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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魔法/冒險]水野良 -【羅德斯島戰記.二】炎之魔神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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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5-27 12:49 AM 編輯


【內容簡介】
與卡拉交戰已經過了兩年。為了找尋奪去卡拉頭飾的伍德.傑克,帕恩以及蒂德莉特繼續著他們的旅行。   而當帕恩他們聽到了有關一位使用火焰魔法的神祕魔法師時,他們急忙地來到了沙漠之國弗雷姆。然而此地正遭到沙漠之蠻族,以及擁有恐怖力量的炎之魔神襲擊!   風之部族及炎之部族,長久以來相互爭戰的真正原因是什麼?究竟是世代的恩怨、誤會,還是有心人的設計?   以不毛之地「風與炎之沙漠」為舞台,帕恩展開了新的戰鬥之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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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26 04:18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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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章

  一座神殿矗立在灼熱的沙丘之上,然而就像是已經被黃沙所掩埋似的。

  它的名字是「炎之神殿」。

  它被設計成一個正四角錐的奇妙形狀,而它的外牆也因為終年暴露在風沙中而受到了相當程度的風化。當然,這也述說著它建造至今的悠久歷史。

  這座神殿所建的位置,可說是「風與炎之沙漠」中最為嚴苛的地帶。白天出現超過六十度的高溫可說是家常便飯,到了夜裡卻又降到了冰點以下。即使是巨蠍或巖蜥蜴等可以生活在沙漠中的生物,也很少會出現在這座神殿的附近。

  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理由能夠誘使他人來到建在這種地方的神殿。事實上在這數百年中,也真的沒有任何人來訪過這兒。

  然而現在神殿的外面卻停著一隻駱駝,經年累月緊閉著的神殿入口也無聲無息地打了開來。

  一條陰暗而漫長的走廊通向建築物的中心。只有入口附近有一點點陽光照了進來,而稍微往裡面走就進入了完全黑暗的領域。

  但是在走廊的最裡面卻有著另一盞燈光。

  那兒被稱為「祭壇之間」。門口放著以黃金製成的燈,而光源便是來自這兒。淡淡的光線在祭壇之間的牆壁上,不斷製造著幻想式的明暗閃爍。

  這兒是個挑高了的正方形空間。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在這兒竟然會感到一絲寒意。

  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冷氣充滿了整個房間。不知道是奇厚的岩石擋住了外面的酷暑,或者是因為有其他的原因。

  不過這裡對身處在沙漠高熱的人來說應該就是一個天堂了。房間中央以白色大理石墊高並設立了一個祭壇。而本來應該放在上面的神像如今卻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男子。

  是一個像枯木般瘦的男子。他在以麻絲織成的白色短袖上衣外面披了一件附有帽子的外套。他的身子很高,卻因此更令人覺得瘦弱。

  他就這麼彎著腰,就像是被什麼附身了一般靜止不動。看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一點,似乎是在等待些什麼事情的發生。

  男子的視線前端是一個壺。這個外表平滑的壺已經沾了不少灰塵,但看起來有幾個地方似乎已經被擦拭過了,被擦拭過的地方露出以象牙白、綠色及青色所繪的花紋,而它細長的瓶口則密密麻麻地刻上了許多上位古代語的魔法文字。

  一直到剛才這個壺都被施了雙重的封印。壺口不僅以黑曜岩的栓子封住,還用油紙以及蠟強化了一層。然而這些防護措施都被這個人解除了,如今蠟被融化、黑曜岩的栓子也已粉碎,散落在這個人的腳邊。

  從那之後又經過了數刻鐘。

  他的臉上開始浮現出焦慮,汗水就像是在他左邊的臉頰劃了一道傷痕般流下。

  就在這時,整個壺開始發出了紅色的光,並響起了刺耳的尖銳聲響。

  男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就是在等這個,就是為了要引起這個現象他才會打開這個壺的。

  男子站起來退後了一步,接著又退了兩三步。放在地板上的壺裡浮現了火紅而怪異的光,並且逐漸地增加了亮度。如今整個壺已經異常火熱,幾乎連輪廓都看不清楚了。壺的表面冒出了白煙,男子的皮膚也明顯感受到了灼熱的氣息,。被打開的壺口出現了一道紅色的漩渦,並且漸漸地向上延伸,就像是纏在骷髏上的毒蛇正改變成攻擊形態抬起了頭。

  之後壺裡射出了一道光線。

  轟一聲巨大的聲響震動著神殿內的空氣。

  壺口不斷地噴出火焰,壺本身也漸漸失去了原有的形狀。相反的,火焰漩渦卻漸漸地形成了另一個形狀。

  當壺完全地溶解,無力地在大理石地板上擴散的時候,火焰已經成為另一個形態了。

  它變成了一個巨人。

  是一個全裸的巨人,然而下半身仍然是一團烈火。有時下方的火焰會噴上來圍繞他的全身,就像是穿著一件鮮紅的衣服似的。

  炎之巨人冷酷地看著男子。

  被火焰加溫的空氣成為了風吹向四方。地板上的灰塵就像是被拉起來似地在天空飛舞。

  「伊夫利特,偉大的炎之王。」

  這個人像是在呻吟般地呼喊著,額頭上的汗也一滴滴地落了下來。這不僅是因為炎之巨人伊夫利特放出來的熱氣,也是因為緊張,以及那份壓抑不住的恐懼感。

  「將我從封印中解放出來的,是你嗎?」

  咆哮般的聲音震撼了四周。

  「是的,是我解放了你的,因為我擁有這個資格……」

  「你有資格?」

  巨人靜靜地觀察著這個人。尖銳的眼神不僅是觀察外表及表情,就像是連靈魂都會被看透似的。這個人的心臟激烈地跳動著,因為只要巨人有這個意思,要折斷他的身子是輕而易舉的。

  「……看來你的確有這個資格的樣子,亞扎特的子孫。」

  過了不久,伊夫利特這麼回答了。巨人大大裂開的嘴角浮出了一絲微笑。

  「我會實踐當初的『盟約』。」

  伊夫利特似乎心情不錯,他對腳下的年輕人這麼說著,而這正是他所期待聽到的。

  「我該打倒的敵人在哪兒?」

  巨人繼續說著。

  男子吞了一口口水,隨著自己的安心感及成功的喜悅,以顫抖的聲音說出了「盟約」的內容。

  「你該打倒的敵人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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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26 04:18 PM|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沙漠之王國

  Ⅰ

  有一個名為羅德斯的島。

  那場在這座島上爆發的不幸戰爭,別名「沒有勝者之戰」的英雄戰爭,距離現在也已經兩年了。

  然而這場戰爭的傷痕,至今仍深深烙印在人們心中。皇帝貝魯特從暗黑之島馬莫帶來的魔物們,至今仍潛伏在各地,不斷地帶來恐怖的災禍。

  亞拉尼亞、摩斯兩國至今還沒有停止內戰,而瓦利斯在失去了王國支柱——英雄王法恩之後,光是維持首都洛依德周圍小部份領土的治安就已經力不從心,因此國土外圍的村莊早已經成為荒野了。

  混亂的不只是這兒,引起戰端的馬莫也是同樣的情景,這是因為他們失去了那位以絕對的力量統一了全島的皇帝貝魯特。由於當初他的勢力過於強大,使得如今沒有適合的繼承者,因此馬莫又回到了統一之前的混亂狀態。理所當然的,大戰初期被馬莫征服的卡諾王國,在黑妖精及食人鬼等魔族的支配之下,早已經變成人間地獄了。

  其中只有在大戰時一直保持中立立場的自由都市萊丁,以及竭力抵抗蠻族入侵的沙漠王國弗雷姆比較平穩些。然而與英雄戰爭之前相比,仍有著天堂與地獄般的差別。

  戰爭還沒有結束。

  幾乎沒有任何人對賢者們所說的話有異議。羅德斯上空籠罩著厚厚的黑雲,沒有任何地方露出希望之光。

  ※※※

  這天,弗雷姆的首都佈雷德的天空,就像是在恥笑著羅德斯島的現況似地,萬里無雲的青空,驕陽無情地發散著它的光熱。

  其實現在只不過是二月,但是佈雷德卻已經很久沒有下雨了。往年在春夏之際都是固定的雨季,不過這一年老天顯然是忘記了。

  流經市中心的「砂之河」在一個月前就乾枯了,就像是要印證這個諷刺的名稱一樣。還好河床下方的地下水仍可以用抽取式的井汲取上來,保護了為水而苦的居民。

  只不過水源的上游一帶似乎含有岩鹽,因此佈雷德的地下水帶著一點鹹味。

  無論如何,即使羅德斯島再怎麼大,要花錢才買得到水的地方,大概也只有佈雷德了。一些不明究理的旅人知道了這點不免會有些不滿,何況由於今年的雨水特別少,萊丁商人運過來的麥酒或葡萄酒有時還比較便宜。

  也因此,一個落腳在「流沙之亭」的年輕人驚訝於價目表上清水的價錢,並且因此對老闆娘有所抱怨,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

  「我也不想將水拿來賣錢啊!如果你有意見的話,到別的地方不就好了?不果你大概找不到比我們還有良心的店了,有些地方就算你再有錢,還不一定會把水賣你呢!」

  年輕的戰士似乎已屈服在老闆娘的魄力之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雖然臉被曬得通紅,一眼看去似乎很強壯,但是仔細一看卻還殘留著一份稚氣。看來是個好好先生,而且是會乖乖聽話的那種型。

  「實在是很抱歉。我們是旅人,不太熟悉各地的風俗民情。請給我們上好的水兩杯,以及一些能吃得飽的簡單餐點。」

  這個戰士身邊的纖細女孩挑對了時間出來打圓場,然後便坐到了戰士對面。

  兩人所坐的木製圓桌表面有一層黃色的粉,看來渴的不只是人而已。

  「水在這兒可是神的禮物,你可要小心點喝喔!」

  老闆娘似乎很中意女孩的這句話,她對女孩笑了笑,之後便走進了吧檯後面。

  現在大概是太陽快下山的時候,這間酒店似乎也是剛剛開門,除了這兩個旅人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客人了。如果有別人在的話,他一定會對這個奇妙的組合感興趣的。

  戰士身上穿著白色的鎧甲。如果是經驗老到的旅行者,就會知道這是瓦利斯的聖騎士在戰鬥時所使用的。

  由細小鐵環所編的鎖鏈甲,外頭以厚重的板金強化手腕、腳以及胸部等地方。這跟儀式中使用的全身板金的鎧甲不同,是無論在馬上馬下都很實用的裝備。

  男子腰上帶著一把柄很長的長劍,背上也背著巨大的圓形盾牌。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比起騎馬他似乎比較偏重於白兵戰。他的武裝與其說是騎士,倒不如說比較接近傭兵的裝備。

  還有那一位女孩。

  女孩的身子蠻纖細的,穿著一件及膝的草色衣服,並在腰間綁了一條薄紫色的帶子。她將帶子在身子右側打了個結,就這麼讓它垂到了衣服下方。

  腰上掛的細身之劍,從劍柄到皮製的劍身都刻上了精緻的花紋,就像是一件美術品一般。

  另外還穿了一件發著金屬光澤的紫色胸鎧,而手腳則細得不可思議。似乎連矮人族的金細工師都做不出來的金色秀髮,從額頭中央整齊地分向兩側,並就這麼垂到了身後。

  金色的頭髮中突出了兩隻耳朵,與人類的耳朵有著相當的差異。比人類細長兩倍以上的耳朵,前端就像短劍一般尖細。

  這個女性是妖精族的,大概也沒有其他如此纖細的生物了。

  她似乎還留著小女孩的影子,但卻可以活得比這個街上的任何人都久,妖精的字典裡是沒有「壽命」這兩個字的。

  雖然常常聽說,不過在這個街上,真正看過妖精的人大概也不多。剛剛老闆娘之所以對她這麼熱情款待,大概也是因為很少有這個機會吧。

  戰士名叫帕恩,就如同外表所見,原來是瓦利斯的聖騎士。妖精女孩名為蒂德莉特,是高等妖精族的精靈使。

  從兩人相識至今已經兩年了。第一次見面是在大戰前的亞蘭,慶祝國王誕生了繼承王子所舉辦的祭典之日。

  他們與四個同伴:魔術師史列因、侍奉至高神的神官埃特、盜賊伍德傑克、以及矮人族細工師吉姆一起在羅德斯島各地旅行。

  在戰亂之地瓦利斯,命運引導他們遇見了打算將菲安娜公主擄至卡諾的灰色魔女卡拉。他們與卡拉交戰,雖然曾經被俘虜過一次,但總算是成功地逃脫,並將公主帶回了洛依德的聖王宮。

  他們在洛依德的王城中謁見了瓦利斯的英雄王法恩,以及弗雷姆的傭兵王卡修。而為了探索卡拉的真面目,他們千里迢迢地前往摩斯深山中大賢者渥特居住的塔。

  在渥特之塔與卡拉不期而遇。回到洛依德之後與馬莫展開決戰。在這場戰爭中法恩與貝魯特雙雙戰死,羅德斯島再度迎接了混亂的時代。

  然後帕恩等人在露諾亞那湖與卡拉進行最後的決戰,犧牲了吉姆的寶貴生命而得到了勝利。然而這場勝利卻只是曇花一現。伍德傑克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奪走了卡拉力量之源的頭飾,從此便消失了蹤影。

  之後帕恩及蒂德莉特與其他的同伴道別,為了尋找大概已被奪走了魂魄的伍德傑克,繼續著他們的旅行。

  兩人在這兩年間,以羅德斯島西部為中心進行旅程。他們覺得伍德傑克瘦長的身軀以及臉上的刀傷是很明顯的特徵,在街道上出現的話應該會引人注目的。

  然而卻一直沒有有關伍德,不,卡拉的消息。他們仔細地調查傳聞,甚至感到哪兒的戰爭可能跟卡拉有關係時,也必定前往參與,然而至今都還沒有找到類似的線索。

  ※※※

  端來的杯子裡倒了大約半杯的清水。帕恩臉上堆滿了笑容對老闆娘道了謝,並站了起來接過杯子。

  「現在有什麼打算?」

  蒂德莉特等待著帕恩的反應,她似乎苦於她那因為乾燥而不好整理的長髮。

  帕恩的右手玩弄著杯子,大概是因為水貴而要好好品嚐似地,用舌頭一點一點地沾著喝。本來他當然可以一口飲盡再來一杯的,不過在這兒一次喝兩杯水似乎是過於浪費了些,他也不得打消這個念頭。

  「你這麼問我哪知道,這本來就是漫無目的的旅行啊。」

  帕恩無奈地回答蒂德莉特,然後又喝了一小口水。

  「我認為啊……」

  蒂德莉特將雙手放到了桌上,白淨的手沾上了桌面的黃色粉末。

  「對卡拉來說,現在這個局勢應該就是她想要的,所以她或許並沒有什麼打算。也因此,就算是你再怎麼去調查每場戰爭,卡拉也不會在那些地方的。」

  帕恩看著正前方同伴的端正臉龐。

  「或許是吧。」帕恩就像是要辯解似地回答著。「不過我是個粗人,也找不到別的方法了。照這麼說來,卡拉下次會在什麼時候行動呢?或許要十年,或許就算過了一百年都沒有動靜。可是在這段日子裡,伍德的歲月可是確實的在減少啊?他即使以前被關在牢裡,至少時間也是屬於他的啊,可是現在換他的心被卡拉囚禁了,這比起被關在牢裡還要糟糕,就算這是他自己自願的。」

  「我知道你很急,可是……」

  「我也不是那麼想找死啦,何況就算再度遇見了卡拉,我也不會跟傻子一樣跟她正面衝突的。雖然現在還沒想到,可是等到那時候一定有辦法的。」

  之前與卡拉交戰時,帕恩有同伴一起隨行,而且還有渥特所給的「魔法之棒杖」做援護。

  如今的帕恩跟那時比起來就像空著雙手一般。

  「這件事我是不得不去做的,為了伍德,也為了死去的吉姆。」

  這麼說之後,帕恩便喝掉了杯子裡最後一口水。

  「老闆娘,請在我離開之前將這個水袋裝滿。」

  他拿下了腰間的水袋扔到桌上。老闆娘從店裡出來時,手上已經捧著烤魚以及添加了海草的沙拉,而她回去時也拿走了帕恩的水袋。

  「好喝嗎?」

  「嗯,很好喝喔!」帕恩笑著回答,並伸手到盤裡拿魚肉。「而且鹹味很重。」

  最後一句說得很小聲,就像是怕被老闆娘聽見似的。聽力好的蒂德莉特馬上用眼神叫帕恩小心點。老闆娘好不容易心情才變好的,可別又因此把氣氛弄僵了。

  「對了,你覺得這次的傳聞真的跟卡拉有關嗎?」

  蒂德莉特發現她有些冷落了帕恩,因此為了改變心情而轉移了話題。

  「我認為是到現在為止最有可能的。」帕恩溫柔地看著蒂德莉特,他知道她是特意如此問的。「……其實我也沒生氣啦,只是長時間旅行下來有些累了,今天還是趕快找地方落腳吧!」

  (原來如此!)

  蒂德莉特高興地說著。「我總覺得你在騙人喔,女生的直覺是最敏銳的!」

  「是真的啦!」

  帕恩將盤子推到蒂德莉特眼前,並且強迫自己把沒什麼水分的蔬菜吞入肚子裡。

  ※※※

  帕恩之所以來到佈雷德,當然是因為聽到了很像是卡拉的傳聞。這個傳聞是在自由都市萊丁聽來的。

  在萊丁與一個傭兵意氣相合,一起對飲的時候,話題提到了有關弗雷姆的戰爭。那個傭兵跟帕恩說他正想參加弗雷姆長期進行的傭兵招募,不過最近戰況對弗雷姆比較不利,他還正在猶豫著。

  弗雷姆從那場大戰的末期,便一直持續著與沙漠蠻族「炎之部族」的抗爭。

  在戰爭剛開始時,沙漠的蠻族的攻勢非常激烈,加上那時國王卡修正為了與馬莫交戰而帶兵前往瓦利斯,使得弗雷姆軍受到了相當的損傷,而佈雷德以及希魯特等地也傳來了被害的訊息。

  不過,由於受托留守的傭兵隊長夏達姆的驍勇善戰,終於在希魯特郊外交戰時打倒了蠻族的族長達雷斯,也打退了敵軍。從那之後,雖然達雷斯之女娜蒂亞繼承了父親的遺志,而對弗雷姆挑起戰端,但是都只是小型的爭鬥而已。

  到了最近,蠻族的攻勢再度變得激烈了。然而這次似乎有人使用了不可思議的魔法,使得各地的弗雷姆軍遭受了痛擊。那個傭兵告訴帕恩,大概是娜蒂亞最近擁有了一個會使用魔法的男子作為她的左右手。

  為了謹慎起見,帕恩還問了男子的長相,有很多地方與伍德傑克有共通之處,因此帕恩決定來到弗雷姆。還好萊丁與弗雷姆並沒有離得很遠,趕一點的話十天就能抵達了。何況在弗雷姆有帕恩所景仰的傭兵王卡修,或許問問他的話會獲得有關卡拉的新情報也不一定。

  ※※※

  「對了,我們點一些酒來吧!光是吃東西也有點渴,而且今天已經打算要找地方休息了,那麼就沒什麼好顧慮的了,我們來喝個痛快吧!」

  蒂德莉特高興地對帕恩說著,並且叫來了老闆娘。

  「我可沒看過蒂朵醉過喔,雖然矮人喝不倒的,也終究會喝得醉醺醺的。不過我總覺得妖精是永遠不會醉的。」

  「這話就錯了,妖精只是因為比較有氣質,不會喝到超過自己限度而已。如果矮人漫無節制的喝的話,也絕對不可能不會醉的,你看吉姆不就是這樣嗎?」

  蒂德莉特說出最後一句時,頭不禁低了下來。

  「說得也是。」帕恩輕聲笑了出來。他想起了吉姆的,也或許是矮人共通的大鬍子臉。有關於他的回憶總是伴隨著酒或是食物。酒量不是很好的帕恩如今這麼常喝酒,也是被吉姆所影響的。

  矮人與妖精一樣是妖精族的一份子。與住在森林中的妖精相較之下,他們是住在山裡的一族。不僅食量大,也如蒂德莉特所說的酒量很好。雖然比人類矮了許多,但卻向兩旁延伸,變成了像是酒樽般的體型。然而從外表絕對無法想像,看起來遲鈍的矮人族的手藝相當精巧,他們能夠製造人類難以望其項背的細工物,而且也擁有建築師的天分。

  「老闆娘,給她一杯葡萄酒,然後給我一瓶麥酒。」帕恩點了這些東西,並將空杯子遞給老闆娘。

  「就聽你的,我們今天就來喝個夠吧。明天我們就去王城問問看,卡修國王應該是不會忘記我們的。」

  Ⅱ

  從弗雷姆王國建立在風與炎之沙漠西邊以來,至今也不過六年多。而王城「鷹之領主」的歷史也與國家相同,還是個新建的城堡。

  這座城建立在砂之河的中游,平常便是由天然的河流所防護。不過在水量大時,河水甚至會漲到城的外牆,因此為了防止進水,城門的外壁設計得特別高。

  高大的外牆與橫越河流的橋之間建有吊橋,因此平常的交通不成問題。而且只要橋一收起來,就算是在河床乾枯的季節,高大的城門仍然是阻擋敵軍攻擊的堅固守備。另外由於中游只種植了一些低矮的作物,沒有什麼可以隱藏身影的地方,加上河底柔軟的沙土能牽制住敵軍的攻城兵器,這些都是極佳的天然障礙。

  而橋與城牆唯一相通的一道城門,以及通往內部的內門都總是有警衛兵值勤。

  然後在城中的,便是慣於實戰,傳聞中羅德斯島第一的「沙漠之鷹」騎士團。在大國摩斯崩壞的現在,他們無疑是最強的騎士團。

  由於是六年前才新建的,不僅使用了最新的技術,加上被國王卡修實務性的性格所影響,整體的建築雖小,但卻公認是非常堅固的城堡。

  帕恩與蒂德莉特前一天悠閒地在「流沙之亭」休息到晚上,並且就在附近的宿屋落腳,早早就到床上入睡了。

  酒量並不好的帕恩完全敗在便宜的麥酒下,整個早上都提不起精神。等到他恢復了元氣,已經是過中午的事情了。

  而如今為了謁見卡修,他們來到了王城。

  走到了現在早已見底的河川中游,便看到了這座岩石所建的王城。外壁有兩座面對著橋的監視塔,而城裡面也有一座。從遠方可以看見塔上裝了一架投石機、固定式石弓、以及幾個來來往往的士兵。

  要渡過中游所經過的橋,被設計成了一個獨特的曲線。這是在其他國家極為少見的建築樣式,據萊丁的商人所說,這種橋是大陸方面常用的構造方式。

  也因此,常有傳聞說卡修可能是從大陸那兒過來的。眾人皆知他是以武勇聞名的傭兵王,而他為了建立這個王國,不知從哪兒籌來了數萬的財富,並且為了讓沙漠生活更為便利,還介紹了一些新技術。如果用這種理由來解釋的話,似乎沒什麼矛盾的地方。

  雖然有許多人認為是卡諾的第三王子,或者是大陸過來的貴族子弟等等,但由於考慮到國民多數是沙漠中的「風之部族」,因此卡修王本人從來沒說到這一點。然而他的人生決不是舒服愜意的,從他那與年齡不吻合的廣泛見聞,以及對人民的那份細心中,都可以想像得出來。

  帕恩在先前的大戰中,曾經有過與這位年輕傭兵王對話的機會,這真的可以說是極為幸運的。不僅榮譽地接受「劍匠」的劍術指導,也被他的人格特質深深地影響。

  橋的前面站著穿著板金全身鎧,手持鉾槍的衛兵。鉾槍是一種長棒形的武器,有點像是槍跟斧頭的組合體。印象中總是衛兵平常所持的兵器,然而其破壞力卻是無法想像的,可說是種洗煉的萬能兵器。

  衛兵共有兩人,一旁有間休息用的小屋,裡面有幾個相同裝扮的士兵,正在輕鬆地談天說笑。

  如果在瓦利斯可是會被嚴懲的,不過弗雷姆的規定似乎鬆了很多。

  帕恩再度看了王城一眼,便帶著蒂德莉特以正式的禮儀與衛兵接觸,並希望他傳達想要見卡修國王的請求。

  現在畢竟是戰時,士兵也有點懷疑帕恩他們,不太願意進去傳達。不過最後帕恩的氣勢還是壓過了他,總而言之會先去通知國王,而帕恩在這段時間便先在原地等候。

  帕恩的內心不禁有點不安,如果卡修國王忘了他們的話,大概就得在牢裡面待一陣子了。

  等了有一段時間,橋的對面總算出現了幾個人影。大概有四五個人,正朝著這兒接近過來。

  看到他們如此嚴肅,帕恩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的不安成真了。不過等到這個集團更為接近時,這份不安便完全被抹去了。

  因為傭兵王卡修也在裡面。帕恩朝著卡修靜靜地低下了頭,左腳跪在地上等著他們過來。

  由於帕恩都這樣了,蒂德莉特也只好跟著做。乾燥的黃土沾到了膝蓋上,那份不快的感觸使得她皺起了眉頭。

  「你們還真是有禮貌啊!」

  聽到了卡修那近乎不以為意的聲音,帕恩總算是抬起了頭來。

  「好久不見了,你忘了我說過不用多禮的嗎?」卡修笑著露出了白色的牙齒,站在帕恩的面前並做了個平身的手勢。

  帕恩再度低下了頭,然後便緩緩地站了起來。

  「嗯,是長高了嗎?好像又不是?」卡修一個人自言自語著,上下打量著帕恩。

  「總不能站在這兒說話吧?好不容易才來我這兒一趟,我帶你們進城看看。雖然比不上洛依德的聖王宮,不過這兒可是別有風格喔。」

  「我早就耳聞這兒是座堅固的王城了。」

  帕恩總算又恢復了笑容。雖然慢了些,蒂德莉特還是微笑地低下了頭。

  「久違了,陛下。」

  「喔,是你啊!我記得你喔,你就是那個老是用苦瓜臉瞪我的妖精小姐嘛!」邊這麼說的卡修豪快地笑著表示這是個玩笑。

  很快的,蒂德莉特的臉色漸漸拉了下來。

  「沒錯,就像這樣!」卡修再度大聲地笑了出來。

  ※※※

  城裡跟外面的溫度比起來,簡直是有天壤之別。

  帕恩及蒂德莉特被卡修帶到一間豪華的客房,如今坐在沙發上舒服地鬆弛了身心。

  本來是顧慮到自己身上的沙土會弄髒了這兒的環境,但是帕恩知道卡修國王不會介意這種事情,結果帕恩還是坐到了卡修對面的沙發上。

  蒂德莉特也坐在他的旁邊。

  「雖說是好久不見,不過距離那場戰爭還不到兩年嘛。這段時間在做什麼啊?看樣子你好像辭去了騎士資格了,是還在找那個叫卡拉的魔女嗎?還有你其他的同伴呢?」

  「我就是為這件事而來的……」

  帕恩慢慢地述說著與卡修國王告別之後發生的一些事情。雖說表達的方式不是很好,不過卡修倒是很認真地聽著。

  帕恩是從那場洛依德郊外的決戰之後,肅清殘餘馬莫兵的時候開始說起,講到了在靜寂之湖露諾亞那與卡拉的對決,一直到現在尋找伍德傑克的探索經過。

  「……原來如此。雖說很像你的風格,不過你真的是選了既危險又沒有回報的一條路了。」卡修看著眼前增加了一層歷練的年輕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真摯的眼神比起從前,更增加了一分深邃感。

  「我很不滿意羅德斯島的現狀。」

  卡修站了起來背對著帕恩。

  「在我們正與炎之部族交戰的時候,亞拉尼亞分裂成了殺害國王的王弟派以及先王的側近派,持續著激烈的內戰。而摩斯公國第二大都市龍之骨的太守也揚起了反抗的旗幟,攻下了首都龍之息,之後各地的太守就像是跟公國建立之前的戰國時代一樣相互爭戰。瓦利斯也沒有例外,雖然仰賴法利斯神殿的力量而避免了滅亡的命運,但是相反的在法利斯神官中也有人醉心於權術,與殘存的騎士之間的對立也相當的激烈。「

  卡修停了一下繼續說著。「說到這兒,記得一個名為埃特的司祭是你的同伴是嗎?聽說他一直在騎士團與法利斯神殿之間做著和解的工作,如果沒有他的話,神聖騎士團說不定早就已經棄王國而不顧了。因此他擁有相當高的評價,不僅最高司祭傑納特很信任他,他與菲安娜公主似乎也是一對喔。」

  「您是說埃特嗎?」帕恩驚訝地站了起來。「我不知道瓦利斯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沒想到他……不對,是他的話應該會這麼做的。」

  帕恩似乎已經可以知道再來會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比我更擁有強烈的信念,而且也比我更有力量。當初到洛依德是最令我驚訝的,就是法利斯神殿裡面司祭們的無能。他們連使用神聖魔法治療傷者的能力都沒有,竟然還自稱是司祭,真的無法令我相信。但是埃特無疑地能夠使用魔法,當初就是他的力量幫助了我的。)

  「真了不起。」

  蒂德莉特坐在沙發上,對站著的帕恩微笑著。

  「他可是我的摯友喔!」

  帕恩就像是自己被稱讚般快樂。

  「如果你們待在瓦利斯的話,或許也會選擇這一條路喔。」卡修笑著這麼說。他走到了鄰接客房的陽台,眺望著腳下的佈雷德市。

  「我的話大概還不行吧。」帕恩這麼說著。雖然可能有些無理,但是他也想看看卡修正在眺望的風景,因而走到了他的旁邊。

  卡修看了他一眼之後,便無言地繼續看著城下。

  「很不錯吧?」卡修自誇地說著。「這兒又小又乾燥,以前總是會覺得這兒怎麼能夠住得了人,不過跟他們相處之後,我真的驚訝於他們沙漠民族的生活力。他們是純樸卻又勇猛的一族,我很欣賞他們這一點,因此與他們並肩跟炎之部族作戰。另外還貢獻出了我微薄的智慧,挖掘新的水井,並從大陸那兒買來對沙漠環境適應力強的植物在這兒種植。不過他們竟然會擁護像我這樣沒有地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來人為王,這倒是我沒有想過的。正因此我很喜歡這兒,也喜歡這整個羅德斯島。雖然大陸的人說這兒是個野蠻且受到詛咒的不祥之地,但我卻非常喜歡島上居民,以自己力量決定命運的生活。」

  卡修說到這裡之後,便緩緩抬起頭看著遠方。

  「等到我重整弗雷姆之後,我打算一掃潛伏在羅德斯島上的魔物。然後繼承先王法恩的遺志,協助重建象徵正義的王國。雖然不知道會花多久,但我有這個意願,也有一股自信,只不過沒有什麼根據就是了。」

  說到最後,房內響起了一陣乾笑,就像是在解釋剛剛說的都是天方夜譚。

  「陛下您一定可以的。」

  這並不是什麼奉承話,而是打從心底這麼想的。

  「我所選的道路遲早會與卡拉相遇的,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

  這句話無疑地是在邀請帕恩留在國內。

  「這雖然是很榮幸的事情……」

  帕恩停了一下之後這麼說著。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真是的,你真的一點慾望都沒有嗎?現在的你至少都可以勝任騎士隊長的職位了。」

  「對我來說……應該是不行的。我光是照顧我自己就力不從心了,何況我也不是帶人的料。」

  聽到了這謙虛的回答,卡修眺望著遠方逐漸傾斜的太陽,轉身回到了已漸漸昏暗的房內。

  蒂德莉特正朝著這邊看著。

  「你一定會覺得無聊吧?」卡修對這位妖精說著。

  「不會的,陛下。」

  蒂德莉特站了起來迎接他們,帕恩對著蒂德莉特微微一笑,隨著卡修回到了房內。

  「你們今晚可以住在這兒吧?順便一塊兒吃晚飯。這兒可是有蒸餾過的純水喔,還是你們想喝佈雷德才有的含鹽水啊?」

  「它的味道我們可是領教得太多了。」

  帕恩笑著回答,而卡修當然也是回以一笑。

  Ⅲ

  由於是戰時,因此卡修為帕恩他們所開的歡迎宴會並不盛大。不過對帕恩來說,卻是極為優渥的款待了。

  雖然說卡修王之間有不錯的關係,不過仔細想想,也只是在瓦利斯的那場宴會的那幾天,以及從渥特之館回來之後的兩三天有見面,並不能稱得上是親密的朋友關係。

  在那時,他們的身份是一國之主以及一個下級騎士,階級的差異是很明顯的,然而帕恩不僅有與卡修國王有交談的機會,而且卡修也將他當作是老友般對待,這真的是一種極大的光榮。

  出席這場宴會的有傭兵隊長暨風之部族之長夏達姆、國家第一執政官穆哈爾德長老等大人物。

  另外也有輔佐弗雷姆王國的文官武官出席,也有幾位雖不及瓦利斯宮廷,但卻也為宴會增添不少光彩的女官們。

  不過這些平常在宴會上必為目光焦點的這些宮廷婦人們,今天卻似乎只是用來陪襯的綠葉而已。

  這是因為蒂德莉特很難得地盛裝打扮了一次。

  當帕恩牽著她的手出現在這場宴會時,場中讚歎之聲此起彼落,所有人的視線也集中到了這位妖精族的女孩身上。

  雖然她身上的衣服並不是特地為她設計的,但是宮廷中的設計師卻發揮了他純熟的技巧,在短時間內修改成了適合她的尺寸。

  淺綠色的晚禮服可說是最適合身為妖精族的蒂德莉特了。前胸開叉部份的花飾,是以銀所製的葉子及兩個透明度高的紅寶石配成的,象徵著成熟的果實。

  袖子的部份在肩上鼓起再收至上臂,裙子則是一直束到腰的部份,然後自然地垂了下來,一直到快碰到地面的地方。長度及肘的手套邊緣是蕾絲花樣,而那頭總是自然垂下的長髮,如今也高高地束了起來。

  另一邊,帕恩脫下沾滿泥土的鎧甲,梳洗乾淨之後,便穿上了準備好的白色衣服,不過這可是一件用上等麻布織成的樸素衣物。

  沒有袖子,肩上也只有三個扣子便於穿著,衣服尾端則是長到了膝蓋附近。腰上綁了條青色的帶子,而包在頭上的布制額冠,象徵著風之部族的戰士。

  卡修的裝扮也跟帕恩差不多,只不過多披了一件披風,右肩別了一個裝飾用的別針。披風的左肩繡了象徵弗雷姆王家的鷹之紋章,額冠也帕恩的有點不同,增加了不少裝飾物,大概是王冠的代替品吧。

  「我跟各位介紹一下,這兩位就是當年在那場大戰中,到最後都與我並肩作戰的騎士帕恩,以及精靈使蒂德莉特。」

  當卡修這麼介紹之後,場中響起了歡迎的掌聲。

  帕恩對著大家深深地低下了頭,蒂德莉特則是彎曲了膝蓋優雅地回了禮。雖然只是模仿之前在瓦利斯宮廷婦人所作的,不過也蠻像個樣子的。

  「竟然為我這樣的無名騎士辦這場宴會,實在是太感謝各位了。」

  帕恩再度回了個禮,看來他似乎是很緊張。

  「哎,別那麼拘謹嘛,沙漠之民認為禮節是一種累贅,我也比較喜歡這個樣子,在瓦利斯的時候啊,這比起戰鬥要麻煩多了。」

  在場的人都笑了出來。這當然不是刻意的,而是真的覺得有趣。原來如此,看來沙漠之民都是不受禮俗拘束的人。

  「忘掉那些麻煩的禮儀吧,畢竟到昨天為止,各位都為了戰爭的事情而繃得緊緊的,所以今天大家就忘了戰爭,好好的鬧一鬧吧。想喝酒的不用客氣,不過要喝水的就請節制一點了。」

  場中再度響起了笑聲。

  這場宴會比起帕恩在瓦利斯宮殿的經驗比起來單純得多。大家在同樣的餐桌談天說笑,聽到的音樂是沒聽過的沙漠民族專有的旋律,跳舞也不是單純的男女共舞,而是許多人圍成一圈踩著同樣的舞步。

  「你介意這兒跟瓦利斯宮殿的差別嗎?」

  卡修過來跟帕恩打聲招呼。此時的帕恩已經忘了拿東西吃,呆呆地看著截然不同的宮廷禮儀。

  「還好。我在瓦利斯的時間並不多,所以並不會太感到驚訝。」

  帕恩像是回過了神似地用叉子切了一塊肉,然後送到了口中。

  溫暖的肉汁散佈在口中,香辛料的香氣也充滿了鼻腔。

  「對鄉下長大的我來說,我很不習慣瓦利斯的宮廷禮儀。不過沙漠民族的居住習慣,使得我幾乎不敢相信他們也是住在羅德斯島上的居民。我是蠻驚訝於這份不同,不過這樣反而沒有負擔。」帕恩正直地說出了感想。

  之後,帕恩被拉去參加弗雷姆的風之舞。蒂德莉特很快就跟得上步伐,不過帕恩則從頭到尾都無法適應。看到了帕恩奇妙的動作,卡修毫不掩瞞地大笑了出來。

  「反正我就是個鄉下土包子嘛!」這是帕恩唯一能做的解釋。

  而當這小小的宴會結束後,大廳中除了帕恩他們之外,只剩下了卡修、夏達姆及穆哈爾德長老。由於要談關於戰爭的事情,宴會廳的氣氛頓時改變,大家的表情也變得嚴肅。

  帕恩看到了卡修的表情,心情不禁也沉重了下來。看樣子戰況比想像中的還要不利。

  「敵人的活動是在幾個月之前才再度活躍的。」卡修苦笑著對帕恩說明。「一直到那時候,我們都是單方面的追趕著他們,這是因為沙漠過於廣大,難以給他們決定性打擊的關係。然而我們那時甚至攻下了沙漠之街海文,讓他們幾乎失去了藏身之地。本來炎之部族的人民已經逃到了山腳,我們都以為他們應該失去了反擊的力量了。可是就在三個月前,我們跟駐紮在海文的守備隊失去了聯繫,派去偵查的探子回報說那兒已經滿是炎之部族的居住帳篷,因此守備隊應該是全軍覆沒了。理所當然的,我們派遣了迎擊隊,但是在敵方操縱的炎之魔法面前,我們遭受到慘敗的命運。」

  「使用魔法的人長什麼樣子?」帕恩大聲地問著。

  「先別急啦!」卡修笑著制止了帕恩。「我並沒有參戰,因此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似乎是出現了大量的沙羅曼蛇,噴火攻擊我們的樣子。」

  「是那個沙羅曼蛇嗎?」帕恩想都沒想的繼續問著。

  帕恩曾經跟炎之精靈沙羅曼蛇交戰過一次。

  是在和馬莫決戰時,敵方黑妖精所召喚的。

  精靈並沒有正邪之分,只會忠實地實行召喚者的命令。因此敵人召喚的精靈將是恐怖的對手,而己方召喚的精靈則是強力的幫手。

  那時候是因為史列因在自己的劍上加了魔法,才能將對手實體化並加以摧毀。後來聽他說,如果不用附有魔力的武器,根本無法傷精靈一分一毫。

  蒂德莉特的表情也漸漸地沉重。

  「蒂朵,怎麼了?」帕恩發覺了她有些不對勁。

  「沒什麼。只不過是我們妖精族很討厭沙羅曼蛇那些火之精靈。因為火焰只是一種破壞之力,沒有其他用途,只是個用來掠奪的手段。」

  蒂德莉特村中的長老們就是這樣教導她的。雖然長老們關於炎之精靈的描述應該不只這些,但是對蒂德莉特來說,它完全只是個嫌惡的對象。

  「但是,敵人能夠使喚沙羅曼蛇的話……」帕恩自言自語地說著。

  「沒錯,就是說敵人跟我一樣,都是個精靈使。」蒂德莉特看到了一旁帕恩失望的神情。

  對魔法不大熟悉的人,會認為魔法是同一種力量,一般之所以稱擁有魔力的人為「魔法使」就是這個緣故。不過事實上,魔法分為了三個不同的系統。

  其一是精靈魔法,是利用精靈力量的魔法,因此使用這個領域魔法的人,也被稱為「精靈使」。

  另外還有稱為「古代語魔法」的系統。這是五百年前的古代王國研究發展出來的體系,如果修得了上位古代語就能使用。使用這個領域魔法的人稱為「魔法師」,他們就像是在鑽研學問般研究古代語,並藉此鍛煉自己的魔法技術。

  而第三種的神聖魔法,則是侍奉神的司祭所使用的。司祭們以所信仰之神的代言人的身份向神祈禱,在神授與力量後再現神的奇跡。

  也因此,雖然他們都被稱為魔法使,但他們都被限定在各自的魔法系統中。精靈使只能使用精靈魔法,魔術師也只擅於古代語魔法,司祭們也是這個樣子。

  當初古代王國的遺民卡拉之所以能使用神聖魔法,也只是利用了它所支配的瑪法司祭蕾莉亞的力量,而她自己當然就是使用古代語魔法的魔術師。至少帕恩就沒看過卡拉使用過精靈魔法。

  「這不一定表示敵人是卡拉以外的人。」卡修以安慰的語氣對帕恩說著。他看到了緊咬著下唇的帕恩,對他的那份執著將帶來的危險感到了一些不安。

  卡修心想這份執著別害他走上了毀滅之路。回頭一看,蒂德莉特也以像在祈禱般的眼神注視著帕恩。

  「各位知道這兒關於精靈魔法的故事嗎?」穆哈爾德長老帶回了話題。帕恩似乎還沒從刺激中清醒,以近乎失禮的眼神看著這位老人。

  「我們風之部族與炎之部族自古以來就是死對頭,在這個沙漠已經持續對立了五百多年了。」

  「您是說五百年嗎?!」這數字實在是太過於驚人了,帕恩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包著頭巾的老人。

  「是的,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一直持續著了。」

  「為什麼?」

  「原因來自很久以前的一場爭執。」穆哈爾德長老靜靜地開始述說著歷史。

  「我們風之部族與炎之部族原來是同樣的部族,而這個部族自古便住在這兒,過著雖貧苦但安穩的生活。然而有一天,古代王國的魔法師出現在這兒,他們脅迫我們的祖先服從他們,如有不從者一律以武力解決。我們的祖先非常勇敢,根本不屈服於這種威脅,並且為了守護這兒的和平而決定與魔法師們一戰。但是敵人的魔法非常強力,為了對抗他們,我們也必須擁有力量。因此我們的祖先向我們的兩個守護神,風之王以及炎之王借得了力量。」

  「風之王與炎之王?」這次驚訝的是蒂德莉特。「難道是珍與伊夫利特,風與炎的上位精靈?」

  「我對精靈並不是很瞭解。」

  「其實就如你所說,這兩個守護神應該就是珍與伊夫利特。」卡修國王在一旁說著。

  「自古以來流傳在我們部族中的傳說中敘述,風之王守護這片土地,炎之王攻擊外來的敵人。即使是古代王國的魔法師,也無法打贏這兩位守護神。」

  「珍與伊夫利特這麼厲害啊?」帕恩很感興趣地問著蒂德莉特。

  蒂德莉特察覺到了穆哈爾德長老的眼神,因此並不是對著帕恩,而是對著全員發言。

  「珍與伊夫利特等上位精靈說是擁有跟神同等的力量。就如同穆哈爾德長老所說,他們很適合守護神這個身份。它們身為支配自然之力的使者,對這個世界擁有非常大的影響力。簡單說來,風之所以會吹,火之所以會點燃,都是因為它們的存在。魔法師動不了它們一根寒毛,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也就是說珍與伊夫利特比卡拉還強?這怎麼可能!」帕恩像是不敢相信般叫著。

