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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偵探/懸疑]夏綠 -【風水學園.八】凶星城的最終決戰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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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22 04:17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5-8 10:30 PM 編輯


【內容簡介】
謝謝你,小角!!
在眾人的引領期盼之下,風水科幻喜劇,終於要迎向最終結局囉!?

暗劍殺的黑幕‧太白於小角及東日流面前擄走石那後,往西方飛去!
然而,在小角與東日流要隨後追擊的同時,出雲卻說「現在的你們無法勝過太白」,而阻止他們的行動。
出雲為了守護小角與東日流而與太白戰鬥,並身負重傷,雖然對瀕死的出雲放心不下,一行人仍為了打倒太白救回石那,來到天出雲大社借取奉納其中的神劍。
太白想把人類及地祇作為祭品,支配整個世界;在壯烈至極的鏖戰中,東日流對太白出人意料的真面目感到愕然;小角在得知自己身世的秘密而困惑……壯大的風水動作科幻傑作,終於將迎向感動的最高潮!風雲突變的「風水科幻喜劇」最終彈『風水學園8 凶星城的最終決戰』即將發行,在滿載美少年、學生服、巫女、貓耳娘、美青年妖怪的學園裡,如今即將劃下萬後的句點,「風水學園」超精彩的最終決戰,一定要看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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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8 10:24 PM|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神在月

  東京上空受到不祥的瘴氣包圍,天空遭到魑魅魍魎的覆蓋,而形成黑壓壓的一片。

  雖然門之密室受到瓦礫掩埋,不再有穢物流出,人們卻不能因此安心。人口數達一千兩百萬的東京對穢物來說,等同於吃到飽餐廳。

  「救命啊!」

  白晝的商業大街裡,小蝙蝠狀的穢物貼在上班族的臉上,由鼻孔吸取人們的生氣。上斑族於是漸漸化為乾枯的茶色木乃伊。穢物(音KE-GA-RE)就是生氣枯萎(音KE-GA-RE)……也就是生命之氣枯竭之意。古代認為這是一種傳染病,會四處傳染。因此,人人奉行物忌之習俗,盡量不觸碰禁忌、遠離穢物。

  然而現今,束縛遭到解除,出現於都會的穢物如同傳染病般以猛烈之勢增殖、感染。吸取上班族精氣的穢物生出了後代,見此,一名OL臉色鐵青地想逃跑。說時遲那時快:

  「吱吱!」

  超過百隻的小蝙蝠穢物,緊緊貼著OL全身。

  「呀啊啊!」

  OL發出慘叫,她的身體被穢物覆蓋到完全看不見。

  不久,穢物一齊飛離,卻找不到她的蹤影。只有她戴著的戒指「咚」地一聲掉落在柏油路上。

  附著在穢物身體上的孢子長出陰樹的根,劃破地面。正想駛離的轎車也因輪胎被抓住,而致翻覆爆炸。

  鐵軌下也長出陰樹.導致列車脫軌。脫軌的列車扭曲旋轉,由高架鐵道落下,在道路上摔得七零八落。

  「風水自衛隊,降落!」

  以藍底迷彩為代表色的風水自衛隊,他們的運輸機朝著寬廣的道路往下著地。東京除了林立的住宅外,偶而也有讓人感受不到必須性,寬廣筆直的道路。這些道路是負責設計都市計劃的一級魔法建築師設計,為了緊急狀況時能讓軍用飛機起降用來作跑道的。

  風水自衛隊是獨立於陸海空三軍之外,由魔法建築師中選出菁英而編成的精銳部隊。他們擁有獨自的軍備及風水術,守護著國家與人民,然而,這麼大規模的風水災害卻是他們始料未及的。運輸機正要降落,穢物卻成群飛向引擎。

  「唧咿咿咿——!」

  穢物受到引擎吸入,發出碎裂的聲音,引擎的葉片也隨之破裂著火。

  「嗚哇啊啊啊——!」運輸機失去平衡,重重撞上地面爆炸。

  說時遲那時快,運輸機上的風水自衛隊員乘坐著各自的式神逃出。他們的式神都是麒麟、鳳凰、玄武、龍等神格甚高的神獸。然而,穢物卻毫不退縮,仗著它們為數眾多而襲來。

  「唧唧唧!」就像螞蟻聚集到方糖上一樣,穢物襲向隊員。他們使出法術接二連三地打倒穢物,但怎麼打也打不完。

  「可惡,這樣下去會動彈不得的!我們得盡早去救助市民才行啊……」

  風水自衛隊員焦躁地仰望著天空。

  此時,一對相當大的翅膀從天而降,那全長超過五十公尺,看來有毒的刺眼三原色上帶有斑紋的翅膀.是蛾的雙翼。

  「蛾?」隊員們感到噁心地起了雞皮疙瘩,全身寒毛倒豎。

  「嘎咪嘎咪!」蛾發出怪獸般高亢的聲音,在空中盤旋飛著。在它覆蓋柔軟金色體毛的背上乘坐著身穿染藍水手服的眼鏡少女。少女的兩條辮子,正威風凜凜地任風吹拂:

  「比彌,援護風水自衛隊的人!」

  「嘎咪!」稱為比彌的巨蛾盤旋著振翅,翅膀上的磷粉四散,像一股金色煙霧包圍住襲擊風水自衛隊員的穢物。霎時,穢物痛苦不堪。

  「唧耶耶耶!」

  穢物發出生命中最後的可怕叫聲,墜落地面,滲入大地似的消失。

  隊員們茫然地抬頭望著巨蛾與謎樣的眼鏡少女。察覺這股視線,志摩豎起大拇指:

  「好,比彌,再去幫助其它人!」

  「嘎咪!」比彌叫著,之後便飛離。

  「怎麼看那只蛾都是最邪惡的……它是我們這邊的嗎?」

  隊員們目瞪口呆。

  飛行中的比彌,身邊受到磷粉包圍而形成一道金色障壁,想靠近它的穢物馬上中毒、消失無蹤。

  比彌衝入受到穢物覆蓋而黑壓壓的空中,天空便像被橡皮擦擦過般,穢物紛紛消失。附著在東京鐵塔、高樓大廈等高樓上吞食啃噬的穢物也一樣,比彌一經過它們旁邊,它們就像被噴到殺蟲劑的蟲子般不斷墜落。

  「啊,比彌!那邊有人陷入危機!」

  志摩抓著比彌背上的體毛命它改變方向。日貨公司的頂樓上,一群母親與小孩受到穢物包圍,眼看著就要被吃掉了。

  那裡舉辦了特攝片主角見面會,因此聚集了百人以上。包圍眾人的是如貓大的黑色老鼠……居住在根之國(黃泉)的「根棲鼠」。它們眼中發出紅光,磨響尖銳的日牙,吱吱威嚇著小孩。

  「英雄超人,救命啊,像平常一樣打倒怪獸!」

  小孩們嚇得到處哭叫,穿著超人裝的主角卻和穿著怪獸裝的反派角色抱在一起:

  「我、我沒辦法對付真正的怪獸啊!」主角抖個不停。

  「唧咿咿!」根棲鼠襲向眾人。

  「呀啊啊!!」小孩們哭著發出慘叫。

  這時,巨蛾從天而降,志摩誇耀地呼喊著:

  「乖寶寶們!正義的怪獸比彌來救你們了哦!」

  「嘎咪!」比彌拍動翅膀,金色的磷粉灑落在日貨公司的頂樓,包圍住根棲鼠。

  「唧咿咿耶耶!」根棲鼠中了磷粉的毒。紛紛倒在地下動彈不得,痛苦地叫著。見此,小孩們眼裡閃爍著光芒,對比彌揮手:

  「謝謝你!正義的怪獸!」

  「雖然可能是正義的一方沒錯……但是太噁心了……」

  母親們見了巨蛾,毛骨悚然地皺起臉來。

  志摩完全不在意這些小事,她得意洋洋地前往下一個戰場。

  「受到小孩支持的果然是正義的怪獸呢。比彌,走吧,去戰鬥!為了地球的未來和乖寶寶們的明天!」

  「嘎咪!」比彌發出高亢的叫聲回應志摩。

  志摩不經意地望向西方天空。

  一般人及志摩這般靈力低的人類雖看不見,西方卻有氣流流入。穢物吸取這股氣流增殖,只要不阻斷氣流來源,不管志摩和其他人多麼努力除掉穢物,還是會春風吹又生……因此,諫早出雲往西方前去。

  「說到西邊,班上同學去研修旅行的大阪也是西邊呢。希望大家不要捲入這場混亂才好……」

  一想到好友淺間石那及其他人,志摩便擔心地將手交握在胸前。

  然而,志摩的擔心卻成真了。

  供給東京穢物氣流的,是以大阪城為中心的咒殺風水陣。大阪城雖因榎小角一行人的猛攻而毀壞,氣流卻從更遙遠的西方傳來。

  「太白那傢伙……到底把石那帶到哪去了!」

  小角凝視著太白逃走的西方,冷靜的眼神中隱含著激烈憤怒,散發出凜然的堅強意志力。

  他總是戴在左手上的水晶念珠在太白之戰中遭擊碎,因此感到有點不習慣,但他仍氣勢驚人地對伽羅說道:

  「伽羅,走了!去追太白!」

  伽羅是小角的式神,白貓的化身。她擁有白色耳朵與尾巴及金色眼眸,外觀是個十分活潑好動的少女。聽聞小角此言,伽羅開朗地擺出勝利姿勢回答:

  「伽羅是小角的式神喵,會跟小角到天涯海角喵!」

  然而,身材高挑的白髮戰士,諫早東日流卻難過地緊咬下唇:

  「要追回淺間是—定的……但在那之前,得先送兄長到醫院才行。」

  東日流的兄長出雲倒在地下,他為了保護東日流一行人,肩負起責任,與暗劍殺之首?太白展開沒有勝算的戰鬥。出雲的黑色長髮蓋住了他毫無血色的白皙臉龐,小角猛然驚覺,解開了正結起飛天術手印的雙手。

  「抱歉,我……腦中光想著石那的事。你哥因為幫助我們,跟太白戰鬥,才會變成這樣……」

  小角低吟。東日流和他也相交甚久,十分明白他雖出口成髒卻沒有惡意。東日流不發一語,搖了搖頭。

  出雲忠誠的式神烏天狗迦樓羅,緊緊將他抱在懷裡,她美麗的臉孔上浮現出嚴肅的神情,環顧著天守閣前的廣場。

  「我當然也很希望帶出雲少爺到醫院,不過,也要看這種狀況之下醫院是不是還能正常運作……」

  剛才由廣場裡逃出的觀光客已全數避難完畢。

  只是,亡靈仍舊到處橫行。因大阪冬之陣、夏之陣而死的士兵,因戰爭而犧牲的無數民眾,邊發出對生者的詛咒,邊包圍住出雲一行人。迦樓羅堅定地搖頭:

  「而且,在出雲少爺的生命如同風中殘燭的狀態下,要突破那些亡靈實在是太危險了。」

  「可是,他們那些幻影不是沒辦法對人類出手嗎?」

  「那是指對沒有靈力的人類而言。」東日流繼續說道:

  「而且,一般人被虛弱的亡靈吸取一些生命力是不會怎樣,但以現在兄長的狀況來看」

  「現在是HPl,血條變成紅色的狀態耶喵,就算只被史萊姆舔一下也會死喵。」

  伽羅不經大腦地輕鬆說道,小角則瞪著她:

  「死個屁啊,東日流他哥還沒死呢!」

  「唔、唔喵?」伽羅沒想到小角會這麼生氣,於是嚇了一跳。

  小角是名實力強勁的術者,去年度受選為草薙魔法建築專門學校的全校模範生,雖出口成髒,卻也有溫柔的一面。

  以前,東日流認為這股溫柔就是軟弱.於是非常不贊同小角。但如今,小角對東日流重要的哥哥卻如同自己的哥哥般體貼重視,東日流對小角這份心情感到非常高興,就連在這種時候,他臉上也微微浮現出微笑。

  伽羅經小角這麼一罵,情緒相當低落,身穿白拍子裝束的步行巫女小祝則幫伽羅說話:

  「小角,我知道你因石那小姐的事而感到焦躁,但還是不能對伽羅小姐吼啊。如果式神的心情與主人悖離,而離開主人的話,風水術者就只是一般人……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大家應該要同心協力度過難關,救石那小姐出來。」

  小祝雖比小角年輕,卻因她身負操縱風的姬巫女之嚴苛使命,命運對她也很殘酷,因此她比實際年齡還成熟。

  「啾嗚、啾嗚!」小祝肩膀上,石那的式神因幡也咚咚地跳著,同意似的叫道。因幡是只耳朵是翊膀的白兔式神,身體圓圓的,就像顆雞蛋。

  經小祝與因幡勸導,小角坦率地低頭對伽羅道歉:

  「……你們說的沒錯。伽羅,抱歉,石那被擄走,我腦中一片混亂,我沒想到我會這麼擔心她……」

  小角按著額頭,歎了口氣。

  (石那這傢伙……雖然跟我同年,卻十分自大、雞婆,老實說我從來不認為她可愛。之前都是把她當成哥兒們……她心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一根腸子通到底,因為有姐姐在所以很任性又愛撒嬌,個性跟笑耶姐還有小祝完全不同。法術幾乎不行,也不是很喜歡讀書……怎麼看都是平凡又令人毫不在意的人,總認為她在身邊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覺得太理所當然,所以根本沒想過她不在身邊會是怎樣……」

  看到小角的心情似乎沉到谷底,伽羅擔心不已。她為了讓小角恢復精神,小心地對他說道:

  「沒、沒關係沒關係喵,伽羅一點都不在意喵!」

  她拚命露出笑容,猛搖頭說道。

  抱著出雲的迦樓羅望向小角:

  「榎小角,快點去救那個女孩。出雲少爺就交給我,我絕不會讓少爺死去。你要連我的份一起戰鬥,只要打倒太白,傳導給這些傢伙的邪氣也會停止,咒殺風水陣就不再有作用了。」

  迦樓羅凝視著小角說道,見了她認真的眼神小角屏息點頭:

  「……我知道了,交給我吧!」

  「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要打倒太白,這只有你和東日流少爺做得到。上吧,天龍八部眾!」

  抱著出雲的迦樓羅全身發出金光,包圍住出雲的式神中失去了天,只剩下七神的龍、夜叉、阿修羅、摩呼洛伽、緊那羅、乾達婆,天龍八部眾的身體也與迦樓羅呼應,發出金光。

  金光宛如巨蛋圓頂般包圍住他們,就算亡靈想靠近,一碰到光芒就會因受不了強烈的陽之靈氣而立刻蒸發。

  七名式神的陽氣流入出雲體內。見此,迦樓羅的妹妹,烏天狗俱伎羅連忙叫道:

  「等、等一下!平纏都是術者給式神靈力,現在反過來的話……姐姐會消失的!」

  「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為了出雲少爺,我寧可犧牲這條命!」

  迦樓羅把出雲抱在懷裡,堅強地說道。俱伎羅無法回答,大眼睛裡充滿著淚水。

  俱伎羅身後,金色九尾狐神化身而成,身穿和服裝束的美少年亞彌正支撐著她。俱伎羅一臉就快崩潰的表情,她抬頭望著亞彌:

  「亞彌大人……」

  「俱伎羅小姐,我十分明白迦樓羅小姐的心情。愛—個人的心情,就算以死來換,也無法停止這份情感。」

  「可、可是,亞彌大人,再這樣下去大家都會死的!俱伎羅僅有的姐姐就快死了!」俱位羅流下兩行淚水,小角溫柔地對她說道:

  「不會的,只要在那之前打倒太白,誰都不會死。」

  俱伎羅猛然望向小角。

  小角微微一笑,東日流也猛點頭:

  「走吧,小角!」

  「當然!如果石那有個萬一,我哪有臉見笑耶姐。還有,怎麼能繼續讓暗劍殺的傢伙胡作非為!」

  小角雙手再次結起孔雀明王的手印,他正想操縱孔雀飛天術飛向西方……說時遲那時快,出雲的嘴唇動了一下。

  「出雲少爺?」察覺此事的迦樓羅搖著出雲。出雲的嘴唇顫抖般地說出幾句話,迦樓羅不停點頭,之後把視線移向小角及東日流:

  「出雲少爺說……現在不行。」

  「不行是怎樣?是指他之前說過我們無法贏過太白的事嗎?這種事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小角反駁迦樓羅,東日流也猛點頭:

  「的確,若不快點做個了結,兄長將性命不保。大阪也會淪陷,總有一天日本全土會滅亡。」

  「日本要怎樣都還很久,先不提那個,石那被抓走了啊!太白那傢伙到底想把石那怎樣?」

  小角擔心石那,因而焦慮不已,靜不下來地咬著指甲。東日流低聲回答:

  「……沒錯,得去把淺間要回來。」

  東日流不太會將情感表露在外。因此雖然很多女生遠遠看著他,憧憬他,卻沒有人會像石那一樣直接找他說話。

  雖然偶而覺得她自大、偶而被她命令、有時會為自己帶來困擾,但東日流卻覺得石那和其它女同學有點不同,說不定這是因為彼此都有優秀的兄姐,感覺到彼此有相同情結的共同意識。

  「不能失去淺間……這份心情,我們是一樣的,小角。」

  「就這麼決定了!迦樓羅,除了去追太白,我們不想做其他事。」

  小角與東日流的用字遣詞及個性雖不同,兩人卻同樣頑固,他們對迦樓羅反駁說道。迦樓羅歎道:

  「哎呀呀……我本來以為你們其中一個人會比較冷靜,沒想到你們這麼像。」

  「你說誰跟這傢伙像?」

  小角對迦樓羅問道,迦樓羅卻沒有回答。相反的,圍在天龍八部眾四周的黑龍緩慢地舒展開蜷曲的身子,向小角及東日流爬過來。龍的手上握著斗大的水晶球,小角恍然大悟的瞬間,出雲奮力誦出咒語:

  「……憑坐封印!」

  「哇啊啊!」小角與東日流的身體受到光芒包圍,被吸入水晶球裡,龍則高飛舞上天際。

  「等、等一下,您要帶他們兩位去哪裡!」

  亞彌化為金色九尾狐追趕著龍,伽羅也變回白貓,俱伎羅伸展開烏天狗之翼,小祝則乘風飛上天:

  「等一下;請把小角他們還來!」

  然而,就連風之姬巫女小祝也追趕不上龍的速度,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斷被拉開。

  龍掌中的水晶球裡,小角與東日流拚命敲著透明的障壁:

  「喂!快放我們出去,竟然把人類關在憑坐珠裡,你到底想怎樣!」

  「不管兄長說什麼,我都要和太白一戰!別礙事!」

  龍穿過雲間飛翔,將視線落在水晶球上,紅色的雙眼守護似的燃燒著:

  「東日流少爺、小角少爺,我沒有礙事的意思。」龍以低沉的男聲緩緩說道:

  「可是,現在的兩位是無法勝過太白的。」

  「你怎麼這麼囉嗦,我不是說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嗎!」

  「不,我知道兩位無法獲勝的原因。您們見了出雲少爺與太白之戰還不明白嗎,一般法術和武器是無法對付太白的,因為太白是超脫人世間真理外的存在。」

  「人世間真理外?」小角皺眉問道,東日流訝異地繼續問道:

  「龍,你是不是知道太白的真面目……兄長是不是也知道?」

  「是的。然而出雲少爺過去無法打倒太白,因此少爺十分後悔無法趁早阻止暗劍殺的野望,因這無力的罪過,導致現在日本全土的災禍……」

  東日流一驚,他按著胸口。自幼出雲便不斷重複的話語,軟弱就是罪過……這句話在他腦中不斷迴響。這並不是在講東日流,而是在說出雲自己?

  「兄長……兄長他一直在自責?」

  「而且為了讓東日流少爺擁有堅強的意志,出雲少爺一直嚴厲地對待您。因為人心太過軟弱,而出雲少爺比任何人都明白……」

  「兄長是為了我好,才會對我嚴厲嗎?我……之前一直以為,兄長會不會是討厭我、想疏遠我。」東日流微微顫抖。

  而且,他也對龍說的話無法置信。然而,緊握著平時嚴厲的出雲僅有—次溫柔地送給自己的水晶護身符時,他總會感到一絲溫暖,這確是事實。

  這時,小角卻毫不在意地說道:

  「也就是說,你的被害妄想症太嚴重了吧,那麼溫柔的老哥怎麼會討厭弟弟、欺負弟弟呢?」

  「溫柔……你說兄長?」對於這意料之外的話語,東日流目瞪口呆。小角理所當然似的猛力點頭:

  「對啊,學園祭的時候他抱了我,雖然有點強硬也是事實啦,不過我覺得他很溫柔喔!」

  聽聞小角這句話,東日流呆了半晌,過去自己心裡對出雲的印象正在崩毀當中。

  「兄長……是愛我的?」

  「你們是兄弟,他當然愛你啦。不過我沒有兄弟,說出來不太有說服力就是了。」

  聽聞此言,龍忽然以意味深遠的眼神望向小角,小角察覺此事。挑釁地說道:

  「看什麼看啊?結果你到底想對我們怎樣?」

  龍搖搖頭,鱗片發出聲響。

  「若無天蠅折劍,無法對付太白。」

  「天蠅折劍?好像在哪聽過。」

  東日流捏著下巴思考,小角也跟著一起想。

  「蠅的古語就是蛇(註:日文的文言文用法),用來斬蛇之劍。就是……」

  「原來如此,是素盞鳴尊驅除八岐大蛇的劍!」東日流敲著手心說道。

  小角卻不解地歪著頭,懷疑地瞇起眼睛:

  「驅除大蛇用的不是叫做天叢雲劍或草薙劍等,三種神器之一的劍嗎?」

  「那是在驅除大蛇之後,於大蛇尾巴出現的戰利品之劍的名稱。所以草薙劍是地祗之劍,而天蠅折劍則是由天所賜的天神之劍,也就是神代的遺產。」

  「……這麼說來,天蠅折劍的威力比草薙劍還強?那為什麼傳為三種神器的不是天蠅折劍,而是草薙劍?」

  對於摸不著頭緒的小角,龍如此回答:

  「神代的力量太過強大,一般人類無法負荷,因此天蠅折劍受到封印。」

  「封印?封印在哪?」

  「在大蛇出現過的出雲國……龍,這條路難道是去出雲的路?」

  東日流俯視著地面問道,越過受到深綠與鮮艷紅葉覆蓋,廣島地區一帶的山地,可看到彼端山陰地:方的亮藍海原,那正是日本海。

  「唔哇,好漂亮啊……」小角不禁感歎。

  水平線彼端,散發出白色光輝的雲層排成一列,往出雲地方飄近。小角轉頭望向東日流:

  「這麼說來,現在這個時期,眾神都眾集在出雲,其他地方都沒有神明了啊。」

  「嗯,只有一些駐守神明留下來,所以十月才稱為神無月。」

  「那出雲地方的十月呢?」

  對於小角單純的疑問,東日流猛然驚覺:

  「對啊……眾神都在還稱神無月,未免太奇怪了。」

  「東日流少爺,出雲的十月稱為神在月。」龍繼續回答:

  「神無月原本是同音字……因為其他地方模仿出雲地方,將十月稱為神之月(註:神無月與神之月同音)。」

  「神之月……原來如此,的確是有這種感覺。」小角凝視著雲層。

  雲層從海的彼端無止境地湧現而來……因此山陰地方島根縣東部的這塊地區才被稱為「雲州」或「出雲」。

  大家都相信海的那頭有眾神的世界,沉靜但莊嚴地飄近的雲層,看來就像迅速聚集到出雲的眾神化身。

  不久,龍降落在地面上。

  那裡是條通往大神社的參拜道路。寬廣的參道兩旁並排著兩列杉木,就像道路兩旁種植的樹木一樣,而盡頭看得見巨大的木造社殿。

  「我只能帶兩位到這裡,東日流少爺,小角少爺。」

  龍把兩人由水晶球中放出來。小角因一直待在狹窄的地方導致肩膀酸痛,他運動著肩關節問道:

  「這裡是出雲大社吧?從來沒聽說過出雲大社有天蠅折劍啊。」

  「但劍就是在這裡。」龍話中帶有無比的自信。小角雖感到懷疑,仍往由一排杉木區分開來,最右邊的道路走去:

  「……哦,好吧。如果白跑一趟,抽個結緣詩簽也不錯。」

  這時,龍由小角背後出聲說道:

  「小角少爺,請稍等。請您走正中間的道路!」

  「要走哪條路是我的自由吧。」

  「不,請您走正中間。」龍話中有一股不由分說的威迫感,小角搞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而困惑不已,東日流拍了拍他的肩膀:

  「……龍好像有所打算,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我們已經沒時間了,只能照他說的去做。」

  「好吧。如果沒有其他前進的路.就只好這樣了。」

  東日流將手伸向插在腰間的五鈷杵,小角也把咒力注入右手,以便隨時能發動咒語,兩人同時朝著參道踏出一步。

  霎時,他們眼前的出雲大社忽然扭曲起來,緩緩浮上高空。

  「啥、啥啊?」小角嚇得目瞪口呆。出雲大社發出金黃光芒,聳立於金色雲端,其高度超過一百公尺。

  「咻嗚嗚」地,一股強風吹在兩人背上,同時,他們「咚」地受到幾乎被撞飛的衝擊力,東日流當場倒地。

  「東日流?」小角望向他,發現他背上黏著一個如水母般透明,阿米巴原蟲似的東西,那東西正訕笑著。

  「是穢物嗎?」東日流站了起來,抓住那東西將之摔到地上。它卻翩然轉身,在他們兩人身旁飛來飛去小角環顧四周:

  「我小時侯常看見這些東西……它們是地祗。」

  許多透明如水母的地祗宛如魚群,化為怒濤,朝著雲端的社殿流去,看來就像架起了一坐金橋。

  「原來如此……為了參加出雲的神在祭,千萬眾神都要去大社?」東日流看著這些地祗。其中一些地祗帶有邪念,包圍他們兩人,以聒噪蟬鳴般的聲音低語:

  「人子啊。」

  「無法辨明事理的人子啊。」

  「承受玷污神之道的報應吧。」

  「神之道是什麼東西啊,我們只是走在參道上而已。」

  小角對地祗說道,地祗卻對小角的臉撞了過來,小角馬上用手擋住臉部,手上卻開了一個鐮刀切割似的傷口。

  「小角!」東日流站在小角面前保護他,誦出五鈷杵之劍的密咒:

  「南無遍照金剛!」金黃五鈷杵尖端發出銀光,形成五芒星的形狀,再化為長劍。碰觸到五鈷杵之劍的地祗就像泡泡破掉般彈開:

  「嘎啊啊!」

  響起可怕的慘叫聲。小角連忙抓住東日流的手:

  「東日流,別這樣!它們是地祗,不是敵人!」

  「小角,也許你是受地祗和家靈守護而長大的,但地祗並不會永遠站在你這邊,雖然被稱為神,它們卻是漂泊的魑魅魍魎,是帶來禍患的作祟之神!」

  東日流甩開小角的手,繼續斬除來襲的其他地祗,小角卻對該不該作戰一事躊躇不前。

  這時,不知為何,他心底浮現出巫蠱的身影,讓小角猶豫不已。

  (為什麼這種時候會想到巫蠱?……對了,我記得那時侯……巫蠱帶我到深山裡祭祀地祗的古老神社時,也是這樣……)

  巫蠱是古代地祗,也是土蜘蛛之長,他收養了年幼時的小角。因小祝曾祖——阿祈奶奶的封印,小角有很長一段時間忘了巫蠱的事。

  然而,最近,記憶的封印卻一點一滴地開始解除,就像古老的日扉受到暴風吹襲,或門上的鎖生銹且受到強大力量敲擊,就快彈飛一樣,記憶的封印一點一滴的開始鬆動銷蝕。(那時候……巫蠱是不是跟我說了什麼,他為什麼要說……)

