在本人面前說這種喪氣話?自己真是差勁透頂了。然而卻無法不去提出這疑問—

千莉真的會需要:犧牲許多人而活下來的大助嗎?
不光是千莉,大夥都一臉驚訝地注視大肋。
面對大助的質疑,千莉露出微笑,朝他伸出手來,大助看到後慌忙地握住她的手。

「Can You teeI? 」

大助深吸一口氣。
千莉溫暖的體溫,從十指交纏的掌心傳達過來。那只像是觸摸到寶貝一般輕輕交握的手,似乎連她的心跳都傳遞過來了。

「人類就算無法像小鳥一樣飛翔在天空中,也不會覺得不安吧?」
千莉微笑著繼續說道:
「我想這是因為有地面存在的關係。不管在哪裡,地面都會跟著我們,就可以去自己喜歡的地方。所以……我不會不安,因為阿大……大家總是陪在我身邊。因為你們陪在我身邊,所以我可以去我喜歡的地方……告訴我這件事情的,就是哥哥跟阿大喔!」

大助像是出神一般,凝視著對向自己的眼眸。
「不過我只能像這樣,溫暖你冰冷的手而已……」

另一隻手伸出來,疊在說完話便低下頭去的千莉手上。

「我也會待在千莉身邊,我會帶你去任何你喜歡的地方。」
是緒裡,他用誠摯的眼神看著千莉。

又一隻手疊上來。
有夏月也注視著千莉,他的表情已經不再迷惘.充滿新的決心.
「我也會陪著你……這次一定。」

「我也是喲!」
純也把手疊上來,另一隻手則握著胸前的十字架。

「凡事都交給你們三人組,我可是會擔心到得胃潰瘍的!]

五個人的手以千莉為中心,全部疊在一起。
不可思議的溫暖填滿大助內心。
千莉有股神奇的力量,大家就像被她的溫柔吸引,又像被她掌心的溫暖引誘一般,總是不自覺地將溫暖的人聚集到她身邊。

大助會心一笑•
——詩歌,我一定會回到櫻架市的。所以,在那之前……

千莉開心地微笑,雙頰泛紅。
「謝謝……不過仔細想想,這樣好像在告白喔…有點害羞…」


五個人都紅著瞼,一起放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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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佟子 Part2


佟子在陰暗的房間裏面,咒駡般地叨念著:
「明明就是公務員還要假日加班,明明就是公務員還要假日加班,明明就是公務員……」

位在新總務省地下三樓的某一間房間,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資料室,受到嚴重的看守。

要進來必須提出職員證,同時需要中央本部認可。當佟子在書桌前面跟堆積如山的資料搏鬥時,遠處還有兩位穿著警衛服裝的男子隨時監視著她•

新總務省的管轄是屬於中央本部轄區之內。而光是申請進入這裏,就得花上好幾天的時間辦理手續流程。

「……唔唔——都是些不著重點的東西啦!」
佟子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語地抱怨著:
「重要資料全部被情報管理部檔案化的消息,看樣子是真的了……」

「五郎丸。」
一個頭上生了些白髮的壯年男子站在入口處,他身上穿著整齊到不能再整齊的西裝。單就外表.會讓人認為他應該是任職於中小企業的管理階層人員。

佟子對男子投射求救的眼光。
「石卷分部長助理——!」

「我找你好久了,連電話都打不通,結果原來你在這裏 」

「嗯,說得也是,要我對你敬禮,我也覺得有些反感•」

「…你還是老樣子,有話直說。」
石卷是東中央分部長助理,也是不久前還擔任土師副手的人物,現在原則上是佟子的副官。

他從懷裏掏出攜帶式煙灰缸和香煙,在佟子面前坐到桌上。他點煙吐氣的模樣,就像個疲憊不堪的上班族。

「你不回櫻架市,還賴在這裏幹嘛?我還以為你為了逃避現實,躲回自己的被窩裏去了。」

「我是被大助的電話念醒的,那孩子不生氣的時候,明明還挺可愛的呢…啊,石卷先生,這裏可是禁煙區耶。」

「不要被抓到就沒差啦!你也來一根如何?一直站著很累吧?」
石卷將香煙交給一旁的警衛,警衛接下香煙之後,面無表情地將之放回桌上後退開.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佟子跟石卷的歎息聲互相重疊•
「因為東中央分部人手不夠,我只好自己來一個個挖挖看有沒有寶。聽說土師前輩以前也是靠這種方法找到不少人材。」

「喔,你是說(C)、(甯寧)和(霞王)他們吧?因為異種的能力很難判定,所以也有人沒有編入號指定,直接以無指定的狀態加入……結果他們還是被拉回本部了。而且既然上師已經找過了,我想很難會有漏網之魚。」

「說得也是……」

「只要一個人……沒錯,只要有一個人就好了。只要能有一個三號以上的局員,就可以減輕(郭公)的負擔,也可以牽制中央本部。現在是因為掌握(冬螢),所以東中央分部的地位才得以保全,但是這情況應該也撐不久吧…可是要她以特環局員的身分作戰,又不太穩定•」

「看是要失去(冬螢)?還是要失去(郭公)?或者是東中央分部本身屈服於其他組織……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些最壞的狀況。」

「乾脆直接把東中央分部交出去算了。」

佟子半開玩笑地說道,石卷則是面露開心地附和:
「說得也是呢!這麼一來,你跟我都能樂得輕鬆,應該挺不錯的。但是如果這麼做的話,一旦中央本部沒有妨礙,他們便會為了解開附蟲者之謎而不擇手段。會對抓來的附蟲者們進行研究、實驗,根本不會珍惜,用過就丟棄,也不會出面尋找可以產生寶貴研究對象的(原始三隻)只要每次想到這點,就覺得土師真的很猛,雖然所有附蟲者們最憎恨的對象一定是他,但其實是他在保護附蟲者們……」

佟子趴在桌上,不發一語。
為了驅逐(蟲),就必須先擊退眼前的附蟲者們。土師圭吾最厲害的一點,就是他能夠確實執行這項任務。他為了拯救將來的上千名附蟲者,可以毫不猶豫地打倒現在的上百名附蟲者。

「我……應該做不到土師前輩這樣吧……]

「廢話,像他那種人要是再多一個可吃不消。我原本只有一個的胃穿孔,會變成兩個。 」

佟子長歎一口氣,她看著堆積如山的資料,突然覺得很奇妙。
大助和石卷都說土師在尋找(原始三隻).
佟子來到這個資料室,也順便在資料室裏面收集(原始三隻)之中 .