  「卡拉比上位精靈弱不是很好嗎?如果卡拉比它們還強的話,那我早就不跟你繼續旅行了。」

  「傳說一點都沒錯。我們的祖先與守護神一同作戰,魔法師們根本無計可施,只要那個炎之部族不背叛的話……」

  「背叛?」帕恩皺起了眉頭,這算是他最討厭的字了。

  「沒錯,它們背叛了。我們的祖先為了祭祀守護神而建立了兩個神殿,分別名為砂塵之塔與炎之神殿。由於兩個神殿距離相當遠,因此我們的祖先為了守護它們也分開居住,這就是後來分為風與炎之部族的原因。只要有守護神的力量,魔法師們永遠無法剝奪我們的自由。然而炎之神官卻打破了這層關係,而將風之王封印了起來,因此風之部族慘敗於魔術師的手下。自誇是自由一族的祖先們,與其落於他們臣下,還是不得不選擇了流浪之路,離開了故鄉漂流在荒野之中。」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背叛?」蒂德莉特也滿腹疑問地問著,這對妖精族的她來說是一種無法理解的感情。

  「大概是被古代王國的寶物所誘惑了吧?畢竟炎之部族的人個個卑鄙無比。不只是從前,相信他們至今都不會改變。不過後來,他們的守護神也被封印了,結果這全部是一場騙局,真是不堪回首。」

  「就為了這個理由,你們就打了五百多年?」蒂德莉特似乎還是無法接受,仍然繼續地問著。

  「你說就為了這個理由?」穆哈爾德長老的臉色漸漸變了。「這是一件多麼卑劣的事情,你這種人哪裡會知道!」

  「妖精族的思考方式是跟人類不同的。」卡修馬上打了圓場。

  (那是這樣。)

  蒂德莉特小聲地說著,帕恩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沙漠之民是非常注重榮譽的部族,絕不能允許背叛這種卑劣的行為。」從剛剛一直沉默寡言的傭兵隊長夏達姆接了卡修所說的話。

  他淺黑色的精悍臉孔正是沙漠之民的寫照。雖然他穿著跟帕恩相同的衣服,但不愧是傭兵隊長,自始至終都在腰上佩劍。他的劍跟帕恩的劍不同,劍身是新月形的曲線。

  由於沙漠的戰士不需要穿厚重的鎧甲,因此在攻擊時並不需要用上全力。也因此比起重視銳利,還不如這種刀刃相反的刀好用。如果只是要殺傷對手,這樣的設計還比較適合。

  夏達姆所拿的是彎刀中比較寬的種類,稱為偃月刀的一種武器。另外細身的新月刀,或是兩手所持的大彎刀都是沙漠戰士愛用的武器。

  夏達姆一直像是個冷靜的男子,連說話時表情都一動也不動。這對帕恩來說是最棘手的了,不過他應該不是個頑固的人。聽別人說夏達姆是穆哈爾德長老的長子,本來應該會繼任為風之部族下一任族長的。

  然而最先提出讓卡修登基,建立弗雷姆王國的卻也是夏達姆本人,這番話是帕恩在宴會時聽來的。他雖不是個孤僻的人,但卻也難以接近,因此帕恩對夏達姆這個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不過也如同這位妖精姑娘所說的,光是這個傳說當然不會發生長達數百年的戰爭,其中當然有別的原因。我們弗雷姆是沙漠之國,根本就談不上是什麼豐饒的地方。就如同你們所知道的,連喝水都要花一番工夫。在這兒能夠養得活人的土地並不多,希魯特、佈雷德,以及綠洲之街海文,除了這三個都市之外,其他都是不毛的沙漠。往西邊有肥沃的草原這件事我們當然是知道,不過對我們來說,沙漠才是我們的故鄉,就算再怎麼荒涼,總是不可能捨棄故鄉而去的。炎之部族的人民似乎也抱持著這種想法,因此為了這些珍貴的土地,我們才不得已地引發戰端。」

  夏達姆依舊是毫無表情地說著,似乎並不是在發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在表達了整個部族的意見。

  「如果是因為這樣的話,那我就能理解了。」蒂德莉特點點頭。

  「最近的戰況就如之前所說,到了他們前一任族長時,炎之部族與信仰暗黑神的勢力結成同盟點燃戰火,由於我們陷入了苦戰,因此不得不僱用傭兵來與之對抗,而卡修陛下這位勇者便在這些傭兵之中。藉由卡修陛下的力量,戰爭有了結果,戰敗的炎之部族逃到了沙漠的深處。後來赴往風砂滿佈的砂塵之塔,解放我們的守護神風之王的,也果然就是卡修陛下,因此……」

  「這件事跟現在說的沒關係吧?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卡修苦笑著舉起了手,希望夏達姆不要繼續說下去。

  「您已經解放了珍嗎?」蒂德莉特本來已經決定再也不插嘴的,不過聽到這兒她還是忍不住了。

  「我的確解開珍的封印了。」卡修不以為然地說著。「所以兩位守護神與古代王國魔法師交戰的傳說,是百分之百正確的。」

  「傳說當然是真實的,也因此我們才要求卡修陛下統治我們的部族。傳說中的最後一章有這樣的預言——總有一天,盟約者將會出現,解放兩者,並使兩者甦醒。」

  「這是『盟約者』裡的一節。雖然這麼說,不過我可絕對不是什麼被傳說所選擇的人喔。」卡修就像是在抗議似地對穆哈爾德長老說著。

  「這我知道。不過對我們來說,這個預言就是我們的支柱。雖然早已經忘記預言的意思了,不過我一直相信被解放的就是風之王及風之民,而甦醒的就是森林以及田野。現在我們不就是在卡修陛下的領導之下,朝著這個目標前進嗎?就算您真的不是傳說中提到的人,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

  「傳說不可能改變人的,就算人們相信傳說而且也成真了,也是因為人的努力所致的。」帕恩用力地說著。

  「一點也沒錯。」卡修也同意這種說法。

  「不過如果卡修陛下解放了風之王珍的話——」蒂德莉特以及小的音量說著。「那麼或許炎之部族也已經解放了伊夫利特。如果藉助伊夫利特的力量使喚沙羅曼蛇是理所當然的。沙羅曼蛇是下位精靈,它們是無法反抗炎之上位精靈伊夫利特的命令的。」

  帕恩察覺到蒂德莉特有些害怕,因此將手輕輕地放在她肩上,並拉她過來靠近了自己。

  「我也是這麼想。」卡修回答時的表情非常嚴肅。「不過要支配伊夫利特絕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即使是我們也不知道如何支配已經被解放的珍。」

  「要支配上位精靈當然不是那麼簡單的。」蒂德莉特大聲說著。「連我都拿它們沒辦法。如果說現在的羅德斯島上有能夠支配上位精靈的人,那大概就只有我村莊裡的長老了。」

  「以前在我們的部族中,好像有能夠傳達守護神意志的神官,不過這一條血脈已經斷絕很久了。好不容易卡修陛下才解放了風之王,沒想到卻無法藉助它的力量。」穆哈爾德長老的聲音變得沉重。

  宴會廳一時陷入了沉默。

  「再怎麼討論事情的可能性也不會有結果的。」卡修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打破沉默。「如果沒有親眼確認的話,根本就不能做定論。總而言之似乎說了很久了,這些話對帕恩來說應該是沒什麼用處吧。」

  「一點也不,這是很好的參考。」帕恩邊這麼說,放在蒂德莉特肩上的手也增加了力量。感覺到了的蒂德莉特靜靜地將左手放在他手上,她似乎覺得從手上傳來了帕恩現在的心情。

  「帕恩——」當蒂德莉特正想安慰他時,帕恩卻忽然低下頭來,注視著她清澈的青色眼睛。

  蒂德莉特驚訝地睜大了眼。

  「對了,蒂朵不是精靈使嗎?那麼請你跟沙羅曼蛇交涉一下,不就能輕而易舉地知道事情真相了嗎?」

  對帕恩來說,這是個相當棒的想法,不過蒂德莉特的反應卻是帕恩預期不到的激烈。她就像是要甩開帕恩的手似地轉過身來,從正面瞪著帕恩。

  「為什麼我非得要召喚沙羅曼蛇不可?!」

  原本雪白的臉由於憤怒而變得紅潤,她含著憤怒的視線正對著帕恩。帕恩呆呆地看著她漲紅的臉。

  「我可是妖精族的,妖精只認風與水之精靈是朋友。就如我剛剛所說,火焰是單純的破壞之力,它是燒盡一切,將一切化為無的可恨東西,為什麼我就一定要跟這樣邪惡的精靈交涉?!」

  雖然已經注意到周圍而將語氣緩和了些,但仍可以從她的語氣中感覺到她的憤怒。

  「不要那麼生氣啦,我只是想說如果問問沙羅曼蛇的話,就能夠知道真相而已。」

  帕恩這麼說著,才想起剛剛蒂德莉特聽到沙羅曼蛇這個名字時的反應。對妖精來說,火焰是禁忌的力量。由於帕恩最近一直沒有意識到她是妖精,才忘記了她獨有的感情。

  帕恩因為說錯了話而內心感到非常後悔。

  不過根據蒂德莉特所說的,卻可以確認她能夠跟沙羅曼蛇交談。那麼只要能跟炎之精靈接觸的話,一定是知道真相的最好捷徑,而且大概也能知道這件事是否跟卡拉有關。

  「我不會強迫你的,不過可以的話還是希望你能協助我們。」卡修認真地對蒂德莉特說著。

  蒂德莉特朝卡修一瞥,便無言地跟帕恩的視線交會著。

  她的心中出現了許多感情的波動,並且激烈地搖晃著蒂德莉特的心,就像是意識在內心交戰似的。由於自己無法做冷靜的判斷,蒂德莉特只好任憑感情在內心交戰著。最後其中一種感情漸漸沸騰,也慢慢壓過了其他的感情。

  「知道了啦……」蒂德莉特小聲地回答著。「不過就只有這一次喔。對妖精來說,跟炎之精靈接觸是極為可恥的。」

  Ⅳ

  「如果要呼喚精靈,就必須要有打開精靈本身所屬精靈界的鑰匙。例如大地之精靈要有真正的地表,風之精靈則必須要在戶外有自然風的地方。而水與炎之精靈門的鑰匙,便是水或是火焰。所以要呼叫沙羅曼蛇的話,就必須燒些東西才可以。」蒂德莉特換回了平常所穿的草綠色衣服。為了作好召喚的準備,她對卡修敘述了許多關於精靈的事情。

  「精靈雖以地、水、火、風四大精靈為代表,但是事實上,精靈是存在於所有物質及力量之中的。例如森林裡的樹木中就有森之精靈,而精神上的各種感覺也跟精靈有關連。我們精靈使便是呼喚精靈,借用它們的力量使用魔法的。不過重要的是,精靈本身並不能在這個世界使用魔法,如果它們要在這個世界發揮影響力的話,一定要由這個世界的住人召喚出來才行。精靈一旦被召喚出來且受到支配的話,其他的精靈使便無法跟它們做任何接觸。這在下級精靈中雖然影響不大,但如果是珍或伊夫利特的話就很重要了。因為如果伊夫利特被某人所支配的話,那麼其他的精靈使就連它所管理的沙羅曼蛇都無法接觸。」

  說了一些關於精靈的敘述之後,蒂德莉特開始了召喚的儀式。

  而她現在正莊重地站在宴會廳的中央。

  為了要召喚沙羅曼蛇,她的前方放了一個裝滿油的巨大的盤子,油燃燒產生的黃色的火焰靜靜地搖晃著。

  如今蒂德莉特正詠唱著如激烈旋律般的精靈語,朝著這團火進行「召喚」的儀式。

  帕恩等人以認真的表情守護著這個儀式。距離儀式開始已經經過了一個小時,然而火焰中卻沒有任何沙羅曼蛇出現的跡象。

  由於炎熱及疲勞,使得蒂德莉特的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帕恩的臉上也開始出現了不安的表情。由於除了中間燃燒的火焰以外並沒有其他的照明,因此帕恩等人的影子是朝他們身後以放射狀延伸的。

  「已經花了好多時間了。」卡修對帕恩述說著感想。

  「說的也是。呼喚其他的精靈時都是一瞬間的事……大概是因為第一次召喚這種精靈吧。」

  「卡修陛下,火焰開始搖晃起來了。」夏達姆小聲地說著。

  將注意力轉回火焰時,火焰的上升方式似乎有些不一樣了,蒂德莉特詠唱的精靈語也變得更為快速而激烈。

  在下一瞬間,火焰輕輕地搖晃著。

  之後就像是漩渦般捲起,而火焰中間漸漸產生了一個形體。

  是沙羅曼蛇。

  這只四腳獸大約有狼一般大,但是它的皮膚不是一般的獸皮,而是熾熱的火焰。

  (呼喚我出來的是你嗎?)

  沙羅曼蛇的意識進入了蒂德莉特的心中。她雖然因為長時間的召喚儀式而達到了疲勞的極限,但仍然對炎之精靈集中了精神。

  「沒錯,是我召喚你出來的。火蜥蜴,把你的名字告訴我,並且服從我的命令。」

  蒂德莉特以精靈語對它這麼說著。

  雖然對方是直接以心交談的,但是自己如果不把話說出口便沒有強制力,這是與精靈交涉時的不變法則。

  沙羅曼蛇的嘴裡噴著火舌,並向前踏出了一步。

  這令蒂德莉特的心頭不禁一顫,這表示自己說的話並沒有帶給沙羅曼蛇任何壓力。難道是精神不夠集中嗎?還是自己已經無力壓倒對方了?

  「我再命令你一次,將你的名字告訴我,並且服從我的命令。不然我不會將你送回炎之精靈界,而會帶你到水之精靈界喔。水之精靈將會把你那微不足道的火花完全消滅的,如果不希望這樣的話就快服從我的命令!」

  沙羅曼蛇停止了動作。蒂德莉特為了恐嚇它而念了一段水系的咒語。她對支配水之精靈的魔法很有心得,甚至總是讓一個溫蒂妮在她的支配之下。平常是封在腰間的水袋中,如今則是為了以防萬一而打開了袋口。

  (妖精女孩,別再逗我笑了。你真的認為你擁有制服我的力量嗎?溫蒂妮這種角色根本無法傷我分毫,我馬上就證明給你看。)

  蒂德莉特開始緊張起來了,狀況很明顯的有些不對勁。即使是第一次接觸,但對手畢竟是屬於下級精靈的沙羅曼蛇,就算沒有要威脅它的生命,它也不可能會抵抗到這種地步。她無視於內心的動搖,增強了語氣再度對沙羅曼蛇施加壓力。隨著她所念的妖精語,溫蒂妮從她的腰間湧了上來,並在她的面前張開成為了一層薄膜。

  「只要你一被這層膜包住,你就會永遠不復存在了!」

  蒂德莉特對沙羅曼蛇提出了警告。

  「我說過了,你不可能辦得到的!」

  沙羅曼蛇發出了聲音回應她。

  (說話了?這怎麼可能?)

  蒂德莉特的緊張變成了恐懼,沙羅曼蛇是不可能會發出聲音的!

  她面前的沙羅曼蛇,就像是蛻變成成蟲般地改變自己的形體。然後像高塔般湧起,成為了一個巨人的姿態。

  「你是,伊夫利特!」

  (為什麼?我並不是要召喚你啊?)

  她陷入了絕望之中。死對於身為妖精族的她來說,應該還是很遙遠的事情,然而如今它卻矗立在自己的面前。

  「樣子很奇怪!」帕恩本來跟卡修一樣靜靜看著事情的進展,然而當蒂德莉特的臉上出現了恐懼,沙羅曼蛇也開始改變形體的同時,他也做出了反應。

  帕恩開始跑向蒂德莉特的跟前,卡修也拔出了長劍向前刺去。

  「帕恩!不可以過來!」宴會廳中響起了蒂德莉特的悲鳴。

  「把牙根咬緊了!」

  帕恩無視余蒂德莉特的話衝向前,朝她撲了過去並抱住她,將自己的背面向伊夫利特。

  「溫蒂妮,快保護我們!」

  帕恩的強壯身軀撞到了地面上。

  在這衝擊之中,蒂德莉特仍對水之精靈如此命令著。溫蒂妮隨即聽從了主人的命令,將兩人的身體包了起來。

  「可惡的魔神!」之後卡修手中帶有魔力的長劍,砍向了正在變化中的伊夫利特的身軀。

  然而伊夫利特發出的炎之精靈魔法,在一瞬間以蒂德莉特的所在處為中心,捲起了一道火焰的旋風。

  這些都是在一剎那發生的。

  或許是這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於激烈了,之後宴會廳的時間是空白地流過的。

  盤中的火焰已經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滾燙的油還冒著泡沫。卡修在揮出劍之後就這麼靜止不動,遲來一步的夏達姆及穆哈爾德長老,也像雕像般呆呆地站在原地,而帕恩及蒂德莉特則是就這麼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在這時,有人吐了一口氣。

  咒縛也隨之解開了。

  卡修就像是無事人般地將劍收到劍鞘裡面。

  「陛下,您沒事吧?」雖然語氣跟之前一模一樣,但是當夏達姆走近過來時,臉色仍是十分蒼白。而穆哈爾德長老則是連話都說不出來,只無言地低下了頭,慶幸國王依舊平安無事。

  「我還好……」卡修朝帕恩的方向走了過去。

  帕恩已經站起來了,並將蒂德莉特抱在懷裡。

  蒂德莉特的頭以及右手都無力地下垂著。

  「帕恩,你沒事吧?」

  「是的,我還好,只是腳邊被燒到了,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似乎是因為蒂德莉特的溫蒂妮將火勢減弱了的樣子。」

  帕恩所穿的皮製長靴燒焦了一塊,現在還冒著白煙,也散出了令人不快的焦臭味。

  「蒂德莉特怎麼樣了?」

  「她還有呼吸,剛剛並沒有撞擊到頭部,而且也沒有灼傷,大概只是暫時喪失意識而已。」

  帕恩將倒在自己懷裡的蒂德莉特再度抱了起來,同時內心也湧起了憤怒。這股憤怒是對襲擊蒂德莉特的伊夫利特,以及害她遭到這種危險的自己而發的。

  「我希望能找個地方讓她休息一下。」

  「說的也是。我會派個藥師來的,而且據我看來,你腳上的灼傷似乎也不輕。」

  卡修接近過來,確認了蒂德莉特的樣子之後,拍了一下帕恩的肩膀。

  「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實在是太對不起了。」帕恩低下了頭。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沒想到會導致這種下場。」

  在這時,後方夏達姆那兒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人回頭一看,有一個士兵走了進來,小聲地對夏達姆說了些什麼。

  「不用介意,大聲說出來吧,這兒的人都可以信賴。」

  聽到卡修這麼說,士兵像是收到命令般一動也不動。

  「是的,有事報告,據希魯特守備隊回報,現在他們正受到炎之部族大規模的攻擊,希望能夠派遣援軍支援。」卡修不自主地看著帕恩。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卡修小聲地說著。

  「好,那我也出動吧,我也想好好觀察一下敵方的狀況。我想過敵人真正的目的很可能是攻佔這兒,所以街道的守備不准鬆懈,除了義勇兵及守備隊鞏固城門之外,其餘的人全部出動。我們在日出時出發,武裝自行決定,不過有穿金屬鎧甲的一律脫掉,並且下令全部要穿防曬的外套,否則走到一半一定會被曬死的。其他的指示就交給夏達姆了。」

  「是!」夏達姆深深地低下頭,然後就離開了。

  「穆哈爾德長老,希望您能留在這裡。如果敵人往這邊來的話那正合我意,馬上由街道的裡外夾擊,一口氣將他們全數殲滅。」

  「國王您要多保重啊,而且您也可以不用那麼在意這兒,畢竟沙漠之民即使是在沙漠中也活得下去的。」

  這我知道,卡修如此說後便離開了,帕恩也抱著蒂德莉特跟在後面。

  「卡修陛下,請讓我跟您一起去。使喚伊夫利特的人,現在無疑是我的敵人了。」

  卡修靜靜地看著帕恩的眼睛,他的眼神雖充滿了憤怒,但似乎沒有失去理智。

  「好吧。不過可不要不明不白的死了。」

  「卡修陛下在第一次見到我時就這麼教導過了。」

  「那這位女孩呢?」

  「我不會帶她去的。她不僅已經消耗很多精力了,而且我也不希望她再度碰到任何危險。」

  「這樣子也比較好,就讓她在客房好好休息吧,別忘了你的腳也要給藥師看看。另外你平常穿的鎧甲會妨礙到行動,明天我借你一件皮鎧及一匹馬,你就拿去用吧。另外由於對手是精靈,普通的劍應該是沒用的,所以你就用我這把預備的劍吧。是把擁有魔力的雙手大劍,你應該會用吧?」

  「感激不盡,這份恩情我會在戰場中償還的。」

  「我期待著。」

  兩位戰士並排走在王宮的走廊。

  微暗的走廊響起了幾聲清脆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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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26 04:19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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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希魯特之戰

  Ⅰ

  弗雷姆軍大概可以分為三種。

  其一便是屬於核心的沙漠之鷹騎士團。他們統一穿著象牙色的硬皮鎧,並在鎧甲右肩上刻上鷹之紋章,而武器則是寬刃的長劍以及方形的盾牌。雖然也有人是握著騎兵用的長槍,不過一眼看去仍是井然有序,數量大約是五百之數。

  在他們的前方的傭兵王武裝與他們相同,而頭盔則是以白布卷在頭上代替。他握著馬韁,正與幾個擁有親衛隊印記的人熱烈地討論著事情。而他這樣的作風,也使得敵人及我方都能夠清楚地看見他。

  對士兵而言,只要能確認國王的行蹤,在士氣上就有很大的差異,何況卡修自己也知道,在部隊裡他甚至被稱為軍神。平常被這麼說的話他會覺得是多餘的,但是如果這樣可以使己方安心的話他倒樂意接受。

  在騎士團側面提高聲勢的是風之部族的戰士們。被稱為平民軍的他們現在雖是正規軍,但是在平常都是在家裡忙著自己的工作。

  也因此他們並沒有統一的武器及裝備。雖然大都是使用偃月刀或新月刀等曲刀,但也有人是拿著形狀奇特的刀劍,拿盾牌與不拿的則大約一半一半。這次的戰爭中,他們出動了大約一千人左右。

  他們也跟卡修國王一樣,在頭上捲了一條白色的頭巾。

  另外,一旁三百多個各自武裝了的傭兵,在夏達姆聲嘶力竭的叫喊下,才慢吞吞地整理著隊列。然而他們個個都是慣於實戰的猛者,在戰場上是最值得依賴的戰士。他們如今集結在民兵的另一邊,剛好把騎士團包了起來。

  沙漠之民總是以輕裝作戰,這是因為酷暑及驕陽逼使他們這麼做的。

  因此所有的兵士幾乎都不穿鎧甲,就算有也只是皮製的,幾乎沒人是穿鎖鏈甲或是板金鎧的。要說例外,大概就是有少數傭兵不願意脫下他愛用的鎧甲,因而仍然穿著金屬製的防具。

  帕恩雖以傭兵的身份參戰,但他和其他傭兵不同的是他曾經接受過正式的騎士勳章,因此他獲得了自由行動的許可,可以不受夏達姆指揮系統的控制。

  因為有這個特權,帕恩現在還在蒂德莉特休息的客房裡,坐在她床邊的一張木製椅子上。

  並且從位於王城二樓的客房窗口,眺望著中庭正在整列的弗雷姆軍。

  當然的,他早已做好了作戰準備。他和這兒的騎士一樣穿著硬皮製的鎧甲,不過鎧甲的顏色有點泛白。這與自己愛用的聖騎士之鎧比起來,雖然防禦力方面不大可靠,不過輕便靈敏這一點可是遠遠凌駕其上的。

  他瞭解到配合民情而有不同的作戰方式,因此帕恩穿上了這套軍裝。

  手持的是卡修國王借給自己的魔法大劍,攜帶用的食物也通通收到了背包內。

  雖然帕恩並不習慣大劍的長度及重量,但兩手持劍的戰法帕恩卻很拿手。為了習慣,他照著基本型揮動了好一段時間,後來劍法總算是達到了普通水準。

  不愧是魔法之劍,只要一揮就會留下白色的殘像。沒過多久,帕恩就喜歡上了這把大劍。

  而這些準備都結束之後,距離天亮還有好一段時間,因此他才會來看看蒂德莉特的狀況。

  騎馬到希魯特大約是三天路程。那麼如果戰爭在一天中結束並且馬上回來的話,下次再看到蒂德莉特就是一個禮拜之後的事情了。雖然自己不動聲色地前往戰場可能會惹她生氣,不過帕恩從來都不願意將蒂德莉特帶往可能跟卡拉有關的戰爭中。

  蒂德莉特已經完成她的任務了,帕恩甚至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不過伊夫利特一定已經被某人所操縱了。支配了上位精靈的那個人,對於其他下位精靈大概都能隨心所欲地使喚了。

  連古代王國的魔法師都要退避三舍的伊夫利特。帕恩放在膝上的手握得緊緊的。

  之後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蒂德莉特身上。她安靜地沉睡著。據藥師所說她並沒有任何異常,不過那也必須是在妖精跟人類構造相同的狀況下。

  從帕恩自己看來,蒂德莉特應該是因為長時間的召喚儀式以及與伊夫利特的接觸,造成了精神上的疲勞。

  在這時,蒂德莉特微微翻了個身。帕恩悄悄看了看她的睡臉,並沒有痛苦的樣子。

  帕恩本來以為打擾到了她的睡眠,而想就這麼離開房間,不過想到這樣不告而別的話將來一定不好過,因此決定等她醒來再說。

  過了一會兒,蒂德莉特又翻了一次身子,這次帕恩肯定她醒來了。

  「蒂朵……」反正遲早會醒的,帕恩輕輕叫了她一聲。

  蒂德莉特對聲音起了反應,微微睜開了眼睛,並將臉轉向了帕恩。外面還十分明亮,因此帕恩能清楚地看見她的臉龐。

  「帕恩……」意識似乎還沒十分清醒,因此聲音很小。

  帕恩再度叫了她的名字。

  「感覺怎樣?」

  「感覺?嗯……雖然還不是很好……沒關係,我已經起得來了。話說回來,還好你也沒發生什麼事……」

  邊這麼說,她也起身坐在床上。

  「幸虧運氣好,或許對手並沒有殺我們的意思。」帕恩將頭微微靠過去,像是直接跟她長長的耳朵細語似地說著,並且將手放在她的肩上。

  「……你要去作戰了是嗎?」看來蒂德莉特總算是恢復了意識。她看著帕恩的軍裝,用力將這句話擠了出來。

  「嗯,我想要好好地看看對方的真面目。」

  蒂德莉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同時腦海裡也浮出了許多反對這個行動的理由。不過對這個男的個性來說,就算怎麼勸大概也是不會聽的。蒂德莉特搖搖頭,將雙手環繞住帕恩的頭,雙唇輕輕地吻在他的臉頰上。

  「謝謝你救了我。」

  一陣柔軟的感觸之後,便感到了她溫熱的氣息。

  帕恩將手放在她頭上,並試著想要擁抱她。蒂德莉特纖細的身子像是失去力氣般倒在他身上,她的頭也剛好臥在帕恩的胸膛上。

  她的臉向上看著帕恩,眼中浮出了豆大的淚珠,肩膀也微微顫抖著。

  帕恩正想要說些安慰的話時,蒂德莉特卻先開口了。

  「真是的,進行了那麼久的召喚儀式,本來以為終於與沙羅曼蛇接觸了,沒想到竟然是伊夫利特。學著黑妖精跟炎之力作接觸,結果不僅沒有幫到忙,還害你與卡修國王遭到危險,更殘忍的是,還犧牲了保護我自己的溫蒂妮……」

  「不要把錯攬在自己身上,對蒂朵提出這個無理要求的是我。這次的失敗原因不在你身上啊」

  「可是,如果我那時召喚來的是沙羅曼蛇的話,如果我擁有制御伊夫利特的力量的話……」

  「蒂朵不是這麼說過嗎,外人就算是跟已被支配的精靈做接觸也是不會成功的,那麼這裡的火之精靈大概已經在某人的支配之下了。或許是卡拉,也可能是其他的精靈使。」

  蒂德莉特再度坐正了身子,正面直視著帕恩的臉。

  「這你就錯了。我那時的確與那個伊夫利特有所接觸了,既然還能夠交談,就表示伊夫利特並不屬於任何支配者。」

  「那就是說,伊夫利特是以自己的意志協助炎之部族了嗎?蒂朵不是說過,精靈無法以自己的意志在這個世界使用魔力的嗎?」

  「沒錯,所以這應該是解開謎題的關鍵……」蒂德莉特陷入了沉思,眼神集中在自己的指尖上。之後似乎決定了什麼似的毅然地看著帕恩。

  「必須要確認這件事。幫我把鎧甲及細身劍拿來,我也要跟你一塊兒去。」

  「絕對不行!」帕恩這次說的可快了。「蒂朵現在的身子絕對不是可以戰鬥的狀況,而且這次事件又不一定跟卡拉有關係。我是因為有恩於卡修陛下,而且……」

  「而且?」

  帕恩不自覺的越說越小聲。他害羞似地轉過頭,小聲的繼續說著。「我也開始討厭炎之精靈了。」

  蒂德莉特清楚地聽見了這些話。頓時一股奇妙的感情湧上了她的心頭。

  「……知道了啦。反正我早知道你一定是說不聽的。不過你一定要小心,而且千萬不要跟伊夫利特正面衝突。」

  帕恩看著窗外,確認天色已經微亮了。要是遲了出發就不好了。

  「馬上就是出發時間了。蒂朵你不要勉強,在這兒好好休息。我覺得這場仗應該不會很久,大概十天左右就會回來的。」

  「你要小心喔!」蒂德莉特再度抱著帕恩小聲說著。

  當手放開時,帕恩站了起來。以眼神告別之後,便離開了房間。

  ※※※

  來到城中庭的帕恩,與正在整列中的傭兵隊會合了。傭兵中也有人對帕恩投以奇異的視線。不過傭兵之間總是有不相互干涉的不成文規定,因此當夏達姆下了號令便將眼神移開了。

  帕恩雖然以前也曾經在弗雷姆的傭兵隊待過,不過還是沒有在傭兵中看見認識的人。

  東方的天空總算射出了一道曙光,卡修也在這時將手高高舉起。

  「全軍上馬!」各隊隊長的聲音在各處響起。弗雷姆的軍隊都是騎兵,而傭兵雖然也被授與馬匹,不過風之部族的戰士每人都擁有自己的馬。

  帕恩跨上蘆葦色的馬,並將大劍用沾了油的布捲起來,掛在馬鞍旁的帶子上。

  城門也發出了摩擦聲打開了。

  不知從哪兒冒出了叫喚聲,應和著的是劍與鎧甲的撞擊聲。弗雷姆的騎士團帶頭整齊地離開了王城。帕恩將視線移到城的二樓,看見了窗邊的露出臉來的蒂德莉特。

  「新來的,出發囉。」帕恩旁邊握著戰斧的壯漢,以粗俗的聲音叫著帕恩。

  已經輪到他們走了。

  帕恩對壯漢露出微笑,並將右手高高舉起。

  當然,這個手勢是給蒂德莉特看的。

  ※※※

  希魯特是弗雷姆第二大城。沙河到希魯特一帶時還有水流,加上河岸種植了許多耐乾旱的植物,因此成為了弗雷姆一個重要的糧食生產地。

  另外,由於這兒是座被石壁圍繞的城塞都市,因此這兒守備的堅固程度比起佈雷德還略勝一籌。以前這兒由於炎之部族的入侵,不知已成為了多少次的戰場,但由於這兒的堅固守備,使得風之部族能夠渡過了大多數的危機。

  希魯特這個城市,如今燃燒了起來。

  各處都冒著濃濃的黑煙。

  敵人發動了意想不到的攻勢。在一瞬間希魯特的各處都燃起了火苗,城門也是因為這場混亂而被攻陷的。

  街道在混亂中被炎之部族的軍勢所蹂躪。守備隊被四處逃竄的市民牽制住,無法重新整理好攻擊態勢。其實以前的做法都是鞏固城門,等待本隊援軍的出動的。

  他們從來都沒想過,敵人竟然能一次在城的十幾個地方同時點火。

  雖說是突然發生的事情,守備軍並不是那麼容易失去統治力的,然而駐守在希魯特的近千名弗雷姆軍仍受到了重大的損害而敗退。炎之部族的軍隊佔領了城中各個重要據點,整個城市已經在他們的支配之下了。原本想逃走的市民,如今也不得不聽從他們的命令,幫忙撲滅還在燃燒的火種。第一次嘗受到的敗北,使得他們的心情特別沉重。一想到他們將來的命運,不禁湧起了一股不安。

  「戰敗的敵軍全部逮捕,如果想反抗一律不用手下留情。不過絕對禁止對市民出手,我們是佔領這個城市了,但是他們也是沙漠之民,等到我們拿下了卡修的人頭,他們遲早也會歸順我們的。」

  一股明亮的聲音蓋過了週遭的嘈雜。

  是一位騎在白馬上的女性所發出的號令。

  雖然是女性但身材非常修長。身穿白色的衣裳,頭上包著防日曬的白色麻布,並以銀製的圓環固定,而它長長的秀髮也都收到了裡面。

  圍在她身邊的士兵接到了命令,便分散到了各個地方。

  「娜蒂亞小姐,比想像中的還簡單嘛。」親衛隊的一人豪快地笑著,騎馬來到了她的身邊。

  這位被稱為娜蒂亞的女性,熟練地操縱馬匹轉移方向,並以銳利的視線瞪著這個人。

  「現在還不能太疏忽。現在或許是因為混亂的關係所以還很乖,但這兒的市民原來都是沙漠的戰士,說不定不知哪時候就會反抗。等到火種撲滅之後就禁止他們離開家門一步。在打倒卡修之前,要統治好他們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族長,這我們當然知道。不過只要亞茲摩在,我們就等於贏得了勝利。我們部族的守護神一定會指引我們的。」

  (真的這樣就好了。)

  娜蒂亞回頭向後看了看。那兒有個騎在駱駝上的男子一直注意著她。

  這個男的就是剛剛提到的亞茲摩。他的身份是炎之神官,也擁有操縱守護神的力量。

  他以他自己的力量前往炎之神殿,並解放了被封印的守護神,使得部族重獲火焰的力量。

  雖然娜蒂亞承認這個功績,但並不表示她對這個神官有好感。

  他有不為人知的一面,而且對她保持著警戒心。

  光是這樣子被盯著看,她的身上就會起雞皮疙瘩。為了不被別人發現,她連忙掉過頭來,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建築物。

  好幾個婦女流著眼淚潑水滅火。建築是石造的,只要裡面的東西燒光了,火勢應該就會自然弱下來,因此不用擔心會蔓延到別的地方。但是由於燃燒使得建築的結構變得脆弱,若是繼續居住是很危險的,或許會整個塌下來也不一定。

  (因為藉助了暗黑神的力量,所以父親樹立了許多敵人,並且導致滅亡。現在我雖擁有了新的力量,但是這股力量,如此恐怖的破壞力量,真的會如傳說一樣引導我們嗎?)

  娜蒂亞的眼中看見的火焰,似乎浮現了一個仰天長笑的巨人。亞茲摩解放的這個巨人,真的是我們的守護神嗎?

  「族長大人,您在想什麼呢?」亞茲摩沙啞的聲音傳入了耳中。無法壓抑的不快感使娜蒂亞打了個冷顫。

  「沒什麼,只是在想下一場戰鬥的事情。」

  她頭也不回地回答著。

  「實在是太了不起了,已故族長一定會很高興的。將仇敵風之部族殲滅的一刻終於要來臨了。」

  亞茲摩那令人不悅的忍笑聲不絕於耳,娜蒂亞踢了一下馬腹。

  「我去看戰敗敵軍的情形。神官大人您就去尋找獻給守護神的祭品吧。如此一來,下一場戰爭中守護神也會幫忙吧。」

  她到最後,都沒有回頭看亞茲摩一眼。

  亞茲摩目送女族長遠離的眼中透著怪異的火焰。那是憤怒以及憎恨的火焰。

  Ⅱ

  離開佈雷德第二天的黃昏,正準備紮營的弗雷姆軍看到南邊被染紅了的天空,出現了一些動搖。

  「希魯特燒起來了!」到處都聽得見這樣的恐慌聲。

  卡修集合了親衛隊以及各隊隊長召開緊急會議,帕恩也特准參與了這個軍事會議。在場的每個人均是愁雲滿面。

  距離希魯特被襲擊不過五天的時間,沒有任何人想得到這座如銅牆鐵壁般的城塞都市竟如此輕易地被攻下。

  「希魯特真的被攻陷了嗎?」其中一位騎士隊長如此問著。

  「沒親眼看見是無法確定的。可是看到那被染紅了的天空,希魯特大概是燒起來了。各位都知道敵人會使用火焰魔法,為了攻下希魯特而實行這種作戰,其實是理所當然的。」

  卡修的話使得在場的人顯現出不安。

  卡修開始感到事情不妙。不安的士氣將使得實力被削減到一半以下,如果就這樣與敵人正面衝突絕對沒有好處。然而即使知道如此,卡修仍然無法安撫住他們的心情。

  弗雷姆的民眾一直自誇希魯特是難攻不落的都市,這個防守據點如今被輕易的攻下,他們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這一場戰爭會敗北也不一定。)

  卡修的心蒙上了陰影。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不自覺的將視線朝向了帕恩那兒。帕恩對他點了點頭,似乎已經察覺到卡修內心的陰影了。

  帕恩非常能體會那種失去依靠時的痛苦,當初失去法恩國王的瓦利斯就是這個樣子。瓦利斯的人民幾乎將這位英雄王與神劃上了等號,法恩戰死之後導致瓦利斯的一蹶不振,比他原先想像的超過了許多。

  在這兒,卡修也是弗雷姆所有國民所信任的國王,如果連他都產生了動搖,弗雷姆或許會就此一口氣崩潰。帕恩的眼神如此對卡修說著。

  卡修當然能夠體會到這一點。他與帕恩的眼神交會之後,馬上便詢問大家要繼續朝希魯特進攻,還是回到佈雷德商議對策。

  「我們絕對不能拋下希魯特的人民。還沒交戰過就逃回佈雷德的話,可是會成為全羅德斯島的笑柄的。至少我們必須讓大家知道,我們絕對不是個膽小鬼。」一位騎士的發言引起了許多人的認同。

  另一位年輕的騎士隊長也表示,即使會失去生命,也有一些東西是必須去守護的。

  「看來沒什麼具體的意見嘛。」

  卡修苦笑著站了起來,夕陽照射著他的臉,南邊天空的火紅也由於太陽西下而更為明顯,這也使得大家的不安更為激烈。

  「希魯特被攻陷大概已成為事實了,這我們必須要接受。但是我們還沒跟敵人正面交鋒過。剛剛有人說先收軍回去,也有人抱著覺悟的心想要決一死戰。我常說抱著覺悟的心會使人變得更強,但是這種強太危險了。我從來都沒說過要做破釜沉舟的事情,雖然盡全力打一場戰是一種方法,但是交戰很多次之後奪得勝利也是另一種方法,而這就是我的作風。如果只是為了面子,那麼就算有再多條命也不夠的。我們必須跟敵人交戰一次,探清敵人的實力,然後我們再回到佈雷德商議對策。」

  卡修停了一下繼續看著眾人。

  「我之所以要在現在開這個會議,不是為了討論死法,也不是要知道怎麼回到佈雷德。要死可以用劍刺穿自己的喉嚨,要逃只要朝正後方一直跑就行了。我不是為了要問這種事開會的。我要聽的意見只有一種,如何才能在戰鬥中獲勝。」

  大家的眼神如今都朝著這位傭兵王。他擁有壓倒般的自信,而且是相信自己絕對能夠活下來的自信。他告訴了所有人只要能夠活下來,勝利終究會是自己這邊的。

  帕恩心想,這樣的說法在瓦利斯的軍事會議上大概是行不通的。目前在場的所有人都十分能夠理解他說的話,而已經離開瓦利斯騎士團兩年多的他也能夠理解卡修的意思。

  以前的帕恩是個只知道正面作戰的粗人。史列因不只一次的警告他,而最後果然因此失去了吉姆以及伍德傑克。他們一直是帕恩旅行時的支柱,為什麼他就不能反過來扶持他人呢?回首從前,他竟然沒這麼想過。

  如果當初自己慎重些的話,說不定就能夠拯救他們兩個了。那麼該怎麼做呢?不斷如此問著自己的帕恩,如今尚未找到真正的生活方式。

  因此帕恩如今才一直尋找著已成為卡拉的伍德傑克。

  雖然卡修的主張與騎士道背道而馳,但如今的帕恩也已經成熟到可以認同這一點了。

  風之部族是沙漠之民,即使失去了國與家也能夠活下去。很久以前,他們的住所被古代王國所征服,祖先們不願成為奴隸而選擇了流浪,如浮萍般在羅德斯島各處謀生。

  當擁有可怕力量的古代王國魔法師,由於某種理由失去魔力的同時,他們站在最前線與魔法師們對抗。

  而在古代王國滅亡,人民恢復自由的時候,他們的祖先再度回到了這片沙漠。並且將強佔這兒的炎之部族趕到了沙漠南邊,收回了神聖的砂之河。

  這是風之部族的榮耀,絕對不能忘記了這場勝利,以及現在為止的苦難之旅,這些都是守護神給予的試練。

  即使苦難之日再度來臨,守護神也終將引導人民邁向勝利,他們一直都是聽長老的這番話長大的。如今卡修要強調的就是這個。

  軍事會議結束了。

  卡修的話雖不是完全,但至少制止了一些混亂。

  會議最後決定在希魯特郊外擺開陣形,引敵人出城交戰。

  雖然是消極的作戰,但希魯特的難攻不落他們是最能體會的,何況如果變成市街戰的話會波及無辜的居民。

  如果敵方想畫地自守的話剛好順了他們的意。長期駐留在佔領的地方決不是件簡單的事,加上必須注意城內外的局勢,對精神上是很大的消耗。

  如今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隊上。

  ※※※

  會議結束之後,帕恩回到了傭兵隊的集合場所。傭兵們圍著營火飲酒作樂並有說有笑的,也有人彈奏著樂器,音樂與優美的歌聲不絕於耳。

  帕恩也進入了這個圈子。

  「新來的不錯嘛!」某人如此叫著帕恩,聽聲音就知道絕對是不懷好意。

  不知道什麼時候,音樂聲已經停下來了。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啊?新來的傭兵能參加軍議實在是太奇怪了!」另一個聲音如此說著。

  帕恩雖嚇了一跳,但並沒有驚慌的表情。他們可能對他有什麼誤解,但是聽他們一說也開始覺得有點不自然。

  「這麼說來,集合的時候遲到的也是你嘛。好像跟夏達姆老哥很熟,還可以跟卡修國王說話不是嗎?」

  一個巨漢瞪著帕恩,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響站了起來。

  記得是出發時跟他說話的那個男的。聽大家都叫他「斧頭男」,不過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連巨大的兩刃戰斧都能輕鬆地扛著,真不愧有這個綽號。穿著防曬外套的上半身,除了一條寬皮帶纏在身上之外,就是那身沙漠曬出來的隆隆肌肉了。

  「新來的菜鳥,你也說說話啊!」斧頭男的臉上露出了嘲笑般的神情。

  聽到這兒,帕恩也終於忍不住了。

  「我的名字叫做帕恩。另外我好像沒聽過傭兵中有分資歷的規則吧?如果有什麼不滿的話儘管說出來,像你這樣娘娘腔似的要說不說是很令人噁心的。」帕恩對這巨漢回了幾句。

  「喲,說得不錯嘛,你叫帕恩是嗎?」斧頭男站到了帕恩面前。「不過既然你都敢這麼說了,想必已經有所覺悟了吧?」

  看來是無法避免一戰了。帕恩放低了姿勢等待對方的行動。

  「你剛剛說有什麼不滿的話儘管說是嗎?那我就不客氣的說囉。第一就是你那張臉,我就是看得不順眼。再來就是你那好像有甚麼秘密般的態度,就像是在吹噓自己是什麼重要人物似的。反正你就是看不起我們這種粗俗的傭兵對不對?就我看來,你大概是弗雷姆貴族什麼的,被派來負責監督我們作戰的對吧?!」巨漢像是在怒吼般地說著。

  原來如此,帕恩總算瞭解他要說什麼了。

  「如果我忘了一些傭兵的義理請各位見諒,但我無法認同你剛剛那無根無據的推測。我不是弗雷姆的貴族,也不是什麼監視你們的人。我是真正的傭兵,待遇也跟各位一模一樣。我之所以被叫去參加會議,是因為我知道一些情報,因此他們必須聽聽我的意見罷了。另外由於我在前一次大戰時有跟卡修國王並肩作戰過,因此他才會很隨性的跟我說話。卡修國王是位平易近人的國王,這你應該也知道吧?」

  「這是不是在騙人的啊?」斧頭男對著坐在營火另一邊抱著樂器的男人說話,之前演奏音樂並唱歌的就是他。

  金色的卷髮反射著月光。

  為了避免長髮干擾行動,他在額上捲了條鮮紅的布。

  線條很細,臉龐也很端正,幾乎可以用美麗來形容。

  與其說是傭兵,倒不如說是吟遊詩人比較恰當。

  他身旁的矮小男子叫他「帥哥」。他的容貌的確能夠值得如此稱呼。

  說話的這個矮小男子的頭髮有大半都脫落了,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是個面無表情,不讓任何人知道他在想什麼的男人。

  兩人都穿著像是襯衫般的上衣,以及褲管較緊的長褲。布制的靴子長到了膝蓋。保護身子的裝備只有皮製的襯衫,但他們的裝備都設計成敵人難以傷到他們。這兩人以前在盜賊公會都有相當高的評價。

  「馬許,看來他並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人。還是撇開一切,跟他喝兩杯和好算了。」

  「帥哥」笑著對「斧頭男」說著,並且再度大聲地演奏著手中的樂器,美妙的旋律再度響了起來。

  「囉唆!修德,不管有什麼理由,他剛剛用那種態度對我放話,再怎麼說我也不能就這樣放過他。還是說你要代替他跟我過兩招啊?」

  修德應該就是那個帥哥的名字了。聽到了這個警告他吹了聲口哨,就像是被嚇到般張開雙手聳了聳肩。

  「要跟他打之前先跟我過兩招吧,斧頭男。」坐在修德旁邊的那個男的,就像是看到了獵物般將眼睛瞇細。

  其他的傭兵叫他「斬雙腕」的迪尼。他擅長同時使用兩把短劍砍去敵將的雙手,因此才有這樣的名號。不過事實上實際見過的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上啊!上啊!這樣不負責任的聲援從各處傳來。

  「好了夠了!跟你們都沒有關係,迪尼跟修德也別再廢話了!」巨漢似乎看局勢不對,便將目標鎖定為帕恩突進過來。帥哥原本優雅的曲子也馬上停了下來,改為演奏激烈的戰鬥之歌。

  帕恩看到巨漢突進過來一點也不驚慌。他看清了對方的動作,在快撞到之前躲了開來,並且用左腳去絆他的腳。雖然是很單純的一招,不過馬修的身子就這麼飛了起來,臉也撲到了地上。

  到處都響起了叫好聲。

  而他就這麼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帕恩怕不小心出了事,連忙跑到了他的身邊。

  「斧頭男,你沒事吧?」帕恩蹲下去說著。才剛說完,就感到腳邊有一股可怕的壓力。

  他一直在等帕恩接近過來。

  (糟了!)