  小角頭痛欲裂,他抱著頭不放。

  遭到封印的記憶中,伴隨著宛如老電影般的噪聲干擾而復甦的,是蛛網圖樣發光的白色絹質和服。

  優雅的衣物摩擦聲,優美的銀色長髮,銀髮宛如蜘蛛絲編成般美麗。小角清楚地想起,青年那比什麼都美,但眼神卻孤單寂寥的白皙面容。

  「巫蠱、巫蠱,要去哪裡?好黑,好可怕哦!」

  穿著碎花圖樣和服的年幼小角緊緊抓著巫蠱和服下擺,泫然欲泣地說道。巫蠱溫柔地望向小角,白皙的手輕撫著他的頭:

  「小角,毋須擔心,只是要去見這座山的地祗而已。」

  深山裡,長出青苔的樹木鬱鬱蒼蒼,茂密繁盛,帶有濕氣的土壤滲出冰冷的空氣,完全看不見天空。雖是白晝卻非常陰暗,腐朽的樹木長出成群的菇類,一點也感受不到生物的氣息。

  「為什麼要去見地祗?我們回去好不好?」

  「吾不知能守護汝至何時。神代終結,世間落人人類手上已過數千星霜……吾等地祗失去靈力,終究變為矮小的蟲子,只餘吾一人……」

  巫蠱說道,疲累似的孤獨佔據了他的側臉,巫蠱常露出這種表情,見了他的表情,小角也心生悲哀,他緊緊抓住巫蠱的和服:

  「我哪裡都不去,我不會丟下巫蠱走掉!」

  巫蠱為之一驚,接著他露出溫柔的表情,再次輕撫著小角的頭:

  「汝真溫柔……小角是乖孩子。」

  小角回想起,每當巫蠱摸他的頭時,眼神總是十分寂寞。

  「然而,吾卻無法如此。人類開山闢地。毀壞山林,奪走山中陰影……陰之氣,亦奪走吾等之居所。再這樣下去,不久的將來。吾亦會變為蟲子,失去記憶、理性、一切……」

  「你也會忘了我嗎?」小角不安地抬頭望向巫蠱。

  「然也。汝、身為古代地祗的榮耀,這一切吾都將忘卻,成為可悲的蟲子。吾懼怕此事……」

  「我會用巫蠱教我的『志那津』,解決讓巫蠱不高興的人類!」

  小角氣勢十足地說道,巫蠱沉靜地點頭:

  「然也……為此,小角,汝須學會新咒語。」

  巫蠱帶小角來到深山裡的小祠,小祠由石頭建造而成,看來像個古墳,祠前有三條通道。

  小角想都沒想,就要踏上從中間的路。這時,巫蠱連忙抓住小角的手,把他往後拉回:

  「小角,不可行於正中參道!若行無禮之事,引起地祗發怒,汝等幼子將會瞬間被大卸八塊!」

  「八、八塊?」小角顫抖著緊緊抓住巫蠱和服下擺。

  於是,小角發著抖緊黏著巫蠱,從參道旁的道路走向小祠。巫蠱雖多少覺得難以行走,但因覺得像蟬一樣緊緊抓住自己的小角非常可愛,於是微微一笑。

  石祠裡,赤紅火焰晃動燃燒。火焰搖動著化為人形,對巫蠱低頭致意:

  「歡迎歡迎,土蜘蛛之長……來到此偏遠之地有何指教?」

  「火火出見彥,能否教導吾之養子操縱火之氣乎?」

  「既然是古代地祗一族?土蜘蛛之長的請求……志那津比賣之處亦然?」

  「之前已訪之矣。然而,僅甕槌之處,如何都無法……」

  氣雷電為大氣之氣,故無意遵循地上之人。無妨,著學會火火出見與志那津,應已是夠歟?汝該不會欲遣此等幼子與甕星作戰?」

  對於火火出見彥無心之語,巫蠱卻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不可思議的笑容。小角害怕燃燒中的火火出見彥,因此一直躲在巫蠱身後。火火出見彥看了小角一眼,小角便害怕得後退一步,見此,火火出見彥晃動著笑道:

  「汝害怕吾乎?逃避將無法學會法術也。」

  火火出見彥說道,以燃燒的手握住小角的右手。

  「好燙!」小角的手縮了回來,他就快哭出來了,又躲回巫蠱身後。被火火出見彥握過的右手疼痛熱脹,小角眼中含淚。

  「以火火出見彥之手號令即可,火之氣將遵循汝。」火火出見彥對小角說道。巫蠱則撫摸著抽泣的小角頭部,就好像安慰打針完小孩的母親般溫柔地說道:

  「小角,害怕乎?因為風之志那津比賣較為溫柔吧。」

  小角想起,在高達雲端的懸崖上,操縱水藍色之風的美麗地祗.志那津比賣。她以雙唇輕點小角的雙唇,教導他操縱風之氣的法術。

  「我……我才不怕。」

  小角不希望巫蠱認為自己是膽小鬼,於是刻意逞強地說道。

  小角追溯著遙遠的記憶.按住疼痛的頭,他的右手燃燒般地炙熱。

  (對了,正中間是地祗之道……為什麼龍要叫我走這條路呢?)

  小角望向大河般不停流動的地祗,它們訕然笑著:

  「人子啊,吾等不允許汝輩通過此道。此與人類能去的出雲大社不同……為古代傳說中,聳立於遙遠高空之天出雲大社,人類豈可行走!』,

  「天出雲大社?原來如此,天蠅折劍不是在一般的出雲大社,而是在天出雲大社啊。」

  小角抬頭望著散發金黃光芒的出雲大社,東日流則用力握緊五鈷杵。

  「所以,龍才特意要我們走正中間的參道。不過,要怎麼到那裡去呢……」

  「就算要用飛的,在我們結起孔雀飛天術手印時,要是這些地祗攻過來,我們也無法反擊……」

  小角稍微想了一下,之後恍然大悟地用力揪住東日流的領口:

  「……對了,還有這一招啊!你過來!」

  「你、你幹嘛!」東日流被他這麼一揪,差點往後倒下。

  「交給我就對了,神火火出見!」

  小角高舉起右手,燃起火焰漩渦,接著誦出風神咒語:

  「神志那津!」龍捲風般的氣流包圍住小角與東日流。風把火火出見的火捲入,化為火焰龍捲風,地祗皆因害怕火焰而避開。

  「……原來如此,小角,真有你的。」

  「嘿嘿,這不算啥啦。東日流,上吧!」小角結起孔雀明王的手印,誦出密咒:

  」嘧?衿伐羅?訖囊地?娑訶!」

  東日流也結起手印,以免跟不上小角。火焰障壁高舞上天際,地祗只得避開火焰,連忙讓出通道。

  不久,兩人來到雲端。同時,志那津的咒力消失,火焰障擘霎時消失。

  「呼,時間剛剛好。」

  「這裡就是天出雲大社嗎……」

  東日流望向散發出金黃光輝的莊嚴社殿。地祗迅速地被吸進入口,社殿裡傳來不可思議的呼喚聲,沙啞的女聲說道:

  「來此……妾身之內,將有試煉等著汝等。」

  「建築物在說話?」東日流一驚,往後退了一步,擺好架勢。

  「你是天出雲大社的家靈吧,喂,給我一把天蠅折劍。」

  小角就像強索糖果的小孩般伸出雙手,家靈「呵」地笑道:

  「豈可無故給汝?偉大的神代之寶,天蠅折劍擁有極為強大之力。汝等得接受試煉,看看是否有是夠收下神劍的力量……」

  「果然沒這麼容易。嘴上說著考試考試,小心被告到教育委員會去。,,

  小角感到麻煩似的進入社殿,東日流也警戒地跟在他身後,但他踏入社殿時,腳下忽然開了個大洞。

  「嗚哇!」東日流慘叫著掉入洞裡。他雖馬上想使出孔雀飛天術,地板卻不願讓他得逞似的關了起來。

  「東日流?」小角大吃一驚,敲著東日流掉落處的地板。當他想燃起火焰切開地板時,家靈對他說道:

  「住手,欲使妾身起火嗎!」

  「你把東日流弄到哪去了?如果不想被燒,就把東日流還來!」

  「汝之言辭實為粗暴,試煉已然開始矣。」

  家靈說出此話時,地板便像玻璃般透明可見。東日流掉落於十公尺之下,他聽不見上面的交談,不安地環顧四周。

  「喂,東日流,你還好嗎!小角趴在地上大叫。

  「無用矣,彼處無法看見此處,亦無法聽見聲音。」

  「又不是玻璃船,讓我在這裡觀賞東日流未免太無聊了吧。既然這麼難得,你弄幾隻熱帶魚游泳給我看啊。」

  「妾身將讓汝見識比熱帶魚更珍奇之物。」

  隨著這句話,傳來咻咻的吐氣聲。地板下的東日流猛然抬起頭來,擁有八個頭的巨蛇出現在他面前,吐著有毒的氣息。

  「八岐大蛇……」小角連忙敲著地板:

  「可惡,快打開啊,讓我去救東日流!」

  「小角。此為試煉,通過試煉者方能得到天蠅折劍。」

  「說是試煉……可是對手是八岐大蛇,這等級不會太高嗎?」

  「或許如此。過去曾有幾名靈力高如地祗的術者及修驗者來到天出雲大社,學會飛天術的役小角、久米仙人等……然則,卻無人可取得天蠅折劍。」

  「那就讓我來,難道你認為我的靈力比東日流低?」

  「汝有汝須為主事。」語畢,小角左手傳來麻痛感,他的左手發出白光,散發出淡紫色的電氣火花。

  「這啥啊……好像伽羅的法術!」

  「地上雖無雷電之氣,汝身旁卻有能產生雷擊、做出雷電之氣的式神,此為命運耶……」

  「那只貪吃貓和我真命運注定?嚇死人了……不過,伽羅又不在這裡。」

  「此處為含有雷電之氣的雲端,即使式神不在,依然能使出雷電之咒語。小角,汝應記得此咒語……」

  家靈這麼一說,小角的記憶之門又開啟了一扇。小角記得,巫蠱湧出咒語,以雷擊打碎岩石。那時位於記憶深處的咒語正甦醒過來。

  「神……甕……?」

  小角口中低語此言,以使斷斷續續的記憶連接起來。

  他的眼前浮現出巫蠱的身影,柳樹般柔美虛幻的高挑背影與長髮,他白皙細長的手指上纏繞紫色電光,光芒越來越強。

  (我記得……我真的記得……!)

  光芒撕裂小角腦中渾濁的黑霧,照亮深深記憶中的黑暗。小角對於耀眼的光芒感到難受,因而按著自己的頭。原以為已遺忘的記憶如今靜靜地浮現出來,就像蒙上一層白霧,那時巫蠱誦出咒語的澄澈聲音由模糊不清的記憶彼端傳來,於小角耳畔響起。

  「神甕槌!」

  巫蠱的確是誦出這道咒語。他手中放出的紫色電光石火擊碎了巨大巖盤,發出轟然巨響崩散,小角記憶的封印也隨之碎裂,消失無蹤。

  小角猛然揚起視線,他的記憶完全復甦:

  「對啊,我記得,我記得啊……」

  小角如同記憶中巫蠱所做般伸出左手,大氣之氣緩慢地聚集在他散發出細碎火花的左手上。所謂大氣,是指地球外圍的空氣,也就是博大的氣。潛藏於湧起的雲層、漂浮的霧裡,所有些微的電氣一集中,就會變成擁有強大破壞力的雷電。

  氣迅速地聚集在天出雲大社聳立的雲端。小角左手帶著這些氣,發出更強的紫光。光使小角的記憶更加鮮明,像是受到遙遠巫蠱記憶的誘導般,小角誦出了咒語:

  「……神甕槌!」

  霎時,小角左手上的紫色電氣為雷電,伴著雷聲擊中眼前的地板。

  電氣穿過地板,化為淡藍色的電漿球,襲向地板下的東日流。小角聽不見東日流的聲音,但能看到他因受到相當大的衝擊而倒在地上。

  「糟了……竟然會打到他!」小角大吃一驚,趴在地上觀察。

  見了東日流倒地,八岐大蛇襲向他,正要被八個頭咬碎的瞬間,東日流誦出密咒伐閹羯,五鈷杵兩端發出金黃色的光刀,他便以此砍下八岐大蛇靠近的頭。小角鬆了口氣,拍拍胸口:

  「太好了……就算不是故意的,如果被發壩,是我幹的,他絕對不會善罷罷休。」

  然而,天出雲大社的家靈嚴厲地說道:

  「小角,汝不需多言,繼續攻擊東日流。」

  「你、你說什麼啊,要打應該打大蛇吧?」

  「八岐大蛇是為了讓東日流提升靈力而準備的敵人。若他輕易得勝,靈力將無法提升,他得度過更艱困的難關,才有取得天蠅折劍的資格。」

  「所以……如果我不攻擊東日流,讓他提升靈力,就不能拿到天蠅折劍是嗎?」小角躊躇為難地望著地板下的東日流。

  東日流奮力站起身來,勇敢地攻擊八岐大蛇。他自在地操控金黃色的伐闔羯砍下八岐大蛇的頭。頭一遭砍下,又會長出新的頭,但新的頭還沒長好之前,東日流又將之斬落。以東日流的力量,看來將會得勝。小角煩惱不已:

  「輕易得勝的話,靈力不會變高……嗎?」

  小角再次觀察地板下。若無法取得天蠅折劍,就無法打倒太白,也無法救回石那。

  (石那……你現在平安嗎?還是又被其他東西附身了?)