應該會跟此次任務有關的(浸父)相關資料。但是,卻只找到很表面性的檔案而已。也就是說.他們的意圖和目的等完全不明,只留下外觀和行為模式等資料。

就算是可能跟此次任務有關的(浸父),確實也只保留了外觀和過去的行為模式記錄而已。

(浸父)——

神出鬼沒,可以生出特殊型附蟲者的原蟲指定•現在甚至無法推測他究竟為何出現在旁尺町,而且他跟其他(原始三隻)不同,有意貫徹固定的行為模式,所以一旦掌握到充足的線索,應該能夠捕捉或消滅掉他才是。

(浸父)為什麼要把千莉變成附蟲者?又為什麼出現在鴨尺町?為了尋獲與真相有關的一些線索,佟子注意到某個人物.

就是HAEUKIYO.

他是被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指定為異種一號附蟲者的危險人物,也是率領異於(蟲羽)的另一附蟲者團體的人物。他是被(浸父)變成附蟲者,身上寄宿著特殊型的(蟲).佟子認為,或許瞭解他,就可以得到掌握(浸父)真面目的線索。但是—

「HARCKIYO……」
佟子下意識地喃喃道,叼著香煙的石卷低頭瞄向她。

「你說什麼?」

「啊,沒有……只是想到那個叫做HARCKIYO的人,跟千莉一樣是特殊型附蟲者而已。」

「是啊,只不過那傢伙跟(郭公)一樣,是一號指定的怪物就是了。」

「沒有。」

「嗯?」

「幾乎沒有他的資料。沒錯…幾乎跟(原始三隻)一樣少。」

佟子打算調查HARCKIYO,她想或許可以當個參考,以便多瞭解一下同類型附蟲者的千莉,但是卻沒有資料。知道的部分,只跟(原始三隻)一樣,在外型上有著某些特徵而已。資料這麼不足的他,卻被登記為異種一號附蟲者?

「那傢伙跟這次的任務無關吧?有需要調查什麼嗎?」

「不,該怎麼說…總覺得怪怪的。異種一號附蟲者:率領與(蟲羽)不同的少數精銳團體……對他的瞭解程度極少,卻有著很了不起的稱號。」

[五郎丸,我覺得呢!!」

「是?」

「現在的你應該沒有空胡思亂想,也沒有能力胡思亂想。」

「嗚……!」

石卷說得沒錯,為了儘早讓大助能夠回到櫻架市,有太多事情要思考了。目前沒有情報指出HARCKIYO與此次任務相關,自己似乎是因為被太多難題壓垮,而使集中力分散了。

「石卷分部長助理,我有事相求。」
佟子抬起頭。

「能不能代替我接下分部長的職位呢?這應該是你最喜歡的升官機會喔!]

石卷低頭看著傻笑的佟子,有如碰到鬼一般皺起眉頭。
「別開玩笑了,像我這種凡夫俗子才擔當不起!我還是做現在的文書工作就夠了。」

「我也是凡夫俗子啊!」

「不對,你比凡夫俗子還不如。」

「……別講這麼白啦!」

「不論如何,我並不打算在這種地方舉足不前…若發生狀況,我還有可以調到本部的籌碼。」

「啊!好賊!分部長助理,這樣太賊了啦!我的寶貝金龜車還有車貸——」
差點吵了起來的兩個人聽到腳步聲,立刻停止爭論。

一名男子像是刻意要擋住狹小的入口般站在那裏,那是個比佟子還矮一個頭的男人。但是他身上穿著寬大西裝,體重少說也有佟子的兩倍。在一月,而且是有開空調的樓層裏面,還是可以看到男子額頭上冒著大粒汗珠。

「這裏幾時變成就職商談所了?」

石卷甩掉佟子的手,做出立正姿勢。
「好久不見了,豬瀨管理官。」

現身的男子名叫豬瀨五郎,他既是法制局職員,同時也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中央本部局員。在中央本部裏,部長級的局員幾乎不會出現,大多由身為管理官的豬瀨負責對外說明事務。

佟子調任東中央分部、代理部長的公文也是他拿來的。
豬瀨搖晃著碩大的身體,一副覺得很麻煩似地揮揮手。

「啊,沒關係啦,你們隨意就好。」

「這漾不行,這是規定。」
石卷對比自己年輕十歲的豬瀨露出一個職業笑容,佟子看到他的態度與對待自己時相差十萬八千裡,不禁傻眼。

「五郎丸•」
「啊,是!」

「剛剛對(郭公)的任務下達新命令了.我聽說你正好在這裏,所以直接過來交給你。」

「啊?」

「他的監視對象,已經確定將會暫時移送到櫻架市來。利用對象就讀的高中進行校外教學的機會執行,實際任務將在一周後付諸行動。」
豬瀨雖然一派輕鬆地說道,佟子和石卷卻驚訝地彼此互望。

「呃…請…請問,為什麼突然…?」

「本部的監視班掌握到,監視對象在約兩小時之前曾做出危害一般民眾的行為。從現在起將監視對象設定為特殊型無指定附蟲者(火巫女),先暫時收容在東中央分部之後,再行派遣護衛移送至本部。反正移送計畫也預定在短時間內執行就是了。」