  帕恩詛咒著自己做人太好。

  馬許這個男的哈哈地粗俗笑著,要比體力的話帕恩是壓倒性的不利。

  「新來的,看來你是不容易長命百歲的那一型喔」馬許就這麼抓著帕恩的腳站了起來,帕恩也因此倒在地上。馬許毫不在意的單手將帕恩吊了起來,帕恩雖然極力反抗,不過如今再怎麼樣也無濟於事了。

  「你太卑鄙了!」帕恩懷著憤怒用盡全力怒罵著。

  「那當然」馬許毫不在乎地說著。

  帕恩做好了防禦等著對方攻擊過來。他眼前是一雙充滿肌肉的腳,如果就這麼用力踢過來的話,大概不是內臟破裂能了事的。

  不過他並沒有踢過來。

  「不過我倒蠻欣賞你的喔,新來的。」馬修大聲笑著,將帕恩慢慢放到了地上。

  帕恩愕然地看著馬許的臉,此時他將手伸了過來要拉他。

  「你還真是個正直到愚蠢的人。不過就如修德所說,似乎不是個壞胚子,並且實力似乎也不錯。有強力的夥伴加入我們當然是大大歡迎,如此一來打贏的機率,以及大夥兒存活的機率一定是變高的。」

  帕恩看著他臉上像是小孩子般的天真笑容,剛剛的憤怒也煙消雲散了。帕恩抓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我叫馬許,要叫我斧頭男也行,請多指教!」

  「我叫做帕恩。」帕恩如此回答著。

  帕恩的身子被粗壯的手腕一拉就站起來了,這個叫馬許的壯漢,就如外表一樣是個擁有怪力的人。

  不過拉他起來的力量馬上就消失了,因為馬許忽然把手放了開來。

  帕恩就這麼又跌坐在沙地上,馬上引起了哄堂大笑。

  「你也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吧」

  馬修扮出吃驚的臉神看著帕恩。

  帕恩自己也正這麼想。

  ※※※

  隔天早上,戰敗的希魯特守備軍與卡修的軍隊會合了。他們之間許多人都受了傷,身心也是極度的疲勞。

  卡修很快的下令這些士兵充當護衛,帶著混亂中一起逃脫出來的市民回到佈雷德城。

  這是為了避免與敗戰兵一起作戰導致的士氣低落。

  不過幸虧如此,才能夠獲得當時與炎之部族交戰時的情形。

  街道各處之所以發生火災是因為爐火的爆發,而也有人在火中看見了沙羅曼蛇的形體,這表示敵人確實已經獲得了火焰的力量。

  「看來與敵人交戰時,必須要禁止任何用火的行動了。」卡修對夏達姆如此吩咐著。

  然後,卡修再度對全軍發出了前進的命令,打算盡快趕到希魯特一帶,等待敵人出城迎戰。

  至此再度展開了進軍。弗雷姆的軍隊捲著砂塵疾行,他們所揚起的風砂,大概連希魯特都能看得見了。如果敵人被引誘出來的話,大概午後就會跟敵人遭遇。

  而敵人果然出現了。

  先行的偵察兵回報發現敵人的消息,數量大概有一千左右。對此卡修命令全軍停止進軍,將所帶領的一千八百多名士兵分成三隊,左右兩隊以畫圓的方式展開。

  敵方的戰法大概是一點突破的方式,這也是沙漠之民的基本作戰方式,而卡修這兒的作戰則是以中央的騎士團迎擊,而由左右的民兵及傭兵隊進行包圍戰。雖然作戰的可行性眾說紛紜,但是卡修對自己率領的軍隊擁有絕對的信賴。

  敵方毫不在意卡修已停止進軍,仍然以直線隊形驅馬前進。

  他們試著在卡修的軍隊尚未整理好防禦陣形時一口氣切斷包圍,然而身經百戰的卡修軍面對這怒濤般的進軍卻毫不慌張,只靜靜地整理自己的隊列。

  根據卡修的判斷,如果以未完成的態勢應戰的話,將會造成士兵的消耗。

  「他們來了~!」到處都響起了呼聲。為了阻擋敵人的攻勢,後方的騎士們開始以長弓發射弓箭。

  放出的箭畫出了拋物線攻入敵陣,敵軍前方附近也有一些人中箭滾落到了地上。

  在射出第二波的箭時,也射落了不少敵軍。

  然而至此騎士們便不得不放下弓箭了,敵人的動作就是如此迅速。

  第一陣的騎士為了擋住敵軍的進路,操縱著馬匹以騎兵槍迎擊突進過來的敵人。

  平常他們的身份應該是衝入敵陣的突擊隊,但是這次卻被敵軍的攻勢制住,而轉變成了防禦部隊。

  各處都開始響起了兵器交擊的聲音。

  由於敵方的士兵並沒有穿鎧甲,因使只要長槍攻擊到了他們,便能輕易地奪去他們的戰鬥力。被長槍刺穿的敵軍,紛紛噴出了鮮血喪生沙場。

  然而第一擊被躲過,被迫展開近身戰的騎士們,連換武器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挨了敵人的反擊而倒地。

  第二、第三陣的騎士隨即揮劍向前掩護著自己的同伴。

  其中也有兩方馬匹相撞而被迫停止前進的騎士。

  以這種不要命的戰法來說,己方的損傷比敵方要來得大,不過仍然如先前預定的阻止了敵軍的行進。

  而且在這段時間中,左右散開的民兵及傭兵隊將敵人封鎖在一個圈子之中了。

  至此,包圍網已經算是完成了。

  作戰可說是完全成功了。

  帕恩深深對卡修出色的作戰感到佩服,如今他也揮著大劍朝敵軍的中央衝了進去。既然敵軍的退路已經斷了,那麼遲早會變成一場亂戰了。

  而只要成為了亂戰,便不容易使用大規模的攻擊魔法。

  (敵人有炎之精靈作為靠山。)

  帕恩一直確信,如果忘了這點將導致敗戰。與史列因與蒂德莉特同行,以及追逐著古代王國魔女卡拉的這一段時間中,他已經對與魔法使的交戰有些心得了。

  「喝!」帕恩很有精神地喊著。

  卡修借他的魔法大劍雖然長但異常輕巧,很輕易地便能夠揮得動。

  被攻擊的戰士舉起了劍試著抵擋,但都無法擋住帕恩的渾身一擊,使得頭部受到了致命傷摔落馬來。

  (下一個!)

  帕恩頭也不回,只集中精神注意前方的情形。

  下個士兵雖然好不容易躲過了帕恩的攻擊,但卻因此拿捏不到距離,無法擋住帕恩的前進。

  而當帕恩正想換下個目標時,剛剛那人的頭已經離開自己的身子飛到了空中。

  因為受到了某人戰斧的一擊。

  「新來的不錯嘛!」那個叫馬許的巨大斧頭男咧嘴笑著,騎馬來到帕恩身邊。「雖然還年輕卻對實戰這麼熟練,看你剛剛的劍法,應該是受過正規的訓練吧?」

  「在打仗時說閒話的話,會連後悔的時間都沒有的。」帕恩也咧著嘴對馬許這麼回答。

  帕恩的下個對手已經拿著盾牌在等他了。帕恩並沒有避開盾牌,反而就像是要攻擊盾牌似地將劍揮了過去。

  這個戰術成功了。對手被這股衝力壓了下去,失去了平衡摔落馬來。

  雖然下面是沙地,不會造成致命的傷害,不過騎兵在戰鬥中落馬是不會完好無傷的。

  視線朝馬許那兒望去時,他持斧隨意揮出的一擊便砍斷了敵人的新月刀,也打碎了他的頭。

  那個戰士就這麼流出了青白的液體倒在馬上。

  馬許作戰時完全有將力道給計算進去。

  (真是了不起!)

  帕恩輕輕用劍尖對馬許打了個招呼。

  (不過其實這種只靠蠻力的打法,在長期戰爭中是不大有利的……)

  「我們就這麼衝入敵陣吧!」

  「這樣反倒比回頭來得安全。」馬許邊這麼說,邊握著戰斧尋找下一個敵人。

  雖然能夠擋住敵軍的來勢,但騎士團也已被攻破第三線,使得卡修不得不親自與敵軍作戰。

  想當然的,親衛隊的騎士們都盡力保護著國王,然而他們卻被一波波過來的敵軍所淹沒,沒有太多餘力掩護國王。

  不過再怎麼看,都不覺得卡修需要別人的掩護。他冷靜地觀察攻過來的敵人動作,幾乎不花半點多餘的力氣便打倒了對手。

  他所握的魔法之劍被陽光照射,散發著白色的光輝,輕易的便能切斷犧牲者的身體。在他有所動作之後,留下的便是許多的敵軍屍體。

  那死神般的劍法不斷摧毀著敵軍,也提升了己方的士氣。

  ※※※

  「看來蠻慘的。」

  娜蒂亞心中的疑惑完全被打散,如今就像是很感動似地觀察著弗雷姆軍的行動。如今敵軍幾乎已經到達了她伸手可及的地方,激烈打鬥發出來的金屬撞擊聲也清晰可聞。

  仔細一看,他們已完全被包圍了。

  其實當時的她已經察覺到敵人擺出了圓弧狀的陣型,然而她卻過於自信自己能夠突破正面的騎士團。

  娜蒂亞的判斷可以說是完全錯誤了。

  隱約可以聽見有人在叫著族長,然而卻無法確認聲音的來源。

  娜蒂亞冷靜地觀察著敵人的包圍網。

  己方所行進的方向,也就是炎之部族面對的方向正後方的部份,似乎是敵軍包圍網最薄的地方,應該是最容易突破的。

  「最弱的方位在我們的後方!鳴鐘通知各部隊!所有人暫時退後,讓守護神的力量幫助我們!」

  隨著娜蒂亞的號令,各處均響起了隆隆鐘聲。

  聽到了這個聲音的炎之部族軍隊,開始試著向後突破弗雷姆軍的包圍。

  「亞茲摩,請出守護神吧!」

  「瞭解。」神官如此回答著。

  即使是在叫他,娜蒂亞也仍然不願意回頭看看這個名為亞茲摩的人。

  「遵守古老的盟約,偉大的守護神,勇猛的火焰之王,請將您的力量借給我們!」

  炎之部族在亂戰中策馬疾行,但敵人的包圍網並沒有那麼容易被突破。

  不過弗雷姆軍這邊也因為亂戰而失去了統制。

  各隊隊長雖然下令追擊要後退的敵人,然而士兵們卻只顧著打倒眼前的敵人,根本不把命令當成一回事。

  或許是認為這場戰爭已經勝券在握,因此才喪失了冷靜的判斷力。

  而這便成為了致命傷。

  雖然竄逃的士兵不算少,但卻因為這些犧牲使得弗雷姆軍的追擊速度被壓了下來,這對娜蒂亞來說算是非常幸運的。

  雖說如此,其實只有弗雷姆傭兵隊中的一些人,在追擊炎之部族中那些落後跟不上的人。那些傭兵似乎都是難纏角色,炎之部族在他們面前仍佔下風。

  但是他們卻與弗雷姆軍的主力保持了相當的距離。

  看到敵軍殘虐地殺害逃走的士兵,娜蒂亞的身子因為憤怒而顫抖。

  「亞茲摩,快把他們全殺了!」娜蒂亞大聲叫著。

  弗雷姆軍殲滅了逃竄的敵軍之後,終於展開了追擊的行動。

  而在這時,面前開始浮出了一個個火紅的物體。

  是沙羅曼蛇。

  看到了沙羅曼蛇的弗雷姆軍開始起了動搖,也因此追擊的速度又落了下來。

  「不要怕!一口氣攻過去!」一旁響起了卡修的命令。

  他對己方晚一步追擊感到極度焦躁,軍隊無法隨心所欲地指示是非常令人著急的。

  他策馬來到軍隊的最前面,並且朝著逐漸成形的炎之精靈衝了過去。

  魔法之劍一閃,便斬斷了一隻沙羅曼蛇的身體。

  但是其他士兵的武器並不是魔法之劍,無法傷精靈一分一毫。

  結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沙羅曼蛇成形,而這也成了致命的原因。沙羅曼蛇化成了實體之後,便張開了嘴,猛然噴出了灼熱的火焰。

  走在前面的人一個個受到了火焰的洗禮而摔下馬來。卡修背後雖然也被其中一隻傷到,但當他發現之後,便迅速地操縱著馬繞到它的旁邊,一擊將它給消滅了。

  但是,他的身邊又開始有好幾隻新的沙羅曼蛇成形。

  「真的來不及了嗎?」卡修緊咬著牙關。看來己方已經完全陷入了混亂,很明顯地只顧著逃命。

  逼不得已!雖然眼見傭兵隊已經有一隊已經衝入敵陣,但是再這麼勉強突擊下去的話,只會徒增被害的人數而已。

  卡修策馬全速回到了本陣中。他的身邊雖然飛過了數條火焰,幸運的是火焰都沒有打中他。

  不過背上仍感到刺痛。大概是被灼傷了,剛剛應該沒有完全躲過第二隻沙羅曼蛇的攻擊。

  夏達姆臉色蒼白地出來迎接回來的卡修國王。

  「請千萬不要太勉強自己,我的壽命差點就縮短了。」

  「就如之前所擔心的,因為不習慣魔法戰,使得我們的行動變慢了。」卡修後悔地說著。「真希望我們也有這樣的魔法使。」

  回頭注意背後的沙羅曼蛇時,它們忽然消失一陣子,然後在更近的地方實體化了。

  「大概贏不了了。」夏達姆靠了過來輕聲說著。

  「我們已經輸了。」卡修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就在這時,遠方再度響起了悲鳴。戰場的正中央出現了一大團火焰,並漸漸形成了巨人的形態。

  (是伊夫利特嗎!)

  看到這情景的卡修反射性地大喊:「全軍後退!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全速往佈雷德方向!不准有任何小動作,只准朝正後方直線前進!」

  想到那些勇敢前進但即將犧牲的傭兵隊戰士,卡修就感到錐心般的痛楚。然而若在這時去幫助他們的話,己方將會遭到致命的打擊。

  卡修回過頭來,望了他們最後一眼。

  在他看到帕恩也在其中時,他不禁感到愕然。

  (帕恩……)

  「卡修陛下,請趕快跟上!」夏達姆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自己必須在前面帶領大家整齊地撤退,卡修非常瞭解這一點。

  (對不起……)

  悔恨的感覺包圍著他,然而如今能改變帕恩命運的,也只有帕恩自己了。

  (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活下來!)

  卡修的心中如此呼喚著帕恩。

  這心中的呼喚就像是最後的祈禱。

  Ⅲ

  如今的帕恩詛咒著自己沒有看清大局。

  「必須要不斷地注意周圍的情形。判斷整個大勢朝向哪一邊是很重要的。」回想起與馬莫決戰時卡修所說的,然而一切卻太遲了,帕恩下了錯誤的判斷。

  為了避免敵軍退後重整態勢,帕恩等人策馬追擊竄逃的敵軍。然而善於亂戰的沙漠之民,卻由於不適應有魔法介入的戰鬥,使得他們完全失去了追擊的時機。

  看來己方的軍隊已經撤退了。

  這個判斷是正確無誤的,畢竟敵人的魔法已經完成了,若是在這麼待在戰場上的話,只會徒增犧牲者而已。

  反正只是個傭兵隊,就算有不得已而犧牲他們的想法也不為過,何況傭兵的工作本來就是如此,沒有人有資格發出怨言。

  (如果是瓦利斯的聖騎士的話,大概也會想要為了掩護己方而犧牲吧。)

  然而現在的帕恩不能死,他還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他必須救出伍德傑克,使卡拉永遠消失在羅德斯島上。

  何況還有——他腦海裡浮出了一張臉,以孤單的眼神注視著他的妖精女孩。

  (蒂朵……)

  帕恩朝著氣喘如牛地揮動戰斧的馬許那兒過去。

  「你們趕快就這麼散開逃走吧,運氣好的應該就可以逃得掉的。敵方是不會為了追這幾個人而散開軍勢的,你趕快邊跑邊通知其他人吧。」

  「說得也是,就這麼死了的話有多少錢也沒用。真是的,這個國王也蠻脫線的嘛,先跟其他人說好怕魔法的話打不贏就跑不是很好嗎。」

  帕恩雖認同這種想法,但是魔法這種東西,耳聞與親眼所見的恐怖程度是差很多的。

  如果是聖騎士團的話,應該是不會畏懼魔法的。他們之中有能夠使用法利斯神聖魔法的司祭級人物,而且對他們而言,為正義而死是非常名譽的,因此即使是知道絕對打不贏對手,他們也不會有畏縮的表現。

  「現在再這麼說也是無濟於事的。不過剛剛說的就拜託你了,對傭兵而言,是沒有寧死不屈這種事的。——運氣好的話,我們會在佈雷德再會的。」

  「嗯,到那時候,我會請你好好喝兩杯的!」

  「就這麼約定囉!」

  兩人以眼神道別之後,便朝兩邊散開了。

  「傭兵隊的各位,大家退後!趕快成四散陣形逃開!只要還有一口氣就騎馬狂奔,請你們相信法利斯的守護!」帕恩如此吆喝之後,便衝出了這個戰場。

  而且他選擇了敵陣中較厚的方向,因為他希望其他人能選擇其他包圍網較薄的地方。如果不散開的話,就失去逃走的意義了。

  (相信法利斯的守護是嗎……)

  真是陳腐的台詞。何況法利斯這個名字,是絕對不會用在撤退時的。

  帕恩到現在才開始察覺,他並不是真的打從心底相信法利斯。他所相信的,是好友埃特那溫柔又堅強的心,以及深思熟慮的信念。

  如果他相信能夠拯救他人的話,他在必要的時候也會說謊,然而這卻違反了法利斯神殿所定的規條。

  「神祇會看我們的內心而已。即使是再光明正大的行動,但只要心是扭曲的絕對不會被承認。反過來說只要相信自己的確是在做好事,即使行為上違反了神殿的信條,但神絕對不會因此而捨棄你的。」埃特曾經對帕恩如此說過。

  那是在帕恩正為了關於父親鐵西歐斯的不好傳聞而煩惱的時候。

  當然的,聖騎士所擁有的勇氣是千真萬確的,他們為了法利斯所定的正義而戰,並且為此而犧牲了性命。

  (現在的我無法這麼做。)帕恩心裡這麼想著。

  帕恩一直到現在,都在思考著自己是否是個聖騎士。

  如今,他已經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了。即使口中唱著法利斯之名,也未必能學到其中的精髓。如今的自己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而戰的,並不是為了法利斯的正義。

  他很少刻意去攻擊敵人,只顧著一直線地向前衝去。前面雖然還有一個部隊,但是只要突破了的話,眼前就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只要小心地躲在沙丘後面行動的話,是很有可能逃脫的。

  在這時,眼前的集團中有個戰士走向前來。

  帕恩看清對方之後,不禁吸了一口氣。

  對方是一位女性。

  ※※※

  娜蒂亞在一旁觀看敵方的傭兵時,對於其中一個手持大劍的戰士一直有種奇妙的感覺。他刻意揚起砂塵,巧妙的操縱馬匹並揮動大劍。看來擁有相當的經驗,劍法也似乎受過正統的訓練。

  他的戰鬥方式跟其他傭兵可說是完全不同,可以用沒有邪念來比方。常常會注意週遭的情形,並細心地避免同伴之間出現犧牲者。

  而且當他命令同伴撤退,並朝著這邊衝過來時,他的確喊著法利斯之名。

  這並不是傭兵會唱的名字。

  傭兵中有相信戰鬥之神的,也有祈求幸運以及金錢而信仰商賈之神恰薩的。然而絕對不會有法利斯的信者,傭兵這個職業很明顯是與法利斯所定的正義背道而馳的。

  還有他所拿的那把大劍!

  從劍刃上散發著魔法的光輝,混合著日光的反射不斷放出了耀眼的白光。區區一個傭兵是不可能擁有魔法之劍的。

  「那個人是瓦利斯的聖騎士?」娜蒂亞下了這樣的判斷。

  瓦利斯的騎士也加入了這場戰爭。

  這是絕對不能忽視的。因此當這個男的朝自己這兒衝過來時,娜蒂亞也反射性地策馬前進。

  幾乎可以說是被對方迷惑了般。

  他甚至無視於旁人的阻止。

  親衛隊中有人試著擋住娜蒂亞的去路。

  但他們都被娜蒂亞大叫「滾開!」,結果她還是來到了帕恩面前。

  「這是一對一的戰鬥,其他人絕對不准出手!」娜蒂亞如此高聲宣言著。

  並且拔出了愛用的新月刀,握緊了精心設計的半圓形盾牌。

  娜蒂亞從小便接受了劍法訓練。她的父親總是說率領沙漠之民的人不能不強,因此對她施予嚴苛的訓練。她的身體留下了許多那時所留下來的刀傷,而這些疤痕如今也明顯地殘留在她身上。

  「那位戰士!我是炎之部族族長娜蒂亞,與我一決勝負吧!」

  帕恩愕然看著走到面前的敵方女性。

  對方希望能與他進行單挑。

  「為什麼?」帕恩不自覺地叫了出來,但是如果相信她會放自己一馬的話就太幼稚了。

  如果答應了這場決戰,那他將沒有逃走的時間。

  而且對方還是炎之部族的族長,如果打贏了,那麼其他人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但是如果打輸了,那麼他的人生當然就落幕了。

  如今的帕恩已經沒有生路了。

  (蒂朵,對不起……)

  他將兩手置於胸前,將大劍豎在面前,行了正式的決鬥之禮。

  這是他在聖騎士團時最先被教導的禮儀。

  即使是女的,但也是敵人的族長,並不是個泛泛之輩。無論是身體的動作、武器的使用,舉手投足都使帕恩的內心產生了警戒。

  (果然是瓦利斯的聖騎士!)

  對對方回了禮之後,娜蒂亞便策馬向右。而帕恩則夾緊馬腹固定住自己的身體,與對手保持著間距。

  (我會對女性出手嗎?)

  帕恩如此問著自己。

  老實說他並沒有自信,他甚至不願意蒂德莉特出現在戰場中,他如今仍然有著女性應該待在家裡做個賢妻良母的古老偏見,至少在亞拉尼亞的農村中便是如此,而瓦利斯也是不會對女性授與騎士勳章的。

  兩人就這麼斜斜地對峙著。

  帕恩從右邊朝對手的武器放出了第一擊,只要能擊中那把細細的新月刀,應該就可以輕易地粉碎掉的。

  可是當對手接下了這一擊之後,便巧妙地將劍反轉,完全化解了帕恩的力道。

  而帕恩為了不使自己的架式崩潰,用劍大大地畫了個半圓調整好了架式。

  在這個空檔,敵方雖趁機接近過來,但帕恩也向左移動保持了間距。只要能掌握距離的話,便能夠看清新月刀的攻勢。

  對手的新月刀在這時揮了過來。

  帕恩側過上半身躲過攻擊,並將大劍橫砍過去作為牽制,避免敵人順勢揮出第二擊。

  娜蒂亞則是屈著身子,以半圓盾接下了這一擊。

  因此帕恩能夠不疾不徐地收回劍,並且獲得了先制權。

  但對手卻配合著帕恩收劍的動作將間距拉近了。

  對方的戰法顯示她非常瞭解長武器的優缺點。

  帕恩很快地判斷來不及向後退開了,因此反而自己衝向前,希望能掌握敵人出手之前的時間。

  兩匹馬瞬間相撞,對方的劍也陷入了帕恩的肩甲裡。

  硬皮製的肩甲輕易地被劃開,頓時帕恩感到肩上一股痛楚,不過傷本身並沒有非常嚴重。

  無視於娜蒂亞以盾牌企圖擋下帕恩,帕恩在自己的馬倒下時順勢朝對方撞了過去。手上的大劍很偶然地劃到了對手的左腕,不過似乎沒什麼大礙。

  在這時,帕恩的眼前忽然變得一片漆黑。

  綁住她頭髮的銀環飛了出來,她的長髮也因此從頭巾中放了下來。

  失去平衡的娜蒂亞從馬上摔了下來。

  雖然地上的砂成了緩衝,但背上仍受到了衝擊而無法呼吸,使得她不停地喘著。

  同樣失去平衡的帕恩落到了她身上,帕恩巧妙地利用這個狀況,撲到了她的身上。

  落下時帕恩的腳受到了衝擊使他皺緊了眉頭,但他忍住了痛楚從腰上拔出了短劍。

  帕恩就這麼騎坐在還在喘息的娜蒂亞身上,並將短劍架在她的喉頭。

  帕恩肩上的血也滴到了她白色的衣服上擴散開來。

  「看來……是我贏了。」帕恩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

  而娜蒂亞也抬起了臉瞪著他。

  黑色的眼眸令人感覺如豹一般。曬黑的肌膚上是漆黑如絹絲般的頭髮,而沙漠中細緻的白砂,就像是星星般在她的臉上閃爍著。

  真是漂亮,帕恩很直接的這麼想。

  跟宮廷婦人優雅的美完全不同。

  也不是蒂德莉特那種殘留著少女影子的清純之美。

  是一種隱藏著知性與堅強意志的野性之美。

  就像是令人感受到火焰的激烈感情一般。

  「看來是我輸了,要殺了我,還是要把我當作人質逃回佈雷德?」

  雖然這麼說著,但是呼吸似乎還沒調整過來。

  帕恩陷入了迷惑。雖然現在很輕易地便可以殺了她,但帕恩卻下不了手。

  不,在和她交戰的時候,或許可以趁隙打倒她,但是在勝負已分的現在,帕恩已經沒這個心情了。

  「果然還是下不了手嗎,瓦利斯的騎士!」

  趁著帕恩一瞬間的猶豫,娜蒂亞的腳踢了上來。

  帕恩的後頭部挨了這一擊滾到了前方。

  短劍劃過了娜蒂亞的肌膚,留下了一條血絲,幸好帕恩及時收起了短劍,因此只造成了輕微的傷痕。

  「這樣太危險了!」

  雖然這句話對自己而言蠻奇怪的,不過也想不出更好的詞了。娜蒂亞一個翻轉,在起身時順勢拔出了腰上波狀的短劍,朝帕恩的方向跑了過來。

  「勝負早就已經分出來了!」帕恩雖知道沒有用但仍這麼說著,並且注意著對手手中的短劍。

  就是在這個時候。

  帕恩的背上燃燒了起來,他著實挨了沙羅曼蛇的火焰。

  在他咬牙忍耐這個痛楚時,娜蒂亞的短劍逼近了過來。

  雖然想要躲開,但全身的神經就像是被燒斷似地無法動彈。

  帕恩似乎聽見了她大叫著「亞茲摩!」。現在的他因為背上的灼痛而漸漸失去了意識,帕恩反而覺得這是一種解脫。

  (這樣痛苦就只會感到一次了。)

  這是帕恩對感覺不到短劍痛楚的解釋。

  在漸漸稀薄的意識中,浮現出了蒂德莉特淚流滿面的臉龐,但是隨即又消失了。

  之後,帕恩的意識便被封閉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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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救出

  Ⅰ

  卡修國王敗北。

  當這個消息傳遍希魯特時,他們就像是失去了最後的希望,落入了絕望的深淵。

  而另一方面,回到佈雷德的卡修軍的撤退行動是極為緩慢的,戰敗的通知似乎已經不需要迅速傳回去了。

  雖然這場戰鬥輸了,但是弗雷姆軍並沒有太大的損失,只有一部份的騎士隊以及傭兵隊的被害比較嚴重,這是由於卡修英勇的決定,在犧牲者增加之前便撤退所導致的。

  然而輸了就是輸了,回到佈雷德的士兵均是臉色凝重,沒有人因為平安歸來而喜悅。

  守護神伊夫利特已經確定正守護著炎之部族了,這可說是一個極為衝擊的事實。

  被稱為風之部族守護神的珍雖然早已被卡修國王所解放,但是並不表示守護神就會對他們伸出援手。而另一方面伊夫利特就這麼挾著古代王國亦無法傷之分毫的傳說,確實地一步步朝弗雷姆攻來。

  ※※※

  「可惡,真是氣死人了!」卡修怒吼著將脫下來的鎧甲扔到王城的地上。

  發出了刺耳的聲音,一旁的侍者也嚇得動也不動,卡修很難得地表現出了坐立不安的樣子。除了戰敗的事實之外,敵人的炎之精靈比想像中還要棘手,以及不得不拋棄帕恩所帶領的傭兵隊等,都不斷地刺著他的心。

  在會議之間聽取戰況報告時,他仍然無法隱藏住自己低落的心情。

  「請不要如此自責啊。聽說由於卡修陛下的英明決策使得我方的被害減到了最小,因此並不表示現在我們已經走到絕路了。目前我們還有他們兩倍以上的兵力,要守住這個佈雷德還是綽綽有餘的。」

  穆哈爾德長老如此安慰著卡修。

  「長老,這一點我知道。我只是在想當時應該要多告訴部下一些與魔法對戰的方法。如果在敵人退後時我們能夠追上去的話,那麼勝利一定是我們的。可是大家卻熱衷於殲滅來不及退後而四處竄逃的士兵,而失去了追擊的機會,這根本就是強盜的作風啊。」

  「我們是沒有所謂的騎士道精神的。」夏達姆像是漠不關心般說著。

  卡修極少像這樣子將感情給爆發出來。然而卡修也只是個普通的人,也會有無法壓抑感情的時候。沙漠之民並不是特別討厭這種任感情發洩的人,雖然感情用事是必須要避免的,但是比起那些看不見內心的人,這種人倒是可信任得多了。

  「沙漠部族是跟騎士道無緣的,這一點我當然知道。」卡修將語氣控制得和緩些對夏達姆說著。「畢竟我們是自由的部族。但是這在戰爭中將會是致命的原因。如果我們能夠進行組織戰的訓練的話,就不會對帕恩,不對是傭兵隊見死不救了。」

  「事實的確是如此。」夏達姆平然地說著。「連傭兵隊都比我們能夠判斷狀況並進行集團行動,這的確是蠻丟臉的事情。希望能由我來教導他們組織戰的方法。這畢竟是在實戰中才學得會的,所以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在我的兵法中也是認為實戰才能學得經驗。傭兵們體驗過各式各樣的戰爭。小規模的戰鬥、大規模的戰爭、在平野的戰鬥、在山嶽的戰鬥,另外當然也面對過敵人是魔法師的情形。所以要僱用傭兵才需要那麼多的經費。然而傭兵終究是傭兵,可能會因為錢而倒戈也不一定,因此到最後都還能信賴的,還是只有自己的騎士團以及平民軍而已。」

  「是的。現在我們馬上就開始研究對抗魔法的戰術並加以訓練。我不期望要有什麼明顯的成果,不過有總比沒有來得好,至少將來不會因此而後悔。」

  夏達姆還是跟平常一樣的語氣,雖然他並不是不憤怒,但總覺得他是故意這樣子的。卡修留下「交給你了」這句話之後,便離開了會議室。

  這場軍事會議中已經決定了大部分的事項了。

  第一就是鞏固佈雷德,等待敵人進軍前來攻擊,而戰火將在城中點燃,這是為了引發亂戰,並利用城中的狹窄街道而決定的。

  也因此在各地貼出了佈告,通知市民作好隨時逃離這兒的準備,同時也頒布了徹底禁止用火的命令。雖然佈告貼出去之後有不少人開始動搖,但卡修認為這樣總是比市民被捲入戰爭而犧牲來得好。

  走在王城走廊的卡修從來都沒想過,自己腳步聲竟會如此地空虛。帕恩的死對他來說可是比想像中還大的損失。

  在卡修第一次看到帕恩的時候,便對他率真的個性抱有好感。這個年輕人在命運給予的考驗下急速成長,如今已經成為極想招攬的部下,不,應該是同伴才對。

  然而這個願望已經永遠無法實現了。

  令人諷刺的是,這是因為只有帕恩在希魯特之戰中做了正確的決定。

  就在這時,卡修察覺到有人跟來的腳步聲而回頭,只見夏達姆迅速地朝他跑了過來。大概是在卡修離開之後,將會議做了個簡單的收尾就離開了的樣子。

  卡修站在原地,等待著他所信賴的傭兵隊長過來。

  「國王陛下,我忘了有一件一定要通知您的事情。」

  夏達姆來到他身邊後,偷偷觀察著卡修的心情是否比較好之後,隨即又將頭低了下來。

  「不用多禮。另外,很抱歉剛剛在眾人面前如此浮躁。」

  「是因為失去了那把魔法大劍吧?這實在是件很可惜的事情。」

  「怎麼可能,我是不會執著於那種東西上的。我是因為失去了那個適合我將那把劍借他的人而已。」

  「哈哈,這我知道,我就想是這麼一回事。當陛下有高昂的情緒表現時,一定是因為自己所在意的人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像是叫我留守而前往瓦利斯的時候一樣,離開的時候真像是風一樣快,而且還老是不回來呢。」

  「你還真敢說啊。不過我蠻後悔那時候的舉動的。不管是有什麼理由,身為國王應該是以自己的國家為重的。所以我覺得對身為國王的我來說,我的行為已經完全失格了。在那時我回來的時候啊,我早就做好了被你砍頭的準備呢。」

  夏達姆馬上笑了出來。

  「的確是這麼一回事喔。不過我們的國王還是非常受到民眾景仰的,只要您不忘記這一點,我們所有人都會跟著陛下出生入死的。不談這些,關於那個您把那把大劍借他的人——記得是叫帕恩吧,我們獲得了一些關於他的情報……」

  卡修的表情馬上變得異常正經,所有動作也停止了,等待著夏達姆繼續說下去。

  「原來如此,您對這件事情還真是耿耿於懷。雖說是情報,不過也只是我手下傭兵說的。其實那個叫帕恩的男人,或許還活著也說不定。」

  「這是真的嗎?」

  「我並沒有親眼看見,因此不能說完全肯定。不過據某個傭兵所說,他跟娜蒂亞作一對一決戰時被炎之魔法從背後打倒,然後便被他們用馬給載走了。這個人說他不覺得他們會將敵方的死者用馬給載回去,因此他還活著的可能性相當的高。」

  卡修就這麼動也不動,仔細地在心中檢討夏達姆所說的一字一句。那個傭兵應該沒有說謊,因為撒這種謊對他根本沒有好處。另外他也不覺得這個傭兵的判斷是錯的。不提己方的屍體,他們是不可能將一個敵人,何況還是傭兵特別用馬給載走的。

  他並不知道為何娜蒂亞要把帕恩帶走,不過帕恩很明顯的是個特別的存在。只要有眼睛的人,大概都看得出來他所持的大劍是帶有魔力的。

  聽說這個叫娜蒂亞的女族長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

  在卡修聽到這位新族長將侍奉前任族長的暗黑神司祭全部驅逐時,便認為終於可以將兩部族之間長期的爭執劃上了終止符,而派出了休戰的使者。

  然而這只是卡修身為外來人的天真判斷。最後他因此而體認到兩者之間那道無法抹滅的傷痕,並且也無法再恢復之前征討他們的那份冷酷。

  如今他們和新的力量一起反擊回來,則完全是他的誤算……

  「原來如此,這的確是件好消息,我得趕快去通知那個妖精女孩。那個女孩現在就像是失去了靈魂的空殼似的,聽到了這個消息一定會恢復心情的。」

  (不過會恢復的應該不只是妖精女孩吧。)

  夏達姆看著早已無視於他迅速前進的卡修,心裡這麼想著並跟了上去。

  ※※※

  「您說的是真的嗎?!」蒂德莉特從客房的床上站了起來注視著卡修。

  「或許也只是空歡喜一場。不過比起確認死去,這個消息應該是非常好的。本來我很想要親自去救他的,不過站在一國之主的立場上還是不大方便。」

  卡修進入這個房間時,幾乎以為這位妖精女孩已經死了似地。那時的蒂德莉特就是這麼的沒有存在感,她就像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空洞地張著雙眼坐在床上。

  但現在的她已恢復為一位充滿永遠生命的妖精,全身充滿了朝氣,舉手投足也充滿了躍動感。

  「這件事我不希望勞駕陛下,既然知道帕恩還活著,就算是賭上我的生命也要將他救回來。」

  「我不知道跟妖精的壽命比起來,帕恩的生命價值有多少。不過千萬不要勉強,我會在傭兵隊中出特別報酬來募集一些同伴,就讓他們助你一臂之力吧。」

  看到了蒂德莉特開朗的模樣,卡修感覺到了一股心中陰霾一掃而光的滿足感。

  「我很感激陛下的好意,不過一個人行動比較不容易被敵人發現,所以還是由我自己想辦法好了。」

  蒂德莉特似乎想要趕快結束這番對話。看來只要卡修一離開這兒,她就會飛到城外似的。

  「哎,其實也不要這麼說嘛。其實傭兵隊中希望能請假去救他的還真不少喔。何況傭兵中經驗老到的人不在少數,帶他們走一定用得上的。反正他們也當過冒險家,應該早就習慣隱密行動了,絕對不會礙手礙腳的。」

  夏達姆忽然出現在一旁,蒂德莉特與卡修同時回過頭來看著他。

  無視於兩人詫異的表情,夏達姆繼續平靜地說著。

  「喔,我剛剛忘了說,事實上傭兵隊中有不少人都是因為他才活著回來的,其中一人就有看著他冒著危險到最後。那個男的說,帕恩那個男的叫傭兵隊的人趕快撤退之後,好像便用自己當誘餌去跟女族長進行決鬥的樣子……反正就是因此敵人才失去了追擊傭兵隊的時機,因此有不少傭兵都撿回一條命了。」

  「笨蛋……」聽到這席話的蒂德莉特反射地以妖精語說著。

  (到現在都還有這種聖騎士的劣根性啊。)

  蒂德莉特已經不知道跟帕恩說過幾次了,千萬不要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不用為了得到其他傭兵的崇拜而做這種事等等。也就是因為帕恩這種個性,才使她永遠無法不擔心他。

  「這個男的真是了不起,真是聖騎士的借鏡啊!」

  雖然卡修像是很感動般如此說著,但是心中總不免責備他那過於誇張的自我犧牲的精神。

  「志願的傭兵大概有十個,不過明顯的過多了一些。我選了三個很有能耐的。本來傭兵都是為了錢才會行動的,有這種情形都是因為帕恩的品德吧,他幾乎都可以代替我來擔任傭兵隊長了。」

  「我問過他要不要擔任騎士隊長卻被回絕了。傭兵隊司令官這個職位大概也無法打動他吧。」

  蒂德莉特似乎再也等不下去了,她拿起了床邊的細身劍掛在腰上。

  「要走了嗎,我會衷心祈禱你們成功的。」卡修將手放在蒂德莉特的肩膀上。

  「那當然,妖精族是絕對不會捨棄自己所認同的人的。」

  蒂德莉特屬於高等妖精族,她所出生的地方是超越這個世界的時間與空間的。

  這個地方叫做妖精界,是介於精靈的精靈界與人類的物質界之間的世界。

  這與被物質界束縛而無法回到妖精界的一般妖精族是有著非常大的不同。不過也因此,一般妖精族在物質界所得到的知識是跟他們無緣的。

  蒂德莉特就是想要瞭解這些才離開了妖精界,來到了這個物質界。她想在這兒瞭解更多東西。在遇見帕恩與吉姆等人時,她甚至已經捨去了身為妖精族的那股優越感,特別是帕恩,或許他就是她所要得到的答案,就像是真實之樹的一片葉子般。

  對於緩慢但確實邁向毀滅之路的高等妖精族來說,蒂德莉特覺得這或許是一個拯救他們的最好答案。

  她不能就這樣失去這個答案。

  (我相信帕恩的生命力,所以帕恩他一定還活著!)

  蒂德莉特暗暗發誓,只要帕恩還活著,她絕對不會放棄的。

  ※※※

  將蒂德莉特介紹給這三個傭兵時,他們都顯得十分驚訝。

  或許是沒聽帕恩說過關於她的事情,聽過詳情之後他們出現了有點想開玩笑的表情。畢竟傭兵就是這個樣子。

  「看來要救他這件事蠻白爛的。」其中一個傭兵迪尼將手放在頭後咧嘴笑著。

  「你在難過自己不夠帥嗎?那你還是去換張臉吧,戰場裡每一個死人的都嘛比你好看。」

  邊這麼說低下頭的男子叫做修德,跟迪尼是合作已久的夥伴。

  金色的長髮就像是宮廷婦人般微微捲起,長相也是非常的秀氣。

  「怕女人的你還敢這麼說?!」迪尼生氣地叫了出來。

  這麼說來,修德站在離蒂德莉特最遠的地方。之前蒂德莉特一接近他便特意的遠離開來,本來蒂德莉特因此而有些不愉快,聽到迪尼所說的才恢復了心情。

  有這麼吸引女性的外貌竟然怕女人真是不可思議,看來一定是有著極不愉快的過去才對。

  修德的武器是把雙手使用的細劍,劍尖就像是針一般銳利。這把堅固的細劍對付堅硬的金屬鎧甲也具有足夠的貫穿力,與蒂德莉特的細身劍比起來雖不大優雅,卻是把極具殺傷力的實戰用武器。

  而他的夥伴迪尼,他的外貌即使是要說客套話也難以說起,那向後剃的頭只會令人感到一陣不快。如今的迪尼面無表情,發出銳利視線的一雙眼睛,就像是在估價般地觀察著蒂德莉特。

  他兩側腰間各掛著一把小劍,背在肩上的皮帶上插著六把匕首。原本就不高的他總是弓著背走路,看起來就像是侏儒似地,然而他的動作卻是迅速得令人看不清。

  另一個巨漢就是自稱看到帕恩決鬥到結束的人,名字叫做馬許。他像是有些害羞似地對蒂德莉特笑著,並伸出了雙手打招呼。

  「那小子的嗜好還真奇怪啊!」聽到他的第一句話蒂德莉特不禁臉色一沉,不過他似乎並沒有惡意。

  除了那條纏在身上的皮帶之外,上半身就剩下了隆隆的肌肉。

  他將兩刃戰斧背在背上的樣子,雖然說體型差了不少,卻不自覺地聯想起了吉姆。

  「好啦,反正就咱們這個組合要去救那位老哥啦,這位妖精小姐不要礙手礙腳就好,其他的就交給我們來吧!」

  聽到馬許這番話,蒂德莉特再度湧上了一股憤怒。反正對他們來說,自己就像是個小孩般不可靠。

  「對我來說,你們不要礙手礙腳才是真的喔,像你這種體格啊,一離開佈雷德一定會引起眾人側目的。」

  「一點沒錯!」修德偷偷地笑著。「這位妖精小姐大概能與精靈交談吧,那麼最能夠信賴的應該就是她羅。」

  「能夠使用精靈魔法是嗎?」迪尼看著同伴的臉驚訝地說著。「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這樣就可以跟黑妖精一樣使用隱身的魔法了,這樣可就方便多了。」

  蒂德莉特馬上提出了抗議,希望不要把她跟黑妖精混為一談。

  「她能夠使用魔法?對我來說啊,我還以為魔法使就只有那種拿著枴杖的瘦弱男人呢。看來以後跟耳朵尖尖的人對打時要小心點了。」

  「應該是沒有機會跟妖精族打的,妖精族對現在羅德斯島的混亂根本漠不關心。」

  修德對馬許這麼說後,便提議準備開始行動。

  現在太陽已經下山,四周都被黑暗籠罩著。四人各自騎著馬經過吊橋,進入了佈雷德的市鎮裡。

  現在已經沒有人外出了,另外由於禁止用火,每一戶都沒有燈光。

  在這個像是死城一樣的寂靜城鎮中,蒂德莉特與三個傭兵靜靜地前進著。

  「要潛入被佔領的街道實在是太費力氣了,我們應該要擬定一些策略。」

  在蒂德莉特後面的馬許這麼說著。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就可以藉助精靈的力量輕易進入了,不過現在我不能對你們全員使用隱身的魔法,這樣會看不到彼此而造成混亂的。」蒂德莉特回頭這麼說著。

  這個男的該不會是要正面殺進去吧?

  「我覺得可以利用流經希魯特的下水道。希魯特有從砂之河挖掘運河將河水導入,雖然通路有鐵欄擋住,不過只要拿掉一根就可以讓人通行,只不過馬許是例外就是了。」

  「你竟然連這種事都知道啊。」馬許十分感動地說著。

  蒂德莉特也覺得這個男人蠻靠得住的。

  「其實我原本也做過希魯特的守備隊啦……」修德謙虛地說著。

  月光照在他的金色卷髮上反射出了神秘的光芒,他的確有本錢被稱為美男子。

  (就像是妖精族似的。)

  蒂德莉特不禁這麼想著。

  「哼,這有什麼值得誇耀的,反正一定是為了防止敵人包圍所以自己偷偷動手腳的吧!」不知何時走在前方的迪尼邊這麼說,一邊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這有什麼不對的?」修德很不高興地說著。

  蒂德莉特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原來傭兵中也有各式各樣的人在。

  「不要被傭兵隊長知道就好了。不過這倒是個相當好的情報喔,我們繞著希魯特朝運河前進吧,從那兒的河底潛入的話一定不會被敵人發現的。」

  「等、等一下!我可不會游泳啊!」馬許可憐地說著。「我可是在摩斯出生的啊!」

  「不會游泳也沒關係,我保證你不會被淹死的。」蒂德莉特調皮地偷笑著,朝向是要哭出來似的馬許眨了眨眼睛。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蒂德莉特無視於馬許的詢問,在腦海中組織著她自認是名案的作戰。雖說不是故意的,不過她倒想讓這個出言不遜的男的吃一點苦頭。

  Ⅱ

  法利斯神殿的大鐘,一聲又一聲地響著。

  國王法恩的葬禮正莊重肅靜地進行。兩三天以前都還精神抖擻地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他,如今卻已經天人永隔了。

  出席人士的神情也與平常完全不同。

  宮廷魔術師艾魯姆以及近衛隊長雷歐尼斯也已不在這世上了,瓦利斯主要的武官都在那場激烈的戰爭中犧牲了生命,騎士團的人數比起大戰之前也減至了十分之一以下。

  帕恩是唯一看見法恩王最後一面的騎士。由於親衛隊的騎士全員戰死,因此他接下了守護國王遺體的任務。

  菲安娜公主紅腫的眼眶含著淚水,走在行列的最前方。

  看著她無言行進的身影,帕恩不禁感到有些自責。

  鐘聲再度響起,似乎永遠沒有停止的時候。

  不過聲音似乎是從腦海中傳出來的,帕恩不禁抱著頭坐了下來。

  四周的風景隨即變得模糊,並漸漸被黑暗所籠罩。

  恢復了視線之後,映在帕恩眼前的是石製的天花板以及吊燈的光。

  意識也逐漸的清醒,隨之而來的是背上傳來的激痛。

  帕恩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撥掉被子坐了起來,並且激烈地喘息著。

  之前的記憶也逐漸甦醒了。

  (我跟敵方的女族長進行決鬥,雖然後來是我贏了,不過我的背後遭到沙羅曼蛇的火焰攻擊,然後短劍就向我刺來……)

  帕恩看著自己的身體,赤裸的上半身包著一層層的繃帶,但是胸前或腹部並沒有傷口,痛覺都是從背後傳來的。包住傷口的繃帶下面還敷著消毒綿,這是之前所受的傷。

  帕恩大致理解了目前的狀況之後,便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這兒是間狹窄的房間。除了自己所躺的床之外,便只有一張木製的小桌子,上面放了一個玻璃做的水壺。

  「這裡是……」雖然這麼問自己,不過當然是沒有答案的。

  可能的情形有兩種,一個就是被同伴救回來了,另一種就是被敵人俘虜,不過看來第二種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如果不是如此,那麼蒂德莉特一定會在自己身邊,至少也能感覺到她曾來過。既然沒有這種感覺,那麼應該就是被敵軍逮捕而帶到這裡來的。

  「這麼說來,這兒就是希魯特了?」

  他仔細地觀察屋內的情形,窗戶設置在手完全伸不到的地方,並且還加裝了鐵欄桿,唯一的門也是深鎖著,自己很明顯的是被軟禁起來了。

  在這時,門外開始有了動靜。

  「誰在外面!」由於喊得太大聲,背後又痛了起來。

  忍住了痛,帕恩嚴肅地朝門的方向瞪著。聽得到外面有人在走動,不過似乎還留了一個看守在原地。

  當聽到有三四個人的腳步聲走近時,帕恩試著站起身子。

  門打開後,見來了好幾個炎之部族的人,而其中一位就是跟他進行決鬥的娜蒂亞。

  「你的傷怎麼樣了?」

  娜蒂亞的語氣比起在戰場上來得溫和得多。

  身上所穿的也是女用衣物。染成水色的麻布衣服長到了腳跟,長髮也是自然地垂在身後。

  然而她仍是敵人的族長。帕恩謹慎地觀察著她的表情,試著解讀她前來的目的。

  「為、為什麼你要救我?」本來是想好好說的,不知何時語氣卻變了。

  「既然你都能用這種語氣說話了,那麼傷大概是沒問題了,到現在為止你已經睡了整整兩天了。」

  「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你要救我?」

  「你還不瞭解自己了立場嗎?要稍微像個俘虜的樣子才對。」

  娜蒂亞邊這麼說,一邊面向跟隨她前來的士兵命令他們離開。他們雖然變了臉色抗議,但在娜蒂亞再次重複相同的命令之後,也只好乖乖地離開了屋子,並且將門關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部下一離開之後,語氣就變得女性化了。大概是站在族長的立場,使得她在士兵面前刻意使用男性化的語氣吧。

  「帕恩。」

  「原來如此,真是適合聖騎士的名字。」娜蒂亞浮出了意義深刻的微笑看著帕恩的臉。

  「你為什麼知道?」帕恩沒察覺到這是誘導性詢問,驚訝的追問著她。

  「果然如此。」娜蒂亞的表情變得嚴肅。「那麼我倒是要問問身為瓦利斯聖騎士的你,為什麼你會被派到這兒來?現在的瓦利斯連保護自己都力不從心,應該沒有餘力送援軍來弗雷姆。那麼你又為什麼會加入這裡的戰爭?其他還有多少聖騎士被派來了?瓦利斯也想要與我們挑起戰端嗎?」

  帕恩總算瞭解自己被活捉的理由了。

  由於某種原因知道他是聖騎士的娜蒂亞,推測瓦利斯可能已經有所行動——雖然這只是一場誤會。

  「這種問題不需要回答吧?瓦利斯是信仰神聖至高神的國度,當然不會饒恕像你們這樣邪惡的部族。」

  「你在侮辱我的部族?」娜蒂亞的眼中燃起了憤怒,手也握住了腰間的新月刀。

  「侮辱?藉助暗黑神之力的部族難道不邪惡嗎?你們還會將無辜的少女獻給邪神當祭品不是嗎?!」

  「那已經是我父親那一代的事情了,我可不信暗黑神那一套。你沒聽說在我即位當天就驅逐所有暗黑司祭的事情嗎?」

  帕恩曾經聽卡修說過,不過他仍然無法抹去炎之部族與暗黑神有勾結的刻板印象。

  而且帕恩父親的死不能說與炎之部族沒有關係。如果當初他們沒有侵略瓦利斯的話,帕恩之父鐵西歐斯就不會被派去擔任守衛,也不會發生山賊襲擊村莊的事情了。

  總而言之帕恩一直對炎之部族只有不好的印象。

  「我不希望跟瓦利斯有什麼爭執。這場戰爭是我們與風之部族爭奪沙漠居住權的戰爭,我們從來都不希望他國介入這件事情。但是沒想到風之部族竟然從外地找了個像是傭兵的人當國王,踐踏了這場神聖的戰爭。我不能斷言哪邊是正義的一方,畢竟這是神才能決定的,不過我保證在我們打贏這場戰爭之後跟瓦利斯保持友好關係,所以我希望瓦利斯不要干涉這個問題,你們自己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才對。」

  帕恩一直注視著娜蒂亞黑色的眼眸。

  她說的也有一番道理,而且從她的眼睛看得出來她並沒有說謊。夏達姆也說過這場戰爭是兩個部族求生存的戰爭,因此不能夠斷言哪邊是正義,哪邊是邪惡的一方。

  然而卡修陛下仍然必須要跟炎之部族一戰。帕恩很喜歡卡修這個人,如果不是因為伍德傑克的話,在他邀請自己擔任騎士時一定會樂意接受的。

  卡修是為熱愛正義的國王,但是娜蒂亞也不是個壞人。

  「我有能瞭解你所說的。那麼為麼你們不能共存呢?只要兩個部族同心協力耕耘這塊土地的話,一定能突破現在的困境的不是嗎?卡修國王的努力已經得到了成果,而且只要讓生活豐饒了,那麼兩個部族敵對的理由就變成了茶餘飯後閒聊用的傳說而已了。雖然你們五百年前祖先的背叛行為是很卑鄙的,不過這並不表示後代子民都得背負這個罪過——」

  「你說我們的祖先背叛?」娜蒂亞再度湧起了怒意。「真正的背叛者是風之部族才對吧?!他們的祖先才是將守護神封印在魔法之壺的罪魁禍首,我們這兒流傳的傳說才是對的!」

  帕恩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她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說謊,那麼難道是穆哈爾德長老說謊嗎?不,帕恩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大概兩邊的傳說都被扭曲了一些吧,畢竟這只是一個傳說罷了,當然不會有人說自己的壞話的。

  「風之部族的傳說中也說你們是背叛者,我不知道到底是誰對誰錯,不過既然是傳說,那又為什麼要去計較這些呢?」

  「一點也沒錯。」娜蒂亞聽到帕恩的話笑了出來。「傭兵王也跟你說過一樣的話喔。在我驅逐暗黑神的勢力之後他馬上就派了使者過來,說什麼不要計較傳說是真是假,應該要拋棄這些無聊的芥蒂,停止這場戰爭等等。」

  「那為什麼你不接受呢?」帕恩天真地問著。

  「卡修跟你畢竟都是外地人,根本就不清楚沙漠部族的個性。雖然我也是在當族長的時候才知道的,但是在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用理就說得清的。」

  「或許是如此也說不定,畢竟你也是站在一族之長的立場。不過……」

  「我要拜託你的就是!」娜蒂亞打斷了帕恩的話。「希望你將我們的心情轉告給瓦利斯的指導者。你不需要有什麼意見,只要約定將這件事轉告給瓦利斯的指導者知道的話,就這麼讓你回到自己的國家也沒關係。另外那把魔法之劍也會還你。既然你都能夠擁有魔法之劍,那麼你在神聖騎士團之中一定有相當高的地位,菲安娜公主也一定會尊重你的意見的。」

  一瞬間帕恩心中閃過了不正當的念頭。她很明顯地有著相當的誤解,利用這一點他一定可以回到弗雷姆的。

  但是帕恩卻做不到。即使用了卑鄙的手段活了下來,也只會使自己一輩子活在後悔中的。

  「那麼我大概要一直被關在這兒了。」帕恩雖有些受不了自己正直的個性,但也為此感到誇耀。「我的確是個聖騎士,不過也只到去年為止,現在的我只是個受雇於弗雷姆的傭兵,所以我再怎麼說,菲安娜公主大概也是不會接受的吧。」

  「這是什麼意思?」娜蒂亞的眼睛燃起了憤怒。

  「也就是你對我有些誤解了。我是因自己的意志而戰的,決不是為了瓦利斯。只不過到了緊要關頭,你們也應該要有瓦利斯派援軍到弗雷姆的覺悟就是了。」

  這些話並不是假的,帕恩所知道的瓦利斯一定會這麼做的。

  然而現在的瓦利斯非常混亂。之前的戰爭失去了法恩國王,現在也還沒決定繼任人選。雖然聽說菲安娜公主暫時代理王位,但是能夠給予她助言的人也所剩不多了。

  另外騎士與至高神司祭之間的衝突也越演越烈,現在推動並支撐著瓦利斯的便只有對法利斯的信仰而已。但是身為信仰中心的法利斯神殿卻早已忘記了信仰的真義,司祭們只顧著汲取世俗的權力,似乎只是為墮落而出生似地。

  「你竟然敢騙我!」娜蒂亞這次似乎真的生氣了,一邊怒罵一邊抽出了腰間的新月刀。

  「我根本沒有意思騙你,只是你自己誤會了而已。」

  劍都朝著自己了,帕恩也不得不擺出了警戒的架式。他向後退了一步,並將姿勢放低。

  「我不想再聽你說了!本來要把你的頭砍掉也沒關係的,看在決鬥時我欠你一次這回就放過你。不過你別想再戰爭結束前離開這個房間,你可別忘了我根本沒有義務救你這個傭兵!」

  帕恩看到了娜蒂亞近乎逞強的憤怒,不禁覺得其實她還很年輕。仔細看來其實她的年紀應該沒有跟自己差多少。

  帶著憤怒的臉反而增添了一份可愛的感覺,大概是身為女性的那一面表現出來了。帕恩不禁想著,這跟蒂德莉特在跟自己說教的表情其實蠻像的。

  「最後再給你一個忠告,要成為好的指導者可不能光靠努力的。其實就算你不那麼逞強,你的人民也一定會跟隨你的,只希望你能趕快為這個沒有意義的爭執打上和平的休止符。」

  「少給我多管閒事!」

  娜蒂亞拋下了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屋子。

  外面傳來了講話聲,之後腳步聲就逐漸遠離了。

  變成一個人獨處之後,帕恩才感受到了被囚禁的真實感,心中也籠罩著不安。仔細想想,搞不好哪一天就被砍頭了也說不定。

  不過只要想到了娜蒂亞,就變得比較安心了些。只要那個女性擔任族長,便覺得恢復和平並不是不可能的。雖然他不太認同使用炎之精靈的手段,但是將魔法用於戰爭上,其實並不是什麼卑鄙的事情。

  而想到了娜蒂亞與卡修陛下的爭戰,帕恩的心就痛了起來。帕恩聯想到了當年的六英雄,法恩與貝魯特不得不一決死戰的事情,當時在那場戰爭的背後,是灰色之魔女卡拉所操縱的。

  (如果這場戰爭又是你穿針引線的,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然而帕恩卻不覺得這次的戰爭與卡拉有關連。他所知道的卡拉不會直接出手,而是會在整個事情的背後組織好幾重綿密的策略,以達到她真正的目的。

  (卡拉應該不會光明正大的使用魔法,何況還是使用精靈魔法。)

  帕恩壓抑著不安倒在床上。背後的灼傷碰到床板使得帕恩不禁皺起了眉頭,不過還是忍痛閉上了眼睛。或許是睡得太多了,總覺得四肢無力。

  他真想現在來個劍技練習。

  「蒂朵,她一定很擔心吧」帕恩想起了妖精女孩的臉。他第一次想到當她以為自己死掉時會有什麼反應,這麼想著他的心就痛了起來。

  然而他想不出來有什麼方法能告訴她自己還活著。

  現在他想起了史列因,如果在這種時候能使用魔法就太好了。這麼想的同時,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另一張女性的臉。

  「嗯!」

  帕恩霍然坐了起來,他想起自己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對了,我太固執於要找伍德傑克了!」

  在帕恩如此叫著時,房門再度打開了。

  「喔,年輕的戰士,你蠻有精神的嘛。」

  帕恩很直覺地對這個男的聲音有一種厭惡感,他不由得繃緊了身子,手也無意識地伸到了腰間。

  只不過劍當然不在那兒。

  男子諷刺地笑著,並且仔細地打量著帕恩。他雖是沙漠之民,但卻很稀奇地穿著紅色的衣服,連防曬用的頭巾都染成了紅色。膚色雖然很黑,但跟娜蒂亞那泛著光澤的肌膚比起來,卻給人完全不同的印象。另外身子瘦瘦長長的,雖然跟伍德傑克一樣有傷痕,不過似乎是灼傷的痕跡。

  如果是伍德傑克的話應該是刀傷才對。

  帕恩回想起在萊丁碰到的傭兵所說的話,看來這人就是娜蒂亞的輔佐了。卡拉——伍德傑克果然不在這兒,無法壓抑的失望感籠罩住帕恩,不過卻也肯定了帕恩先前的推測。

  男子的右手握著火把,並且以很誇張的方式自稱是炎之部族神官亞茲摩,而帕恩也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找我有什麼事,該說的你們族長都已經說了!」

  帕恩站起身子走到床的另一邊,他感到這個男子放出的邪惡之「氣」,因此盡量試著遠離他。對於長年穿梭在戰場這個修羅場的帕恩來說,已經具備了像是自然能感應到危險的能力了。

  「我不知道族長對你說了些什麼,不過我告訴你,我是這個部族守護神意志的代言人,所以所有事情都是由身為神官的我決定的。」

  男子撇起了嘴角,大概是在笑吧,帕恩第一次看見這麼令人不自在的笑法。

  「你可別以為撿回一條命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守護神所決定的。」

  「守護神?難道不是你的意志嗎?」

  男子的態度及語氣再再挑撥著帕恩,帕恩不由得從心底湧起一股憤怒,甚至連傷口的痛楚都忘記了。

  「為了你自己,還是別跟我頂嘴比較好。不過剛剛族長好像跟你交涉失敗了是吧?剛剛在走到碰見她的時候可是氣呼呼的,算了,這對她或許也是一帖良藥。」

  「你敢對自己的族長說這種話嗎?」

  連這句話都惹到帕恩了。

  「當然不會直接跟她說,這就是所謂的處事原則啊。」亞茲摩對帕恩浮出了意義深刻的微笑。「所以你應該也要放聰明點啊,我跟族長不一樣,保證能夠讓你自由的。」

  「要怎麼做?」

  帕恩完全沒有意思聽他的,只不過對他會有什麼提案感到興趣而已。

  亞茲摩似乎誤會了帕恩說的,很滿足似地點點頭,礙眼的紅色衣服也擺動著。

  「事情很簡單,你剛剛不是與娜蒂亞兩人獨處嗎?你就說那個時候她在挑逗你,而你卻拒絕了這樣就好。反正看族長的態度幾乎就可以解釋成這樣子了,你只要這麼說,之後就交給我就行了。」

  帕恩對這個男子的卑鄙行徑感到無比的憤怒。這個男的不用說是邪惡的,如果要結束這場戰爭就一定要先打倒這個人。

  帕恩知道這個人的企圖,她想要娜蒂亞失去地位下台。到時身為左右手的他一定會被推舉的,這樣他便能順理成章的接下族長的地位了。

  「原來如此,看來你真是個卑鄙的人,你覺得我會聽你這番話嗎?!」

  「哼!你這小子,可別以為這麼對我說話會好過,只要我說守護神托我把你當作祭品,不管娜蒂亞說什麼你都會沒命的!」

  帕恩如果再這麼憤怒下去,大概會失去自我撲上去了。為了鎮靜下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說得好像你就是守護神似的,你還不只是個藉助伊夫利特之力的小人物而已。」

  「住口!」

  火把中伸出了一道火舌擦過帕恩的臉,灼熱感襲擊著帕恩,使他不自主地低下了頭。

  同時帕恩也驚訝於男子如此激烈的反應,剛剛說的話應該不會讓他如此失態。但是既然有如此的反應,一定是因為剛剛說的隱含了一些事實,否則一般人是不會因為話沒說到痛處就如此生氣的。

  帕恩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各種想法,他的腦袋如今激烈地運轉著,最後帕恩結論出了一個假設。

  (我一定要確認看看!)

  帕恩故作鎮靜地看著亞茲摩。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為何能支配伊夫利特的理由了。」

  這句話可說是一個賭注,如果自己的推論是正確的,這個男的一定會有相當的反應的。

  「囉唆!一個小傭兵哪會知道什麼!我是靠自己的力量支配伊夫利特的!」

  隨著激烈的動作,亞茲摩唱出了精靈魔法的咒文,火把中再度飛出了一條火舌擦過帕恩的臉。

  男子的反應正如帕恩所猜測的。

  (果然如此!)

  帕恩確信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這句話會讓你的命縮短的!守護神指示要在三天後將你處刑,要知道這是誰也不能更改的!」

  (這個男的太危險了!)

  亞茲摩的心中響起了警報。

  (這個男的太瞭解精靈了,娜蒂亞或許不是偶然抓到他,而是巧妙的陷阱也說不定。難道說他也知道那個女人的事情嗎?)

  亞茲摩判斷如果讓這個男的活著,或許會招致莫大的災難,畢竟企劃陰謀的人最害怕他人的陰謀。亞茲摩開始推測帕恩或許是娜蒂亞安排的間諜。

  「比起要讓你救我的命,我還不如選擇被烈火焚身算了。」

  帕恩吐了口口水輕蔑地笑著。

  「住嘴!」

  男子像是瘋了似地看著帕恩並打開門。

  隨後,屋子裡再度剩下了帕恩一人。

  帕恩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解開所有答案的線索了。

  只不過同時他也被宣告了死刑。

  即使得到再多的真實,無法傳出去的話也是沒用的,如果就此被殺的話一切都結束了。

  想到這點帕恩就背脊發涼。雖然已經做過好幾次必死的覺悟了,但卻從來沒有這麼突發的情形,甚至沒有時間去對抗死的恐怖。而現在的他,必須在三天後的處刑前都要面對這種恐怖。

  為了從死神中逃脫,為了將新的情報帶回去,帕恩決意一定要離開這兒。

  Ⅲ

  「要把那個男的當成祭品獻給守護神?」娜蒂亞如此問著恭敬低著頭的神官,希望能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被選作祭品的人當然就是帕恩。

  這裡是先前希魯特守備隊用來當作據點用的建築,如今則是娜蒂亞執行公務的地方。她的寢室就在這裡的二樓,不過她卻完全不願意讓亞茲摩接近那兒一步。

  「是的,守護神給了我神托,希望能用他當作祭品。」亞茲摩若無其事般說著。

  「這不是很奇怪嗎,以前從來沒有要求用活人作祭品啊」

  「我只是聽從守護神的命令而已,並沒有想到那麼多。」

  娜蒂亞覺得他是在說謊。但是她卻完全猜不透,亞茲摩為什麼要選那個男的當祭品。

  (是要故意惹我生氣嗎?還是有其他的理由?)

  「您已經答應了是嗎?」亞茲摩一直都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卻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在決鬥的時候我曾經欠他一份情,所以我才救了他,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才對。即使如此,你還是要把他當作祭品嗎?」

  「這點我當然知道,不過下決斷的是守護神,您這麼對我說我也很為難的。難道說,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不能把那個男的當成祭品嗎?我倒想聽聽看,究竟有什麼理由,使得您不得不救那個傭兵一命。」

  娜蒂亞憎恨地瞪著神官,她似乎已經察覺了他的意圖了。她早就知道亞茲摩擁有很高的權力慾,並且很久以前便很討厭自己,因此如果有什麼會引起部族對自己的評價降低的機會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大概只要娜蒂亞拒絕了這個要求的話,他就會將這件事告訴人民,增加對她的不信任感吧。

  在救了那個傭兵的時候,身邊的人的確有些不滿,而後來為了跟他談條件而跟他單獨會面也引起爭議。如果現在又拒絕了守護神的神托,那麼這份不信任感一定會越來越大的。

  (他叫做帕恩是嗎,真是可憐啊……)

  娜蒂亞想起了那個誠實年輕人的表情。他並不討厭這樣正直的人,反倒是對他有一些好感。然而他畢竟是敵方的人,曾經殺害了許多自己寶貴的人民。

  「……好吧,三天後的晚上舉行儀式。」

  娜蒂亞背對著亞茲摩,盡可能地以冷酷的語氣說著。

  「實在是太感謝您了,族長。」亞茲摩深深地敬了個禮。

  (死女人,竟然沒露出你的狐狸尾巴!)

  然而即使娜蒂亞在計劃著什麼,如今也一定能夠阻止了。

  亞茲摩微微撇起了嘴角,離開了娜蒂亞所在的房間。

  ※※※

  帕恩雖然不斷在尋找逃脫的機會,但還是無能為力地枯坐到了第二天夜晚。他雖然知道今天無法逃走的話就沒機會了,但是他仍然還是只知道使用蠻力的粗人。

  雖然也想過一些小伎倆,不過卻總是老舊的那一套,根本就沒有去實行的意願。不是盜賊的他,根本不可能擁有什麼精巧技術的。

  最確實方法就是再去見娜蒂亞一面然後擄她當作人質,但是如果這麼作的話,跟當初要利用她的誤解來逃脫是半斤八兩。他的幼稚使得他作不出這樣卑鄙的手段。

  而帕恩當然也不可能知道,在這時已經有人準備來拯救他了。

  ※※※

  砂之河由於流經沙漠,因此河水是非常暖和的。雖然沙漠的夜晚是有名的冷,但是只要在水裡面就完全不會感覺到寒冷。

  不過對於第一次跟著蒂德莉特的傭兵來說,還是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沒錯,他們現在正在河底行進著。

  而能夠有這種特技,當然是因為蒂德莉特的精靈魔法。她命令水之精靈使用了咒文,使自己與同伴能夠在水中呼吸。

  蒂德莉特等人騎馬來到希魯特附近之後,便沿著河川,警戒著敵人的巡邏隊前進著。後來在途中便下馬徒步來到了城內。到了敵人的警備變嚴之後,便潛入水中不動聲色地前進著。

  砂之河是羅德斯島中屈指可數的大河,河面很寬並且也很深。雖然到了希魯特附近就因為河水被河底的沙地吸收使得水量驟減,但是仍然還是可以完全隱藏住蒂德莉特等人。

  水流真的就如大河般緩慢。

  但是水中非常的暗,就像是黑夜一般。平常看來清澈的水,如今變成了一道微暗的牆擋在他們前面。

  其實除了馬許以外的三人夜視力都很好。蒂德莉特是精靈使自然有這種能力,迪尼與修德兩人則是在當盜賊的時候練出來的。

  幸好今天的夜空沒有雲,並沒有擋到月光,因此馬許還是能藉著月光跟上隊列。

  抬頭看看水面,已經接近滿月的倒影在頭上搖晃著。

  雖然腳踩的是砂地,但是由於有水支撐著,因此行走並沒有那麼困難。其實與其說是在走,倒不如說是在劃水,並沒有常常踩到河底。

  或許是因為太陽使得青苔難以生長,河水完全沒有異味。

  只不過魚群的數量很多。魚鱗反射著月光閃閃發亮。本以為會是一群小魚游過來,不過卻常常是兩三群大魚與自己擦肩而過。

  最後,蒂德莉特等人總算來到了水門前。這條運河不只是為了引來飲用水,同時也用來當作希魯特的護城河。

  抬頭一看,石壁一直高到了水面以上。

  就如同修德所說的,水門的鐵欄有一根拿得下來。

  「這樣子我哪進得去啊!」

  巨漢馬許本想大聲抗議,不過在水裡卻大聲不起來。

  「果然還是不行。」說話的是修德。沒想到他在水中也能說得很清楚。

  一旁的迪尼似乎也在說話,不過卻完全聽不出來他在說什麼。

  「別以為咒文的功效是永久的喔。」蒂德莉特手叉著腰,冷冷地看著眾人。

  「難道你那身蠻力就不能派上用場嗎?」修德對馬許說著。

  「我試試看吧。」馬修手握著鐵格子開始施力。

  「嗯嗯嗯嗯嗯~~」低沉的聲音傳遍水中,魚群似乎都被嚇到似地逃到了一旁。

  馬許的肌肉漸漸隆起,頭上也浮現出了血管。

  蒂德莉特實在無法看他的臉而回過頭來,另外兩人倒是很感興趣地欣賞著他的怪力。

  過了不久出現了響聲,鐵格子開始漸漸被拉開了。

  「嗯啊!」

  馬許叫出這一聲之後,鐵格子便完全被拉開了。

  雖然還不太夠馬許鑽過去,但在半推半擠之後總算是通過了水門。

  「趕快走吧,不趕快結束的話,等一下就得憋氣在水底前進了。」

  被蒂德莉特催促著,三個傭兵以奇妙的動作在希魯特運河的河底劃著水前進。

  ※※※

  蒂德莉特從水中探出頭來,觀察著周圍的情形。

  畢竟是正在佔領下的城市,周圍根本就沒有人影,大概早就已經被禁止外出了。蒂德莉特上了岸,踏上了希魯特的大地,並且對同伴打了個暗號。

  迪尼與修德先上岸來,馬許也跟在後面。

  不過在他上岸的時候,抓著岸邊的手卻滑了一下使他又掉到了河裡。水柱被沖得半天高,也發出了巨大的水聲。

  「你這個呆子!」迪尼雖然這麼罵著,不過還是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趕快離開這兒,好像有人朝這兒來了!」耳朵好的蒂德莉特似乎聽到附近有人在互相警告,因此似乎沒有時間跑太遠了。

  另外三人都是老練的傭兵,很有默契地散了開來,各自找了地方掩護。

  就如蒂德莉特所猜測的,有腳步聲接近了過來。她躲在暗處集中著精神。

  「兩個……」她邊說邊拿出了藏在肩鎧中的小型短劍,心裡也希望這些人能就這麼走過去。

  隨著細微的說話聲,出現了兩個人影。

  「發出聲音的地方應該就是這兒了吧?」

  「是跳河了嗎?沒想到輸給我們對他們的打擊這麼大啊?」

  兩人看著運河水面如此說著。

  「好像沒什麼嘛!」兩人拿起了燈照著水面,不過卻沒找到什麼,也只好回頭打算走了。

  蒂德莉特偷偷鬆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這時。

  「等等!」其中一人尖銳地叫著,他用燈照著自己的腳邊,蒂德莉特看到之後才發覺,剛剛他們衣服上的水滴了下來,地面明顯地濕了一塊。

  「一定是有人從運河潛入了,趕快通知娜蒂亞族長!」

  (沒辦法了!)

  蒂德莉特瞇細了眼睛,就像是盯上獵物的豹一般。

  她打算一口氣解決他們,要叫同伴出來的話會更麻煩的。

  「理解大氣之理的風之少女,平息大氣的流動,開啟沉默之門!」

  當蒂德莉特的精靈語響起之後,兩個炎之部族的戰士赫然發現聽不對方的聲音了,而驚訝地回過頭來。

  而蒂德莉特的短劍正朝他們飛過來。

  短劍筆直地穿過了其中一人的喉嚨,這個倒楣的人就這麼向後摔入了運河裡。

  水面出現了水柱,也浮出了一圈圈的漣漪,不過就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這也是因為蒂德莉特的沉默之咒文所致。

  蒂德莉特此時跳了出來,朝另一個人的方向跑去,不過另外三個人影卻比她快了一步。

  「別殺了他!要拿他來問帕恩的下落!」蒂德莉特如此對他們叫著。

  「收到!」馬許小聲地回著她。他壯碩的身軀正以無法令人想像的動作迅速接近那個男的。沙漠的戰士拔出腰間的偃月刀朝他揮去,然而馬修的拳頭比他快了一步,朝他的心窩捶了下去。

  這個男的就這麼兩眼翻白地倒了下去。

  「他還活著嗎?」蒂德莉特問著抓住男子的馬許。

  「看來這小子還蠻強壯的喔。」馬許呵呵地笑著,對妖精女孩伸出了大拇指。

  「那就太好了,這樣也省了找人的時間了,我也不想再製造混亂下去。」

  「趕快離開這兒吧,好像又有其他人來了。」聽到了修德所說的,蒂德莉特便帶著俘虜離開了現場。為了怕掉到運河裡的屍體引起騷動,蒂德莉特也不忘使用精靈魔法奪去了屍體的浮力,使他永遠地沉在水中。

  「你的做法還真是嚇人啊!」馬許像是很佩服般說著。

  「我可不是喜歡才這麼做的!」

  蒂德莉特雖這麼說,但總覺得如果帕恩看到了一定會生氣。帕恩最近似乎不大喜歡她用魔法或是武器,因此才沒有帶她前往希魯特的戰場。

  (我真想說你才礙手礙腳呢!)

  蒂德莉特的心中如此念著。

  ※※※

  蒂德莉特將抓到的敵兵帶到了另一個地方,然後馬許便用打耳光的方式把他給逼醒了。

  可是無論用什麼方式威脅他,這個男的只是強調炎之部族絕對不會背叛同伴,完全不透露帕恩的所在地,甚至還打算大聲求救。被惹惱了的馬許又朝他打了一拳,他就這麼嘴角流出血來昏了過去。

  「這小子還真倔強啊……」迪尼唸唸有詞地拿出了腰間的短劍。「不過只要剁掉一兩根手指頭的話,應該就會乖乖說了吧?」

  「你就是這樣才長成這副德行的!」修德在一旁說著。

  蒂德莉特開始有點瞭解修德與迪尼的關係了。雖說他們總是互相譏笑,不過就是因此才和得來也說不定。

  實在是無法令人把他們兩個想在一起。

  雖說以前在盜賊公會是搭檔,不過也應該不會如此親密的。

  然而令蒂德莉特覺得更不可思議的,是帕恩為什麼能夠使他們有如此的行動。其實對蒂德莉特來說,她自己或許也是很難被他人所命令的成員之一。

  「難道真的要用拷問的嗎?」馬許小聲問著。

  「慘叫聲會被別人聽到的。真受不了你們,還好這附近有植物,我可以召喚森之精靈試試看,平常是因為會造成以後麻煩所以才很少用的。先把他叫醒吧,精靈的力量無法用在無意識的人身上的。」

  「你要怎麼做啊?」馬許興致勃勃地問著,看來他也是好奇心旺盛那一族的。

  「對他的內心作點小手段。你沒聽過森之精靈的魅惑之力嗎?」

  「是那個把好男人騙到自己的身子裡的傢伙吧,這我聽過喔!」迪尼欲言又止般笑著。

  被蒂德莉特一瞪,他才壓住了心中要對修德說的東西。現在沒時間陪他們兩個玩了,何況掌管精神的精靈都是很討厭激烈的情緒的。

  馬許打了男的幾個耳光,他才漸漸地張開眼來。

  「溫柔的森之精靈,束縛他的心,讓他成為我的同伴。」

  蒂德莉特順勢施了精靈魔法。

  還朦朧的意識無法抗拒地被她的咒文侵入,這個男的完全被咒文所影響了。

  「看來有效果了。」蒂德莉特鬆了一口氣,對這個沙漠的士兵說話。

  「你還好吧?」

  「並不算好,發生什麼事了?」

  「不用介意,只是累了點罷了。對了,五天前不是抓到一個敵人部族的傭兵嗎?就是那個跟娜蒂亞小姐單挑的那個笨蛋,你知道他在哪兒吧?」

  「你說他啊……記得是在娜蒂亞使用的屋子隔壁,被關在一個大商人住的地方……」

  「娜蒂亞小姐現在是使用那間屋子啊?」

  「以前希魯特守備隊的據點啊……你不知道嗎?」

  「是這樣子的啊,我一時忘了,你就好好睡一覺吧」

  蒂德莉特對馬許打了個暗號。

  馬許知道她在說什麼,他合住雙手朝著個可憐人的後腦捶下去。

  發出了一聲「咚」的聲音。

  「這次你就等真正的同伴叫你起來吧」

  蒂德莉特對已昏迷的士兵說著,馬許也把他拉到了比較隱密的地方。

  「好啦,再來就是玩真的了!」蒂德莉特對三個傭兵說著。

  理所當然的,這些人早就已經知道了。

  Ⅳ

  監禁帕恩的商人之館並不是很大的建築物,不過卻蓋得異常堅固,連窗戶都加裝了鐵欄,大概是這個屋子的主人對盜賊特別敏感的原因吧。

  也正因此,這兒成為了最佳的監獄代替品。

  正門的門板上使用了好幾條鐵條強化,看來要從正面攻入是蠻難的。

  「好啦,現在呢?」

  蒂德莉特的魔法是拿門沒辦法的,而且老實說,她已經相當疲勞了。

  因為剛剛使用了太多魔法。

  加上剛剛一直用跑的,使她難以調整呼吸,不停地喘息著。

  「看來你好像已經不行了,那麼現在就交給我們,你就不要讓任何人來到這附近就好了。」

  修德頭也不回,說了這幾句之後便展露了他盜賊似的步法來到了門前,並且輕輕地將耳朵貼在門上,注意裡面的動靜。

  (真不愧是盜賊,做法跟伍德好像。)

  蒂德莉特佩服地欣賞著他的行動。

  修德就這麼靜止不動了一陣子。

  之後他微微點點頭,好像是知道了什麼。

  (裡頭有動靜,門後應該有人,不過沒有說話聲,聲音的位置也很固定,因此人數應該不超過兩個。照這個門的厚度看來他應該離這兒蠻近的,所以應該有法子才對。)

  修德輕輕回過頭,對迪尼這兒比著複雜的暗號,這種暗號是盜賊之間所共通的。

  「那小子想硬闖喔。你們要準備好,出狀況的話可得盡快的解決掉。」

  迪尼對蒂德莉特等人解釋著,而蒂德莉特也注意到,他的臉上浮出了不安的表情。

  「知道了。」

  蒂德莉特點點頭,握緊了手中的細身劍。

  就在三人的注視下,修德輕輕地拔出了背後的細劍,然後兩手握住劍柄,將劍尖對準了門,然後微妙地調整著劍尖的位置。

  (在這兒!)