石卷代替說不出話來的佟子,用困惑的聲音問道:
「我們並未聽說本部有派出監視班……?土師千莉身邊除了(郭公)之外,應該還有西南西分部的監視班盯著吧?」

「恩,基本上是為了預防萬一。」

「可是如果連(郭公)都沒有發現的話,應該是最高級的附蟲者了……這樣的對象要用一句“預防萬一”帶過也太——」

「就是預防萬一。」

佟子看到豬瀨的笑容,背部感到一陣冰涼。豬瀨的嘴角雖然在笑,眼神卻不帶半點笑意•這意思就是禁止他們再深究下去。

「還有,我們接獲(蟲羽)黨羽正覬覦(火巫女)的情報,大概因為她是吾師的妹妹,所以想抓來當人質吧?他還真是惹附蟲者們怨恨。因此,考量到他們的危險性,便決定提早執行原本就在考慮的移送計畫。為了不讓移送(火巫女)的行為太過醒目,而配合學校本身的活動日期。」

「啊……也就是說,(郭公)進行戰鬥的許可也——」

「許可?這種許可沒有批准下來•」
豬瀨輕描淡寫帶過佟子的提問,這回讓佟子和石卷更是呆然。

「那個,可是您剛說(蟲羽)似乎鎖定了目標對象……而且照一般說來.應該是讓西南西分部確保她才對,要送她到中央地區,本身就很危險——」

「這不過是推測罷了,怎麼能因為這點小事,就隨隨便便讓火種一號的附蟲者進行戰鬥。」

「怎麼說是這點小事……」
佟子登時語塞。

石卷站出去,臉上已經失去笑容。
「豬瀨管理官,本部的監視班是監視(火巫女)嗎?還是……」

「當然是監視捕捉對象啊!你怎麼會問這麼理所當然的問題?」
石卷的表情完全凍結。

捕捉對象——他並沒有明說那是指土師千莉……還是另外對象--比方說(郭公).

「還有,五郎丸。」

「啊,是。」

「聽說你那邊還是因為人手不足而覺得很困擾嗎?本部長擔心這一點,決定從本部調派幾位局員過去。而且還是讓他們執行最危險的任務——戒備收容(冬螢)的設施。」

石卷臉色大變。
「這…這是……!」

「這已經定案了,也獲得局長許可。東中央分部的局員,可以安心去執行一般任務了。」
豬瀨一邊笑,一邊晃著身體離開資料室。

留下來的兩人,只能在陰暗的室內傻傻目送豬瀨的背影離去。

「……本部終於展開動作了。他們打算封住(郭公)的行動,然後趁隙將中央本部的人馬空降 到內部。」

「這是指……要完全接管東中央分部嗎?」

「如果能有多一個上位局員在的話,就不至於……」
石卷一臉苦悶地緊緊捏著拳頭。

「石卷先生,該怎麼辦……」
佟子雖然求救,但石卷也只能面露難色,無法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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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OO 大助 Part7


大助和緒裡的視線,沿著體育館週邊移動著。
他們正看著手牽著手,穿著體育服奔跑著的千莉和純。

「千莉好可愛喲……」
緒裡迷戀地說道,他坐在地面 .

「嗯,說得沒錯。」
大助露出苦笑,隨意答道。

將頭倚靠在雙手環抱的膝蓋上,一臉幸福模樣。
今天的體育課,男生分成兩組打籃球,女生則是利用周圍的空間慢跑。

大助和緒裡在等待輪到自己那組之前,先在舞臺上休息。在球場內來回穿梭的男生之中,可以看到有夏月的身影。體育課基本上是兩個班級一起授課,大助等人和有夏月的班級正好同組。

「喂,今天放學後去買點東西吧!正好校外教學也快到了。」

「嗯,好啊!」
大助同意緒裡的提案•

鬧區那場騷動已經過了三天,下禮拜就是校外教學。
原本預定前往的歷史古跡因為正在進行整修工程,所以老師利用今天早上的班會,通知大家地點變更的消息。

新目的地是櫻架市,教學內容是讓學生們進行都市觀摩。從原本無趣的古跡之旅,變成包含在近代主題公園內自由行動的都市觀摩,讓學生們非常期待。但大助很清楚,這一定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向學校提出某些要求所致。

「………」

千莉雖然跑得比其他學生慢很多,卻依然賣力奔跑。大助看著她
.心中產生複雜的想法.
現在的話,應該可以告訴她土師的狀況了吧……?

千莉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大助有衣服告訴她這件事情,並且應當轉達圭吾的心意讓千莉知道,那是圭吾賭命託付給大助的心意。
可是大助卻很不安。

不祥的預感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千莉最近的身體狀況有好轉的跡象
的事情。大助卻不知為何,覺得千莉越是健康,自己就越是是不安。
現在該告訴她真相嗎?或者不該告訴她?大助迷惘著。

「喂,大助,揮個手吧!」
被緒裡敲了一下腦袋,大助回過神來。

千莉大概是從純那裏聽說大助他們正看著自己,她面向這邊,輕輕揮著手。
大助和緒裡揮手致意後,兩位少女相視而笑。察覺到這件事的有夏月,也在球場上微笑著。

緒裡露出戲嘻的笑容,面向大助。
「幹嘛,在想事情啊?」

「不……只是覺得,這裏待起來很舒服。」
大助苦笑回答。
實際上是如此,這個小鎮非常和平,時間也感覺流逝得很緩慢。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人覺得這平穩的分分秒秒,都相當珍貴。

緒裡笑了,他再度望向千莉,小聲說道:
「因為千莉在這裏啊!」

他說得沒錯,不過不只是這樣。現在,千莉的身邊有緒裡等人陪伴,而大助也是其中之一。

以千莉為中心生活著的日子,是非常溫暖而舒緩的。甚至會因為過於舒適,而讓自己覺得這裏就是容身之處。

但這裏對大助來說,卻不是可以留下來的地方。他有該做的事情,還有一位少女正等著他。

「緒裡……上次聊到的那件事……」

大助轉頭望向緒裡,而緒裡似乎已經猜到大助想說什麼,立刻答道:
「我不會有事,如果千莉必須到櫻架市的話,我也會去,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語氣中充滿肯定的決心。

「反正特環多半已經知道我是附蟲者了。既然如此,我就加入特環,然後繼續守護千莉。」

大助對緒裡和有夏月,遺有純說過,特環要利用校外教學的機會移送千莉的事情。
但是他也沒有料想到還有一個監視者盯著千莉,並對自己竟大意到沒有察覺此事咋舌。

---請注意周遭.