  修德的眼神一瞬間閃出了殘忍的光。

  而在下一個瞬間,細劍的劍尖已突向了門板。堅硬的刀身垂直地刺入,刺穿了木製的門板。

  修德手中感到了先是堅硬而後柔軟的觸感,正如他所推測的,劍尖狙擊到了門後的守衛。

  刀身深入了腹部,被突來的痛苦所襲擊的守衛,連慘叫的時間也沒有,就這麼悶哼一聲斷了氣。

  修德迅速地將劍抽回,門後傳來了守衛倒地的聲音。由於聲音比他想像中大,使得修德不得不加快了動作。

  他從腰間拿出了鐵絲類的東西,並將它插入鑰匙孔。

  他只是稍微動了一下鐵絲,門鎖便發出了「卡」的一聲打開了。

  修德迅速地打開門觀察裡面的情形。而為了避免有暗器突然飛來,他保持著身體的柔軟度,使他能夠隨時作好警戒跳開來。

  「嘿,這小子運氣還真好。」迪尼嘴裡邊念著,一邊朝門口走去。

  蒂德莉特和馬許也跟在後面。

  當蒂德莉特到達門邊時,修德已經完全進入建築物裡了,剛剛守衛的聲音似乎並沒有吵醒其他人的樣子。

  「把大門上鎖,這樣如果有人來的話可以爭取時間。」修德如此提醒著。

  「也就是說要來個大掃除是嗎?」

  「就是如此,斧頭男交給你了。」

  「不過在這種地方啊,我的戰斧似乎是派不上用場的。」馬許咧嘴笑著,拔出了腰間預備用的小劍。

  「我有兩把,所以會比你厲害喔!」迪尼浮出無機的笑走到前頭。

  「這裡頭會有幾個人呢?」

  蒂德莉特心裡對這些傭兵忽然採取的強攻手段有點動搖。

  「應該不會超過七個。大概是兩個醒著,然後四個做替換。」修德如此說著,不過這當然是亂猜的。

  走廊很狹窄,大約只能容兩個人並肩。距離正門約十步的兩側都有一扇門,再往裡面走幾步的正面也有一扇,可說是蠻單純的構造。

  走廊的天花板有兩盞油燈,因此行動上並沒有什麼不便。

  前頭的迪尼很隨意地打開左邊的門走了進去。

  「三個!」

  迪尼的聲音很快傳了出來。馬許聽到之後便進去,與剛起來的三個士兵進行接近戰。而再另一方面,修德則是直接穿過走廊,來到最裡面的門邊聽著門後的動靜。

  蒂德莉特一邊警戒著右邊的房間,一邊隨時準備支援兩人。現在她已經確定修德與迪尼的工夫並不是在公會所學的,而是經由許多的經驗得來的。

  馬許與迪尼輕易地解決了這場戰鬥。響起了三聲慘叫之後,士兵們的胸口皆被短劍刺穿而倒在地上了。

  蒂德莉特朝修德的方向看去,此時他早已消失在門後了。

  「我到裡面看看!」蒂德莉特對馬許這麼說之後,便迅速地穿過了修德打開的門,走道也在這兒轉了個彎繼續延伸出去。

  正面又出現了一道門,而走道右邊是向上的階梯,另一邊則是向下的階梯。而向下的階梯那兒傳出了打鬥聲。

  蒂德莉特毫不猶豫地朝那個方向走去。目前正與修德交戰的對手,應該就是監獄的守衛了。

  這個猜測是標準答案。

  ※※※

  當帕恩察覺有動靜時,他並沒有睡著。

  他正想在半夜開始行動。雖然已經沒救了,不過他不甘心就這麼坐以待斃,成為伊夫利特的餌食。

  也因此,當他聽到了異樣的腳步聲,以及守衛互相警告的聲音時,他毫不猶豫地開始行動了。

  他稍微離開門一步之後,便全力以左肩朝門撞去。

  雖然門很堅固,不過挨了這一下之後還是破了。

  由於帕恩用力過頭,使得他就這麼撞到了牆壁。雖然門板已經吸收了一些衝力,但是左肩仍因此而麻痺,似乎是暫時不能用了。

  忍痛回過頭來看到的,是一個金髮的男子正與兩個看守的士兵交戰。雖然男子的工夫看來不錯,但是由於他是拿著較大型的武器在狹窄的走廊作戰,因此顯得略佔下風。

  在這個男的面向這裡時,帕恩看清楚了他的臉,並且確定自己曾經見過他。

  記得是傭兵中的一人,雖然名字忘了,不過綽號似乎是叫「帥哥」。

  記得這個男的跟一個叫做「斬雙腕」的迪尼是搭檔,是他們倆個來救我了嗎?還是弗雷姆軍的奇襲成功了?雖然可能是距離太遠了,可是周圍並沒有類似戰爭的嘈雜聲。

  帕恩還不大能夠掌握情形,不過他心想總得先幫助帥哥一下,因此朝其中一個守衛衝了過去。

  而這時其中一個守衛也正好察覺到門被撞開,轉過來面向著衝過來的帕恩。

  帕恩向右一步躲過了對方偃月刀的一擊,並且朝他的腳邊掃了過去。

  雖然他也躲過了這一擊,然而背後卻因此露出了破綻,修德朝他的背後給了致命的一劍。

  另一個守衛雖然眼見同伴被殺,但卻毫不動搖地揮刀,朝還沒調整好態勢的修德砍去。

  他的右肩噴出了鮮紅的液體。修德搖晃著向後退了幾步,也鬆開了手中的劍,用左手壓住自己的傷口。

  這個守衛馬上轉為攻擊帕恩,但是現在的帕恩已拿起死去守衛手中的刀,輕易地擋下了這一擊。

  不過由於還不習慣偃月刀的形,因此對方的刀刃滑到了自己劍柄的部份,手差一點就被砍斷了。

  幸好帕恩很勉強地躲了開來。

  還在痛的左肩又撞到了牆壁。

  「帕恩!」此時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當帕恩知道是誰在說話時,心臟差一點就要停了。不過身為戰士的磨煉使得他的動作並沒有停止,偃月刀仍劃過了對手的腹部。

  「蒂朵!為什麼你在這裡?!」帕恩不自覺地叫了出來,這種音量不只是在地下室,應該連屋外都聽得到了。

  守衛趁著帕恩大叫的空檔,喝了一聲砍了過來。

  然而這個聲音卻在半途化成了慘叫。守衛的腹部多了一把短劍的劍柄。劍柄上還留著紅色的東西,不過這並不是守衛身上流出來的。

  「你這小子竟敢砍傷我!」

  右邊傳來修德的聲音,他的身子靠在牆邊,並用左手射出了這把短劍。本來是想要瞄準喉嚨的,不過如今的他只能瞄準動作較少的腹部。

  這對帕恩來說已經是很好的支援了。帕恩將偃月刀當成是平常在用的長劍般揮去,並命中了守衛的脖子。不過傷口很淺不足以致命,大概是因為跟慣用的劍身長度不一樣造成的誤判。

  然而此時又有一個人影衝了過來。人影手中的細身劍再度刺入了這個可憐守衛的背後。雖然威力並不足以貫穿全身,但是這個犧牲者也已經喪失了戰鬥能力了。

  他就這麼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帕恩!」聽語氣幾乎要哭出來了。「你這個大笨蛋!」

  雖忽然被狠狠臭罵了一句,但卻感受得到講話中那份擔心自己的心情,因此帕恩反而覺得高興。

  「帥哥!你沒事吧?」帕恩輕輕握了一下蒂德莉特的手,便急忙朝帥哥那兒跑去。

  「雖然有些礙事,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再不逃走的話,其他人一定會發現的!」雖然看修德的表情似乎很痛苦,但是意識應該還是很清醒,帕恩看到這個樣子便稍微安心了一些。

  「真是抱歉,竟然為了我……」

  「就算你欠我的,記得還就行了。」

  蒂德莉特用劍將自己腰上的帶子切斷並撕開,當作臨時的繃帶來用。

  「不止血的話是不能泡在水中的。」

  不過蒂德莉特一拿著布條接近修德,他便流出了冷汗向後退了好幾步。

  「對、對不起,千萬不要碰我!」

  就像要告訴所有人,他很怕女人似地。

  「現在已經不是說這話的時候了吧!」

  蒂德莉特強行拉住修德的手,開始包紮他的傷口。

  修德忍不住慘叫了出來,不知道是因為傷口在痛,還是因為被女性碰到了身體。

  「我們的確得快一點了!」

  帕恩對蒂德莉特說著,並帶頭跑了出去。修德連忙跟在後面,蒂德莉特也隨後跟上了。

  ※※※

  「喲,小子好久不見了啊!」馬許開朗地對他說著。

  跟馬許與迪尼兩人會合之後,帕恩等五人便衝出商人之館,筆直地朝著運河的方向前進。跑沒多久之後,背後就傳來了別人的叫罵聲。

  「現在才知道早來不及囉!」馬修豪快地笑著,來到了帕恩的身邊。「好啦,等到回佈雷德之後啊,我會照約定請你喝兩杯的,而且還要請妖精姑娘倒酒喔!」

  「只要蒂德莉特說好就行。」

  帕恩偷瞄了蒂德莉特一眼,知道她還在氣頭上時,就像是做了壞事般畏畏縮縮地說著。

  「你別在那兒耍寶了,準備接受我的魔法吧,不然就只有你一個會被淹死的。」

  「要從水裡是嗎?」比起這些傭兵,帕恩對蒂德莉特的魔法可是熟悉得多,很快就瞭解了她的意圖。

  蒂德莉特確認帕恩放鬆之後,便解放了溫蒂妮的力量,對帕恩施予了魔法。

  而當追兵叫罵著追過來時,一行人早已陸續跳入運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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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26 04:21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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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亞拉尼亞之賢者

  Ⅰ

  對娜蒂亞來說,名為帕恩的俘虜被外部侵入的人給救走,是一件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些看守到底在幹什麼?!」

  娜蒂亞得到通知後,便叫來了幾個貼身親信詢問詳情。

  「總而言之,由於是一下子發生的,並沒有人知道詳細情形,只知道侵入者有四個,而且其中一個是女的,而這個女的似乎能夠使用魔法……」

  其中一人語無倫次地回答著。在寒冷的沙漠夜晚,他的額頭卻冒著豆大的汗珠。他是觀察娜蒂亞的反應,挑選適當的話來說的。

  「我大概知道了。也就是說,這四個人打倒了我們共八個守衛,然後救出了俘虜?」

  「確是如此。」這個親近恭敬地跪貼在地上。

  「怎麼會……」娜蒂亞就像是在問自己般細語。

  聽事情經過就知道守衛並沒有偷懶,是因為侵入者實在太厲害了。加上還有魔法師跟著,因此並不能把責任推到守衛身上。

  娜蒂亞想知道的是,那個俘虜引發了一連串不尋常的事件。

  一開始娜蒂亞以為他可能是瓦利斯的聖騎士,因而把他給活捉了起來。

  雖然這件事被他本人否定了,但那個男的絕對不會只是個單純的傭兵。

  如果只是個傭兵,當然不需要冒著風險組織小隊來救他回去。

  娜蒂亞開始重新懷疑起他的身份,或許這個男的真的是瓦利斯的聖騎士,而且他應該還具有相當高的地位。

  如果這樣子想的話,得出來的結論比較有說服力。

  不過她還有個疑問,是關於這個俘虜與亞茲摩的關係。為什麼亞茲摩非要用他來當祭品不可呢?

  一開始,娜蒂亞認為這是要讓她失去地位的陷阱,因此才沒有對亞茲摩所說的「神托」提出異議。

  她早就察覺到了這個神官的野心,這個男的應該是想要奪取族長的寶座吧。事實上,亞茲摩一直都為了讓她失去地位而做了許多姑息的手段,插手那次的一對一決戰也是其中之一。

  也因此,對於亞茲摩的要求,她都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可是理由真的只是如此嗎?隨著事情的進展,她越來越懷疑其中的不尋常。

  她很想知道亞茲摩的聽到這件事的反應,不過這個男的是不會讓內心的動搖表現在外的。

  娜蒂亞只是盡可能地壓抑亞茲摩的野心,並沒有想過要去懲罰他。因為無論如何,他畢竟解放了守護神,並且將這個力量貢獻給部族,這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沒有守護神的力量,不僅攻不下希魯特,甚至連要打敗卡修的軍隊都近乎不可能。

  但是,娜蒂亞卻害怕他內心潛藏的那股瘋狂。

  亞茲摩出生在炎之部族的神官家系中,但是由於他不會騎馬,劍技也遠遜於他人,因此小時候總是被人欺負。

  加上亞茲摩自誇自己是神官家系,總是以高姿態面對他人,因此對沙漠之民來說,是完全合不來的一個類型。

  特別是娜蒂亞的父親,總是以相同的藉口責罵這個神官,甚是還會出拳相向。「炎之部族需要的是戰士,而不是膽小鬼!」他甚至公然宣佈在部族中不需要無力的神官,之後他請來暗黑神的司祭也是基於這個原因。

  娜蒂亞一開始覺得父親做得太過火了,因此盡量試著對這個神官好一點,但是亞茲摩卻將這股同情解釋成了好意。就在某一天晚上,他潛入了娜蒂亞所住的帳篷內,試著想將她佔為己有。

  身為沙漠女性的娜蒂亞有著相當的潔癖,在那時由於過度的憤怒,她拿起了串著燒紅木柴的鐵條,狠狠地朝亞茲摩的臉頰打了下去。

  他之所以視自己是復仇的對象,一定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亞茲摩一但被人責罵,心中就會湧起數倍的復仇心,甚至陶醉在不斷被譏笑而膨脹的野心中,他就是這樣的人。

  如今這股野心竟然成真。前往稱為炎之神殿的古代遺跡,解放了封印的守護神之後,他終於獲得了力量。

  從此,亞茲摩便以神托的名義進行一連串的復仇行動,滿足了自己的野心。

  使守護神復活是炎之部族長年來的願望,加上亞茲摩是唯一能與守護神交涉的人,因此娜蒂亞對於他的暴行也多採取視而不見的態度。

  但是最近她也開始有了疑問,這樣子下去好嗎?她甚至開始厭惡自己,將亞茲摩的功績與罪惡放在天平上衡量的自己。

  想到這兒,她便想起了父親達雷斯當年的下場。當初父親為了打倒風之部族,而藉助了馬莫暗黑神的司祭以及其下暗黑騎士團的力量。

  然而卻因此而與神聖王國瓦利斯為敵,也是風之部族徵募傭兵的開始。最後由於傭兵之中出現了名為卡修的人物,結果到了最後,父親的選擇對炎之部族一點利益都沒有。

  何況暗黑神的司祭總是要求以年輕女孩作為祭品,這種暴行實在令人不齒。因此在父親死後,娜蒂亞便驅逐了他們。

  或許亞茲摩和這些暗黑神的司祭是同一類的。真沒想到自己那麼愚蠢,明明摔過了一次,卻又朝著同樣的方向前進著。

  「娜蒂亞小姐,您有什麼打算?要派追兵出去嗎?」

  其中一人發現娜蒂亞陷入了沉思,因此擔心地問著。

  娜蒂亞也因此被拉回了現實。

  自己是一族之長。既然是族長,便絕對不能被他人看見自己迷惘的一面。因為他們跟隨著自己,因此自己必須要去引導他們。

  如果被別人知道自己陷入了迷惑,將會影響他們的士氣。

  娜蒂亞如此做了決定。

  「不,沒有這個必要,只不過對不起選擇他作為祭品的神官大人罷了。別管這些,我們要開始進攻佈雷德了,趕快作好所有準備!」

  「是真的嗎!」一旁的人高興地點點頭。

  終於要進攻佈雷德了。

  只要打贏了這一場,就能達成部族多年來的願望了,他們如此高興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那個俘虜真的是瓦利斯的聖騎士的話,那麼瓦利斯本國遲早會有所動作的,也因此娜蒂亞認為要速戰速決。

  看著接到命令之後意氣高昂離開房間的部下們,娜蒂亞想起了勝敗只有一線之隔的事實。

  ※※※

  從帕恩被蒂德莉特救出到回到佈雷德,已經是第三天黃昏的事情了。

  帕恩先是跟卡修國王見了面,之後便履行了與馬許的約定,如今跟他一起喝著酒。

  雖然蒂德莉特有點不滿,不過還是被馬許說服,坐在一旁為他們倒酒了。

  由於晚上限制火種的使用,所有的酒店都關了起來。因此帕恩只能把酒帶到自己的房間,像是偷偷摸摸般的對飲著。

  修德的肩傷有些惡化,藥師說現在必須靜養。迪尼蠻擔心他的情形,因此一口回絕了馬許的邀請。

  迪尼的回答從平常的樣子看來根本不能想像,馬許也微微吃了一驚。

  「真搞不懂他們倆的關係。」馬許伸長脖子希望帕恩同意這點。

  「我也認識他們沒多久而已啊。」帕恩也只能這麼回答著。

  被蒂德莉特召喚來的光之精靈,在天花板上搖搖晃晃的飄著。一開始他們在這道白光下默默地喝著,帕恩也還因為餘悸而不大說話,不過幾杯下肚之後,話就越來越多,現在已經恢復成平常的樣子了。

  「很感謝你們救我出來,不過每個看到我的人都問說我不是死了嗎,真的有點令人受不了。」帕恩用奇怪的語調說著。

  「這表示有很多人擔心你喔!」馬許哈哈地笑著。事實上他剛剛才說,既然已經請你喝過了,那你現在乾脆死了算了。

  蒂德莉特也是如此,在她提到修德因此受傷時也差點想要這麼罵他。就連卡修,本來只是笑著要他注意自己的有勇無謀,後來似乎越說越氣,最後甚至罵他說既然把命看得不是那麼一回事的話,那乾脆現在去希魯特把自己的頭砍下來算了。

  「你們好像是為了要罵我才救我出來的。」

  「誰叫你老是這樣子!」

  蒂德莉特又是這樣的語氣,這三天來她一直都是這樣子。

  不過她還是一天到晚粘在帕恩身邊,馬許心想他們還真是對歡喜冤家。

  「好啦,我已經達成我的諾言了,你現在打算怎麼樣?看來你並不是個普通的傭兵,應該是有什麼目的而旅行的吧?」

  「關於這點……」帕恩有些正經地面向馬許。「本來剛剛就想對卡修陛下說的,不過看那個樣子他也聽不進去,因此我打算明天再見他一面,我有事情要拜託他。」

  「是想要個魔法大劍的代替品嗎?」馬修笑著將手中的空酒杯伸到蒂德莉特的跟前。蒂德莉特歎了一口氣,倒入了新的麥酒。

  「別提這件事了。雖然卡修陛下沒提到這件事,不過一把古代王國時期的魔劍有多大的價值我當然知道。若是拿不回那把劍,我是絕對不會安心的。」

  帕恩沮喪地抱住了頭。「如果我是瓦利斯的騎士,早就因此被剝奪騎士資格了。」

  「別那麼在意嘛,不過是把劍而已啊。反正人一定要靠他人的幫助才能活下去的,而我們也是為了要還這些人情而活的,不是嗎?」

  「呵,你還蠻有學問的嘛!」帕恩打從心底佩服著。

  「這只是以前聽一個賢者說的。不過人情也可以視而不見喔,這個世界上就是壞人才撈得到油水。」

  「這麼說來,你大概也撈了不少了吧?」

  蒂德莉特話中帶著刺,大概是因為剛剛一直被要求幫他倒酒,才等待這種反擊機會的。

  「一點也沒錯!」

  看出了蒂德莉特的意圖,馬許哈哈地開懷大笑,然後毫不在意地又將杯子伸到了蒂德莉特的跟前。

  蒂德莉特歎了一口氣繼續倒酒,他已經喝了三大瓶了。

  「打斷了你的話真抱歉,你就繼續說吧。」

  「我發現這次的戰爭,除了是沙漠部族之間的內戰之外,絕對還隱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在被炎之部族逮捕,見過了他們的族長跟自稱是神官的人之後,我就確認了這一點。為了證實我的猜測,我打算暫時離開一陣子。」

  「要跑的話我跟你跑,反正目前是這邊不利。」

  「我可沒說過要跑啊,何況跟著我才叫危險呢,因為我打算穿過沙漠去亞拉尼亞。」

  「你要過沙漠去亞拉尼亞?!這可不只是危險而已喔。除了要很有經驗之外,還不知道會不會遇上炎之部族的巡邏兵。我是不怕危險啦,可是我可不要賭命啊!」

  「我就是想要賭命。」帕恩不高興地回答著。「不然弗雷姆一定會因為伊夫利特而戰敗的,所以就算打不倒它,至少我也要找到能夠與之抗衡的方法!」

  「喔?也就是說,去亞拉尼亞就能知道這個方法嗎?」

  馬修像是在嘲笑他般搖著酒杯。帕恩喝酒之後情緒會比較溫和,因此看到這個舉動並不會生氣。

  「沒錯,一定能找到的。」

  「是指史列因嗎?」蒂德莉特小聲問著。

  「或許也是可以……不過還有一個更好的人選。」

  「更好的人選?」

  蒂德莉特睜大了眼睛,他的腦中完全沒有印象。

  「沒錯!」帕恩自信滿滿地面對蒂德莉特說著。「你忘了嗎?有位曾經叫做卡拉的女性,本名叫做蕾莉亞的瑪法司祭啊!她現在一定已經回到塔伯村了。」

  ※※※

  第二天,帕恩一醒來就根蒂德莉特一起要求晉見卡修陛下。

  卡修昨天發洩一次之後,今天的心情好了許多。

  而帕恩就這麼將昨天提到的事情報告給卡修國王。

  「想去亞拉尼亞?怎麼又這麼突然,是有什麼理由嗎?」

  卡修很瞭解帕恩的性格,他壓根兒沒想過逃走這回事。其實因為他不是用錢雇來的,所以就算要逃走,卡修也沒有理由攔住他。

  「是的。之前由於我一時大意而被敵人俘虜,後來是有卡修陛下的協助才逃出來的。而在我被囚禁的這段時間,我遇見了他們的族長娜蒂亞,以及一位自稱神官,叫做亞茲摩的人物,而使喚伊夫利特的似乎就是這個男的。」

  「我完全沒聽過這個叫亞茲摩的,那你見到他時又察覺到了什麼?」

  「這就是重點。我一開始想說這場戰爭或許跟卡拉有關而來到這兒,知道整個戰況時還以為跟她無關而放棄,不過這個判斷似乎下得太早了。」

  「什麼?難道你在他們那兒遇見卡拉了?!」

  「不,這並沒有。請再回想一次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大約兩年前炎之部族第一次開始進攻時,卡修陛下為了與貝魯特決戰而前往瓦利斯,而在摩斯與亞拉尼亞加入對抗馬莫的戰線時,羅德斯島就開始了異變。」

  「沒錯,那時亞拉尼亞與摩斯起了內亂,而炎之部族也開始正式進攻我們弗雷姆。」卡修似乎想知道這跟剛剛說的有什麼關係。

  「是的。我們一直覺得這種巧合是卡拉的策略,看來這應該是正確的了。」

  帕恩換了個姿勢繼續說著。

  「而最近炎之部族解放了伊夫利特並且支配之,使我也開始猜測這或許也是卡拉的傑作。炎之部族進攻的時間,跟他們獲得炎之力的時間或許是一種巧合,可是如果考慮五百年來兩個部族的爭戰歷史的話,您不覺得這不只是單純時間上的巧合嗎?我們很自然地會想說其中一定有某個炎之部族之外的人介入,這個人物想當然的一定是卡拉。因為她是古代王國時期出生的魔女,因此最熟悉沙漠之民與古代王國的戰爭片段。那麼要說她知道解放伊夫利特並令他服從的手段一點也不為過,教亞茲摩解放魔神方法的應該就是她了。」

  「嗯,有道理。光是要解放守護神是很簡單的。別看我這個樣子,我可是對古代王國的魔法寶物知道很多的。連那個封印之壺的秘密都知道喔。那個壺是用來封住精靈的,聽說連上位精靈都逃不過它的束縛,因此我認為風之王就被關在那裡面,而我的猜測也是對的。封印之壺保管在祖先遺留叫做砂塵之塔的神殿裡,要到那個壺置放的地方還真不容易,除了沙漠裡有砂走獸騷擾之外,到了砂塵之塔時,還有一堆石巨人在迎接我們呢。」

  卡修提到叫做砂走獸的怪物,是風與炎之沙漠中最巨大且危險的存在。雖然卡修將跟它與魔法操縱之石巨人交戰的情形一語帶過,不過那絕對不是件簡單的差事。

  「對卡拉來說,石巨人當然是件小事,或許教亞茲摩解放伊夫利特並支配它的就是卡拉。不過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我們就要討論因應之道了。要抓住那個叫亞茲摩的嗎?還是要直接去問卡拉?」

  「正式如此,我就是為此要去亞拉尼亞。」卡修無法理解帕恩自信滿滿的態度,筆直注視著帕恩的眼睛。

  「卡修陛下,您應該聽過那時我們與卡拉交戰的經過吧。難道你忘記了嗎?最瞭解卡拉真面目的人,現在就住在亞拉尼亞啊!」

  聽了帕恩所說的,卡修總算是完全理解了。

  「原來如此,你指的是當年被卡拉支配身體的那位女性是嗎?記得是瑪法神殿最高司祭妮斯的女兒,不過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是的,那時她應該被史列因帶回亞拉尼亞的瑪法神殿了,如果她還擁有身為卡拉時的記憶的話……」

  帕恩確信如此一來,所有的謎都會解開的。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要去亞拉尼亞啊,如果不是像你一樣跟卡拉這麼有關聯的人還真想不出來呢。如此一來要提出要求的應該是我才對,除了旅費以及其他東西由我來出之外,最安全的方法應該是從海上吧?我把我們唯一的一艘帆船借給你們,如果順風的話一定很快就會到的。」

  這也是卡修帶到弗雷姆的新文化之一。

  這種用風力行駛的船與一般人力劃動的船不同,不只是在羅德斯島,這種最新的文化連在亞列拉斯特大陸都還沒普及。不過聽說弗雷姆為了阻止萊丁商人獨佔與大陸的貿易,預計使用這種船來進行獨自的貿易活動。

  「聽說亞拉尼亞現在很不穩,你就帶之前那些傭兵一起去吧。看他們那時救你出來的表現,這種任務應該也會合他們胃口的。」

  卡修走到帕恩身邊,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並且期望他傳回佳音。

  「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帕恩用力地說著。

  聽到這句話,卡修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不大喜歡這句話。瓦利斯的聖騎士們就是因為老把這句話掛在嘴邊,才使得這句話實現的。不要做得過頭的話,反而會比較容易成功的。」

  「是,我會努力的!」帕恩瞭解之後便換了一句,其實帕恩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這樣比較像個聖騎士。

  「那麼你們何時要出發?你的傷還沒完全好,還是再休息個兩三天吧。雖然事情很緊急,不過我是不會那麼簡單就輸的!」

  「很感謝陛下的好意,不過我希望船一準備好就出發,畢竟我們不瞭解敵方的動靜……」

  「哼,你還真是急性子,那我吩咐船趕快準備好,大概下午就可以出發了。」

  「我知道了,馬許他們就交給我們吧!」

  帕恩行了個正式的騎士禮之後轉過身子。

  「小心點啊,雖然說要看風向,不過到亞拉尼亞也要好幾天喔!」

  Ⅱ

  謁見過卡修國王之後,帕恩他們可說是忙得暈頭轉向的。

  首先便是得把還在宿醉的馬許叫醒,這可是費了不少工夫。

  好不容易被叫醒,還迷迷糊糊的馬許,一聽到要去亞拉尼亞,就不知為何地清醒了過來。

  接下來便是到傭兵宿舍找修德與迪尼。迪尼由於不想欠人情而同意與帕恩同行,而修德則是以不想再喝難以入口的湯藥為理由一起走了。等到一切準備妥當前往海港時,卡修向他們介紹了帆船「海鷹號」的船長。一眼見到這位船長,便感到一種樂天,完全是個海上男兒的感覺。

  之後帕恩就與船長討論這次旅行的細節。據船長所說,由於這個時期不會有大風浪,因此大約三天之後就可以抵達亞拉尼亞北邊半島的海岸了。

  之後帕恩打算越過山往薩克森前進,先看看史列因之後便北上前往塔伯拜訪蕾莉亞。

  而船長則是在帕恩離開的地點等待大約兩個星期,如果一直沒有聯絡的話,便直接自己回到弗雷姆去。

  討論完之後,便匆忙地開始準備出港了。

  雖然帕恩並不是第一次坐船,不過坐帆船當然是第一次。當帕恩從近處仰望這艘船時,幾乎為它的氣勢所壓倒了。

  「海鷹號」共有兩根桅桿,上面還捆了三根捲著巨大白布的橫木條。

  甲板上綁了許多結實的麻繩,從船首連到第一根桅桿的繩子上綁著三角形的布帆。

  另外船頭還用鐵強化過,可說是反應了這艘船作為貿易船以外的另一個用途。船的前後裝備了兩座小型投石機,兩舷則設置了許多石弓的發射口,因此幾乎擁有了無懼於海盜船的攻擊力。

  雖說主要還是商業用途,不過主要的船員都是直接屬於弗雷姆王家的,尤其船長還擁有爵位,是位弗雷姆的直系貴族。

  不過船長自己總是不特意讓別人知道這件事,並笑著跟帕恩說,在船上絕對要叫他船長。

  本來帕恩想要幫一點忙,不過實在是沒有什麼他們有能力幫忙的,只好回到船室等候出發。

  過了不久卡修進來船室,跟他們交換了一些情報,並且簡單地討論了他對這場戰爭未來的打算。

  卡修認為決戰大概會在一個月之後開始,他判斷如果再這麼按兵不動,佈雷德的居民一定會壓抑不住的。

  火的使用就是如此跟人的生活息息相關。他們根本不能期待萊丁會給予他們援助,因此不知何時會失去補給。最大的糧倉希魯特被佔領,可說是給了弗雷姆最大的打擊。

  「希望在那之前,能夠帶一些好情報回來。」

  雖然卡修笑著這麼說,不過他的眼神是十分正經的。

  「我一定會帶佳音回來的!」

  在太陽即將西沉的時候,海鷹號靜靜地離開了港口,揚帆朝東邊的亞拉尼亞出發了。

  ※※※

  離開陸地的帕恩,悠閒地與蒂德莉特並肩站在船舷上。

  這裡雖然架有欄桿,不過海面很平穩,船身一點都沒有搖晃。

  一開始兩人都是向下看著船劃過水面的樣子,不過後來也看膩了,改成抬頭眺望著遠方的陸地。

  帶著潮味的海風舒服地向東方吹著,目前是順風的狀態。

  蒂德莉特抬起頭,看著飛舞在天空中的風之精靈,不過這些當然只有她才看得到。風之精靈希魯芙自由地翱翔在天空中。她們唯一要做的,便是遵循著既定的法則引導著風向而已。

  「這一次可說欠了蒂朵不少了。」

  帕恩不好意思地對蒂德莉特說著。

  「我要生氣囉!」蒂德莉特一邊說著邊瞪著帕恩。

  「你說你要生氣了,可是你已經生氣了啊?」帕恩對撅起嘴的蒂德莉特抗議著。

  雖然早就知道錯的是自己,不過現在她的心情應該好一些了吧?

  「如果現在立場反過來,你會覺得作了人情給我嗎?」蒂德莉特有些生氣地說著。

  「我當然不會這麼想啊,可是我們的立場不一樣啊?」

  「這句話是指你是男的,而我是女的嗎?請不要用人類的角度來衡量事情好嗎?我們妖精族是男女平等的,要戰鬥的時候女性也要拿起劍來,平常家事也是平等分配的!」

  「可是我不會做家事啊!」帕恩很認真地回答。

  「問題不在這兒吧?」蒂德莉特臉上出現了像是受不了般的表情。

  「可是我之前就已經說過……」

  「好啦我知道了,帕恩,我們還是不要再吵下去了。我很高興能夠把你平安的救出來,我也知道你很在意這件事。可是我們是同伴,彼此有危險的時候本來就應該相互幫忙的啊?如果在我不在的時候你死掉了,那我可是會後悔一輩子的。如果你明白了這一點,那麼以後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會跟在你身邊的!」

  「我被抓的經過應該跟你說過了吧?根本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理由啊,所以我才覺得對不起幫助我的人啊。」

  蒂德莉特快要忍不住了,她真想朝這個不懂事的人頭上敲下去。

  「你就當作欠了馬許他們一份人情好了,不過你可不要對我這麼想喔!」

  「為什麼?」

  「為什麼?……」

  這時蒂德莉特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回過頭一看,原來是迪尼跟修德。

  蒂德莉特已經失去了生氣的力氣了。

  「不能再說點更煽情的嗎?你們又不是修德。」迪尼像在嘲笑般說著。

  「討厭女人是件壞事嗎?!」修德察覺到自己被暗中嘲笑了,不禁變了臉色說著。

  「馬許呢?」

  「他啊暈船倒在船室裡面,這小子的慘叫害得我們根本睡不著,只好上來甲板透透氣,沒想到打擾了兩位啊。」

  修德負傷參加了這次的旅行,不過似乎有慢慢回復,跟回到佈雷德的路上比起來,臉色已經紅潤許多了。

  「已經害你受傷了,沒想到又要麻煩你。」

  「那是因為這次有錢拿啊。不過我想要的可比錢還要貴重喔,希望你能夠把我們當成是你的同伴。」修德微笑地說著。

  帕恩高興地看著兩個傭兵對照般的外表。

  「你們從一開始,就是我最好的同伴了!」

  「你就是因為很容易將不認識的人當作同伴對待,因此我們才會也把你當作是同伴的。對我們傭兵來說,同伴是非常重要的。僱主根本不會考慮傭兵的性命安全,因此自己要由自己來保護,如果有餘力就去幫助其他同伴,這就是傭兵的不成文法規。蒂德莉特的名言中有一句說,互相幫助的才叫做同伴,希望我們也夠格加入其中喔!」

  聽到修德說的,蒂德莉特不禁紅著臉低下頭來。

  「也就是說,騎士為了國家而戰,而傭兵則是為了錢以及同伴而戰是嗎!」帕恩笑了出來,這是打從心底湧上來的。

  帕恩除了知道迪尼跟修德以前幹過盜賊之外,完全不知道他們兩個的過去。不過現在他並不想追問,等到時機來了,他們應該會自然提到的。

  「已經開始變冷了,繼續待在甲板上可是對身體不好的。下面應該準備好晚餐了,我們還是下去吧!」修德拍了拍帕恩的肩膀說著。

  ※※※

  第一次的航海持續順風的航向,事實上船長蠻不高興帕恩等人如此地幸運的。

  因為船長總是以很誇張的動作描述以前在海上發生的事情,帕恩等人由於覺得很有趣,因此總是興致勃勃地專心聽著。

  不過他所作的預測並還不能完全符合實際上的情形,人類還不能完全地制服大海。

  不只是船長,連船員也都是極好相處的人,在海鷹號的三天之旅可說是非常舒服愜意的。而在預定中的第三天時,他們出現在亞拉尼亞北部的海岸。

  由於並不是港口,因此必須藉助小船才能夠上岸。

  「我們就如預定的在這兒待兩個禮拜。」船長如此對帕恩等人說著,並祝他們旅途順利。

  至此帕恩再度回到了陸地上。

  從他們著陸的地方往東,大概三天左右就可以抵達薩克森,然而必須通過極為險峻的山路。

  雖然往南走有相通的街道,可是必須花上一個禮拜的時間才能到達。

  加上那而是亞拉尼亞內亂的主戰場,走山路或許還比較安全。因此珍惜時間的帕恩等人決定走山路到薩克森。

  「聽說亞拉尼亞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帕恩一邊沿著山路披荊斬棘地走,一邊這麼喃喃自語著。帕恩等人上路的地方距離最近的村莊也有半天路程,因此沒有辦法獲得確實的情報。

  「聽說這次分成南北的內亂非常激烈,主要是由於諾比斯公爵亞摩森帶領的反亂軍正與前國王派勢力對峙著。亞摩森公爵由於是王位第二繼承人,因此只要打倒第一繼承者拉斯塔公爵的話就可以成為正當繼承者了。聽說後者的兵力戰優勢,不過反正就是權力鬥爭這麼一回事罷了。」

  身為傭兵明瞭各國事件的馬許滔滔不絕地說著,聽他說主要的戰場是在亞蘭連接諾比斯的街道週遭。

  「那麼薩克森附近,以及塔伯那兒應該還很安全,至少可以安一個心了。」

  帕恩的推測中帶有期望,畢竟沒有輕眼看見是不能確認的。

  「有史列因在沒問題的啦,雖然他看起來不怎麼樣,不過實力可是深不可測的喔!」蒂德莉特在帕恩身邊偷偷笑著。

  「說的也是,何況蕾莉亞這個人可是大地母神的高位司祭,因此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是沒問題的。」

  第一天坡度並不陡,走起來比較輕鬆,不過第二天開始就真的是登山,對一行人來說可真是大考驗。加上禍不單行,他們在當天黃昏還遇見了一群大赤肌鬼,被逼著打了場無意義的仗。

  其實七隻大赤肌鬼對這些老練的傭兵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大概打死了一半之後,其他的就通通逃走了。

  其實還好是有五個人,如果只有帕恩與蒂德莉特的話,大概就會陷入一番苦戰了。

  「是北邊山脈那兒過來的嗎?還是馬莫那兒的殘兵呢……」

  帕恩就像是在詛咒般地看著這些妖魔的屍體說著。

  無論如何,大赤肌鬼出現在離人們住所如此近的地方,可說是蠻嚴重的一個情形。這也使得帕恩瞭解到,一個國家的混亂竟會導致妖魔以及山賊如此地囂張。

  「看來千年王國也到此為止了。」迪尼露出了身為盜賊的一面,開始檢查著它們的懷中。「這些傢伙竟然一文不值。」

  迪尼與修德是萊丁出生的,馬許好像是摩斯北部的人。帕恩也是在瓦利斯生長,而蒂德莉特之前根本就沒在物質界待過。

  換句話說,一行人中沒有人是亞拉尼亞人。不過帕恩是在這兒長大的,因此對這兒還有一些親切感。

  自己長大的地方如今變成這個樣子,帕恩不禁感到一陣憤怒。

  由於白天遇見過敵人,因此當天晚上紮營時輪流派兩個人看著。事實上大家也因為不安而難以成眠,一有動靜每個人都醒了過來,武器也是放在枕邊隨時待命。

  看到麼同伴這樣的反應,馬許不禁要說,這樣的話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守衛了。

  或許是因為緊張,使得黑夜特別的漫長。傭兵跟冒險者不同,會使用很多精神在看不見的危險上,因為平常只要警覺到面前的危險,自己的生命就不會受到威脅。

  然而冒險者每天都跟危險為伍,根本不知道敵人會從哪兒襲擊過來。因此冒險者會對於應付這種看不見的危險比較熟練。

  帕恩再度回到了這種冒險者的生活,也回想起了那種緊張感。大約在兩年之前,有六個人在廣大的羅德斯島上冒險。如今當年的夥伴,就只剩下蒂德莉特在身邊了。

  不過現在,他與新的同伴一起享受著這份樂趣。在一同旅行的路上,他們漸漸熟悉彼此,也開始抓得到同伴的行為及思考模式了。

  經過了漫長的夜晚,帕恩等人平安地迎接了第三天的朝陽。

  一行人簡單地進食之後,開始收拾紮營的痕跡並準備出發。他們已經走上了斜坡,路面開始向山下傾斜,雖然路況還是一樣的差,不過還是比往上爬時輕鬆多了。

  這兒靠近亞拉尼亞境內的南北向高峰白龍山脈。越往北山形就越為險峻,現在這附近已經算是比較好走的了。

  聽說如果一直朝塔伯的北方走去,便會迷失在冰之精靈的聚集場所,並且永遠被冰凍起來。這座山脈之所以有這個名稱,是由於傳說白龍布拉姆德至今還長眠在冰雪中而來的,不過沒有人證實這個傳說。布拉姆德在龍族中算是上位種族,是被稱作「古龍」的存在。

  古龍與高等妖精族一樣是古代種族的末裔,極高的知性與強大的力量使得它們跟一般的龍完全不同,甚至還有一套獨自的魔法體系。

  傳說在古代王國末期,身為羅德斯島太守的魔法師在這兒飼養了五頭古龍。而在古代王國崩壞時,它們各自帶著莫大的財寶,散佈在羅德斯島的各個場所。

  這些龍中其中一隻便是白龍布拉姆德,而位於萊丁東南邊活火山的主人,火龍「晨曦之星」也是其中之一。聽說這兩隻現在都在休眠期中,因此很少有顯眼的行動。

  五頭龍之中只有「金鱗龍王」邁先處於活動期,它視摩斯的建國之王為盟友以及自己的主人,現在應該也活躍在摩斯的天空中。

  帕恩並沒有親眼看過真正的龍,他認為這是很幸運的。

  雖然龍的確是美麗的生物,然而從它口中吐出的駭人火焰卻可以輕易至人於死地,可說是最不想與之交戰的怪物。即使能夠獲得「屠龍勇者」的至高稱號,也是個極為危險的賭注。

  ※※※

  當太陽開始朝西方落下時,地面已經變得平坦,樹木的數量也增加了。

  只要穿過了這片小森林,應該就能抵達薩克森了。

  帕恩等人一走進森林,蒂德莉特便說要帶路而走到了最前面。

  地面的落葉並不多,障礙只有一些倒在地上的枯木,因此走起來並不會很吃力。然而在森林中很容易會不知不覺地迷路,只有像蒂德莉特這樣的妖精族,才能夠很正確地掌握目前的方向以及所在地。

  「只要往東走就行了吧?」

  蒂德莉特回過頭跟帕恩確認過之後,便心情很好地快步向前。她只要一進入森林中便會不自覺地快樂了起來,真不愧是森林之種族。

  就像矮人族跟大地精靈的關係一樣,妖精族與森之精靈的關係非常的密切。也因此他們對於培育植物的水與大氣都有好感,並且非常厭惡那些對植物造成威脅的炎之精靈。

  在森林裡走了幾個小時,蒂德莉特察覺到前方有個人影接近了過來。

  他似乎也發現了帕恩等人,而慌張地往回跑,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帕恩連叫他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幹嘛要逃走啊?我們看起來只像是獵人吧?」

  「大概因為有馬許在,所以被誤會成食人鬼了吧?」

  「這也太誇張了吧,帕恩?」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小心點。如果他們真的以為是食人鬼的話,可能會忽然對我們攻擊也說不定。」

  「根本不會有人相信旅人會從森林裡出來的,如果被搞錯了也沒辦法。」迪尼聽到了修德所說的便這麼回著,並且稍微弓起了背,以防飛行武器突然射過來。

  「無論怎麼樣,應該也不會忽然攻擊我們吧?」

  帕恩笑著這麼說,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同意,不過根據亞拉尼亞現在的情勢看來,顯然他是太單純了。

  敵人真的突然襲擊過來了!

  從森林那兒傳來了一陣激烈的腳步聲,之後樹木後面便出現了十來個人。

  聽到弓箭射過來的聲音,蒂德莉特連忙叫大家伏下。之後一枝箭穿過了剛剛蒂德莉特頭部所在的位置,插在身後的大樹上。此時蒂德莉特的眼中燃起了怒火。

  「你們還真射了?!」

  隨即蒂德莉特開始詠唱著精靈語的咒文。

  隨著咒文的詠唱,她的前方捲起了不自然的風,吹歪了接連射來的幾支箭。

  「我們還是應戰吧!」迪尼弓著背對帕恩說著。

  「等等,由我來跟他們說!如果他們不回應的話也沒辦法,不過千萬別殺了他們!」

  「您的要求還真多啊。」馬許歎了一口氣。

  在傭兵的字典中,被攻擊就當然必須反擊,因此他們有這種反應是當然的。

  「你們是薩克森的村民吧?如果是的話那我們就不是敵人了!我叫做帕恩,以前也住在薩克森,有沒有人還記得我的?」

  帕恩盡力大聲叫著,聲音搖撼著樹木,回音在四周回湯著。

  又一枝箭射了過來。

  「我再說一次!我叫做帕恩,以前也住在薩克森,如果你們再不停止攻擊的話,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利用樹木做掩護的弓箭手,聽到帕恩的話之後停止了攻擊,並且似乎開始討論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他們之中有一人站了出來,跨過了枯木走了過來。

  從遠處看這人有點像女性,大概是因為頭髮很長,並且衣服又包著全身的緣故。不過他的聲音卻是貨真價實的男人語調。

  「我們的確是薩克森的人,你們住在這兒是幾年前的事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這兒的其他人也不知道。」

  「我出外旅行大約有兩年了,費爾瑪村長還好吧?他一定還記得我的。還有雜貨店的莫德跟獵師扎姆吉應該也認識我的。」

  以那個像是代表的人為中心,這些人再度交換著意見。

  又過了一會兒,那個長髮男子走了過來。

  「好吧,我們相信你所說的,不過你們得聽我的話,把武器丟掉跟我們來!如果不依照我們說的,那我們就得把你們視為盜賊了!」

  帕恩也燃起了怒火,他們用這種方式對待如此客氣的自己嗎?

  「誰會聽你們的?!丟掉武器的話,誰能夠保障我們的生命安全?我們自己去村裡好了,趕快讓我們過!不然吃了苦頭我可不管!」

  帕恩很討厭他們那樣高傲的語氣,尤其這個男的語調又有點高,更令他感到一股不悅感。

  (我跟這種人合不來!)簡單的說,就是這樣的結論。

  「看來交涉決裂了。」迪尼諷刺地說著。

  「那樣哪叫做交涉啊!」帕恩生氣地說著。

  「別對我生氣嘛!」迪尼將頭歪了歪。

  「蒂德莉特,掩護我們!」帕恩這麼說著便衝了出去。

  蒂德莉特點點頭,以帕恩為中心解放了希魯芙的力量。

  無數的弓箭再度飛了過來,但是完全無法接近帕恩的身邊。

  「你們這群壞蛋,露出真面目了吧!」

  長髮男一邊叫著,一邊取出了腰間的棒狀物揮動著。

  「引導安眠的舒適大氣!」

  朝他衝來的帕恩知道這是上位古代語的咒文,背上不由得起了寒意。近看才發現這個男的穿的是賢者之袍,這個人是個魔術師。

  腦海中浮現了與卡拉對決時的景象,帕恩集中了精神,開始對抗敵人的咒文。

  「那個人是魔術師!」蒂德莉特也驚慌地叫著,並且再度集中了精神,命令風之精靈放出沉默之咒文。

  然而已經阻止不了對方所念的第一個咒文了。

  帕恩停止了呼吸不斷向前跑。

  在距離長髮男十幾步的距離時咒文出現了效果,帕恩的頭開始感到沉重。

  不過帕恩比一般人更熟悉魔法,因此也知道幾個對抗魔法的方式。

  因此當帕恩知道他要念魔法時便集中了精神,盡全力抵抗魔法對精神上的作用力。

  他所使用的似乎是「睡眠之雲」的咒文。

  這只是初級的魔法,而且比起卡拉或是史列因還差的遠,只算是勉強及格而已,看來他應該只是個還沒出道的魔法師。

  帕恩順利地抵抗了長髮男的咒文,並且衝到了他的跟前。

  「我的魔法竟然沒用!?」

  長髮男的臉上浮出了驚訝的表情,然而他仍鎮靜地取出了小劍迎擊對手。

  只不過一切都太遲了。滿臉怒意的戰士已經衝到面前來了,他手中握著閃亮的長劍。

  「賽希魯危險!」後面有人這麼叫著。

  帕恩以沒拿劍的左手握拳朝他的腹部打去。他本想以踢腿趁勢躲過,然而帕恩卻用鎧甲硬生生擋住了這一擊,他那使勁全力的一拳也深深地打入了對手的腹部。

  長髮男不由自主地彎下了腰向前倒下。

  其他的人連忙瘋也似地射著弓箭,試著拉開兩隊人馬彼此的距離。

  但是從剛剛到現在,根本沒有一支箭射得中這個男的,甚至連長髮男的古代語魔法都無法打倒他。看這個人的動作應該是個訓練有素的戰士,他們再怎麼拚命也打不贏他的。

  當他們知道了這一點,他們的勇氣就完全崩潰了。

  看他們一哄而散的樣子,就知道絕對不是受過訓練的士兵。

  「他們為什麼會?」鬆了一口氣之後,帕恩小聲地念著。

  ※※※

  等到他們消失無蹤之後,帕恩便對蒂德莉特等人招了招手。

  之後帕恩便仔細觀察著倒在地上痛苦地按著肚子的魔術師。他應該還未滿二十歲,就算是由於外表而使得他可能比外表來得年長,不過應該不會比帕恩大的。

  「你也太逞強了吧。」

  一行人來到帕恩身邊後,馬許受不了般如此說著。

  「比起等待對方動作,倒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不過我到沒想到他會是古代語的魔法使……」

  「沒錯,不過你還是抵擋住了他的魔法啊!」蒂德莉特的臉上浮現了安心的表情。

  「那是因為他的魔法還不純熟,要不然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一眨眼間迪尼便熟練地用麻繩將長髮男給綁了起來,並將雙手反綁在背後。

  「這樣應該就用不出魔法了吧?」

  迪尼輕輕從後面踹了他一腳,就像是在嘲笑這個還在痛苦的人一樣。

  之後馬許便把他扛在肩上。

  「搞不好會再來一批喔!」帕恩不安地朝其他人逃走的方向看著。

  而就如帕恩所擔心的,過了一陣子果然又有人來了。

  一個穿著深色衣服的男子筆直地朝這兒走了過來。

  雖然有點看不清楚,不過他的確漸漸接近了過來。

  「只來一個反而奇怪,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迪尼像是在詛咒般說著。

  「說的也是,我們還是小心點,他一定不是個普通人物。」修德很難得地同意了同伴的說法。

  蒂德莉特也是緊張地觀察著,並且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希望能知道對手的能耐。

  (他是!)

  等到對方走近到能夠看清楚時,蒂德莉特的緊張轉變成了喜悅。

  「怎麼樣了?」

  注意到蒂德莉特的變化,帕恩關心地問著。

  「放心好了,那個人一定是史列因!」蒂德莉高興地說著。

  「他果然還平安無事!」

  帕恩聽到了這番話時心中的回憶不斷浮現了出來。濃濃的鄉愁帶給他全身一股高揚的感覺。

  帕恩衝了出去,一口氣縮短了與史列因的距離。

  蒂德莉特當然也跟了上去。

  「史列因!」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回湯在整個森林之中。

  Ⅲ

  享受了短暫的重逢喜悅之後,史列因便拜託帕恩放了那個叫做賽希魯的魔法師,並且為他的無禮道歉。

  「這個村莊也不算是完全和平的。加上最近有許多為了躲避戰火,而從亞拉尼亞逃過來的難民,為了維持秩序才不得已成立了自衛團。拉斯塔與亞摩森兩位公爵都已經被戰爭沖昏了頭,根本就不把人民的痛苦當成一回事。」

  另外聽史列因說,賽希魯是他在賢者之學院求學時以見習身份進來的學生,因此可以說是史列因的晚輩。

  而在學院崩壞之後,他便進入一位導師所開的私塾,然而卻因為跟這位導師的意見不合,轉而來到薩克森向史列因求學。

  史列因似乎並沒有特意收他當作是自己的徒弟,但是賽希魯自己卻總是視他為導師一般尊敬著。

  「他啊很像以前的某個人,做事老是沒有考慮很多,我總是吩咐他應該要慎重行事的。」

  「你說的某人到底是誰啊?」一旁的帕恩苦笑著。

  「其實到現在也沒變喔,剛剛這兩人的對決還真是精彩呢!」蒂德莉特也加入了話局。

  「我也正想這麼說喔,蒂德莉特,你這張嘴還真是跟以前一樣毒啊!」

  史列因的這番話引來了一陣陣笑聲。

  ※※※

  久違回到這個地方,總覺得跟以前有些一樣又有些不一樣。村莊周圍的樹木被砍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新的屋子。

  「他們都是亞蘭那兒的難民喔。為了他們我們不得不開墾新的土地,並且抵禦外來的敵人,還得注意新來的人跟舊居民之間可能發生的衝突呢。」

  「村長已經拜託史列因老師負責調解的工作了。」賽希魯很威風地說著。

  「還有個這樣子的徒弟,真是辛苦史列因了。」聽帕恩這麼一說,賽希魯又沉默了下來。

  「也不要這麼責怪他啦,事實上他做得不錯喔。他負責管理整個自衛團,已經拯救這個村莊好幾次了。別看他這個樣子,事實上他也是飽讀詩書,對組織的管理也很有一套的。只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他老是喜歡用戰士的那套方法作戰……」

  關於這一點帕恩十分清楚。賽希魯在森林中之所以會用那種高壓態度也是以防萬一,如果一個疏忽導致村莊遭遇危險是最不被允許的。但是以身為魔法師的他來說,跟對手保持距離以取得優勢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一接近的話,有利的一定是戰士這邊。

  其實賽希魯是責任感很強的那一型。

  可說是最適合瓦利斯聖騎士的性格。

  「你們有聞到什麼燒焦味嗎?」蒂德莉特忽然聞了聞問著史列因。

  史列因也試著仔細聞聞,不過他的感官畢竟沒有妖精族敏銳,根本聞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你們看!那兒冒出濃煙了!是火燒山嗎?還是被敵人襲擊了?」

  聽到襲擊這兩個字,賽希魯馬上變了表情,直視著蒂德莉特所指的方向。

  史列因則是慢慢地轉過頭來,他似乎一點都不緊張。

  「那是有人在燒森林裡的雜草。有很多人在那兒,不會釀成火災的,沒問題的啦。」

  「你說這什麼話!你們正在燒森林啊!」

  蒂德莉特感情激昂地問著史列因。

  「森林對我們來說當然是珍貴的財產,但是我們更需要新的耕作土地。像那樣燒掉雜草之後,剩下的灰會成為肥料,長出更好的作物來,並且也能省去砍伐的時間。我們都是挑風比較弱的日子邊澆水邊燒的,所以不用擔心火勢會蔓延出來。」

  史列因附註說明這是瑪法神殿自古以來傳下來的農法。

  「我們知道你們妖精族愛惜森林的那一份心,但是現在村莊裡的糧食非常缺乏,現在都是互相分享所剩不多的庫存,如果再不開墾新的農田,我們是無法渡過下一個冬天的。」

  「蒂朵,我們現在是局外人,還是不要干涉村子裡的事情比較好。」

  帕恩雖試著安慰她,但蒂德莉特仍嚴肅地看著住家對面濃濃上升的白煙。

  ※※※

  史列因的家比起兩年前加蓋了一部份,裡面也是整理乾淨得令人驚訝。

  新增建的客廳裡,擠了七個人都還有足夠的空間。

  「嘿,跟兩年前比起來變了不少嘛!」帕恩冷冷地說著。

  「我自己是比較喜歡以前那個樣子,不過內人比較愛乾淨所以……」

  史列因很順地回了帕恩一句,帕恩也說了聲原來如此,但是等到他聽懂了話中的意思之後便驚訝地叫了出來。

  「內人?!史列因你結婚了啊?」

  「啊,這麼說來,我倒忘了跟你們介紹了。她應該在裡面,我去叫她出來吧。」

  史列因邊說著便走進裡面的房間,門後傳來了史列因與一個女性的講話聲。

  就像是被史列因推出來般,一位女性出現在他們面前。

  低下頭打招呼的帕恩看到了她的臉之後,驚訝地站了起來。

  「卡、卡拉……」嘴裡不自覺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是的,這位女性以前曾經被稱為卡拉。

  帕恩心中出現了錯綜複雜的回憶,他動也不動地注視著這位女性的臉。

  她的本名是蕾莉亞,瑪法神殿最高司祭妮斯的女兒。

  帕恩是為了見這個人才來到亞拉尼亞的,有一部份的原因也是為了拋去以前對這個女性的芥蒂。本來以為她回到塔伯的瑪法神殿去了,能在薩克森遇見她真是幸運。

  然而真的跟她面對面之後,之前在腦中整理出來的結論卻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史列因只說了聲抱歉太晚介紹之後就像是無事人般坐了下來。

  「什麼時候結婚的?」蒂德莉特很尷尬地問著史列因。

  「在跟你們道別之後的回程路上共同決定的。回來之後便馬上在瑪法神殿舉行了儀式,還被岳母大人嘲笑了一番。」蒂德莉特心想那當然,失蹤七年的女兒忽然帶了個女婿回來,哪有母親不會嚇一跳的。

  「我們之間發生了好多事。」蒂德莉特歎口氣看著她的臉。

  以前這位女性跟他們交戰過好幾次,但這當然不是她本人的意志。記得有瓦利斯的那兩場戰鬥、在大賢者之塔的再會,還有吉姆被殺害的那場露諾亞那湖的最後之戰。

  然而現在的她,已經沒有那個魔女冰冷表情的影子了。

  「她還留著以前的記憶嗎?」

  蒂德莉特想起了她一定得問的這個問題。

  這不僅是這次旅行的重要目的,也是他們將來遲早得面對的一道隱形之牆。

  追逐當年卡拉的那場旅行雖說已是往事,但留在心中的傷痕實在是太深了,吉姆被她所殺害的情景至今都還烙印在心中。當時想一劍刺穿她的那種感覺,絕對不只是一時的衝動而已。

  史列因露出了憐憫妻子的表情,這等於已經給了蒂德莉特答案。蕾莉亞露出了堅毅的態度,並且也站直了身子。

  「是的,我記得。我記得你,以及這位聖騎士……」

  之後沉默便支配了整間屋子。

  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默。

  就像是引起了錯覺,使人以為屋內的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馬許本來想說幾個低級的笑話來打破僵局,但是他卻說不出口。

  這些人背負了引起這股沉默的許多哀傷以及痛苦活了過來,為了金錢而戰的傭兵是無法打破它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蒂德莉特像是勉強擠出話來似的小聲說著。

  「我瞭解背負著如此不堪回首的回憶活下去,是多麼沉重的一件事,這比起選擇安逸而死要來得困難許多。」

  帕恩對蕾莉亞深深地低下了頭。帕恩對這個女性應該是抱著更多的憎恨。既然連他都認同了,蒂德莉特也無須再對這位女性存有芥蒂了。

  「在瑪法的教義中,自己斷絕自己的生命是完全禁止的。的確如您所說,死是最簡單的逃避方式,然而我的所作所為,絕對不是一死就能夠被寬恕的,因此我想要活下去,為羅德斯島的重建盡一份心力。」

  「我認為這個想法是很偉大的。」帕恩正直地回答著。

  「蕾莉亞,太過於堅決的決定反而會成為自己的阻礙的。如果要達成願望,就必須要到最後再下定決心,千萬不要過於著急喔。」

  史列因以平常一樣溫和的語調對妻子說著,不過話中卻充滿了憐憫妻子的感情。

  「無論如何,你們兩個還是先坐下吧。看來我身邊急性子的人還真多,不過也可能因為我是慢郎中就是了……」

  帕恩聽史列因的話坐了下來,蕾莉亞也坐在史列因的旁邊。

  連帕恩也知道,結合他們倆人的,絕對不是夫婦愛一句話能夠說清楚的。

  之後他們的一生中將與一個宿命結合,必須起而面對羅德斯島的混亂。就像是自己仍在追尋卡拉一樣,就另一方面而言,他們也必須與灰色之魔女做一個對決。

  帕恩對於史列因即將背負的責任,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

  「可能就如史列因所說,我是個只能在忙碌中生活的人吧……」

  帕恩做了個收尾,進入了真正的話題。

  「嗯,我就知道是這個樣子。打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不會只是因為懷舊而回來的。你想問的應該還是那個魔女的事情吧?我從那之後也翻了不少的文獻……」

  「等等,你先聽我說。雖然我想問的跟卡拉有關,不過跟伍德傑克並沒有關係。而且比起問你,我比較傾向於直接請問蕾莉亞小姐,只不過的確是難以啟齒了些……」

  「一點沒錯,看來這一陣子看不到她高興的臉了。」

  「真是對不起。」帕恩正直地道了歉。

  「您想要問我什麼呢?」蕾莉亞正面看著這位年輕的戰士。

  「我希望你能夠告訴我在英雄戰爭之前,卡拉在弗雷姆所實行的全盤陰謀。」

  「弗雷姆?你現在在卡修陛下旗下嗎?」史列因打斷了對話。他也是有疑問一定會說出口來的個性。

  「這倒沒有,只是與他協力而已。畢竟我很尊敬卡修陛下,我本身也蠻喜歡他的。而現在卡修陛下與弗雷姆正面臨了沙漠蠻族帶來的危機。」

  「那我大概就猜的出來了,應該是伊夫利特被解放了吧?看來那個精靈使的執念果然使得夢想成真了。」蕾莉亞點了點頭說著。

  「那位精靈使應該就叫做亞茲摩吧?」

  「是的。」蕾莉亞的語氣並沒有一點慌亂。不過現在她的心中,一定因為回想起卡拉七年中所留下的痛苦記憶,而激起了一陣陣的漣漪。

  「卡拉對弗雷姆下了兩道伏筆。第一就是引進了暗黑神的司祭以及旗下的暗黑騎士團,而另一個便是告訴他們解放伊夫利特的方法。」

  「是什麼方法?」帕恩問著。

  「如果要理解這個,就必須說到古代王國與沙漠之民的那場戰爭。」

  蕾莉亞靜靜地開始說著。

  「在古代王國時期,無法使用魔法的人都被視為蠻族,完全只把他們當成奴隸使喚。而當時住在弗雷姆的人也不例外,古代王國的魔法師,為了征服這兒的人民而派來了軍隊。

  不過這個部族中有位名為亞扎特的偉大精靈使。他為了對抗古代王國的軍勢,而考慮藉助伊夫利特以及珍等上位精靈的力量。為了使它們能夠在這個世界也能夠使用魔力,他在部族的土地上施加了將風與炎之精靈力提高至極限的魔法。我不知道這是什麼魔法,只知道部族中都稱這是一種『盟約』……

  然而為了實行這個強力的咒文,他們犧牲了許多東西。第一便是亞扎特自己的死,而為了增強風與炎的精靈力,使得他們的土地失去了水與大地的精靈力。結果弗雷姆原本肥沃的草原,變成了一片不毛的沙漠。」

  「那個沙漠原本是片草原?!」帕恩驚訝地叫了出來。

  「是的。」蕾莉亞回答著。

  「珍與伊夫利特遵守著盟約幫助亞扎特的子民們。雖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是這個盟約卻也果然保護著這群沙漠之民永遠不受到古代王國的攻擊。

  然而古代王國的貴族們,卻製作了對付珍以及伊夫利特的魔法工藝品,這便是被稱為封印之壺的古代秘寶。加上當時的羅德斯島太守善於心計,趁著沙漠之民的混亂,將責任轉到了兩部族的神官身上。」

  「原來如此!」帕恩叫了出來。兩部族之神話之所以互相怪罪,如今都得到了解釋。他們兩方的傳說都沒有作假。

  「卡拉是古代王國的魔術師,因此當然知道這件事實。因此她想藉由盟約的重現對付弗雷姆,而她選上的人便是亞茲摩。這個人是亞扎特的子孫,因此擁有使伊夫利特遵守盟約的資格。不過其實身為亞扎特的子孫並不是唯一條件,還得具備相當的精靈使資質才行,因此當時並沒有對他抱太大期望……」

  卡拉那不把人當人看的作風,又使帕恩感到了新的憤怒。

  「這樣就能支配伊夫利特是嗎?」

  「是的。亞扎特的子孫,以及通曉精靈語,這便是支配伊夫利特的兩個必要條件。」

  然後蕾莉亞歎了一口氣,靜靜地看著帕恩。

  「這些便是我所知道的全部。另外要記得,亞茲摩這個人擁有非常強大的野心。他為了擁有權力以及復仇,幾乎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可說是原應渺小又可憐的人。他這樣走下去遲早是會自我毀滅的。卡拉並沒有給他詳細的情報,只告訴他封印伊夫利特的封印之壺所在地、以及防止他被石巨人襲擊的暗號。最後只跟他說只要藉助亞扎特的盟約之名對伊夫利特說出自己的願望,就可以使這個炎之上位精靈服從。她並沒有跟他說絕不能攻擊伊夫利特,以及警告他一旦許了其他的願望將會導致自我毀滅。」

  「她就如我想的一樣卑鄙。」

  帕恩深深地點點頭。當初亞茲摩身上放出的氣,果然就是源自他對於權力的那股執著。

  不過那片沙漠曾經是森林,真的令帕恩大大吃了一驚。即使知道了原因也令人不敢相信。

  而他對當初願意犧牲自己的土地成為沙漠以求得自由的沙漠民族,抱著一股尊敬的感覺。同時也對那些使用卑鄙策略,害得他們同族之間爭執了數百年的古代魔法師們感到極度的憤怒。

  「既然傳說是錯的,那他們的爭執又有什麼意義!」

  帕恩再度回想著關於這場戰爭中,他親眼所看到的一切。

  苦於缺水的佈雷德、風之部族的生活、炎之部族的族長娜蒂亞、神官亞茲摩、以及蕾莉亞所說歷史與傳說的差別。

  知道了這些事實,他開始思考著現在該做的事。

  必須要謹慎決定自己想做的事,這是他現在的思考中心。

  (我不希望打倒娜蒂亞,但我必須結束掉這場戰爭。但要怎麼樣才能結束它呢?傳說或許是錯的,但要他們相信這一點卻是難上加難,而且就算他們相信了,也不表示戰爭的原因就這麼沒了。要結束這場戰爭就必須……)

  有答案了。

  而且答案就在眼前。卡修要他做的,也是史列因所能做的——

  「我大概聽懂了……」

  修德確認對話告一段落之後,開始對各個重點表達意見。

  「剛剛說的就是事情的真相,但不是解決的方法。我們的任務是要找出能夠對抗伊夫利特的方法吧?」

  「修德說得對。」帕恩果斷地說著。

  「蕾莉亞說的話中有一些解決的方式,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再使用封印之壺把伊夫利特封起來。大賢者渥特應該會有這種東西,聽說在古代王國的末期做了不少個封印之壺。」

  「不,這不是治本的方法。」帕恩再度果斷地說著,他的語氣使得其他人不由自主地期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最重要的是,要使弗雷姆獲得永遠的和平。」

  帕恩看了看大家用力說著。

  「為此我們要做的,並不是要打倒伊夫利特。據蕾莉亞所說,古代一位精靈使與上位精靈交換的契約,造成原本肥沃的土地便成了一片黃沙。換句話說,如果能使精靈之王從盟約中解放的話,風與炎之沙漠就會恢復為以前肥沃的土地,那麼兩個部族就沒有理由交戰了。本來兩個部族只是因為沙漠貧瘠的土地無法使他們共存才起爭執的,因此只要弗雷姆再度豐饒,兩部族的爭執終究會成為傳說的。」

  「加上據蕾莉亞所說的,這完全是古代王國貴族們的陰謀,因此他們根本已經沒有爭執的理由了。」

  史列因愛憐地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戰士。

  「帕恩,你變得真是了不起。這樣的想法已經有資格成為一國之主了。要認同敵人並包容他們可是非常困難的。」

  「哼,他的大腦可不會想到當國王這種事的。」迪尼的話馬上引起了馬許的共鳴。

  「說得好啊。如果亞摩森公爵也以這樣的心對待人民的話該多好。那個王弟只是個醉心於權力的人,大概就不用列入考慮了。」

  史列因兩手抱在胸前說著。

  「那好啊,乾脆擁護帕恩當亞拉尼亞的國王算了!」

  修德半開玩笑地說著。

  「這個想法其實不錯喔!」馬許豪快地笑著並應和他。

  「好啦,我們知道帕恩的想法很了不起,不過仍然沒有具體的方法出來啊。雖說讓精靈王從盟約中解放出來就行了,可是我們不知道方法啊!」修德恢復了正經的態度說著。

  「對沙漠之民來說,他們也不想讓自己的土地永遠成為不毛之地,因此古代王國的魔法師們,認為一定有讓上位精靈從盟約中解放的咒文。然而這是兩部族的神官才知道的秘密,魔術師們根本無法得知。封印珍以及伊夫利特的封印之壺之所以保管在兩個神殿中,就是因為兩位上位精靈的力量或許可以引為己用。神殿各自建造在他們所屬精靈力最為強大的地方,反過來說也是最能夠利用他們力量的地方。不過當時的羅德斯島並沒有熟悉精靈語的魔術師,因此他們終究是無法使用上位精靈的力量。正因如此,如果是擁有實力的精靈使,或許能夠直接與珍及伊夫利特見面,使它們從盟約中解放也不一定。」

  「是指說要說服它們嗎?那倒簡單,只要抓住那個叫亞茲摩的小子,再逼他說服它們就行了。」馬許天真地張開雙手。

  「你要怎麼做啊?他可是有伊夫利特當保鏢的喔!」

  「這裡就有個精靈使啊!」蒂德莉特忽然打斷了話,看她的表情似乎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

  「現在盟約都還是有效的,因此伊夫利特才可以自由地在這個世界使用魔法,但並沒有任何人支配它。亞茲摩那個人只是藉助了盟約而支配它,並不是以他自身的力量支配的。因此我之前才能夠與伊夫利特做接觸。只要能夠和它接觸的話應該就有可能說服它,所以我要去跟它見個面,並且試著跟它談談……」

  「這太危險了!像那時不就……」帕恩的臉色馬上變了。

  「這我知道啊,我也不想去跟伊夫利特打交道,我要試的對象是珍。我是妖精族的人,對風之精靈的使喚是很得心應手的。」

  「到底有沒有危險啊?」

  帕恩謹慎地又問了一次。

  「沒問題的啦!」雖然蒂德莉特笑著回答,但這句話並沒有否認其中的危險性。

  「或許身為高等妖精族的你,真的有這種力量也說不定。」蕾莉亞凝視著蒂德莉特的眼睛說著。

  「我沒辦法召喚珍出來,因此要見到它,就必須由我自己進入風之精靈界。為此我必須打開一道大門,因此得去一個風之精靈力很強的場所。就如蕾莉亞所說,封住珍的場所應該就是精靈力最強的地方,也就是封住風之王的神殿,名為『砂塵之塔』的那個地方……」

  她不能直接使珍來到這個世界,因此決定自己前往精靈界。這對她來說當然是初次嘗試,因此她要去的地方,精靈力一定要是世上非常強勁的地方。

  「可是砂塵之塔的所在地,被稱為是風與炎之沙漠中最危險的地方。其附近有種叫做『砂走獸』的怪物,是沙漠之民嚴格禁止接近的生物,聽說砂走獸還是捕食大蠍子或是石蜥蜴等大型動物維生的。」史列因強調他說的話決不是警告,而是打從心底的忠告。「加上古代王國的貴族或是沙漠之民們,為了守護這個封印之壺,一定會在砂塵之塔裡面設置很多陷阱的。」

  「你還真是瞭解啊。回弗雷姆一趟的話應該找得到去過那兒的人吧?」

  「如果叫不動這些人的話,就請國王命令他們去好了。」馬許笑了笑。

  此時蕾莉亞偷偷觀察著史列因的表情,他的眼神似乎想告訴丈夫什麼。史列因瞭解了她的意圖之後,便歎了口氣點點頭。

  蕾莉亞輕輕對史列因低下頭,之後便轉而面對帕恩。

  「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就由我來帶路好了。以前我身為卡拉時曾經去過這兩個神殿,既然沙漠之戰的根源在於卡拉的話,那我也應該負有一些責任。」

  聽到這些話的帕恩心中有無限的感觸。從他看來,她早已經想起了自己身為卡拉的那段記憶。然而自己卻還要求她回想以前卡拉的行動,再度喚醒了她心中的傷痕。

  他想起了當時半強迫地叫蒂德莉特與她所禁忌的炎之精靈做接觸。如今的帕恩深深自覺到,自己的一意孤行是如何地傷害著別人。

  「這個村莊沒問題嗎?」修德擔心地問著。

  「這倒是不用擔心,賽希魯其實是很可靠的,而且戰火也還沒蔓延到這裡來。加上現在幫助了卡修王,放遠點看就是幫助整個羅德斯島的重建,為此就算眼前的目標晚個一年也是無所謂的。」

  史列因這麼說時,蕾莉亞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不能只看眼前,要放遠看……)

  史列因的話在帕恩心中迴響著。

  「那就請你幫我準備一下了。帕恩的個性是不能等的,加上這是一件大事……把事情交代給賽希魯之後,我們就趕在今晚出發吧!」

  「史列因也要來嗎?那可就安心了!」蒂德莉特如此說著。

  「也不用抱那麼大的期待啦,精靈可不是我的專門喔。」史列因這麼說著,也為了作旅行的準備而站了起來。

  「這可是第二次被你帶出去旅行了。」

  史列因對帕恩這麼說之後便笑了出來。

  帕恩老是納悶著為什麼別人會一直幫助著這樣的自己。這是值得感謝的事情。不管是蒂德莉特、史列因、還是救出自己的三位傭兵,自己該如何感謝他們的這番好意呢?

  帕恩開始為了找不到答案而痛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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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26 04:21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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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砂塵之塔

  Ⅰ

  最後他們非常匆忙地啟程了。

  帕恩才只跟村長以及幾個村人打了聲招呼,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就離開了懷念的薩克森村。

  一行人還是決定走山路回去,如此一來就可以再使用船。另外基於與其走炎之部族有所警戒的沙漠西邊,不如從東邊比較不容易被發現,因此他們沒有回到佈雷德,決定直接前往砂塵之塔。

  隊上總共有七人,這一次加入了史列因以及蕾莉亞兩位可靠的夥伴,如此一來路上的危險也比來時減少了許多。不過要等到了砂塵之塔才是真正的難關,古代王國廢墟的恐怖在冒險者之間是非常有名的。

  不僅是棲息了許多妖魔,還有各種魔法機關,以及由魔法賦予生命所創造出來的石巨人及不死的怪物,加上矮人族精心製作的陷阱等等,都是不能夠輕視的阻礙。

  因此有修德以及迪尼這兩個擁有冒險者經驗的盜賊傭兵在,可說是十分幸運的。

  從薩克森出發,三天後便抵達了海鷹號停泊的地方。帕恩跟船長敘述了之後的行動,並希望船長將這些轉告給卡修國王。

  船長很謹慎地記了起來。另外由於砂塵之塔位於沙漠中央以北的地方,因此他們希望船長能載他們到達附近的海域。

  「那有什麼問題,一切都是為了弗雷姆啊。」

  船長這麼說之後,便再度熱情地款待他們。

  就這樣,帕恩等人開始了三天的海上之旅。

  這一次也是持續放晴的舒服之旅。

  風與炎之沙漠的北邊,有一個深入內陸的大湖泊。雖說是湖泊,其實水都是外海進來的海水。其入口附近的潮流很急,退潮時甚至會有觸礁的危險,然而船長卻漂亮地通過了這道難關,帶帕恩他們來到了砂塵之塔附近的海岸。

  正因此,使得刻苦的沙漠行軍時間被縮到了最短狀態。

  然而船長卻警告他們,路上會經過砂走獸的群生處,即使少了炎之部族的巡視隊也不會因而降低了危險性。過於順暢的海路,使得帕恩面對眼前這片沙漠之海抱著深刻的不安。

  為了避開日曬強的白天,他們在海岸休息到太陽開始西下時,朝沙漠踏出了第一步。如果走一個晚上的話,隔天上午應該就能抵達目的地了。

  ※※※

  「這兒的晚上還真是冷啊!」

  帕恩自言自語地說著,走在他身邊的蒂德莉特耳朵動了一下,也抬起了頭來。

  「呼吸都會有煙喔!」她像是要靠到帕恩身上似地接近他,並鼓起了嘴輕輕吹口氣。

  「你看!」

  「真的耶!」帕恩天真地笑著,也學起她開始吹氣。灼熱之地到晚上竟然這麼寒冷,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難道說炎之精靈到了晚上也會睡覺嗎?

  「蒂朵,我以前一直在想,為什麼你會跟著我呢?」帕恩仔細的選擇台詞之後,有點害羞似地說著。

  「你問得好突然喔!」蒂德莉特小聲笑著,並挽住了他的手。

  「這個嘛,說出來可能會被誤會吧?講白一點就是因為跟你在一起很好玩,都不知道下一次會有什麼新奇的遭遇喔。我啊跟其他妖精不同,擁有很強的好奇心,你也剛好滿足了我的胃口。」

  蒂德莉特笑了出來,挽住他的手也多用了點力。

  「你在意的應該是史列因或馬許他們為什麼會為你賭命吧?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吸引這麼多人,不過以後一定也會有各種人幫助你的,這或許是因為性格、品德,或者是命運那樣的東西也說不定。」

  「命運啊——」帕恩用另一隻手抓抓自己的頭。

  「我也不能就這麼依賴別人吧,至少得換一個思考方式。」

  「你知道要怎麼改嗎?」

  「再說啦,反正我本來就不大會想。」

  蒂德莉特放開了手,輕輕拍了一下帕恩的背。

  「那麼戰士大人,您還是不用想好了!」她說著說著笑了出來。「你只要跟現在一樣向前去看、去聽、去感覺就行了。如今的你就是因此而受大家包圍的,所以這麼做一定沒錯的!」

  「是這樣的嗎……」

  帕恩抬頭看著沙漠澄淨的夜空,滿天的星斗閃閃發光,似乎隨時都會落在沙漠之海似地。

  (那我應該要做些什麼呢?)

  帕恩再度問著自己。

  因寒冷使得身體與精神都更為振奮。帕恩的步伐一步步結實地踩在柔軟的沙漠上。

  ※※※

  由於是傍晚出發的,因此他們在半夜稍作休息,在砂上鋪了毛毯坐了下來。

  在砂上行走比想像中還要耗費體力,一坐下來就感到沉重的疲勞感。

  「沒有風算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了。」

  馬許由於身材高大,大概也比較容易疲勞,即使是坐著都還是激烈地喘著。看來像他一樣壯碩的人,似乎都比較缺少一點持久力。

  「在往前走的話風勢應該會越來越強的」蕾莉亞不愧是為人妻子,她坐在史列因的身邊之後便取出了旅行用的食物。

  「大家還是稍微吃點東西吧!」帕恩看到了才想起這件事。

  早就準備好的修德與迪尼,已經從腰間取出乾燥肉來吃了。馬許看到了這一幕,也從腰間的水袋中拿了一個裝酒的暢飲著。

  「蒂朵也趕快吃點東西啊!」

  帕恩說著開始咬手中的麵包,不過卻因為太硬而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蒂德莉特點點頭,拿出了一種從來沒看過的果實。剝開茶色的外殼之後,裡面是白色的果肉。雖然並不是說很甜,不過卻可以消除一些疲勞。

  時間就這麼靜靜地流動著。

  坐了一會兒,汗水使得身子冷了起來。

  「真想點一盆火來用。」

  帕恩抖了抖身子,身上的披風也裹得緊緊的。

  「炎之部族應該不會出現在每個角落吧?」

  「不過地平線那兒應該也是看得見吧?所以最好還是別這樣,就這麼摸黑前進比較安全。」史列因緩緩地說著。

  「光線是可以不要啦,不過至少弄暖一點吧?」帕恩笑著對史列因說著。

  「要用魔法嗎?我所知道的古代語魔法可是不能控制力道的,你可能會變成焦炭喔!」

  帕恩也只得聳聳肩笑著。

  「如果真的很冷的話,我可以幫你一點忙嗎?」蕾莉亞如此說著。

  「沒關係的啦,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帕恩連忙搖搖手婉拒了好意。

  「說冷應該不是開玩笑的吧,我可是很怕冷的,所以我們還是趕快出發,走一走應該比較暖和的。」

  修德也發著抖如此說著。

  「安靜!」

  就在這時,迪尼尖銳地對大家提出了警告。

  他很嚴肅地貼近地面傾聽著動靜。

  「有什麼……」修德看到了也趴了下去,跟他一樣將耳朵貼到地面。

  「有聽見聲音嗎?」迪尼小聲對搭檔說著。

  「與其說是聲音,倒不如說是振動,好像有東西在振動著沙子……」

  「該不會是砂走獸吧?它們是在砂底移動的」史列因不安地看著週遭。

  「在那兒!」迪尼憑聲音確認了方向,那兒的砂確實有異常的動靜。

  「沙丘開始隆起來了。」

  修德連忙取出背後的細劍,其他人也各自拿起了武器。

  「太暗對我們不利!不管那麼多了,弄點光線出來!」帕恩如此叫著。

  他已經拿著愛用的長劍與盾朝迪尼所指的方向戒備了。

  聽到帕恩所說的,史列因點燃了魔法之光。而蒂德莉特則命令剛成形的光之精靈朝前方飛去。

  地面被白色的光所照亮,地上的砂出現了異常的模樣。

  砂上浮現著像是蚯蚓爬過的痕跡,最前端則有個奇怪的隆起,並且很有節奏地鼓動著。

  一瞬間這座小山爆發了,在吹起的砂中出現了一隻像是昆蟲的巨大生物。

  「那個就是砂走獸!」史列因叫了出來。

  「應該是潛在砂裡的怪獸才對吧?」馬許提出了訂正。他握緊了戰斧,但氣勢卻被它的巨大壓倒了。

  「我下次會這麼建議的。」

  「蒂朵,你退後!」

  帕恩一邊叫著,一邊朝怪物的右方繞過去。這隻怪獸有帕恩的三倍大。身體分成好幾節,腹部有像是疙瘩般的偽足,胸前則有八隻附有爪子的腳,而它的嘴如今就像是銳利的大剪般張了開來。

  「帕恩,砂走獸的身體很堅硬,劍是刺不進去的,不過腹部就比較柔軟,記得要攻擊那裡。」史列因當然是第一次碰見這種怪物,不過他曾經在賢者之學院讀過調查沙漠生物的書籍。

  「一個人太勉強了,我在前面吸引它的注意力,其他人繞到後面去攻擊它的腹部!」

  聽到了帕恩說的,三個傭兵開始朝怪物後方跑去。然而卻被柔軟的砂地所牽制,使他們無法隨心所欲地行動。

  砂走獸巨大的嘴朝帕恩襲擊了過來,帕恩朝旁邊跳了來,好不容易躲過了這一擊。

  它的速度是極為驚人的。

  這樣的攻擊速度使得帕恩失去了平衡,單腳跪到了砂地上。抬頭一看,砂走獸已經跳到了剛剛帕恩所站的地方,瘋狂地咬著沙子。

  而在下一瞬間,砂走獸的複眼看著帕恩,就像鏡子般反射出光芒。

  蒂德莉特看見了帕恩有危機,馬上操縱光之精靈飛到怪獸的眼前,就像是在引誘它般晃來晃去。

  砂走獸發出了尖銳的叫聲咬住了光球。

  光之精靈一瞬間發出了火花而消失,同時怪獸也發出了慘叫向後仰,它似乎是完全挨下了光之精靈被咬壞時放出的衝擊波。

  「喝!」

  恢復了態勢的帕恩配合著氣息揮出了長劍。

  產生效果了,怪物其中一隻腳飛了出來,身子也受了輕傷,然而怪物的外皮太硬了,無法造成致命的傷害。

  帕恩的手出現了麻痺感。

  怪物由於痛楚而扭曲著,然而繞向砂走獸腹部的三個傭兵中,修德卻因此被彈開,背部落到了砂地上。

  「竟然讓我的頭髮沾上沙子!」

  修德邊這麼說邊試著站起來,然而落地時似乎被挫傷了,稍微一動便馬上從腳上傳來劇痛,看來他是暫時不能動了。

  回頭看怪物那邊,迪尼已經在怪物的腹部插入了兩把小劍,馬許也用戰斧在它的腹部砍了兩三下。

  腹膜破了之後,裡面的東西混著綠色的體液飛散出來。

  頓時空氣中充滿了異臭。

  「大家快離開!它瘋起來是停不住的!」

  迪尼邊叫著一邊留下了仍插著的兩把劍向後跑。痛苦的怪物激烈地扭動著,來不及跑的馬許腹部就這麼挨了一下飛到空中。

  掉到地上之後,馬許吐著胃液呻吟著,看來他挨的這一下很嚴重。

  「你沒事吧?」蕾莉亞走了過來,將手放在馬許的背上。「放鬆力氣接受我的魔法,我要使用治療的魔法了。」

  蕾莉亞仰頭看著天空提高精神力,使自己的力量與流入體內的神力同調。

  「大地母神瑪法,請治療他的傷痛。」

  她以柔和的聲音說著咒語,一瞬間她的手中閃出了白色的光芒。

  「得、得救了!」馬許連忙感謝著瑪法的司祭。

  另一方面,帕恩又砍下了怪物的一隻腳,如今的怪物動作過於激烈,已經無法再接近它了。如果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會成為馬許第二。反正怪獸應該也沒有食慾了,它只能任憑痛楚走遍全身,根本就無法襲擊過來。

  「應該沒問題了,還是趕快離開這兒吧!」帕恩將長劍收回劍鞘,正想鬆了一口氣時。

  「後面!」修德的尖叫聲傳入帕恩的耳中。

  連忙回過頭一看,又出現了另一隻砂走獸,正朝按著腳的修德以及想扶他起來的迪尼攻擊過去。

  「女神瑪法!」

  蕾莉亞看到了這個樣子,連忙唱了簡短的咒語,使勁伸出了右手。

  手中放出的無形能量塊打向怪物的胸部。

  怪物的胸前噴出了體夜,然而卻無法阻止怪物向前的攻勢。

  它很明顯地把目標放在不能動的修德。

  帕恩正想衝上前去幫忙,因此之後的情景完全映在他的眼中。

  迪尼跑到了朝修德張開嘴的怪獸面前,並且張開了自己的雙手。

  「混蛋!別過來!」修德大聲罵了出來。

  砂走獸攻向無防備的新獵物,用他的嘴咬住後高高抬起。

  「迪尼!!」修德發出了像是慘叫的聲音。

  迪尼的臉因痛苦而扭曲,但仍對修德舉起了右手叫他別過來。

  「佛斯!你要……活下去……幫老爹……」從砂走獸的頭部,傳來了骨骼被咬碎的可怕聲響。

  「沙帝大哥……為什麼……」修德像是靈魂出竅般一直念著。

  蒂德莉特掩住了臉,不敢看見這幕慘劇。

  另一方面,帕恩如今憤怒地反手持劍朝怪物的腹部刺去,並就這麼持續地向前衝。

  腹部幾乎被劃開了一半,綠色的體液噴了出來。

  「帕恩你退後。」聽到了史列因的聲音,帕恩就這麼把劍留在它身上向後離開。

  之後史列因開始唱著複雜的古代語咒文。他的頭上出現了兩個紅色的光球,朝怪物受傷的腹部飛了過去。

  隨著像要震破耳膜的爆炸聲,燃燒的火球炸開了怪物的腹部。

  失去了腹部這個支撐點,怪物猛地向前倒下,嘴巴也放開了迪尼。

  修德拖著身子想爬到他的身邊。

  馬修制止了他並走向前,用戰斧不斷毆打著還在抽搐的胸部及頭部,即使綠色的體液沾滿了全身也毫不在意。

  「你這傢伙!竟敢把迪尼給吃了!」他的憤怒一直到怪物動也不動才稍微平息了些。

  迪尼被撕成兩半的身體,已經完全沒有一絲生氣了。

  「大哥……」跪在搭檔屍體面前的修德,臉也像是死人一般蒼白。

  「你們原來是兄弟啊」

  帕恩呆呆地說著。他用手帕擦去長劍上的體液,然後將它收回劍鞘的動作,大概都是在無意識下完成的。

  帕恩心想,即使是兄弟,不過看他們完全相反的個性,應該也不會是親生兄弟吧?