(C)的忠告一點也沒錯,本部的監視者除了監視千莉之外,應該同時也監視著大助。在追蹤(浸父)的時候,監視者跟著千莉,而不是跟著大助這件事,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對方應該已經察覺緒裏是附蟲者了,既然這樣,他應該會在不久後遭到處置。不是被抓到之後送進隔離設施,就是宣誓效忠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緒裏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他已經決定要進入東中央分部,與千莉一起留在櫻架市。

有夏月則還在迷惘。身為西南西分部局員的他,將會在此次任務之後解除監視職務。他已經接到下一項任務了,所以繼續留在這裏的可能性很高。

然後,純——

「那傢伙…純可能會恨我一輩子吧?我給她找了一大堆麻煩,最後卻用這種形式道別•」
緒裡以半開玩笑的口吻笑道。

當緒裡表示自己有意前去櫻架市的時候.純沒有說半句話•她只是靜靜地緊握住胸前的十字架而已。

「這下我們就要四散了。」
或許是為了掩飾落寞吧,緒裡淡淡地說著。
大助微笑說道:
「又不是說一輩子都見不到面。」

「也對。」
然而緒裡的回答似乎另有所指,顯得有些生硬。

「我看她好像有點累,不要緊嗎?」
大助和緒裡聽到上方傳來的聲音,都抬起頭來。

脖子上貼著紋身貼紙的少年,彎下腰來窺視兩人的臉龐他是同班同學金成洋一.洋一指著體育館裏的某處。

「我在說土師同學。」

大助他們往洋一指示的方向瞥去.看到於莉正站在那裏喘氣.

「千莉……!」
純用手示意,制止兩位少年站起來,應該是表示「沒問題!!看來千莉只是因為疲憊,休息一下子而已。

「覺得有點羨慕呢…」

洋一凝視著千莉,微笑說道:
「土師同學身邊總是有許多好人聚集在一起.每天似乎都很快樂。」

「有嗎?」

洋一揚起嘴角,對苦笑著的大助說道:
「我想,幫助土師同學並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光這樣就讓我很尊敬圓籐同學和藥屋同學.班上其他人應該也都這麼認為。」

貼著紋身貼紙的少年,口氣完全沒有消遣大助他們的意思。穩重的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 .

然而緒裡似乎不太滿意他的態度,
「這也沒什麼好特別的啦!」
說罷,別過臉去.

洋一臉色一沉,說了句「是嗎?抱歉讓你覺得不舒服了。」之後便離開.

「緒裡……?」

「我就是不太知道要怎麼跟他相處。」

「他應該是個不錯的人吧?我剛轉到班上來,緒裡不理我的時候,他也是笑著跟我說話。」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討厭他……可能他人太好了點。我會覺得那種類型的人很難溝通,不過這樣講對他滿失禮的吧?毫無理由就躲著人家,證明我根本就沒變。」

大助看到緒裡蹙起眉頭,笑著說道:
「我大概猜得到他是怎麼看你的,緒裡就像隻放養的猛獸。」

「喔?那是什麼樣的人呢?」

「好痛,好痛啊啊!就是這種人!」  

大助的腦袋被緒裡用蠻力一把抓住,痛得拼命掙扎,千莉和純則在此時走向他們.
「啊——緒裡在欺負大助!你這樣是現行犯喔!現行犯! 」

「咦?緒裡欺負阿大?不可以啦!」

「這只是身體接觸而已!大助,你說是不是啊? 」

「痛痛痛痛,你怎麼加強力道了啊?這擺明是在威脅! 」

有夏月跑到嬉鬧的四人身邊。
「緒裡,大助,換你們了。」

「好. 」

緒裡站直身子,大助則從口袋掏出行動電話,交給千莉。
「抱歉,千莉,幫我拿一下。」

「咦?恩。」

「你真是的,還把行動電話拿到這裏來。」

大助跟緒裡一起往球場走去。

但是千莉馬上叫住他:
「哇…哇哇……阿大,好像有電話耶!」

「咦?」

「“五郎丸佟子”?哎呀呀?大助,這應該是女人的名字吧?」

「佟子小姐?」
大助急忙從千莉手中接過電話,上面確實顯示佟子的名字。

「有夏月,抱歉!代替我上場一下!」

「什麼?哪…哪能代替啊?」

丟下一臉困惑的有夏月,大助奔出體育館。他走出門口.來到通往更衣室的走廊之後,按下通話按鈕。

「喂喂,佟子小姐嗎?」

「大助啊啊! 」
大助聽到佟子這個已經耳熟能詳的哀求聲,用力歎了口氣。

「看來申請允許我戰鬥的許可……沒有被批准吧?」

「完全不行啦!而且我反而被罵了。他們說我這麼強硬地想申請許可.是不是別有企圖? 」

「所以你就乖乖讓步了……佟子小姐,我拜託你振作一點好嗎?」

「嗚嗚,不要連你都罵我嘛! 」

大助感到一陣頭痛,順勢按按眉心。雖然現在想這種事也於事無補,但他還是不懂,土師為什麼會選擇佟子當接替的人。

「我知道了,關於這件事情,我回頭拜託(C)看看好了。還有,如果跟其他分部的熟人聯絡上.說不定會有人願意過來東中央分部。雖然可能性不高……」

『對不起,我什麼都做不到……」
佟子語帶沮喪,想必她也對自己的徒勞無功感到氣餒。

說來土師原本就是用強硬的手段才維持住目前的勢力狀態,現在大助脫離戰線.加上主力局員盡失,就算換一個不像佟子這般沒用的人.也很難防止東中央分部崩潰。

「土師呢……?還是老樣子嗎?」

『……似乎是的,』

「似乎是……佟子小姐,你還沒有去看土師嗎?」•

「……我果然挺無情的.雖然我去過醫院好幾次了,卻總是不敢去看他…究竟是為什麼呢?哈哈哈……」
佟子發出顯露疲態的乾笑聲。

「啊.不過,我一定會守住(冬螢)!石卷先生也說過,她是現在東中央分部的命脈!確實.如果失去秘種一號的她,我們現在的戰力跟小小的地方分部就沒有什麼兩樣了,而且---」