  「沒錯……我跟沙帝大哥是兄弟。」經過了一段沉默,修德第一次敘說自己的過去。

  「我們兩個都是棄嬰,後來被養父……萊丁的盜賊公會長養育成人。除了我們之外我們還有另外兩個兄弟,沙帝排老三,我則是老。本來養父希望我們之中能有人繼承他,因此傳授我們盜賊的技術,然而有一天,他卻被他做信賴的手下給暗殺了。

  之後那個人成為新的盜賊公會長,並且派出了暗殺者狙擊我們,我們一直過著邊打邊跑的生活。後來兩位大哥被殺了,只剩下我跟沙帝兩人改行當盜賊,並且隨時準備對殺了養父的盜賊公會長復仇……」

  名為修德的男子,他空虛的聲音回湯在沙漠中。

  「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啊……」連帕恩的聲音都被影響了。

  一種跟吉姆死去時一樣的喪失感襲擊著他。

  修德的解釋完全說明了他們倆人之間不可解的關係。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係,然而卻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因此平常雖然惡言相向,在危急時卻是無可替代的搭檔。

  「修德……」馬許走近他並拍拍他的肩,大概是想幫他打氣吧。

  「叫我佛斯就行了,這是我的本名,以前是為了躲避盜賊公會的暗殺者才用假名……不過現在已經不必了,我現在孤獨天涯也不用躲了,還是自己主動去解決一切吧……」

  「是嗎……那麼佛斯,等到這場戰爭結束,就由我來代替迪尼吧。」他小聲的說著。

  這是為了不被帕恩聽到。既然帕恩的志向跟佛斯不同,那麼就不應該老是麻煩他。

  「你的能力派得上用場嗎?」

  即使知道是白問,史列因仍抱著一絲希望問著自己的妻子。

  「我的力量還無法使用蘇生的魔法,而且已經遠去的靈魂是叫不回來的。」她無力地回答著。之後便劃著瑪法的印記,祈禱迪尼的靈魂安詳地回歸大地。

  佛斯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我們趕快離開這兒吧,搞不好會有別的砂走獸過來,這麼一來大哥……迪尼的死就白費了」

  他表情毅然地說著。

  「可是我們必須要埋葬迪尼的……」

  「人死了就只是堆肉塊了!」

  佛斯像是在怒吼般回答著帕恩。

  他背對迪尼的屍體開始拖著腳前進。

  「或許他說的沒錯。」史列因慎重地觀察周圍的沙子說著。「至少又有三隻接近過來了。它們在砂裡的移動速度並不快,我們還是快離開這兒吧!」

  蕾莉亞悄悄到佛斯的身邊呢喃了幾句,並用手碰觸他的腳,之後腳上的痛楚便消失了。

  佛斯並沒有回禮。蕾莉亞無言地離開他,而回到了史列因的身邊。

  「現在還是讓他靜一靜吧。」

  又來這樣。帕恩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似地。跟吉姆一樣,又因為他任性的要求,使得他失去了一位夥伴。

  「這不是你的錯啦……」

  蒂德莉特從表情中知道了帕恩的想法,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從他們的背後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是同伴的屍體被其他砂走獸吞食的聲音。

  (對醜陋的你來說,怪物的胃大概是最適合你的墳場吧,沙帝。)

  佛斯小聲地說著。

  Ⅱ

  行軍變得非常的沉重。

  之後沒有任何人開口,整個隊列就像是其他人在追趕著最前面的佛斯一樣。

  天亮之後,沙漠逐漸地充滿了熱氣。

  帕恩等人拖去防寒用的披風,在頭上捲著防曬的白布繼續朝南邊行進,砂塵之塔一定就在前方的。

  就像是在肯定他們的想法似地,風勢逐漸地變強,一行人為了防止砂子進入眼裡,不得不瞇著眼睛前進。

  在蒂德莉特的眼中,清晰地出現了瘋狂飛舞著的風之精靈。

  等到她比較能抵擋風勢之後,便站在原地集中了精神。

  「我拜託希魯芙把風勢減弱看看。」

  她對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同伴們說著。

  「自由的風之少女,請傾聽我的願望好嗎?將風勢減弱,讓我們能夠繼續向前,我們必須跟你們的王見一面。」

  隨著蒂德莉特的精靈語,一個希魯芙以肉眼看得到的方式出現。她的外型比較像是妖精族,不過身上當然沒穿衣服,身體也是呈半透明的。

  「你的請求我們聽見了,不過我們必須遵守盟約,我們不能讓任何人侵入這個地方。」

  蒂德莉特對希魯芙張開雙手,說了好幾句精靈語。

  「我是來從盟約中解放你們的。盟約馬上就會失去效力了,你們已經不需要遵守它了。」

  「這是由我們的王所決定的。」

  「我就是為了要與你們的王,珍會面而來到這裡的。」

  「你就是『盟約者』嗎?」

  「或許不是,但我就是為了接受這個考驗而來的。」

  既然是以心作為接觸的橋樑,當然不能有半句謊言,蒂德莉特誠心誠意地對希魯芙說著。聽到了她所說的,希魯芙就像是陷入迷惑般不規則地在蒂德莉特身邊繞著。

  「……知道了,我們會解開守護的。」

  希魯芙下定決心之後,停在蒂德莉特的正面,用精靈語對她這麼說著。

  之後隨著希魯芙的消失,剛剛的強風頓時停止,飛舞的砂塵也落到了地上。

  「我們去砂塵之塔吧!從那兒一定可以引導我進入精靈界的……」

  蒂德莉特邊呼叫同伴,一邊嚴肅地看著帕恩並帶頭走去。

  她無言地經過佛斯的身邊。

  「要賭命的話最好三思後行。」

  佛斯從後方小聲地對她說著。

  他就像是看透了蒂德莉特的心思般,但是她的心中卻沒有一點迷惑。

  (我的心情跟為你而犧牲的迪尼是一樣的。)

  她的心中如此說著。

  帕恩等人就像是要去聖地的朝聖者般行走在不再颳風的沙漠上。

  路上沒有任何人說話。

  這是因為迪尼的犧牲,以及想到了蒂德莉特即將面對的嚴苛考驗。

  現在眾人的眼中,已看見了遠方似乎被砂所掩埋了的古老之塔。

  雖說是古代王國時期的建築物,但外表卻十分質樸,蓋它的大概不是矮人族,而是沙漠之民的祖先吧。

  風停了之後酷暑成為了阻擋他們的最大障礙,熱氣幾乎像是要燒焦他們似地。

  每個人幾乎都以為自己抱著一顆太陽走路。眼前湧起的熱氣,使得石造的塔看起來像是扭曲的。

  終於,他們抵達了塔的所在地。

  「門口上了鎖,而且是魔法之鎖,因此一定要由我來打開。」到了塔的下方,蕾莉亞看著暫時歇腳的大家說著。

  「如果是魔法之鎖那我也可以……」說話的是史列因,但是蕾莉亞哀傷地笑了笑制止了他。

  「這是卡拉所作的魔法封印,要打開它是沒有那麼簡單的。」

  蕾莉亞站在巨大的鐵門前,念了一句像是古代語的咒文。

  封印的魔法之鑰隨著咒文而解除,鐵門發著尖銳的摩擦聲打了開來。

  「你也有學古代語啊?」史列因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妻子。

  「不,我只是模仿卡拉封印時所說的話而已。」蕾莉亞回答之後,便面對帕恩所在的方向繼續說著。

  「我……卡拉曾經到過這兒的祈禱之間,但是再往上我就不知道有什麼機關了。在古代王國時期,這兒是有衛兵看守的。」

  「由我來帶路吧。不帶蒂德莉特到塔頂就沒有意義了。如果要打開風之精靈界,應該要到刮著風的地方吧?」

  「我可不認為你先走能夠發現機關喔,這兒還是交給我吧,我在盜賊公會的日子可不是白活的。」佛斯無表情地說著走到了前頭。

  「就拜託你了。」蒂德莉特在希魯特就看過他的技巧了,因此十分信賴地拜託了他。

  「如果有魔法陷阱的話就交給我吧。」

  史列因跟在佛斯的後面。然後是蕾莉亞跟蒂德莉特並排前進,馬許跟帕恩則是殿後。

  一行人走進了裡面,塔裡比想像中的還要寬廣。通路一直延伸到前面,前方約十步的距離有一扇門,門前堆著像是瓦礫之山般的東西。

  「是看守這裡的石巨人殘骸,應該是卡修國王要來解放珍時打倒的。祈禱之間就在門後,那兒的石巨人也被卡修國王打倒了所以很安全。不過卡修國王一達到了目的就沒有再往上走了,因此上面可能還會有一些石巨人。」

  「石巨人是用魔法賦予假生命的怪物,跟精靈一樣,不用魔法的武器是傷不了它們的。不過石巨人算是古代王國留下的一種貴重的遺物,所以毀了它們還蠻可惜的。」

  史列因接著蕾莉亞的話說著。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不是有魔法之劍的卡修國王還打不死的是嗎?」

  聽了史列因所說的,帕恩總算知道風之部族為什麼要等到卡修出現,才能夠實現他們的悲願的理由了。

  「如果不用魔法之劍就打不倒的話,那它們出現的時候怎麼辦啊?」馬許提出了疑問。

  「史列因會幫我們的,他可以讓武器短時間之內擁有魔力,如此一來精靈啊巨人啊都打得倒的。」

  一行人斜眼看了看壞掉的石巨人打開門,進入了祈禱之間。這是間半圓形的空屋,裡面的牆壁是曲線面的,左邊則有另外一扇門。正面的牆壁前面設有祭壇,一具刻著風之王珍的石雕矗立在前方。

  「打開左邊的門應該就是通往塔頂的通路,正面的祭壇以前放著封印珍的魔法之壺。再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因為後來珍就出現把我趕走了。」

  「照這個構造來看,右手邊應該也會有個空間才對吧?」

  佛斯觀察著房內的構造說著。他一個人走到右邊,仔細觀察著正對著左邊門位置的牆壁。

  「果然有隱藏的門。」

  「搞不好有古代王國時代的寶藏喔!」

  馬許看著帕恩說著。

  「我們還是趕快走吧!」帕恩看著馬許像要訴說什麼的眼神,想要制止他的行動。

  「可是這兒是沒人沒來過的古代王國遺跡喔,如果這個門後面是寶庫的話,那可是價值連城的!」

  「建這座塔的又不是古代王國的魔法師,而是風之部族的祖先才對。」

  「可是支配這兒的是魔法師對吧?」

  對傭兵來說,金錢可是他們的第二生命,帕恩根本說不過馬許。

  「知道了啦,小心點,有陷阱也不一定。」

  「交給我吧!等我一下下就行了。」

  馬許高興地跑到佛斯那兒拍拍他的肩,史列因以需要照明為理由跟了過去,蕾莉亞也理所當然似地追了上去。

  「就把錢當作軍用基金吧!要跟公會對抗要花不少錢的。」

  「我很高興你這麼說,不過盜賊公會光用錢是打不倒的。別管這個,我們還是快確認裡面的東西吧。蒂德莉特雖然沒說,不過好像已經有點神經質了。」

  馬許點點頭,用力推著偽裝成石壁的暗門。四周發出了石頭摩擦的聲音,地上的沙子也開始飛舞。

  隨著聲響,石壁打了開來出現通路,史列因將點亮了的枴杖伸向前,試著照亮黑暗的通路。

  「嗯~寶藏在那裡呢……」

  馬許高興地說著,正想往裡面走的時候,

  「危險!趕快退後!」蕾莉亞尖銳地叫著,試著攔住正想走進屋子的馬許。

  不過馬許在她警告之前就做了反應,巨大的身體向後跳,史列因差一點就被他彈飛了。

  屋子裡浮出了半透明,略呈青白色的人頭。

  「是死靈!絕對不可以觸摸它們,靈魂會被它們奪走的!」史列因在馬許躲過後說著。

  「我就警告過吧!」帕恩咒罵著跑向前去,蒂德莉特也感覺到事情嚴重,連忙也跑向暗門那兒。

  「殘存在自然界的不淨魔物,吾以瑪法之名命令汝等馬上離開,回到汝等應去的地方,回到冥界的最底層!」

  蕾莉亞張開雙手唱著咒文,帕恩一瞬間將她被卡拉附身時的形影重合了起來。

  然而她的眼神中沒有憎恨與憤怒,只蘊含了身為大地母神司祭的慈愛與勇氣。

  經由蕾莉亞的神聖魔法之力,身為不死怪物的死靈們一個個消失,從這兒便可以看出蕾莉亞身為司祭的實力。

  即使是過去那不堪回首的回憶,都無法動搖她的信仰。不,或許因此而使得她的信仰更為堅定也說不定。

  「史列因!在我的劍上施魔法!」

  隨著帕恩的叫喚,史列因讓他的長劍在一時擁有魔力,長劍漸漸地散發出了白色的魔法光澤。

  帕恩隨即勇敢地朝著剛從門後出來的兩個死靈衝了出去。

  「也幫我加一下吧!」馬修看到這個情形,也為了幫他而對史列因這麼說。不過史列因冷靜地觀察局勢,最後決定不需要再幫他做援護了。

  正如史列因所判斷的,帕恩只用劍揮了幾下,就漂亮地消滅了最後兩隻死靈。

  「真是漂亮,看來做了不少劍的修行了。」

  「我再跟以前一樣的話,就太對不起吉姆跟伍德了。」帕恩微笑地回答著史列因。

  史列因走進了房間,以發著魔法之光的賢者之杖仔細地照著四周。

  經由蕾莉亞以及帕恩的活躍,佔據這兒數百年的死靈終於被驅逐,房中只剩下並排的古老木棚,以及沾滿灰塵並生銹了的劍與鎧甲。

  「看來這裡應該是古代王國時期衛兵的武器庫吧。」

  「真可惜沒有值錢的東西啊!」帕恩故意笑著對馬許說著。「想要變成有錢人可是沒有捷徑的。」

  「這句話不一定對喔!」

  馬許只是在一旁苦笑,不過史列因倒是接了一句。

  本來帕恩是想問原因的,不過看到史列因開始詠唱古代語,便把話吞了回去以免干擾他。

  「在古代王國的武器庫裡不會只有生銹不能用的東西,應該會有被施予無限魔法力的武器喔。」

  聽到佛斯所說的,帕恩才知道目前史列因在幹什麼。他正在詠唱找尋魔法武器與鎧甲的咒文。

  完成咒語之後,史列因仔細地調查放著武器與鎧甲的棚子。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吧。雖然比想像中的少,不過一定可以成為將來很大的戰力的。」

  唸唸有詞的史列因所選的,是棚架旁邊擺成人形的板金之鎧、方形之盾跟寬刃直刀全套裝備,另外還有小劍跟兩手大劍各一把。

  「這些都是魔法的武器跟鎧甲啊?!」帕恩驚訝地問著史列因。

  「沒錯啊,以古代王國遺跡的武器庫來說這算是很少的了呢。聽說有的地方還是整面牆壁都並排著滿滿的魔法之劍呢!」

  「這個值多少錢啊?」

  聽到了馬許的疑問,史列因搖搖頭並聳聳肩。

  「魔法武器跟防具的價值可是無法估計的喔。對有名的戰士來說,即使是花再多錢他們都會願意買的。」

  「史列因說得對。不過對我們來說,與其把它賣了還不如拿來防身,畢竟命是不能用錢買的。」說話的是帕恩。

  「可是鎧甲對我來說太小,劍我也不能用啊!」馬許很可憐地對帕恩說著。

  「那就把小劍拿來當預備用的啊!在這個時代啊,改用劍其實也不錯啦。」

  佛斯邊說著邊拿起了小劍仔細觀察。

  「很輕,握起來也不錯,給沙帝用的話應該會很合適的。」

  「佛斯跟帕恩應該穿得下這件鎧甲吧?趕快穿起它吧,跟炎之精靈作戰時這是絕對需要的。」

  「我可不要那種寒酸的東西,還是給帕恩穿好了,劍跟盾也給他吧,我用這把小劍就夠了。馬許你拿大劍如何?跟戰斧的用法應該沒差多少吧?」

  「差別可大囉!」馬許叫了出來。「不過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畢竟是個傭兵,不管用什麼武器,都會有一定的水準的。」

  「我可以教你大劍的用法喔,這應該蠻適合全身蠻力的馬許的。」帕恩笑著對馬許說。

  「可是拿魔法大劍的人,似乎都沒什麼好下場耶。」馬許小聲地回了一句。

  擦去灰塵後,魔法的武器一點都沒有生銹,就像是剛剛冶煉出來的似地。

  帕恩等人各自輕輕地試揮了幾下手中的新武器。

  「真了不起。重量竟然只有以前的劍的一半。」

  「大概是加上了輕量化的魔法吧。帕恩手上的劍似乎是出自有名的魔法師喔。上面刻著瓦恩這個名字,在古代王國的文獻裡常常出現他的名字呢。」史列因秀出了他對於古代王國的知識。

  「加上鎧甲跟盾應該是一套的,不知道它們蘊藏了多少魔力,還是好好收著吧!」

  「我知道瓦恩這個名字,不過這當然是卡拉的記憶。卡拉跟瓦恩一樣,出身於擅長魔力賦予術的一族。也因此他才能夠做出像那個額飾一樣的恐怖工藝品……」

  蕾莉亞對史列因說明,所謂的魔力賦予術是古代語魔法中賦予生物或物品魔力的一個系統,可說是現在幾乎已經失傳了的魔法技術。

  「魔力賦予術是嗎?那麼石巨人應該是這一類的吧?我也能理解她為什麼能使用龍牙兵了。」

  帕恩等人離開了古代王國的武器庫,走進另一個房間朝塔頂前進。他們沿著螺旋狀上升的階梯向上,由於前面的佛斯必須注意有沒有陷阱,因此他們前進的速度可說是慢的像烏龜一樣。

  結果整條樓梯似乎完全沒有陷阱,而階梯延升到塔的天井附近就沒了。佛斯確認沒有陷阱之後用力向上推,結果比想像中還輕易地推開了一個出口。

  細砂隨著陽光一起輕輕落了下來。

  蒂德莉特的眼睛因陽光刺眼而瞇細了起來。

  「再來就交給我吧……」蒂德莉特回頭看著帕恩說著。

  帕恩正想制止她時,蒂德莉特輕輕地給了他一吻。

  「打開通往風之精靈界時搞不好會有突來的強風,如果大家都一起來的話,說不定會被吹走……」

  「我知道了……」帕恩點點頭,將手放在她的肩上。「小心點喔」

  蒂德莉特微微一笑,便穿過佛斯身旁飛躍到塔頂。

  「把門關上吧。」蒂德莉特留下這句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靜靜走向畫有圓形的屋頂中央。

  「可以嗎?」佛斯並不是在問蒂德莉特,而是在問帕恩。

  「關上吧。」過了一陣子,帕恩才有了回答。

  聽聲音就知道,他的內心是十分掙扎的。

  Ⅲ

  蒂德莉特聽到身後關門的聲音,微微回過頭來確認了之後,便像是拋下一切顧慮般迅速地走到中央,集中精神測量著此處的精靈力。

  正如原先所猜測的,此處有非常強的風之精靈力。

  「如此一來,我應該也能夠打開門的。」

  蒂德莉特邊說著,一邊將腰間的細身劍放在地上並脫掉胸鎧。如今的她只穿著一件輕便的草色衣服,身上完全沒有任何的金屬物品。

  現在她開始以精靈語對風之精靈進行「呼喚」。她將雙手舉高,如歌般的詠唱聲也漸漸嘹亮。

  「象徵自由的風之精靈,請你們傾聽我的願望,請打開通往異世界的門迎接我。」

  隨著她的精靈語,原本無風的塔頂開始有緩緩的空氣流動著。這股氣流就像是漩渦般以她為中心漸漸提升速度,她的金髮也飛舞在空中。

  蒂德莉特沒有抵抗這股氣流,反而放鬆了力量任其變化,只有口中「呼喚」的精靈語沒有中斷。

  風輕輕地扶起了她全身,然後一口氣抬到了空中。蒂德莉特也感覺到風之精靈力已經漸漸地增強了。

  而在蒂德莉特正以為天空裂開來了的時候,她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已從所有的束縛中解放。就像是打破了肉體的限制,精神獲得了完全的自由一樣的感觸。

  而在下一瞬間,蒂德莉特已經漂浮在風之精靈界裡了。

  這裡是完全青色的世界。完全沒有顏色的變化,均勻且無限延伸的青色包裹著這個妖精女孩。

  蒂德莉特感到自己就像是成為了一段旋律。一段略帶金屬性音質,以較快的節奏在高音域演奏的旋律,這就是代表她在這個世界的存在。

  仔細聽聽,蒂德莉特感到自己的身邊存在著許多與自己不同的節奏跟旋律。

  她知道這些擁有不同個性的旋律就是風之精靈希魯芙。

  張開意識的觸手,便能感覺到更多節奏與旋律的存在。如今她為了認識更遠的地方,而將自己的感官加以解放。

  如今她已經完全體認了大氣的力量與法則。她不禁覺得,如果要讓物質界認識自然界的力量與法則,就讓他們親身進入這兒體驗一次就行了。

  「小心一點,不要失去了自己的意識,不然你的靈魂就會被這兒同化,成為一個沒有自我的精靈喔。」

  一段像是豎琴的旋律對她的意識這麼說著。蒂德莉特赫然警覺了這點,連忙鞏固了意識,將自己已經稀薄了的旋律加強。

  有點像是從夢中驚醒了的感覺。她差一點就被風之精靈界所消化了。

  「謝謝你,你一定是剛剛願意聽我請求的希魯芙吧?」

  蒂德莉特隨時注意著自己的旋律並伸展出意識,以不同音質的旋律跟豎琴的聲音互相唱和。

  「把你的視覺封閉起來,並集中自己的心來『看』這個世界。像你現在這樣是看不見我們的。」

  蒂德莉特聽話將精神集中,不只是聽聲音,也以心中的視覺來『看』這個精靈界。一直到剛剛,她都只是閉上眼睛而已。

  青色的世界逐漸改變了。雖然青色本身不變,但是蒂德莉特開始看見了在青色世界中的希魯芙,以及其他沒有意識的精靈們,不過這當然不只是純粹的視覺作用。

  蒂德莉特發現自己就像是一個希魯芙一樣,身上是一絲不掛的。

  看著自己半透明的裸體,蒂德莉特發現了那個跟自己說話的希魯芙。

  「希魯芙,謝謝你的忠告!」

  蒂德莉特點頭謝謝她,這是在物質界養成的習慣。

  「不,擁有永遠生命的人,你不用這麼多禮。你知道風精靈之理,所以我們為你服務是當然的。」

  這句話是說身為精靈使的蒂德莉特,是將希魯芙放在自己的支配下的。精靈使是經由精靈語使精靈服從,以該精靈所負責的力量為基礎而使用魔法。

  這便是藉由咒文引出存在於物質或精神的瑪那行使的古代語魔法,以及藉由神之力行使奇跡的神聖魔法與精靈魔法的不同點。

  「我剛剛也提過,我有話要跟珍說。你們的王現在在哪裡?」

  「在精靈界裡,時間跟空間是沒有意義的,我們的王就在這裡。」

  蒂德莉特理解了這點將意識伸展開來,不過當然不忘鞏固自己的存在。

  伴隨著希魯芙絃樂器般的聲音,出現另一種巨大的力量,就像是激烈的打擊樂器般的低音。蒂德莉特試著調整自己的波長跟它同調,隨即希魯芙環繞的風景變得朦朧,視野中出現了珍巨大的身影。

  蒂德莉特有點緊張,代表她的旋律出現了雜音。

  「森林女孩,歡迎你來到風之精靈界。」

  出現在她面前的裸體巨人開了口。只有上半身是成形的,下半身與青色的背景同化,而希魯芙們則早就消失了。

  「風之王您好,我叫做蒂德莉特,是高等精靈族的精靈使。」

  「歡迎來到風之精靈界,已經好久沒有妖精族的人來這兒了。在物質界已經算是幾百年了呢?不過我也是一直被幽禁在物質界就是了。」

  從珍的聲音可以感到他的憤怒。代表它存在的節奏變得有點快,聲音也變得急促了些。

  「剛剛守護這裡的希魯芙應該也有跟您說過,我是為了要將你們風之精靈從盟約中解放而來的。如今時光飛逝,已經沒有人記得這個盟約了,這個地方也已經不再需要風與炎的守護了。」

  「喔,你蠻幽默的嘛。你說我們與亞扎特的盟約已經無效了是嗎?不過還沒有人對我們詠唱解放的咒文,所以我們守護這裡的使命仍然是有效的。」

  「風之王,您還要守護什麼東西?您還要守護什麼人?這兒已經沒有需要保護的沙漠之民,也沒有古代王國的魔法師與他們為敵了啊!」

  「這種事我也知道。可是盟約仍然具有效力,我仍然必須履行與亞扎特的盟約。你應該也知道精靈之理吧?如果你所支配的力量竟不受你的意志而動,那麼你又算是什麼?你可以說精靈的存在都是基於理以及盟約,如果沒有了這些就等於否認了我們的存在。」

  「可是事實上,制約您的精靈使不是早已經不在了嗎?那麼請問您,究竟是誰強制您繼續實行這個盟約呢?」

  「只要沒有解放的咒文,這個人永遠在我們心中。」

  「您剛剛說的有疑點。能夠解放你們的人已經不存在了,這種盟約又有什麼意義呢?請您面對現實吧,如今你們所守護的只是個不會說精靈語,一座冰冷的石塔罷了。」

  蒂德莉特簡潔有力地說著,就像是要說服一個人似地,只不過有什麼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是這樣的嗎?」

  經過了一段空白的時間,珍以極低的頻率回答著。

  「盟約一直到解放之語說出來時才終止,不過我瞭解你所說的。現在這兒的確已經沒有人需要我守護了,好吧妖精女孩,我雖然不能告訴你解放的咒文,不過我可以教你別的方法。」

  「是什麼方法?」

  蒂德莉特如此問著。

  「你必須證明你的存在大於亞扎特,這樣的話我就會服從你的命令,可以賦予我新的名字,建立新的盟約。既然新的盟約取代了舊的,那麼舊的盟約自然會解除。」

  「那我要怎麼證明呢?」

  「這必須要由我來判斷。妖精女孩,把心打開吧,你必須越過我所給你的試練。如果你輸了,你的存在將會消失,成為沒有意志的精靈。」

  蒂德莉特的心中充滿了恐懼感。

  不過這就是她一開始就預想的答案。

  支配風與炎之精靈的盟約,是古代沙漠之民的精靈使與精靈王所訂立的。然而現在支配他們的已經不是一個精靈使,而是那無形的盟約而已了。

  如果達不到撕毀盟約的條件,這便是對精靈的一股永遠的強制力。

  打破盟約的其中一個條件便是詠唱解放的咒文,另一個方法便是由擁有強大力量的精靈使訂立新的盟約。

  也就是說,蒂德莉特必須與古代的精靈使亞扎特比較實力。

  如果無法通過這個試練,就會如珍所說,自己的存在將會被剝離,成為漂浮在風之精靈界的一段旋律,成為沒有自我意志的風之精靈。

  「我願意接受這場試練。」

  蒂德莉特的意識中浮現了帕恩的身影。

  (他這兒將會是怎麼樣的聲音呢?)

  在下一瞬間,一股強大的壓力襲擊著他的存在,蒂德莉特不禁發出了悲鳴。

  為了要保持自己的存在,她咬緊牙關忍耐著這股痛苦。

  這是股擁有壓倒性強大力量的風與聲音。

  它不斷試著打消蒂德莉特的存在,她為了不讓自己被吹走,盡力地奏出表示自己存在的聲音。

  然而風之王所施予的壓力實在是太過於強大了。

  蒂德莉特的意識逐漸被這股力量攪拌得越來越稀薄。

  蒂德莉特不斷地呻吟著,不斷抵抗著干涉著她的這股力量。

  (小心一點,不要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痛苦中想起了希魯芙的話。

  然而這場戰鬥對她來說是壓倒性的不利。雖說要認識自己的存在,但做起來可沒有說的那麼簡單。

  在物質界的生物(其實妖精界的住人也一樣)之所以感覺得到自己的存在,都是基於間接的認識。例如用眼睛看,用手觸摸自己的身體來認識自己的。

  然而在精靈界中,用感覺來認識自己並不重要。要確認自己的存在,必須直接感覺自己的波長,感覺自己的能量。

  人之所以難以跟精靈交信,便是因為不明瞭兩個世界裡的法則差距。

  蒂德莉特原本是妖精界的住人。由於妖精界是位於精靈界與物質界之間,因此她跟人類比起來更接近精靈,因此天生便擁有成為精靈使的潛力。

  其實人類之中也有人瞭解精靈之理,能和他們心靈相通並使用精靈語的。如果經過訓練,要擁有超越妖精族的實力也是有可能的。

  蒂德莉特並沒有特意鍛煉自己成為精靈使。

  因為這是要跟大自然學習的,況且對於高等妖精族來說,他們擁有無限的學習時間。

  然而如今,她必須為這付出代價。

  表示蒂德莉特存在的聲音,被更為巨大的聲音所牽引,隨時都會被它所蓋過。

  蒂德莉特開始喊出了救命。

  她想起了跟伊夫利特戰鬥時的場景。那雖然是在物質界的戰鬥,但蒂德莉特卻被伊夫利特打得體無完膚。

  現在就跟那個時候一樣。如果那時候帕恩沒來的話,自己早就被它燒死了。

  然而現在帕恩卻不在身邊。

  那個聽到她求救時,便會賭命救她的戰士並不在身邊。

  「帕恩!」

  這已經是最後的絕叫了。但這卻是她所發出的聲音中最為大聲,且最為有力的聲音。

  隨著這一聲,蒂德莉特回想起了一種感情。

  蒂德莉特如今體認了這份感情。

  這就是蒂德莉特心中最純粹的表現,也是她存在的證明。

  (帕恩!)

  她強烈地思念著他,並且緊抓著想他時心中湧上來的那份感情。

  藉由這個感情她知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如今蒂德莉特已經超越風之精靈的試練了。其實根本不必抵抗,只要不忘記自己的存在,忠實地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就行了。如此一來,兩種聲音便能夠出現新的調和。

  現在代表珍的聲音與代表蒂德莉特的聲音和諧地合奏著。這股聲音成為一股新的力量,迴盪在整個風之精靈界。

  蒂德莉特瞭解到,其實珍也不是萬能的。要有擁有實力的精靈使與它協力,才能夠在物質界發揮更大的力量,行使更為高等的咒文。

  蒂德莉特已經成為了足以協助珍的精靈使了。

  「妖精女孩,試練已經結束了,你已經能完全掌握精靈界之理了。如今的你已經能完全使喚風之精靈,連身為王的我也願意為你效力了。

  你擁有新盟約者的資格,只要藉由你的力量,你可以在這個沙漠喚出各種風,甚至捲起巨大的龍捲風。說出盟約的內容吧,我將永遠跟隨著你。我的名為伊魯克,如果需要我的協助請隨時呼喚我。」

  蒂德莉特對風之王微笑著。雖然這是她視覺中的一種印象,但珍確實地收到了這個訊息。

  「風之王,請您將這個地方的風之力恢復原狀,解放大地與水的力量,這就是新盟約的內容。」

  「我還以為要做什麼,這對我來說簡單至極,這對我跟希魯芙來說都可以鬆一口氣。我們是自由的風之精靈,我們的心願自然是以自由為依歸。」

  蒂德莉特感到風之王似乎也在微笑,精靈王放出來的氣使得她舒適了許多。

  「打開門回到物質界吧!」

  蒂德莉特聽到這句話時再度露出了微笑。

  「謝謝您,偉大的風之王伊魯克。」

  才剛說完,蒂德莉特便感到了身邊大氣的激烈動作。

  風再度成為巨大的手抓住她,不過如今的她已經可以控制這股束縛的力道了。

  視覺與聽覺也已經恢復成為原來的狀態了。

  風漸漸減弱,溫柔地撫摸著她凌亂的秀髮。覆蓋著風與炎之沙漠的風之精靈力變得就像是草原般平穩。

  連天上的陽光似乎都帶來了舒服的感覺。

  蒂德莉特穿上胸鎧,將劍掛在腰間之後慢慢朝門口走去。

  (帕恩,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救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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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26 04:22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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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最後的解放

  Ⅰ

  沙漠的陽光實在是過於強烈,使得娜蒂亞不由得瞇細了眼,站在佈雷德附近的沙丘上觀察著局勢。

  如今騎馬只需幾分鐘就可以到城門口了。

  她身邊只有三個親近,不過神官亞茲摩並不在其中。

  距離帕恩他們離開佈雷德至今已經兩個禮拜了。

  在帕恩被某人所救走之後,娜蒂亞便決定盡速進行決戰。這是因為帕恩被救出去之後,很可能會導致瓦利斯介入這場戰爭。

  不過其實他們也沒有充足的兵力。他們只在希魯特留下了極少的守備軍,對於敵人來說,可說是微不足道的兵力。

  希魯特南邊並沒有風之部族的居民,但自從卡修國王即位之後,兩都市國家馬尼與樓蘭便發誓對他效忠,這兩個部隊不知道何時會打破沉默。

  這可說是人數居於劣勢的炎之部族最不願提的事情。

  正因如此,娜蒂亞才打算盡早攻下佈雷德,徹底消滅掉弗雷姆。

  而與娜蒂亞對抗的卡修軍隊則是鞏固守備,進入緊急戒備狀態,一步也不准離開城外。

  加上城中已經公佈徹底禁止用火的佈告,無法借用炎之精靈的力量造成城內混亂趁勢攻入,也無法用計逼他們出戰。

  因此戰鬥進入了膠著狀態,就這麼經過了一個星期。

  身為攻擊方的炎之部族不知已經挑發了多少次,試著誘他們出城,然而佈雷德裡的人卻毫不為所動。

  「這是怎麼一回事?」

  娜蒂亞的聲音中夾雜著急躁與不安。

  在她身邊的三名親信也不知道要回答什麼,只是在一旁歪著頭。

  「我也希望希望他們是在怕我們,但是我想聽別的想法。」

  「卡修,那個男人也會害怕嗎?」娜蒂亞想起了每場戰爭中那位弗雷姆傭兵王的身影。

  他總是像閃電般奔馳在戰場上,並以壓倒性的實力打倒自己的部下。

  「真是無法想像。」

  娜蒂亞又說了一次。

  「總而言之,我們不能就這麼貿然接近,我們不知道那個城府深的男人會設計怎樣的陷阱。反正如果成為長期戰的話他們遲早會輸的。因為封鎖街道之後食物遲早會用盡,到那時就不得不出面跟我們作戰,而且沙漠之民的耐性也沒那麼好。雖說我們不能輕舉妄動,但是大家一定會坐不住的,因此命令他們一定要忍下去。」

  娜蒂亞如此說之後便調過馬頭走回自己的陣營。

  ※※※

  在這時,炎之部族的神官亞茲摩以訝異的表情看著天空。

  他很少將表情表現在外,這是為了不讓別人發現他心中的感情起伏以及野心。

  然而如今他的臉上,藏不住困惑的表情。

  他發現佈雷德上空的風之精靈力有些異常。

  這種異常是在五天前開始的。這個沙漠中特有的強大風之精靈力最近突然減弱了。

  之後就一直都是這種樣子。

  他本想問炎之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卻不想為了這種瑣碎的事情跟伊夫利特做接觸。他並不是以自己的力量制服伊夫利特,而是依循古代的盟約而支配它的,而且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盟約的詳細內容。

  他所知道的,就只有那個自稱卡拉的女人告訴他的那些似真似假的情報。

  那個女的叫自己去炎之神殿解放被封印在壺裡的伊夫利特,並以盟約為名告訴它自己的願望,如此一來伊夫利特便會服從自己的命令。

  不過這股力量並不是萬能的。卡拉告訴亞茲摩,只能命令它打倒敵人,如果許了其他的命令將會失去這份權力。

  一開始覺得只是開玩笑的,然而聽到了長老所說炎之部族流傳下來跟盟約有關的傳說之後,亞茲摩開始想對她說的話下一場賭注。

  因此他才前往炎之神殿並解放了伊夫利特。由於部族中沒有其他人懂精靈語,除了亞茲摩以外沒人能與守護神交信,因此他一躍成為部族中必要的存在,並大大受到所有人的歡迎。

  雖說如此,他並沒有忘記以前其他人對他所作的一切。獲得守護神神官這個無法動搖之地位的亞茲摩,開始對當年罵他、輕視他的人進行復仇計劃。

  藉由炎之守護神之名,他所命令的事情全部付諸實行,因此他的復仇心獲得了充分的滿足。不過這並不是完全的滿足,他現在新的野心,便是逼娜蒂亞退位,自己成為部族之長君臨這個地方。

  這是最適合身為炎之王神官的自己的名號。

  為此他遲早必須除去娜蒂亞。不過娜蒂亞很受大家的愛戴,因此亞茲摩認為在戰爭結束之前,她的存在是必需的。

  不過這也不會太久了,卡修如今幾乎已經沒有任何反擊的手段了。

  他的野心以及復仇計劃達成的時機確實地來臨了。

  只要想到這一點,他便沉浸在殘忍的高揚感及滿足感中。

  (可是……)

  亞茲摩繼續想著。

  (為什麼風之精靈力變得這麼弱?這樣跟草原森林比起來有什麼兩樣?)

  ※※※

  在佈雷德的王城中,卡修也是十分地焦躁,在數刻鐘之前便在謁見之間踱來踱去。

  這位弗雷姆國王總是穿著鎧甲,將武器插在腰間,保持著隨時能出擊的態勢。那最得意的那把長劍,是當初他身為冒險者時在古代王國的遺跡中發現的魔法物品。不管是多麼堅硬的鎧甲,只要有這把魔劍,都能夠像羊皮紙般輕易地切開。

  他的臉上浮現出焦躁的表情。包含著怒氣,曬黑的臉上也有些泛紅。

  比起這種守城戰,卡修自然是對主攻戰較為得意。雖然這是自己訂立的計劃,不過最坐不住的似乎也是他。

  「看您還真像是關在籠中的老虎啊,被其他士兵看到的話不知道會怎麼說喔。」夏達姆對卡修這麼說著。

  「我也正想對你這麼說呢。」卡修停止了動作,以嚴肅的眼神看著身為心腹的傭兵隊長。

  「部隊的士氣已經降到最低點了。雖說是作戰,但是炎之部族再這麼挑發下去的話也會忍不住的。南邊與西邊的主要出口都被他們封鎖住了,市民們根本無法避難,加上現在糧食只剩下一個月的份,而且因為不能用火使得我們不得不在晚上警戒他們偷襲。現在已經有傳言說我根本只是縮頭烏龜,再這樣下去整個弗雷姆會自我崩潰的。」

  「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之後,就讓那兩個都市的太守卸任吧。即使他們原本是獨立都市的統治者,但是當他們對我國誓忠之後,我們就有義務必須保護他們,我們不能步上當年瓦利斯的後塵。」

  夏達姆很難得表達了不滿。

  「那也得是在戰爭之後,我們的項上人頭還在才行。」

  「士兵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了。如果再過五天帕恩他們還沒回來的話,我們就進行最後的決戰。雖說我相信他們,但是他們也未必會得到決定性的情報。」

  「我有同感。勝負的決定是看戰神麥裡的劍指向哪一方,而戰神絕對會相信我們的勇氣以及知略的。」

  「換句話說就是要看我們的自己戰略是嗎。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信神的。比起不確實的助力,還不如自己的劍比較可靠。」

  卡修握著腰間的劍鞘伸給夏達姆看。

  在這時,一個士兵衝進了謁見大廳。

  卡修察覺到有人接近而轉過了身,夏達姆則是因為這個人沒有問好而大聲地斥責他。

  制止夏達姆之後,卡修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陛下,實在是很對不起。其實是有報告指出,平民軍抓到了一個奇怪的集團。他們全身都是海水,似乎是沿著海侵入這兒的。雖說他們沒有抵抗,但是我們不管問什麼,他們除了說要見卡修陛下一面之外其他什麼都不說,只有看來像是隊長的那個人一直重複說,跟國王您說他叫帕恩就行了。雖說這可能是敵人編出來的,不過為防萬一還是先通知陛下您……」

  卡修很疑惑地看著夏達姆。

  「並不是每個人都認識帕恩吧?何況在這種狀況下,每個士兵都殺氣騰騰的。」

  夏達姆若無其事地說著,但心想早知道就先把帕恩他們的畫像張貼在各地了。

  只不過卡修早就沒在聽他說話了。

  他拍了拍士兵的肩膀要他帶路,之後便急忙地走出了大廳。

  Ⅱ

  「哎呀,脾氣不要這麼大嘛!」

  卡修笑著安慰表達著不滿的妖精女孩跟巨漢傭兵。

  當卡修來到警衛室時,帕恩他們每個人除了武器都被沒收之外,還被緊緊地綁了起來,連叫罵聲都發不出來。

  卡修先是很高興他們安全無事地回來,之後便因為他們的這副德行而放聲大笑。

  「難道身為王者的您,不認為嘲笑人民的痛苦是一種罪過嗎?」

  蕾莉亞本來一直都很安靜,不過在這個時候也板起臉來了。

  對與世俗的權力無緣的司祭來說,這種反應是可想而知的。

  史列因連忙安慰自己的妻子,並且對她說明卡修國王的作風。

  卡修也很訝異史列因竟然也和他們同行。

  「本來看你應該是不喜歡戰爭的,真沒想到這一次你也來了!」

  卡修緊緊握著史列因的手。

  「對現在的羅德斯島來說,戰爭根本是無法逃避的。既然如此,無論自己是喜歡還是討厭,還是應該以盡快結束戰爭為前提,所以我才決定跟帕恩一起來,畢竟在上一次的戰爭中卡修陛下也幫了在下不少。」

  卡修再度握緊了史列因的手。

  「我可不記得你欠過我什麼喔,不過我衷心地感謝你能來。他們能夠使喚精靈,而這裡除了我以外只有兩三個傭兵有魔法的武器,因此我正想無論如何都要藉助你的魔法力量說。」

  卡修帶著大家來到城內,並說明最近的戰況。

  看到了他的市民,都連忙問著戰爭會有什麼結果。

  卡相對他們每個人都露出了笑容,並且自信滿滿地說時機已經成熟,就算是明天出陣也能打倒炎之部族給他們看。

  看到了他的樣子,即使是在一旁的人有會得到一股安心感,繼續回到自己的生活崗位上。

  明天進行決戰的消息傳遍了全城,使得士兵們的士氣大大地提升。

  卡修判斷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因此對全軍發出了正式的通知,明天將進行最後的決戰。

  已經再也不能回頭了,明天將決定弗雷姆王國的命運。

  到達謁見之間時卡修的話也說完了,話題一轉便成了關於帕恩旅行中發生的事情。為了慰勞他們的辛勞,卡修不僅準備了新鮮的蒸餾水,也命令侍從準備一些能夠果腹的東西。

  ※※※

  「也就是說,這次戰爭的開端,責任是在於我們被古代王國魔法師所蒙騙的祖先是嗎?」

  聽到了帕恩所說的,夏達姆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說著。

  帕恩帶回來的情報對夏達姆等風之部族的人來說,就等於是在侮辱自己的祖先,不過這也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不過我知道原因絕對不只是歷史所留下來的遺憾,兩部族之爭其實就等於是生存土地之爭。不過蒂德莉特已經解放了盟約,這個沙漠的大地與水之力正在慢慢地恢復,如果加上卡修陛下的努力,相信弗雷姆一定會變得比以前更加豐饒的。」

  「解放兩者,並使兩者甦醒是嗎……」卡修不經意地念了出來,這是關於盟約者傳說中的一節。

  總有一天,盟約者將會出現,解放兩者,並使兩者甦醒。

  「我果然不是什麼盟約者啊。雖說我為了解放風之王而打破封印之壺,但也只不過是使風之王再度遵循古老的盟約罷了。」

  卡修對夏達姆說著。

  「如果傳說中被解放的是指風與炎之精靈的話,那麼甦醒的應該就是水與大地的精靈,原來這個謎就這麼簡單。」

  「已經被解開了的謎當然簡單啊!」

  「真沒想到保護我們的守護神,竟然就是這兒化為沙漠的元兇啊……」卡修歎了一口氣說著。

  「說得一點都沒錯。當初聽過了長老那兒流傳下來的故事時,我還以為使守護神復活,以及打倒炎之部族是我們五百多年來未完成的願望。如今竟然說這是錯的,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們解釋呢。」

  夏達姆也露出了洩氣的表情。

  「不過這些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帕恩斬釘截鐵地說著。

  「這說起來雖然簡單,不過光是一句歷史是錯的可是無法停止戰爭的。以前我也曾經對娜蒂亞提出休戰的建議,並且保證他們炎之部族的人民也會受到平等的待遇,但是仍然被堅決地回絕了。其實從現實上來說,如果將炎之部族的重鎮以弗雷姆貴族的身份來對待他們的話,弗雷姆的民眾也會有所不滿的。人是個有感情的生物,因此光用道理是行不通的。」

  「我們就是瞭解這一點,因此希望陛下能聽我們的一個請求。我們知道明天的戰爭是不能避免的,也知道我們不能輸,一定要全力以赴。可是等到戰勝之後,我們不應該要他們服從,而應該是希望他們協助我們。我覺得要打贏這場戰爭,才能夠得到他們的信任。」

  「這太難了。即使傳說是錯的,但是我們與炎之部族交戰的五百多年間累積了許多仇恨。這是非常現實的,要把這些全部忘掉是不可能的。我們有許多的親朋好友被炎之部族所殺害,而對他們來說也是一樣的。」

  回答的是夏達姆,卡修似乎還在沉思著這個問題。

  「那麼打贏的話你要殺光他們嗎?這不僅違反人道,也不可能是正義的。娜蒂亞在攻佔希魯特時至少也保障了市民的安全啊!請再仔細想想這場戰爭是為了什麼,這是第三者為了挑撥原本相親相愛的兩部族所計劃的策略啊!就如同剛剛蒂德莉特所說的,風之精靈已經從盟約中解放了,再來只要伊夫利特也被解放的話,這裡的精靈力就會恢復平衡了。

  如果要恢復成從前那塊肥沃的土地,或許要花個一二十年也說不定,但是如果我們把戰爭的力氣用來開墾荒地或是掘井的話,炎之部族的人民也一定能夠生活下去的。在塔伯村史列因收容了上千名的難民,如果一個國家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那麼弗雷姆哪會有什麼未來!」