佟子拼命解釋道:
「要讓本部把那麼普通的女孩子帶走,老實說……我不太願意--」

大助睜大眼睛。
「不,其實呢…我知道她對特環,還有對附蟲者來說,都是很重要的存在。但是該怎麼說?我不太會解釋…我還不太瞭解附蟲者…對特環的官方說法也沒有什麼概念……可是她看起來真的跟普通女生沒有兩樣。我這樣無能又沒有危機感,果然不太好吧?啊哈哈,我真的很沒用。』

大助笑了,握著行動電話的手,很自然而然地加強力道。
「謝謝你,佟子小姐。」

「……咦? 」
「能不能麻煩你再去探望一下詩歌呢?」

「……下次我會帶蛋糕過去,我發現一家很好吃的蛋糕店喔!雖然很貴……」
大助聽完佟子帶著幾分喜悅的聲音之後,結束通話。

若要說佟子這個人很神奇,她確實是一個特別的女性。雖然她總是只會注意到眼前的事物,卻能在不知不覺中,比任何人都貼近事物的本質。之於土師也是一樣,土師基本上處於被敵人團團包圍的狀態。佟子看起來雖然像是被土師的敵人打退,實際上卻一直待在土師身邊。

「不過就算是這樣,她還是幫不上什麼忙啊…」
大助一邊苦笑,一邊小聲抱怨,他心中有股微妙而不搭調的感覺在逐漸膨脹。
有點奇怪。

這次的任務充滿奇怪的現象,其中最讓人難以接受的,就是(蟲羽)竟然知道土師圭吾的妹妹是千莉這件事。有關她的情報,就算在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當中,也算是最高機密事項之一。

但是(蟲羽)確實得到千莉的情報了,而且特別環境保護局本身,也很清楚他們掌握到與千莉有關的消息。這可不單單是洩漏情報而已,而是其中一方有內好——或者可能是其中一方積極地提供情報給另外一方。

還有,襲擊緒裡的神秘(蟲)們也是,調查變成缺陷者的人物情報,才得知原來他是已失蹤的西南西分部局員之一。詳細的調查,現在還在持續進行中。
到底是誰,為了什麼——

一個穿著體育服的人影,走到思考中的大助身邊。
是有夏月。大助停止思考,抬起頭來。

「咦?不是要你代替我了嗎?」

「我跟老師說大助身體不舒服,到保健室去了。反正人數這麼多.也不見得需要我…剛才那通電話是東中央分部的人嗎?」

「是啊,原則上是我的上司打來的。」
大助說罷,正打算回體育館時,被有夏月攔住•

「你還是先不要回去比較好,千莉和砂小阪一定會胡亂猜測你到底跟誰講電話。」

「…那我就蹺頭好了•」
小聲地歎息回應後,大助蹲下。有夏月則向下凝視著他。

「有夏月?」

「…那個,問你一個怪問題。」

「恩?」

「大助是隸屬於東中央分部吧?那你認不認識(郭公)?」
有夏月的表情很微妙,並緊握著拳頭,感覺是經過掙扎後才敢發問的。

大助想了一會兒,反問道
「怎麼會想問這個?」

[啊,呃……因為我很尊敬他。火種一號附蟲者,我想應該是強到難以想像的人吧? 」
有夏月別過目光說道,大助卻回以一個不屑的笑容。

「我認為你別尊敬他比較好,確實,在只聽得到傳聞的地方應該會有人崇拜他。但是在中央地區的分部,幾乎所有人都討厭他。」

「他是怎麼樣的…人呢?」

「差勁透頂的傢伙。」
大助扔出這句話。

「只要為了守護自己的夢想,那傢伙什麼事都千得出來。他過去曾經將難以計數的附蟲者打成缺陷者……沒錯,就算對方是跟他擁有同樣夢想的附蟲者也一樣……」

有夏月大概以為大助之所以揪著一張臉,是出自於厭惡之故。他咬緊嘴唇,繼續追問:
「可是,聽說他在上次的戰鬥中打倒(蟲羽)的領袖。」

「瓢蟲……」

大助壓低聲音呢喃,有夏月挺出身子問道:
「大助也參加戰鬥了嗎?那你是不是親眼目睹(郭公)打倒瓢蟲……」

一陣痛楚掠過大助胸口。
腦中浮現斷氣之前的瓢蟲——立花利菜的面容。


在大助懷裏斷氣的她,卻是一臉安詳,甚至讓人以為她是笑著死去的。然而她的笑容不但沒有拯救大助,反而在大助身上留下一道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痕。

「那果然……殺害瓢蟲的就是(郭公)了?」
有夏月的聲音變得低沉許多,低著頭的大助無法得知他現在是什麼表情。

「沒錯,除了(郭公)以外,還有誰能打倒瓢蟲?」
大助流露自虐的笑容,站起身子。

下課鐘聲響徹校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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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OO 大助 Pan8


早晨的鴨尺盯,一如往常地沒有什麼乘客•
照理來說,現在應該是大量摩伊洛學修院、大學附屬高等學校的學生下車的時間帶。

今天早上也是這樣沒錯,但實際上的學生數量只有平常的三分之一左右•一年級因為今天舉辦校外教學的關係,要自行前往轉搭新幹線列車的車站集合。

就讀摩伊洛高中的學生,大半是從外縣市通車就讀。與走出車站的學生人潮行徑路線相反的.只有背著波士頓包的大助,和掛著小肩包的千莉。

大助站在車站出口,回頭觀望鴨尺盯。
與他牽著手的千莉也停下腳步,一臉狐疑地面向望。

「阿大,你怎麼了?」

「千莉喜歡這個城鎮嗎?」
大助眺望著城鎮,問道。

蘊含著早晨寒氣的鴨尺町,依然散發著某種寂寥的氣息。雖然可以聽到行人的吵雜聲,以及車輛的排氣聲,但圍繞整座城市的寂靜感卻更勝一籌。

千莉歪頭不解,但還是投以一個純真的笑容說道:
「恩,喜歡喲!」

「是嗎?」
兩人肩並著肩,眺望鴨尺町一段時間。

先轉過身子去的是千莉。
「差不多該走囉!電車要來了,」

大助看了城鎮最後一眼,用力握住千莉的手。
「嗯,走吧!」

幾小時之後,大助跟千莉將會抵達櫻架市。到了櫻架市之後.千莉會與校外教學組分開性動.並被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關係人員接收。

大助雖然透過佟子聽到不少壞消息,但是只要平安抵達櫻架市的話,千莉便會納入東中央分部的管理之下,大概暫時不會讓她回鴨尺町來了。

還有,抵達櫻架市之後,大助就必須向千莉說明一切真相。包括她將被收容在名為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機構之下,還有她自己也是附蟲者的事實。這對千莉,還有對大助來說都是很痛苦的決定。她能夠接受真相嗎……?