  帕恩說著說著,開始發覺自己越來越興奮,連忙停下來問卡修自己是否太失禮了。

  而他則是一動也不動地聽著帕恩說的話。

  「不用介意,繼續說下去。」

  卡修只對帕恩這麼說著。

  「不,我要說的只有這些了。明天的戰鬥請讓我以傭兵的身份參加,我會盡力挽回之前的污名。畢竟我是個戰士,能做的也只有這個。」

  「雖然我還不夠成熟,但是請讓我也幫你們忙吧。」說話的是史列因。

  「我雖然不喜歡藉魔法使用破壞之力,但是這種想法卻會導致更大的破壞,這是我在前一次的戰爭中學到的教訓。換句話說,如果沒有矯正過去的勇氣的話,那也不可能會有正確的未來喔。」

  「沒想到賢者還真是文謅謅啊……」

  一旁的夏達姆苦笑著繼續說。

  「各位都知道說跟做的難易度差了很多,你們為了弗雷姆冒了那麼大的危險,使我們得以擁有對抗炎之精靈的力量,那麼我當然不能辜負你們的苦心。長老那邊由我負責去說,風之部族是絕對會守信的,所以明天你們就盡情地戰吧。」

  「而且記得要活下來。」卡修接了夏達姆所說的。「剛剛夏達姆說的其實就是我想說的,我以弗雷姆國王卡修·亞那格一世之名跟你們保證.對於要怎麼接納炎之部族,我是有其他的想法……」卡修停了下來,看著在場的一行人,就像是在進行宣言般有力地說著。

  「明天的戰爭是弗雷姆的戰爭。你們還有自己應負的使命,在實行之前千萬不能死喔!」

  「我們知道了。不過明天的戰爭其實也是我自己的戰爭,因為這是為了使羅德斯島永遠和平的戰爭之一……在這次的旅行中我一直在思考我的使命總算知道自己該做的是什麼了。我如今最希望做的就是要重整羅德斯島的和平與秩序。雖然我仍然想要拯救伍德,但也正因此我不能無視於眼前的這場破壞。就如同卡修陛下所說的,要使羅德斯島回復和平,最後阻擋我們的一定就是卡拉,在那時我一定可以跟卡拉……伍德再會的。」

  「這股決心以後千萬別忘了。」

  「是。」

  帕恩簡潔地回答著。

  「夏達姆,召集各部隊長,我們要開軍事會議了。如果打不贏明天的戰爭,我們將會失去一切,因此我們絕不能輸。」

  「遵命。」夏達姆恭敬地對卡修低下了頭,然後離開了房間。

  Ⅲ

  決戰的清晨來臨了。

  弗雷姆軍集合在街道的廣場,靜靜等待著出擊時間。帕恩與蒂德莉特由於掌握了整場戰爭的關鍵,因此被編入了卡修的本隊,而史列因、蕾莉亞,以及馬許跟佛斯兩個傭兵當然也在裡頭。

  卡修親自率領的騎士團將負責攻入敵軍的中心。

  「聽好,這場戰爭將決定我們弗雷姆的命運。絕對不可以因為怕他們,而導致跟前一場戰鬥時一樣的結果。要仔細看清楚整個大局,仔細聽清楚傳令的內容,千萬不能夠隨意行動,軍隊對於命令的服從度將會左右整個戰局的勝負的。」

  卡修很難得地對自己的騎士團嚴肅地訓話著。

  這是為了避免重蹈希魯特之戰時的覆轍,只要不給敵人使用魔法的機會,就可以免於苦戰了。騎士團是弗雷姆軍中唯一接受過組織戰訓練的,因此才能夠對他們做這樣的訓話,對於民兵以及傭兵隊則必須有別的指示。

  「我應該是個膽小鬼吧?現在我一直無法鎮靜下來,你看我全身都在抖了。」

  站在騎士團後面的史列因對帕恩如此說著。雖說卡修仍然只是在訓話,不過其實詳細的作戰,已經在昨天的軍事會議上跟隊長級的人協調好了。

  為了對抗對方的魔法,卡修將魔法師以及擁有魔法武器的傭兵編成一個突擊隊,希望藉此深入敵陣打倒炎之精靈,人數大約有十個左右,其中馬許跟佛斯當然包括在內。

  馬許是因為那把魔法大劍才「幸運」當選的,當他知道的時候其實蠻沮喪的。

  等到騎士團封住了敵方的精靈攻勢之後,便出動民兵及傭兵隊,以數量上的優勢一口氣結束這場戰爭,另外也嚴格命令,在敵人投降之後絕對不能再傷害他們分毫。

  「你照顧了咱們不少,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總而言之敵人絕對不會接近你的,你就不用客氣盡量用魔法吧!」

  馬許朝著還在發抖的史列因大聲笑著,邊說還邊玩著手中的那把魔法大劍,身上的肌肉也因此不斷收縮著。

  「你還真悠哉啊,我們其實是在當敢死隊耶。」

  佛斯無奈地看著這個巨漢。他用頭帶綁住了自己金色的卷髮,腰間跟迪尼一樣掛了兩把小劍,其中一把是在砂塵之塔得到的魔法小劍,另一把則是他那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迪尼的遺物。

  「佛斯說得沒錯。這場戰爭的勝敗掌握在史列因跟蒂德莉特身上,要把他們送到炎之精靈的身邊可不是簡單的差事,因為他們知道我們有魔法使的話,一定會朝這裡集中攻擊的。」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啦……」蒂德莉特打斷了帕恩等人的對話。

  「不要太勉強,在接近目標之前你還是安分點吧。」

  「好啦知道了啦。我會請希魯芙守護我們,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敵人射的弓箭喔。」

  「那太好了,如果被亂箭射死那可就糗大了,如果不跟敵軍好好過幾招的話我可是不會甘心的。」

  帕恩想起了亞茲摩的臉,只有那個神官是他希望能夠親手打倒的。

  「總而言之,在戰場上我們會保護你們的,敵人絕對不會繞到你們身後的。」

  「我會這麼期待的喔,帕恩。」蒂德莉特說著便笑了出來。

  「你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啊,不過不要太逞強喔,等到敵人召喚伊夫利特之後,再來就交給我吧。在那時我才能跟風之王協力將炎之王從盟約中解放,如此一來這片沙漠的水與大地之力將會甦醒,總有一天會長出美麗的花朵,森之精靈也會願意住在這兒的。」

  她的眼睛一瞬間眺望著遠方。

  「魔法被封住了的話,再來就是劍與劍的對抗了,如此一來我們的人數本來就比較多,弗雷姆應該是不會輸的……」佛斯拔出小劍,神經質地用布擦拭著上面的灰塵。

  「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只要我們封住了敵人的魔法,再來就交給民兵以及傭兵隊就可以了。我可不能就這麼戰死在這裡,薩克森還很需要有我的知識的。」

  史列因憂鬱地說著。

  「神一直都會保護我們的。」蕾莉亞笑著對史列因說。

  「史列因,關於這一件事……」帕恩恢復了正經的表情對魔術師說著。

  「這次藉助了史列因的力量,我希望下次我能夠幫你的忙,畢竟一直都是我麻煩你……」

  「哎喲,怎麼忽然變得這麼老實啦?一點都不像你啊,我可從來都沒想過這是在做人情喔。」

  「這樣的話我會過意不去的。這次的戰爭結束之後弗雷姆應該就會恢復平靜了,那麼下一個該做的事情,當然就是要結束亞拉尼亞的內戰啊。」

  「我只希望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希望用武力來解決內戰……」

  「所以我才希望能夠幫你。」帕恩如此說著。「以薩克森為中心建立一個和平的環境的話,人們一定會集中過來,也就能夠告訴他們戰爭是沒有意義的。但是也因此劍的力量是必需的。不只馬莫那兒的怪物至今還在羅德斯島各地徘徊,當薩克森的勢力變大時,拉斯塔或亞摩森公爵也會對這兒施加壓力的。雖說我們的目的是結束內戰,但這並不表示劍的力量就完全沒用了啊。」

  「……原來如此,我就聽你的吧。其實我之所以組織自衛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說來難過,現在的確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

  「傭兵是為了結束戰爭而戰的,戰爭結束之後就等於失業了。如果沒有了戰爭,大概也會去耕田了吧。」佛斯在一旁悠閒地說著。

  「其實這樣也不錯啊!」

  馬許也像是很高興地說著,不過他們早就決定好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之後要前往萊丁,他們下個戰鬥的對手將是萊丁的盜賊公會。

  在這時傳來了準備出發的命令。

  一行人的氣氛馬上減溫,被戰鬥前的緊張感所包圍。

  帕恩迅速地跨上馬,不會騎馬的史列因則由馬許幫忙坐到了帕恩後面。

  「坐起來其實也不很舒服嘛。」

  史列因喃喃念著。

  「打鬥的時候會晃的很激烈,小心不要被甩下去了。」

  帕恩為了要蓋過一旁的嘈雜聲大聲說著。

  「那就請您手下留情了。」

  蒂德莉特、馬許與佛斯也上了馬,他們第二陣是接在騎士團的突擊隊後面,後面的第三陣則是卡修親自率領的親衛軍。

  帕恩的這個小隊中除了幾個擁有魔法武器的傭兵之外,還有一位像是戰神麥裡的神官戰士。既然他被編入了這個小隊,那麼這個神官戰士應該也會使用神聖魔法才是。

  不過最值得一提的還是史列因及蒂德莉特這兩位魔法使,現在他們對於炎之精靈的戰鬥力可不是當初希魯特之戰時比得上的。

  蕾莉亞也加入了這個小隊。她說她是為了遵守瑪法的教誨,幫助受傷的人而希望參加這場戰爭,為此她現在身上穿著瑪法的神官服。

  不過由於不能保證神官就不會被攻擊,因此她也曾經接受過神官戰士的訓練,也隨身帶著一把護身用的小劍。

  史列因發現到自己的妻子似乎若有所思,她原本雪白的肌膚如今卻是蒼白的。似乎只有他有些察覺到蕾莉亞參加這次戰爭的真正原因。

  (你一定要小心啊。)

  史列因的心中輕聲對蕾莉亞說著。

  「這次我們絕不會輸的!」帕恩大聲地喊著。

  「進軍!」

  幾乎在帕恩說這句話的同時卡修也下了號令。隨著號令全軍響起了轟聲,就像是怒濤般地經過了佈雷德的街道。

  ※※※

  在街道外面擺陣的炎之部族當然不會沒察覺到弗雷姆軍的動作。

  察覺了佈雷德蠢蠢欲動的樣子,他們也知道決戰的日子即將來臨,迅速地進行出擊的準備。

  「終於忍不住了吧!」娜蒂亞當然歡迎這個狀況。在敵人出面的同時,她就確信了自己的勝利。

  「亞茲摩!這次讓炎之精靈排在部隊的最前面,要從一開始就展開攻勢打擊他們的戰意,在他們還沒退回城裡時就一網打盡!」

  她對神官如此說之後便跨上愛馬,站在連忙準備迎擊的戰士們面前,拔出了自己的新月刀。

  「如今我們長年的願望即將實現了,我們要全力打贏這場戰爭!」

  她穿梭在部族的戰士之間,盡可能大聲地對大家說著。

  部族中湧起了一聲聲歡呼聲。

  (即使沒有魔法之力我們也不會輸的!)

  看到了他們如虹的士氣,娜蒂亞心中如此深信著。

  (父親大人,我現在就要實現我們部族長年的願望了。)

  沙漠中的兩個部族為了將這長達數百年的戰爭打上休止符,如今一步步地拉近了距離。

  兩方都只想進行正面衝突,不採取任何小手段。

  奇襲在這個沙漠是派不上用場的,娜蒂亞也對自己的戰力很有自信,況且只要卡修也進行正面對決的話,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有勝機的。

  「突擊隊直接就這麼全速殺進去!」

  帶著象徵騎士隊隊長頭盔的騎士,將劍指向空中帶頭衝了進去。

  「後面的跟上!」騎士們勇猛的聲音在各處響起。

  他們在前一場戰鬥時負責抵擋敵人的攻勢,但是這次他們的任務是切開陣型以分散他們的兵力,而這也是他們最常實行的任務。

  隨著突擊隊的前進,捲起了大量的砂塵。

  他們逐漸逼近了炎之部族的正面部隊,在這時前面出現了沙羅曼蛇的身影。

  「出來了是嗎?!」

  「女神瑪法,請保護他們不受火焰的襲擊!」

  蕾莉亞小聲念著神聖語,對前方的帕恩及史列因施加了魔法,這個魔法有增強火焰耐性的效果。

  沙羅曼蛇轟然吐出了火焰。由於兩軍還有些距離,因此它們火焰一直線地向前延伸,肆意攻擊著弗雷姆的騎士。

  隨著慘叫聲騎士們一個個摔下馬來。不過為了抵擋火焰,之前他們就多披了一件浸滿海水的上衣,因此並不容易出現致命傷。

  即使己方的人一個個摔落馬來,弗雷姆的騎士們仍舊繼續殺入了敵陣。

  他們拿著騎士槍,無視於沙羅曼蛇對敵軍中心進行突擊。

  「你們是要用捨身的戰法是嗎!」

  娜蒂亞迅速地命令己方千萬不要慌張。

  她的命令經由口耳相傳很快地抵達前線,前面的戰士仔細地觀察著敵方的動作,並且展開了行動。

  怒喝聲、金屬撞擊聲以及慘叫聲接連響起,騎士的槍貫穿了許多人,也有人閃過了這一槍予以反擊。當然也有人在尋找下一個對手。

  而沙羅曼蛇則是毫不中斷地對敵軍吐出火焰。

  弗雷姆軍的被害程度相當的大。

  然而突擊隊成功地深入敵陣,使得炎之部族的軍隊開始有些混亂。

  「亞茲摩,趁還沒成為亂戰時快請守護神!」

  娜蒂亞回過頭來,看著斜後方騎著駱駝正在集中精神的神官。

  「喔,你會看著我說話還真是稀奇。」亞茲摩諷刺地說著,不過如果再不阻止敵軍的話的確就沒有勝機了。

  「偉大的守護神,請回應我的呼喚,我以古老的盟約下令,將敵人燒個片甲不留!」

  隨著神官的聲音,伊夫利特火熱的身影出現在面前。一旁出現了騷動,周圍的人連忙讓開了一條路。

  「我以盟約命令你……」

  「我已經聽到了。」

  亞茲摩還沒說完,炎之魔神便忽然消失,然後出現在弗雷姆軍的正中央。

  第一陣的突擊隊已經將武器換成了劍,跟敵軍上演著白刃戰。

  伊夫利特出現在第二軍的中心,剛好是帕恩他們正以魔法武器跟沙羅曼蛇作戰的那個位置。

  「哇啊啊!」傳來某人的叫聲。

  帕恩正好打倒了第三隻沙羅曼蛇。回頭看聲音的來源處,看到燃燒的巨人捲起了一陣火焰的龍捲風。

  隨著這股熱風,三個騎士一瞬間就被打倒了。

  「蒂朵!」帕恩大聲叫著。

  「我知道了!」蒂德莉特驅馬衝向伊夫利特,帕恩則在一旁注意她是否會被沙羅曼蛇的火焰波及。

  「伊夫利特!」

  蒂德莉特以精靈語全力喊著。

  伊夫利特不能不聽見這句話。不,應該是說不能無視於這個聲音中所含的壓力。

  「妖精?」

  伊夫利特看著正騎馬朝這兒衝過來的女孩。

  曾經被這個女孩召喚出來的這種芝麻小事它是不會記得的,但是它無法不回應這句精靈語中隱含的壓力。

  好久沒遇見這樣子的強制力了。

  上一次有這種體驗——是訂定契約的時候。

  就是基於這份契約,伊夫利特才有機會在物質界使用它的力量。

  「妖精女孩,有什麼事!」

  伊夫利特中斷了炎之魔力,就像是要恐嚇蒂德莉特般與她對峙著。

  「火焰之王,舊的盟約已經終止了,快回到自己的世界吧!」

  「盟約終止了?」

  伊夫利特幾乎不屑蒂德莉特所說的。

  「有人詠唱了解放的咒文了嗎?」

  「沒有人詠唱解放的咒文,但是風之王已經接受了,舊的盟約已經終止了,也訂定了新的盟約。」

  「妖精女孩,這是誰的意志?」

  「這是我的意志,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請回應我的呼喚,偉大的風之王伊魯克!」

  隨著蒂德莉特的聲音,珍隨著飛舞的砂塵出現在伊夫利特的旁邊。

  看到了它的身影,弗雷姆軍之間響起了歡呼聲。

  「風之守護神永遠守護著我們,弗雷姆的勇者們,盡情的戰吧!!」

  卡修國王高聲說著,帶著親衛隊的騎士們再度展開了攻勢。

  第一陣的突擊隊由於無法完全穿過敵人的防禦陣而徐徐後退,卡修帶領的第三隊則在此時加入了戰局。

  而第二陣的帕恩等人則拿起了魔法武器繼續攻擊著沙羅曼蛇。帕恩等人的前方進行著亂戰,而目前仍都在卡修的計算之中。

  Ⅳ

  亞茲摩至今仍無法理解,為何伊夫利特不再受他的控制。

  無論再怎麼集中精神,伊夫利特始終都沒有反應,一旁的娜蒂亞也以充滿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我們的氣勢被蓋過了,守護神為什麼就這麼靜止不動,一點動作都沒有?」

  娜蒂亞冷酷地問著他。

  亞茲摩假裝極為冷靜,並繼續集中著精神。

  「這是由於我們的信心不足,因此守護神才會生氣的。我現在正要試著壓抑守護神的憤怒,請不要在一旁干擾我。」

  「是這樣的嗎……」娜蒂亞回以輕蔑的一笑。「萬能的神官大人,就請您盡快地壓抑守護神的憤怒吧!」

  之後娜蒂亞便朝馬腹一踢,全速向前走去了。

  「不要怕!敵人也開始混亂了,只要我們勇敢向前就絕不會輸的!」

  雖然口中這麼說,但娜蒂亞的確感受到了己方有所動搖。一方面是因為守護神動也不動,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出現了一個像是敵方守護神般的巨人。

  即使如此,負責帶頭的族長自己卻絕不能退縮。原本一直在後方觀察戰局的本隊,也隨著轟聲及飛舞的砂塵加入了這場亂戰。

  炎之部族因此暫時恢復了戰力,氣勢甚至蓋過了弗雷姆的騎士團。

  然而這只是暫時性的。較晚出發的弗雷姆平民軍以及夏達姆率領的傭兵隊如今也已抵達,並朝戰場的兩翼突入。

  戰況再度成為對弗雷姆有利的局勢。

  如果沒有炎之魔法作為掩護,人數便成為了掌握勝敗的重要關鍵。如今戰鬥變成了消耗戰,這是炎之部族沒有計算到的,也因此,炎之部族的戰士如今被比自己數倍多的弗雷姆軍打得落花流水。

  (我們太依賴守護神的力量了,所以如今才變得這麼脆弱。)

  但是現在卻已經來不及挽救了。何況當初如果沒有守護神的力量,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進攻到這裡。

  (難道說我們永遠都是戰敗的一方嗎……)

  在風之部族擁護外來的卡修為王時,同時也有了相當大的改革。

  他們拋棄了沙漠之民的包袱,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

  不僅在貧瘠的沙漠開墾田地,也藉由掘井獲得了珍貴的水源。他們能夠戰勝總是堅持傳統生活的炎之部族,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我們又能怎麼辦呢?難道就這麼成為別人的奴隸,一輩子活在別人腳下嗎?

  在這時娜蒂亞發現,身邊的親衛隊人數已經減至一半了。

  身邊的護衛們不斷迎擊企圖取下她首級的敵人,雖然敵人還沒有得逞,但是護衛所面對的都是身經百戰的強者,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娜蒂亞聲嘶力竭地鼓勵著同伴。聽到了她的聲音,炎之戰士都獲得了力量,即使已經疲勞至極,也似乎都湧起了新的戰意。不過娜蒂亞早已瞭解,這只不過是引導他們結束生命罷了。

  在無意識之中,她快馬奔向前方互相對峙不動的兩個巨人。

  「我們的守護神,為什麼您不幫助我們?!是因為我拒絕了亞茲摩嗎?還是你害怕風之民的守護神?!」

  她如此嘶喊著,語氣中帶著無比的憎恨。

  亞茲摩說的其實也有道理,她從來都沒有衷心的信任過守護神。除了來自於她對亞茲摩本人的厭惡以外,也是因為這股力量跟當初父親所依賴的暗黑神司祭之力太像了——一股只帶來破壞的力量……

  「娜蒂亞小姐……」

  在這時,從她的後方傳來了呻吟聲。

  回頭一看,一個護衛被弗雷姆的傭兵用長槍刺穿了胸膛,但他的新月刀也朝這個傭兵的頭砍下,這個傭兵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而這個護衛的腳邊也躺著一個早已斷氣的傭兵。

  娜蒂亞試著叫這個護衛的名字。

  「請為我們炎之民……帶來勝利……」

  冒著血泡的嘴好不容易擠出這幾個字之後,這名護衛便摔落了馬下。

  「夠了……」娜蒂亞還沒發現自己臉上早已流下了眼淚。

  此時她察覺到一名騎士正騎著馬朝她這兒走過來。

  此人正是弗雷姆的國王卡修。

  ※※※

  卡修在數刻鐘之前就聽見了娜蒂亞的聲音。

  他和娜蒂亞站在相同的立場之下。敵人的第一目標當然是對手的將領,因此自從戰鬥一開始,他便不斷地與敵人交戰著。

  不過由於護衛隊的活躍,使得他幾乎不用同時跟多數人對抗。

  如果是一對一決戰的話,沒有人可以勝過他。他不僅比任何身經百戰的傭兵擁有更多的實戰經驗,學習過正規的劍術,同時也以劍鬥士的身份,跟各種擅長不同武器的高手們對戰過。

  而且這些戰鬥他全都打贏了。

  卡修打倒了所有想取他首級的敵兵,並且不斷沿著聲音找尋著娜蒂亞。

  帕恩他們似乎是成功了,現在完全沒有炎之魔法的影子。只要繼續這樣保持著優勢卡修便可以掌握大局,不,或許可以說是已經打贏這場仗了。

  也因此他必須盡快找到娜蒂亞。如果沒有她的命令,炎之部族是絕對不會停止攻擊的。

  而在他看見娜蒂亞時,他也看到了兩個上位精靈,以及帕恩的身影。

  ※※※

  帕恩這兒可是絕不輕鬆的。

  讓史列因下馬之後,他便奮力與敵人作戰,避免任何人接近正與炎之魔神對決的蒂德莉特。

  不過伊夫利特與珍實在太引人注目了,一開始帕恩等人的所在地跟主戰場還有些距離,但是敵軍馬上就湧了過來,同時己方的人也被他們引了過來。

  因此以兩個精靈為中心的這個地點成為了最激烈的戰場。

  持續揮著劍的帕恩早已經放棄去數他打倒幾人了,如今他只記得一開始的前十個人以及前五隻沙羅曼蛇。

  在附近的馬許及佛斯兩人互相掩護著,他們那兒聚集的敵兵也有相當的數目。

  對帕恩來說最幸運的,是他的身後有史列因以及戰神麥裡的司祭在。

  如果沒有他們的魔法做掩護,帕恩是不可能安然活到現在的。史列因有了上一場戰爭的經驗,對於攻擊與防禦魔法的配合更為得心順手,而麥裡司祭所唱的魔法之歌,則給予了帕恩勇氣以及冷靜的心。

  藉由這個魔法讓帕恩即使要對抗多數的敵人也能夠冷靜應對,也比較不容易感到疲勞。

  因此帕恩漂亮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蒂德莉特與珍也完全壓制住了伊夫利特。

  在他剛打倒身邊最後一個敵人時,他聽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朝聲音來源望去,站在那兒的果然就是娜蒂亞。

  她右邊的上臂流了些血,潔白的衣服也因為染了血而浮現了紅色的斑痕。

  帕恩一瞬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與娜蒂亞之間只有幾個敵人,而且他們都只採取守勢,沒有人前來跟他挑戰。

  深呼吸幾次之後,帕恩開始找尋著機會。

  如果要她投降應該是不會被接受的,那麼要跟在希魯特的時候一樣跟她決鬥,然後把她活捉起來嗎?

  總而言之先向她勸降好了。當帕恩如此決定之後,從另一個方向傳來了他熟悉的聲音。

  騎著褐色的馬,任憑沙漠的陽光照著自己的臉,這個身影毫無疑問的一定是傭兵王卡修。

  「這場戰爭大概已經結束了。」

  後面的史列因安心地說著。

  「說得也是。還活著的敵人都已經被包圍住,大概也跑不掉了。」

  帕恩仔細地觀察四周對魔術師說著。

  正如他所說,民兵以及傭兵隊的氣勢不僅蓋過了炎之部族,還將他們一小群一小群地孤立起來。

  卡修看到帕恩時,表情一下子緩和了下來,並且舉起右手送出了暗號。

  不過他馬上嚴肅地一個人繼續向前,本來有三個護衛騎士想跟上的,但也被他以手制止了。

  ※※※

  在這時娜蒂亞也發現卡修正朝她這兒走過來。

  同時她也認出了後面表情複雜的帕恩。

  她嘴邊不由得浮起了笑容。

  她已經有所覺悟了。卡修在劍這方面的造詣她早已耳聞,她根本沒想過自己能夠打得贏他。

  不過這倒滿適合已步入絕境的她。

  「炎之部族的族長,你們已經輸了。」卡修靜靜地對她說著。

  「或許是,但也或許不是,在我還活著的時候還不能斷言。傭兵王,我們來一決勝負吧!」

  「我不打算跟你決鬥,我只是想跟你說些話,不,應該是將之前我說的重複一遍,我希望能再聽一次你的答覆。你願不願意忘記以前的過節,跟我們風之部族一起開創未來?」

  卡修的話可說是預料之外。

  「為什麼你會這麼說……」娜蒂亞試著瞭解他的真正目的,但卻感覺不到什麼。其實他就算有什麼要求,也不會造成比現在更壞的局勢了。

  「或許你會認為我是剛剛才這麼想的,但是其實在這場戰鬥之前我就想說了。只是在那時你一定會認為,這只是一個即將戰敗的國王提出的要求,甚至你只會把它當成是乞求吧?也因此我不得不等到這場戰爭有個結果。如果你希望你的部下活命,請你馬上下令停止作戰。我已經嚴格命令部下們不得對無抵抗的人下手了,只要你們投降的話,我保證你們部族絕對不會再有任何犧牲。」

  卡修露出了以往親切的笑容,朝娜蒂亞又走進了一步,並且為了表示自己沒有敵意,將自己的劍收回了腰間。

  打鬥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但是這些聲音已經確實地漸漸消失了。

  娜蒂亞驅馬向前,小聲地對瞪著卡修的護衛說了幾句話。

  (夠了。)

  雖然絕望,但她感覺到了一股解放感。

  (我的戰爭已經結束了。)

  聽到指示的護衛沉痛地點點頭,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像是笛子般的東西,並且含在嘴裡大聲的吹著。

  一股尖銳的聲音響遍了戰場。

  這是投降的信號。原本試著抵抗到最後的人,聽見了這個聲音也一個個放下了武器。

  戰鬥結束了。

  弗雷姆獲得了勝利。

  ※※※

  在距離戰場一段距離的地方,亞茲摩壓抑著心中的恐怖,縮著身子瘋狂地進行著「呼喚」。

  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人關心他的死活了。

  本來應該負責保護他的護衛們早就已經跟隨娜蒂亞前往最前線,他的身邊根本沒有任何炎之部族的戰士。

  只有他的駱駝還乖乖地站在身邊。

  亞茲摩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能確認的是,他唯一依賴的伊夫利特沒有回應他的呼喚。

  呼喚的儀式已經不知道開始多久了,現在連他都知道自己這邊已經戰敗了。

  如果沒有奇跡發生的話,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而對他來說,奇跡只會來自於至今都服從他命令的伊夫利特。

  「為什麼!伊夫利特,為什麼~!」他的聲音接近瘋狂。「為什麼不回答!火焰之王你為什麼不回答!」

  他還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已接近絕望,也沒發覺到一個女性正朝他這兒走來。

  走過來的人是蕾莉亞。

  她左手捏著披風,右手則握著小劍。

  「亞茲摩,好久不見了。」

  蕾莉亞冷酷的聲音叫著這個穿紅衣服的炎之神官。

  「你……你是……」

  聽到女性的聲音,他本來還以為是娜蒂亞回來了。

  他害怕地抬起了頭,結果站在眼前的卻不是娜蒂亞,而是一位穿著白色神官服的女性。

  但是他卻看過這張臉。亞茲摩開始搜尋記憶的片段,不久便想起了這個女性的身份。

  「卡、卡拉!」亞茲摩差點說不出話來。

  「沒錯!我知道了!你對我施了陷阱,在我即將成功的時候就搶走了我伊夫利特的力量……」

  「這只是因為你的力量不夠而已。」

  蕾莉亞的聲音極其冷漠。

  「你……你這魔女,竟敢玩弄我,我要你付出代價,我要殺了你!!」

  亞茲摩開始召喚沙羅曼蛇。

  隨著他的召喚出現了一隻沙羅曼蛇,並且張開了口朝蕾莉亞噴出火焰。

  蕾莉亞沒有躲開這股火焰。

  她就這麼浴火走向這個可憐的精靈使。

  而火焰根本傷不了她一根寒毛。

  「我必須要矯正我過去種下的錯誤……」

  看到了眼前的這個女性竟然被沙羅曼蛇的火焰攻擊都還平安無事,亞茲摩感到越來越恐怖。

  嘰~~!

  亞茲摩的口中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他抽出懷裡的短劍,劍尖朝著蕾莉亞的胸膛衝了過去。

  由於解除了精神狀態,沙羅曼蛇也隨之消失。

  在衝過去的路上,他幻想自己獲得了最高的權力。

  他所坐的王座前面,擺著至今所有輕視他的人頭,每一個都浮現著悲傷的表情。

  這些頭排列到了地平線的盡頭。

  這些頭就是他的子民,沒有一個人是活著的。

  如今亞茲摩到達了沒有活人能到達的超王之境界,他的心中充滿了喜悅。

  蕾莉亞悲傷地看著他,迅速地以小劍一擊刺入了亞茲摩的心臟。

  「我才是……最偉大的……」

  這是亞茲摩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亞茲摩,就如你所說,我的確是一個魔女……」

  蕾莉亞收回小劍,背向這個再也不動的可憐男子。

  她的臉頰上流下了一行淚。

  ※※※

  伊夫利特早就聽見亞茲摩的精靈語了。

  「呼喚」的咒文可以傳到異界,何況他們在同一個世界,距離還這麼接近,要聽得見當然不是問題。

  不過對現在的伊夫利特來說,它根本沒有理由回應亞茲摩的呼喚。也因此,當它聽見了他的慘叫聲,也只當作是少了根眼中釘而已。

  而它現在被逼上絕路了。

  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精靈使,對它宣告古老的盟約已經無效了。

  女孩承受了它放出來的所有壓力,而且毫不畏懼地對這個炎之精靈王要求訂立新的盟約。

  她實在是太傲慢了。

  也因此,伊夫利特一直等待著反擊的機會。只要施以長時間的壓力,精靈使一定會疲勞,束縛它的強制力也會變弱,它就在等待這個機會。

  然而無論過了多久,妖精女孩的強制力都沒有變弱。

  她召喚出來的風之王也一動不動地站在它面前。

  對它來說,珍也是個礙眼的存在。

  不過它無法打退珍。上位精靈的相爭將導致兩方同時消滅,地水火風四精靈之間是沒有強弱之分的。

  不,或許不是沒有強弱之分。

  現在的它之所以可以出現在物質界,是基於以前盟約的力量,但是現在的珍得到了新的精靈使之力。

  珍的存在力,以及對這個物質界的影響力已經遠遠超過它了。

  如果現在跟它打起來的話,被消滅掉的或許是自己。如果被風撕裂了自己的存在力的話,那麼它是絕對會被送回自己的世界的。

  最壞的情形下,還可能永遠無法在自己的世界實體化。

  「火焰之王,古老的盟約已經終止了,你還是訂定新的盟約,跟我一樣服從她吧。」

  珍就像是看透了伊夫利特的心似地對它說著。

  蒂德莉特如今仍是集中著所有的精神,低聲持續詠唱著精靈語。伊夫利特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再也沒有後路了。

  「好吧。」

  伊夫利特終於承認自己敗北了。

  「說出新盟約的內容,我將永遠遵從。」

  「回到自己的世界,遵守既定的秩序,這就是新盟約的內容。還是說,一定要有破壞行為你才會滿足?」

  蒂德莉特懷著輕蔑與憎恨的語氣對伊夫利特說著。

  「怎麼可能會滿足。以自己的意志與力量在這個世界具體化才是我們想做的,不然自然力將會失去平衡,世界也會因而毀滅。世界的建立是基於四大精靈不斷的鬥爭與協調,當光明與黑暗重疊,萬物都歸為渾沌時即表示末日的來臨。精靈使,難道你不知道精靈界之理嗎?」

  伊夫利特像是在嘲笑般說著。

  「舊盟約讓我們在這兒的力量增強,而新的盟約則取消了它。如今該是水與大地精靈復活的時候了,新盟約只不過是讓這裡恢復應有的平衡,全部都歸於自然罷了。」

  珍很自大地宣言著,它的姿態也開始轉變。隨著巨人腳邊開始震動,一旁刮起了旋風,將砂塵高高捲起。

  「這可不是我們精靈該有的心態喔。」

  伊夫利特似乎在笑,它身上的火焰一瞬間變成了黃色。

  「好吧風之王,就如你所說的將一切歸於自然好了。不過別忘了,我所代表的絕對不只是破壞而已……」

  兩個上位精靈的對談就此結束。

  蒂德莉特放鬆了全身的力量,也解除了心中的緊張感。一股幾乎想就地倒下的疲勞感襲擊著她。

  在她、卡修、帕恩、以及娜蒂亞的面前,珍變成了小龍捲風消失在天空,炎之魔神則是像融化了似地漸漸失去了形體。

  這股變化是極為緩慢的。

  「結束了……什麼都結束了……」

  看著消失的伊夫利特,娜蒂亞口中喃喃念著。

  不知何時,弗雷姆的士兵帶著已經投降的炎之民集合了過來。

  炎之民的眼中泛著淚光,弗雷姆的士兵臉上則是充滿了戰勝的喜悅。

  「卡修國王萬歲!」不知是誰帶頭開始興奮地呼喊著。

  歡呼聲漸漸大聲,最後變成連呼卡修的名字。

  卡修回應了他們的呼喊之後,便把注意力移向了別的地方。

  他很在意炎之魔神將會變成什麼樣的面貌,同時他也注意到娜蒂亞的樣子有點奇怪。

  「你們看,守護神融化了!」

  炎之巨人如今沉入了自己發出的火焰中,並且瞬間失去了原來的形,最後留下了一團火焰。

  娜蒂亞收回了自己的新月刀,開始朝看著自己的炎之部族說話。

  「各位都盡力了,只不過我們的力量不足,最後還是戰敗了。我們沒有任何遺憾,因此必須遵守敗戰者應負的責任。卡修國王答應接納我們炎之部族成為弗雷姆的正式國民,我們不會再過跟以前一樣艱苦的生活。不僅不用擔心水源,也不用再讓妻兒擔心了,希望大家都能夠忘了過去,跟大家過著和平的生活。」

  「就如你們族長所說的,我以弗雷姆國王之名再次向你們保證。風之部族與炎之部族本來就是同樣的子民,只因為過去的誤會使得我們不斷的相互爭執,但這些都是古代王國時期貴族們的陰謀,我現在就告訴你們其中的詳細情形。

  當年我們兩個部族各自藉助了守護神之力對抗古代王國的支配,但是現在這兒已經沒有敵人了,只有當年是同伴,而且以後也應該是同伴的兩個部族,各位請想想關於盟約者的傳說吧。

  就如剛剛大家所看到的,兩位守護神已經從盟約中解放了,這兒失去已久的兩種力量,水與大地之精靈將會甦醒。兩者被解放,而兩者將再度甦醒,這片沙漠將會變成肥沃的土地,我們將不會苦於沒有食物及水。不過這當然不會在一瞬間產生,必須要花一點時間,也必須要有大家的努力。不管是開墾還是掘井,都需要你們炎之部族的幫忙。既然我們知道長年的爭執都只是一場誤會,就在有沒有任何能夠阻礙我們同心協力的力量了!」

  不知不覺,原本晴朗的天空出現了雲。

  「那是積雨雲喔,看來等一會兒就會下雨了。」史列因仰頭看著逐漸變厚的雲層說著。

  就在這時,蕾莉亞回到了史列因的身邊,並朝他點了點頭。

  「該做的做完了啊……」史列因和藹地說著,這句話也表示她不需要再說些什麼了。

  帕恩等人開始沉浸在一股溫和的氣氛之中。

  而卡修國王仍然繼續地說著。

  「我們的風之守護神結束了它的任務,變成了一股旋風離開了,而炎之王也解除了身為攻擊者的任務,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不過只要我們遇上了危機,它們一定會再度出現幫助我們的,因此我們一定要攜手合作,不然一定會重蹈這場戰爭的覆轍的。」

  卡修邊說邊指著一旁成為火團的伊夫利特。

  娜蒂亞下了馬緩緩走向卡修,然後跪在他的面前,將腰間的刀拿出來伸向他,並前俯將額頭深深地埋入沙中。

  這是沙漠之民誓忠的儀式。此時卡修也下馬跪下來拿起了她的刀,然後再將刀還給她。

  誓忠的儀式到此結束。

  「族長,請你站起來。你難道不認為,對兩個部族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其間建立血緣關係嗎?」卡修以只有娜蒂亞聽得見的音量說著。

  聽到了卡修意外的要求,娜蒂亞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過了許久,她露出了寂寞的微笑,也以只有卡修聽得見的聲音小聲說著。

  「我已經不想再這麼丟臉下去了……兩部族之間的恩怨之深是你不能夠理解的,一定會有許多人不贊成我們結婚,對風之部族的女孩來說更應如此吧?而且如果好好區分出勝者與敗者的話,對你以後的統治也會比較輕鬆的。結婚必須在兩方平等的情況下才會得到祝福,你似乎忘記這一點了……」

  「這種問題我會克服的,為了兩部族的未來,務必請你能夠幫助我。」

  「好了傭兵王,不要再說了。」娜蒂亞制止了卡修。「我知道你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我的立場跟現在不同,如此一來我就只是個讓勇猛的國王百般操心的普通女孩了……」

  娜蒂亞將刀收回腰間,朝卡修深深地低下頭之後,站起來向後退了一步。

  「很感謝你能這麼說,不過我已經把自己獻給守護神了,如果打破了誓約,守護神大概以後都不會保護我們了吧?」娜蒂亞微笑地對卡修說著,之後便回過身子,大聲地朝自己的人民說著。

  「我現在要前往守護神的身邊,為死去的同伴祈禱,並祈求今後炎之民,不,弗雷姆王國能夠永遠繁榮,這是基於我自己的意志。大家一定要活下去,不要讓自己的妻兒擔心,這是身為族長的我最後的命令,你們一定要服從下去。」

  娜蒂亞的表情實在是過於溫和了,沒有人能夠理解,她是基於什麼意圖而說出這番話來的。

  也因此,沒有任何人,即使連卡修都無法阻止她下一個動作——她在下一個瞬間,朝著已化為火團的伊夫利特跳了進去。

  「族長~~!」

  「娜蒂亞小姐-!」各處都響起了悲鳴。

  發出悲鳴的不只是炎之部族的人,無論是風之部族或是傭兵,都受到了相當大的衝擊。

  「你這又何苦呢……」卡修難過地低聲呻吟。

  不過身為國王的他卻能夠理解她的心情。她的心實在是太純潔了,或許她真的只適合待在神的身邊。

  蒂德莉特轉過了頭緊緊抱著帕恩,帕恩則是不發一語地注視著消失在火焰中的娜蒂亞。

  蕾莉亞唱著瑪法的名,祈禱這位不幸的女性能獲得永遠的安息。

  被烈火包圍的娜蒂亞,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

  火勢隨著升起的白煙突然地變大。

  不過過了一會兒,火焰就再度變小了。

  卡修發出了收兵的命令,殘存的炎之部族士兵也希望能夠同行。娜蒂亞死後的新部族代表,答應將與卡修同心協力。

  這位新族長含著眼淚,為了不辜負族長的意志,發誓永遠效忠這位傭兵王。

  弗雷姆軍原本那份戰勝的喜悅,也被衝到九霄雲外去了。

  行軍變得異常地沉重。

  吞噬了娜蒂亞的火焰已經將要消失了。

  沙漠的戰士們一語不發地朝著佈雷德前進著。不管誓炎之部族還是弗雷姆的士兵,都不時地回過頭來看著這團火焰。他們各自的立場與心情雖然不同,但是他們都永遠無法忘記這一團火焰。將來只要看見了它,一定會回憶起那位勇敢卻不幸的女性的。

  帕恩一直注視著這團火焰直到最後。佛斯本想對他說些話,但卻被馬許阻止了。後來佛斯點點頭,與這個巨漢走在部隊的最後面。

  史列因與蕾莉亞也在前面。雖然他們已經上了馬,但是仍然很在意留在原地的兩人。

  ※※※

  帕恩就像是凍結了般站在火焰前面一動也不動。

  蒂德莉特無言地走到了他的身邊。

  「……我們走吧。」

  察覺到了的帕恩溫柔地對她這麼說著。

  兩人跨上馬開始追趕著前面的人。雖然部隊已經走遠了,不過卻還看得到回過頭來的史列因他們,他們一直在原地等待帕恩。

  佛斯跟馬許當然也在。坐在史列因前面握著韁繩的是蕾莉亞。

  帕恩開始跟蒂德莉特一起策馬向前。

  然而就在這時,帕恩他們的背後出現了赤紅色的光芒。

  帕恩他們驚訝地拉住了韁繩並回過頭來。

  本應消失了的火焰,竟然再度猛烈地燃燒了起來。

  這股火焰的顏色比伊夫利特的火焰還要濃,還要紅。這股紅色的火焰呈圓形膨脹,並且越來越耀眼。

  就在兩人的面前,這股火焰形成了新的形體,蒂德莉特馬上就知道這是什麼了。

  「這是……不死鳥!」

  「不死鳥?!」帕恩驚訝地說著。

  在兩人屏息注目之下,出現了一隻擁有火焰之翼,全身燃燒著青白色火焰的火鳥。

  如今蒂德莉特完全回憶起當年長老們跟她說的炎之精靈的傳聞了。

  不死鳥是傳說中五百年才出現一次的火之鳥。

  而當年長老們告訴蒂德莉特的是,不死鳥與伊夫利特都是炎之上位精靈,但不死鳥所支配的力量是:重生。

  對討厭火焰的妖精族來說,這是個難以相信也不想相信的傳說,也因此蒂德莉特一直到不死鳥出現在眼前之前,都不記得這一段傳聞。

  傳說似乎跟幾句話有關連……

  伊夫利特淨化了不正之力,而不死鳥將再生正當之力……

  「……破壞之後將會有重生。」蒂德莉特口中不斷重複著這幾個字。

  不死鳥已經完全顯現出它的形體了。它全身發出耀眼的光芒,身上被火焰所圍繞,還有那浮現無比慈愛的青色瞳孔。

  帕恩不由自主地覺得娜蒂亞的眼神跟它一模一樣。

  最後不死鳥拍著翅膀,朝著積滿雲的沙漠天空漸漸飛去。

  在這時,第一滴雨水打到了帕恩的臉上。

  飛舞在天空中的不死鳥高聲地叫了一聲,並且留下了長長的餘韻。

  這個聲音傳遍了風與炎之沙漠,存在於這兒的所有生物也都聽見了這個聲音。

  這個聲音告訴大家,解放的時機已經來臨了。

  這兒已經從古老的盟約以及憎惡的過去中解放了。

  羅德斯島戰記第二卷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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