大助和千莉互相握著手,踏入鴨尺町內。
在每站停車的平快上搖了幾十分鐘之後,兩人抵達有新千線列車停靠的大站。穿梭月臺後,前往指定的集合位置。來到指定位置附近,便可以看到許多穿著摩伊洛高中制服的學生。

負責引導的老師們分散各處,指示學生前往集合地點。順著他們的指示前進,最後來到一個被摩伊洛高中制服填滿的地方。

「喲!」

「早啊!」

「這樣就全體到齊了。」

緒裡、有夏月和純已經來了。因為只是兩天一夜的行程.所以大部分學生的行李都很輕便.只有大助和緒裡抱著比其他同學稍微大一點的行李。

「早啊!」
大助和千莉異口同聲說道。

五人齊聚之後沒多久,引導的老師們便率領學生移動。校方安排學生以每三個班級為單位,搭乘前往櫻架市的新千線列車。大助的班級和有夏月的班級同樣都是搭乘鑽石車廂。

來到月臺,學生們一個接一個坐上新幹線列車。
五人也在老師指示之下踏進車廂。他們坐在臨時增設的第六節特別車廂,正好是整列新千線列車的中央位置。基本上可以自由選擇車廂內的座位,五個人便坐在比較相鄰的位置上。

「唔唔,我真的很怕搭乘交通工具•」
從旁邊走過的同班同學金成洋一無奈地說道.大助不禁苦笑。

「你去跟車掌拿一下暈車藥會比較好。」

「恩——我會照做的。」
洋一微笑後,往前面的座位走去•

大助等人在車廂中間的位置停下來,千莉和純坐在同一列,大助和緒裏坐在走道另一邊的位子上,有夏月則一個人坐在大助和緒裏前面,並旋轉椅子,跟大助等人面對面坐著。

「感覺有點緊張呢…到了櫻架市之後,阿大要當我們的導遊喔!」

愉快地撫著胸口的千莉,臉色出乎意料明亮。四個人看著她,也跟著露出笑容•
大助從口袋取出小型無線耳機,戴在一邊耳朵上。那是個有著透明色耳掛,看起來就像是流行隨身聽耳機一般的機械•

緒裏看到耳機問道「這是什麼?」大助只隨口敷衍「我想聽一下音樂。」不光是大助,連有夏月也戴起幾乎一模一樣的裝置。

這當然不是隨身聽用的耳機,而是小型的高性能接收器。它能夠與收納在包包裏的防風眼鏡連結,接收無線電情報。

表面上看起來只是普通的校外教學,但對大助和有夏月來說,卻是一項重大任務•目前無法保證,在抵達櫻架市之前不會發生任何狀況。

車廂稍微搖晃了一下,便開始緩緩加速。
有夏月將藏在手中的小型麥克風靠近嘴邊。

『任務開始。』
大助的耳機裏出現有夏月的聲音。

『東中央分部代理部長,五郎丸佟子收到。任務嘎啊!……好痛,咬到舌頭——』

『東中央分部長助理,石卷喜久二收到。任務開始,我將支援分部長。』

這次將千莉護送到櫻架市的任務,是由東中央分部和西南西分部聯合執行。但是為了統一指揮系統,所以將指揮權交給東中央分部,佟子和石卷會在櫻架市第一時間確認任務的經過情形,而抵達櫻架市,將千莉交給相關人員之前這段時間,是大助等人的管轄範圍。

「大助……這個人…:真的是東中央的……?」
有夏月皺皺眉頭,對大助投以懷疑的眼光。大助紅著臉,別開視線•

表面上的指揮權是在佟子身上,但實際上應該會由石卷發號施令吧?佟子和石卷應該也討論過這件事情了。

不論如何,剩下的工作就是等新千線抵達櫻架市。大助注視坐在另一邊的千莉,她正和用手 指著窗外的純快樂地談笑著。

大助的眼角瞄到洋一站起來,應該是像之前說到的,打算去找車掌拿暈車藥吧?只見他跟老師報備之後,便穿過連接前方車廂的自動門。

「喂,大助,櫻架市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緒裡面向窗外問道。

「嗯——是怎麼樣的地方啊……我想除了人有點多之外.應該沒什麼特殊之處. 」

「是個都會吧?我有去過一次。」

「是喔。」
緒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表情有點微妙。大助不讓其他學生聽見.小聲地問他道.

「緒裡,你有跟父母講過要來櫻架市嗎……」

「完全沒說,事後再聯絡一下就可以了,這樣對彼此都方便。」
「………」

「喔,別這種臉啦,我很期待到櫻架市呢!畢竟要真正守護千莉,是從現在才開始. 」
緒裡說完後,揚起嘴角笑開,他的表情裏面沒有任何迷惘。

「嗯,是從現在開始!」

「沒錯!」
有夏月微笑,大助也點點頭。

「到了櫻架市之後,我會對於千莉坦承一切。」
相對於大助的奇妙表情,緒裡和有夏月則依然笑著.互相點點頭.

「千莉一定不會有事,因為我們會陪在她身邊•」

「我想她會大受打擊……但是她應該也知道我們會陪著她。」

「…謝謝。」
纖細的手臂從微笑著的大助背後冒出。

「哇啊!」

「你們三個男人在這裏悲情個什麼勁兒啊?準備開始第一場零食宴會啦!」
純一把勾住大助,滿臉笑容地插嘴進來。她的臉貼在大助旁邊,讓大助一臉羞紅。

「啊,純……!等一下,你的臉靠太近——」

「緒裡!把你昨天買好的東西交出來!就是那些宴會零食包!」

「啊?笨蛋,那是今晚的重頭戲耶!你講話的口氣也太差了吧?這樣算是基督徒嗎?」

「囉唆,還敢頂嘴?來,千莉也一起來叫他交出零食吧

「交出來---交出來---」

「恩--有了,有了,是這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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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2-3 05:29 PM 編輯

4•Ol THE OTHERS


車上的乘客均以莫名其妙的表情,觀望往後段車廂奔跑的有夏月。
有夏月絲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直接往後段車廂沖去。新幹線依然高速奔馳著,幾乎沒有乘客察覺到異狀,

有夏月在穿過連接第十節與第十一節車廂的自動門時

「嗚……」

一陣甜美的香氣刺激鼻腔。
有夏月反射性地退後,用袖子搗住口鼻。停下腳步。
這是——

他的身體搶先思考動作,從藏在襯衫裏面的槍套取出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防風眼鏡,戴在頭上。他抬頭看看剛穿過的自動門,伸出手臂。

(陽炎)……

不知從何處出現的橘色蜉蝣,從有夏月的手邊飛到自動門上•小小的(蟲)找出控制門開關的纜線之後,將分成兩股的尾巴刺進去。

「噗滋」一聲,纜線漏電後,自動門便失去功用。這麼一來,這裏的自動門就不會再開啟。

有夏月搗著嘴,往後段車廂望去•另一扇自動門後面是一片寂靜,安靜到甚至有點詭異的程度。凝神一看,便可以發現座位上的乘客都在呻吟。

「是催眠瓦斯……」

第十一節車廂的乘客似乎已經昏睡,照這樣看來.最後面的第十二節車廂應該也是一樣的狀況,第十節車廂的乘客則還沒有發現異狀。
有夏月的視野突然扭曲,他勉強維繫逐漸朦朧的意識。

「陽……(陽炎)!」

有夏月移動身體,到第十節車廂看不見的死角位置,趴在牆上的蜉蝣逐漸膨脹身體。它甩甩分成兩股的尾部,從腹部的空洞射出一團包覆著黑色外殼的圓球。
黑色圓球擊中天花板,發出白色光芒。

下一秒後,天花板上開了一個洞,外頭的冷空氣和風聲立刻灌進車內。
有夏月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擺脫掉睡意。他跳起來抓住天花板上的開口,利用倒立的技巧一口氣翻出車外。

轟——強勁的陣風吹向有夏月的頭部後方•
列車雖然已經減速,但以上百公裡時速奔馳的新幹線列車外面,其空氣仍舊冷到刺骨。天空堆滿灰色的雲,像是在呼喚雨水一般。

有夏月頂著從背後吹過來的勁風,抬起頭來。
眼前的光景讓他不禁倒吸一口氣。
第十一節車廂的屋頂上面趴著無數隻(蟲),(蟲)的行列延長到第十二節車廂上面。還不只這樣,有幾十個飛行物體正打算追上新幹線。

「怎麼可能…難道集合了所有南部與西部的成員嗎……?」

幾道煙從(蟲)之中冉冉升起,煙在空中改變軌道,飛過有夏月頭頂.打算往前面車廂飄去•在依稀可見的煙霧中心,可以看到披著白色外殼的小小昆蟲。

「催眠瓦斯……原來是西部的附蟲者放的……!」

橘色蜉蝣從有夏月身後爬上屋頂現身,它擺動分成兩股的尾巴,從腹部猛力擊出黑色圓球。

白光在空中爆散開來,將放出催眠瓦斯的(蟲)一個也不剩地擊落。爆煙和(蟲)的殘骸在勁風吹襲之下,猛力往後方飛去。

「(月姬),說明狀況。』
防風眼鏡傳來石卷的聲音。

「確認敵人!是(蟲羽)殘存的黨羽!數量約有…數十名至百名左右!請即刻調派援軍! 」

有夏月緊抓住屋頂,以免被風吹跑。他聽見五郎丸佟子驚訝地說「一…一百……? 」

石卷的聲音則有如低吟一般接著說道:
『……石卷收到,我會要求本部也派遣援護部隊。』

行列最前端的巨大(蟲)在有夏月面前咆哮,它那從膨脹的身軀長出翅膀的身影,與長喙天蛾有幾分神似,一名少年從長喙天蛾後方出現。(注:長喙天蛾為中大型的飛蛾,常被誤認為蜂鳥。)

「蜉蝣!你為什麼要妨礙我們?」

他是(蟲羽)的西部領袖蜂天蛾,他那頭金髮被風誇張的雜亂吹動。長喙天蛾則舞動三角形的觸角。

有夏月急忙切斷防風眼鏡的麥克風,大叫:
「這種作法錯了!(蟲羽)應該是為了拯救其他附蟲者而存在的反抗組織.你們竟然想抓住人質進行復仇……就算是利菜也不會容許!」

「瓢蟲已經不在了!」

有夏月說不出話來。

「都是你不肯去救她害的!」

掏心挖肺般的痛楚席捲有夏月胸口,
蜂天蛾說得沒錯,有夏月連想去救援利菜都不被允許。
後來才知道是利菜拒絕讓他執行救援工作,不用想也知道她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因為利菜知道有夏月的夢想是什麼。

「蜉蝣,你讓開!沒有人把你當夥伴看了!而且你過去從未戰鬥過,現在卻打算以特環的狗的身分與我們一戰嗎?」

「我……我不想戰鬥.」
有夏月全身被風拍打著,說道。

蜂天蛾的臉扭成一團。
「你……到了這個節骨眼還……」

「這就是我的夢想啊……」

有夏月的聲音應該是隨著風傳到蜂天蛾耳裏了吧,少年停下動作•
從小時候在國外,因當地紛爭而失去父母開始,有夏月就一直在思考。
人們為什麼要戰鬥?

一旦戰鬥,就會使人受傷,這是非常必然
--想要過沒有戰爭的平穩生活。
不喜歡看到人們受傷。
躲也躲不掉的結果。

這難道是逃避現實嗎?難道只是軟弱嗎?難道是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嗎?
有夏月第一個道出夢想的物件,就是利菜。
然而那位活在戰鬥中的少女,卻開心地笑了。
——這夢想不賴嘛!

如此笑著說道的少女,在戰鬥中失去性命。在有夏月最厭惡的戰鬥中.受到有夏月最厭惡的傷害,壯志未酬地從他面前消失。

有夏月原本以為利菜可以實現他的夢想,如果是利菜的話,應該能夠創造跟自己一樣討厭戰爭的人的容身之處.

千莉的手非常溫暖地包容他。

「為什麼要戰鬥?千莉也是附蟲者!不止這樣,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但是你們為什麼不惜把別人拖下水,也要戰鬥?」
失去所有相信的事物,拯救手足無措的有夏月的,就是千莉.

千莉的手非常溫暖地包容他.
千莉身邊聚集了體貼的人們。
緒裡、純,還有大助——跟戰爭毫無關連.平穩又快樂的生活。

「我們為什麼非戰不可? 」
有夏月的怒吼乘著暴風,傳到眼前的附蟲者們耳中。

(蟲羽)的附蟲者們開始感到動搖。

但是——

「因為有人阻撓我們的夢想啊! 」
蜂天蛾憤怒地喊道:
「就是因為有特環這種組織存在.所以我們才會活在恐懼之中。瓢蟲為了打倒特環而力戰到最後,我們得繼承她的遺志!」

「…不對……不是的……」
有夏月那如同哀求般的聲音不斷顫抖。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我們的敵人不是他們……瓢蟲只是想創造我們的容身之處……她其實比任何人都厭惡戰鬥……」

「做出選擇吧!你是要跟我們一起繼承瓢蟲的遺志?還是要保護敵人的妹妹,加入特環?」
有夏月無法回答蜂天蛾的問題。

那應該是初戀吧…
當有夏月第一眼看到那位名叫立花利菜的少女時,便有想要保護這個人的念頭。她是個雖然投身於戰鬥之中,卻能夠笑得比任何人都溫柔的少女。

戰鬥到最後一刻的時候,利菜正想著什麼呢?
是因為懊悔而咬牙切齒嗎?還是因為憤怒而全身顫抖?
若真是如此,有夏月便決定繼承她的遺志•在有夏月心中.打算向殺害利菜的(郭公)復仇的決心,從來就沒有減退過。

但是,對千莉的心意呢……?
有夏月對千莉抱持的情感,只是利菜的代替品嗎?因為自己無法拯救利菜,所以才將千莉與利菜重疊,而欺騙自己嗎?

「……你回答不出來嗎?那你就乖乖的,不要輕舉妄動.你的夢想不就是避免戰鬥? 」

利菜,出口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有夏月瑟縮在勁風吹襲的屋頂上,迷惘不已。
他知道(蟲羽)的部隊再次開始挺進。
金髮少年的巨大長喙天蛾,逐漸逼近有夏月。

——這夢想挺不賴的嘛!
——CAN YOU FEEL?
兩位少女的笑容,在眼瞼之下交錯。
利菜,我——

蜉蝣在有夏月背後怒吼出聲,從腹部發出無數個熱彈,拖著白煙軌跡,朝(蟲羽)們飛去。
但是,數十名附蟲者一起發動攻擊,將熱彈徹底消滅。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蜉蝣……不,特環的蟲……」
蜂天蛾憤恨地說道。

有夏月緩緩站起身,水滴打在他的脖子上。
一滴接著一滴,因暴風而化成無數細針的雨水拍打著奔馳於鐵軌上的新幹線列車。

「憑這點力量就想與我們全體為敵?」

「利菜,對不起……」
有夏月小聲道歉。

他身邊的蜉蝣逐漸變形.橘色的外殼從內部裂開,裏頭伸出金色的觸角。

蜂天蛾臉色大變。
「這……!難道是……成蟲化……?」

(蟲羽)的行軍因為這句話而停止動作。

有夏月用空虛的眼眸凝望長空。
「我要背叛你了……」

當體會到失去利菜,差點就要被這份悲傷情緒擊潰的時候,是千莉的溫暖拯救有夏月。
——有夏月在哭的話,我也笑不出來。

她的身邊總是充滿溫情。
緒裏和純也是這些溫情之一,要是缺少他們其中任何一人.就不會有今天的有夏月。

有夏月握住雙手。
緊握的手依然溫暖,這是千莉帶給他的溫暖。
一滴和雨水不同的水滴,落在列車頂上。
褪去橘色外殼之後,金色的細蜉科蜉蝣仰天長嘯,伸展到數公尺長的金色雙尾拍打車頂。

無數光彈從細蜉科蜉蝣腹部的洞裏發射出來。
足以填滿視野的閃光軌跡,將飛舞在空中的(蟲)一一擊破。
亞成蟲——蜉蝣成蟲之後,只有一天的壽命。但它卻是少數在從稚蟲成長為成蟲的過程中.不會經歷過蛹的階段,而是擁有另一種形態的蟲類.

彷佛想要擊倒有夏月一般,大雨冷冽的拍打,勁風無情的吹襲。
然而有夏月絕對不會放掉千莉帶給他的溫暖。無法守護利菜--因為過於害怕戰鬥,導致失去珍惜之人的過錯,他絕對不能再犯。

不只是千莉,聚集在她身邊的緒裏和純,還有大助等人.都是無可取代的人。有夏月在跟他們相處的時候,確實置身於平穩的溫暖之中。

「利菜……我也覺得能遇見你真好……」
把利菜的笑容…收到記憶深處好嗎…將它當作最重要,比什麼都還重要的寶貴回憶……

「再見,我根本就保護不了你…請你原諒我,將要為了保護別人而戰……」
有夏月流下的眼淚,孤獨地消失在暴風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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