  小角心痛難耐。因原本平凡地生活的石那,被告知自己是通靈的憑坐附身體質,遭豐臣秀吉的亡靈附身,還被太白擄走。

  (憑坐體質一定是因為她對亡靈還有其它東西都很同情,這種個性才會招來災禍吧……打開心房就會被附身,所以才定下不能同情亡靈的鐵則,但她總是毫無防備,又很愛管閒事才會這樣。真是拿她沒轍……)

  小角歎了口氣,嘴裡碎碎念道:

  「沒辦法,石那只能由我來守護。東日流,原諒我吧。」

  小角左手的電氣火花畫出螺旋狀,眾積在手掌上。記憶雖模糊,身體卻還記得巫蠱教導過自己法術的感覺。小角以右手送出的氣支撐,左手中聚積的電氣能量便像滾雪球般慢慢變大。

  「這樣可以了吧……神甕槌!」

  小角把手中的電氣球朝地板放出。球穿過地板,化為剛才兩倍大的電漿球襲向東日流,東日流一驚,想閃開電漿球,八岐大蛇卻趁隙突襲。

  八岐大蛇的尖牙撕裂了東日流的肩膀,他的白色制服染上赤紅鮮血。

  「東日流……!」見到鮮血的瞬間,小角動搖不已。東日流卻氣魄十足地站起身來,再度攻擊八岐大蛇。小角鬆了口氣,拍拍胸口:

  「太、太好了……不是什麼重傷。」

  「此等法術行不通,為了鍛煉東日流,得用更強大的法術才行。」

  「還、還要更強大的法術才行嗎?」

  小角雖猶豫。仍再次做出更大的電氣球。

  「神甕槌!」巨大的電漿球第三次襲向東日流。這次,東日流光閃躲八岐大蛇的攻擊就力不從心,無法避開電漿球。他直接受到電漿球從背後攻擊,重重倒在地上,制服背後有一大片燒焦處,可看見背上燒紅腫脹的皮膚。

  然而,東日流仍奮力起身,家靈嚴厲地命令小角:

  小角,還不夠,靈力尚不足,得給他更嚴格的試煉才行!」

  「更、更嚴格的試煉……」

  小角雖猶豫,仍在雙手中造出電氣球,球越來越大,小角花了一些時間讓球變大。

  接著,他做出了籃球般大的巨大電氣球。電氣球飄浮在小角雙手間造出的「場」,表面散出些許火花,彷彿尋求著獵物。小角慢慢地瞄準東日流。

  (要更嚴格……瞄準頭好,還是心臟位置的胸部好?)

  這個想法掠過腦中時,小角猛然停下動作。

  「……我……剛剛在想什麼?」小角解除法術,顫抖著按住額頭。

  累積到相當能量的雷擊術解除後,紫色的火花化為光之粉四散開來。家靈嚴厲地責備小角:

  「小角,為何如此,若汝不為則無法取得天蠅折劍!」

  「……就算沒有那東西,我還是要作戰!」小角仰望著天花板大叫,家靈對此言十分震驚,低吟說道:

  「汝……汝所言為何?」「為了得到天蠅折劍,我竟然認為傷害他人也是不得已的,連我自己都感到心寒了!管他試煉還是什麼鬼,我可不想為拿天蠅折劍變成喪失人心的怪物!」

  小角併攏右手食指及中指,對地板切出縱橫的九字: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金黃色的格子飛去,擊碎地板,直接命中八岐大蛇。

  「唧咿耶耶耶耶耶!」八岐大蛇被切成塊狀,發出可怕的聲音消失無蹤,家靈則沉默地看著小角擅自行動。

  小角望向破裂的地板之下叫道:

  「喂,東日流,快點離開這個無聊的地方吧!」

  然而……小角大驚,剛才一直在底下作戰的東日流卻不見蹤影,只看到黑暗朦朧的空間。

  「……什麼?」小角困惑不已。這時,頭上傳來東日流的聲音:

  「小角,快出來,我們可沒空在這陪他們演鬧劇,快走!」

  小角大驚,他抬起頭來,看見天花板上高處開了個空間,東日流正趴在地上對小角喊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小角結起孔雀明王的手印,翩然飛了起來。

  穿過天花板,小角來到跟剛剛一樣的地方,那裡是天出雲大社的大廳。他眼前的東日流身上毫無半點傷痕。

  「你……你的傷還好嗎?」

  小角與東日流互望,異口同聲地問道,小角恍然大悟.

  「難道……你在上面看到我和八岐大蛇戰鬥?」

  「你沒發覺嗎?我攻擊了好幾次,害你全身是血。」

  東日流說著,拿出插在腰間的五鈷杵,但那並不是平時的五鈷杵,尖端的突起竟有八支。

  「這是怎樣,五鈷杵長大了嗎?」

  「你對它真的沒印象嗎?」東日流高高舉起八鈷杵,誦出密咒:

  「南無金剛八角輪寶!」

  金黃色的八鈷杵發出耀眼的光芒,八支突起物有如蓮花般綻開,化為下水道人孔蓋般大小的八角輪。角的部分突起化為刀刀,銳利無比。

  「你什麼時候學會八角輪寶的法術啊!那不是婆羅門的秘術嗎?」小角大吃一驚,瞠目結舌。家靈於是說道:

  「是妾身給予東日流的新秘術。北斗七星加上旁邊的小星共八星,此北斗之氣使五鈷杵化為八鈷杵。受到北斗妙見菩薩加持的諫早之子,擁有操縱北斗之術的狐狸及天狗當作式神,亦為命運……」

  「也就是說,你各給我們一種新的力量,要我們用新法術傷害對方,才能取得天蠅折劍是嗎?你做這種事到底有何目的?」

  「妾身已言,此為試煉也。」

  「這是什麼試煉……不論如何,我們半途放棄,所以失去資格了吧。」

  「哼,被測試還真令人火大,沒有天蠅折劍也沒關係,大不了打到死為止!」

  東日流與小角毫無遺憾之情,就要離開天出雲大社。這時:

  「非也,汝等二入皆巳通過試煉也。」

  家靈語帶威嚴地說道,小角及東日流則驚訝萬分地回頭:

  「怎麼可能,我們不是在試煉的半途就放棄了嗎!」

  「故汝等才得以通過試煉。此試煉並非為調查汝等之實力,天蠅折劍是由神鍛造的無敵神劍……擁有力量之人,也會得到權力。權力是甘美的毒藥,不論何種聖人君子,皆逃不過腐化的命運。」

  「權力……?」小角不解地歪著頭,東日流卻恍然大悟,他抬起頭:

  「……原來如此!這個試煉的目的並不是要我們打倒八岐大蛇,而是在大義之下;給予我們單方面攻擊對方的『權力』,看我們會如何反應

  「人心太過軟弱,只要獲得權力,無論如何正義或清廉都會腐敗殆盡。擁有左右人命力量的人類將會變得殘酷萬分.妾身不可將天蠅折劍交給此等人類。」

  「……所以?」小角百思不解,他面前降下閃閃發光的光之粉,光粉緩慢地以螺旋狀旋轉,凝聚化為結晶。

  那是一把水晶做成的透明劍,劍的中心熊熊燃燒著金黃色的火焰。小角伸手握住了浮在空中的劍,天蠅折劍放出溫暖的金黃光芒。

  「妾身授予汝等二人天蠅折劍。」

  家靈語帶威嚴地說道,天蠅折劍發出耀眼光芒的瞬間,兩人已站在出雲大社的參道上。龍蜷曲著身子,端坐在地,等著他們。

  「恭喜兩位渡過難關。有了神劍,便可打倒太白,請速速往西……」

  「龍,等等。」東日流嚴肅地打斷龍的話:

  「我有事想先問你,太白到底是何方神聖?既然你說沒有天蠅折劍就無法打倒太白,那你……還有兄長,應該早就明白太白的力量了吧?」

  「……是的。」東日流這麼一問,龍沉重地回答。

  「就像秀吉與中大兄皇子做出咒殺風水一樣,在遙遠的古代,暗劍殺已在歷史的暗處活躍跋扈。諫早家代代的當家、設計江戶町的天海、及其它風水建築師都一直透過建築整頓都市風水,封住暗劍殺的野心。」

  「那麼兄長曾與太白交戰過嗎?」

  「……不,出雲少爺未曾與太白交戰。」

  「你的意思是,兄長在戰前就退縮了?」

  「或許能這麼說。」

  龍的回答十分暖昧.他語帶保留,小角也察覺此事,東日流卻因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而焦躁不已:

  「你在隱瞞什麼?你知道太白的真實身份卻不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東日流嚴厲地喊道。這時,飛行的伽羅一行人終於追上他們:

  「啊,找到了喵!」發出白光的貓翩然翻身,變為少女的樣子。

  金色九尾狐變回身穿和服裝束的少年,小祝與俱伎羅也飛了下來。小祝胸口抱著因幡,終於鬆了一口氣地望著小角,因擔憂得以消失,她的大眼睛裡帶著些許淚光。

  「太好了……我還以為追不上了呢!」

  因幡也爬到小祝肩上,「啾嗚啾嗚」地叫著,高興地跳來跳去。

  「人家拚命地飛,累得要死喵。所以幫人家補給靈力喵。」

  伽羅緊緊抱住小角的脖子。亞彌及伽羅平時是半人半獸的樣子,若靈力全開,則會化為靈貓及狐神等神獸之姿。化為神獸時法術變得更加強大,也能高速飛行,但基礎靈力卻消耗得非常激烈。

  「那你幹嘛抱我!」小角面紅耳赤地怒吼。

  「伽、伽羅小姐,怎麼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有損廉恥的……」

  亞彌慌張地說道,龍以溫暖的眼神看著大家:

  「渚位式神,既然你們來了,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龍留下這句話,便緩緩地消失。亞彌大驚,摸著龍的身體:

  「龍先生,您怎麼了?」

  「我來這裡之前,幾乎把所有的靈力都給出雲少爺了。我只留下來出雲的單程靈力……靈力用完的現今,我就要消失了。」

  「龍,等等,告訴我太白的真面目!」東日流叫道,龍卻慢慢地搖著頭。

  「知道後也無法避免一戰。出雲少爺為了不讓您重蹈覆轍,命令我們絕不可說……請您親自確認。敵人……就在西……」

  「啊,龍!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

  東日流想留下龍卻來不及。龍的聲音說到一半就沒了,他的形體崩散,像影子遇到光線般消失。最後,只剩下清風吹過。

  「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太白是誰,想要我們把好料留到最後吃嗎?你哥絕對是A型的。」小角望向東日流說道。

  「伽羅也會把好料留到最後才吃喵,人家在壁櫥裡留了好多好多老鼠干喵。」

  「我會在傳染病爆發之前把它們燒掉的。」小角聲音僵硬地吐槽。

  「總之,現菜只能去了,如果不從太白那裡搶回憑坐,會發生很糟糕的事!」俱伎羅說著,奮力拉著小角的手。

  「憑坐是指石那嗎?對了,俱伎羅,你既然是迦樓羅的妹妹,那你應該知道些什麼吧?」小角逼近俱伎羅問道,俱伎羅仍抓著小角的手,嘴抿成一直線,拚命搖頭說道:

  「我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哪。」

  「雖然我不相信你的話,但我知道你不會說的。」

  小角歎了口氣。東日流望著手中的八鈷杵:

  「兄長與太白之間究竟有何過節。……只要去到西方就能明白,明白兄長獨自藏在心中的想法……」

  東日流把八鈷杵插回腰間,結起孔雀明王的手印:

  「唵?衿伐羅?訖囊地?娑訶!」他誦出密咒,飛上高空。

  「啊,東日流少爺,請等一下,請乘坐在屬下身上!」

  亞彌追著東日流,小角也不再追問俱伎羅:

  「真是的,話還沒說完呢,是在急什麼啊。」

  他把天蠅折劍插在腰問,同樣使出飛天術飛上去,伽羅也在他身後追趕著。

  「俱伎羅小姐,我們也走吧。」小祝對俱伎羅說道。

  「是的,我身為鞍馬天狗之長的代理人,絕對會打倒太白!」

  小祝與俱伎羅也朝著遙遠的西方飛去。目送他們離去,出雲海邊的松樹隨風擺動,雲層連成一氣,波浪悄悄低語:

  「……蠅折已交給人子……」

  「交給守護宇宙調和,受到北斗加持的諫早後代……」

  「然,真正的試煉將從現在開始……殘酷的蠅折(HA-HA-KI-RI)試煉……」

  波浪吐出白色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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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8 10:26 PM|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成災之物

  東京受到門之密室逃出的穢物覆蓋,但陷入危機的,並不只有東京。

  大阪也是,以大阪城為中心做出的咒殺風水使得古代的亡者甦醒,現在一片混亂。

  亡靈無法碰觸到沒有靈能力的一般人。但他們卻在人人心中投下恐懼的種子,引起混亂,使群眾互相傷害,自取滅亡。

  通天閣的瞭望台上,小角等人的級任導師天野探女等人,也遭到因恐懼沖昏頭的人們包圍,陷入緊張的情勢。

  「有兩個選項。第一.打破不得對人類使用法術的規則,把這些搞不清楚狀況的蠢蛋炸飛;第二,靜靜地被幹掉。」

  天野對身旁的校醫?藥師琉璃子低聲說道。

  她們到處巡視保護學生,在這裡想救出春山佐保等學生時,卻落人暗劍殺的陷阱。暗劍殺把人們對亡者的恐懼轉換成對魔法建築師的憎惡,想藉由人類除去她們這些魔法建築師。

  因佐保等人放出式神,人們更陷入恐慌。

  「大家都看見了吧,她們操縱嚇人的怪物,想襲擊我們,果然,其它亡靈也是這些魔法建築師操縱的!」

  「在被殺之前殺了她們,殺啊!」群眾受到恐懼左右,失去自我地叫著。有人拿著滅火器,有人拿著紀念品店的椅子當作武器,他們越來越往前進,包圍網也越來越近。

  「老師,我們反對靜靜地被殺掉!」

  擁有豪華雙法拉卷的春山佐保哭著反駁。短髮的筒井奈津、和風美人龍田亞樹、知性美女打田魅冬三人也顫抖著抓緊天野:

  「對啊,老師,請救救我們!」

  「我說探女,至少留一個人給我保護也不行嗎?」藥師手叉腰,不服氣地說道。她戴著眼鏡身穿白袍,留著一頭長髮,是名知性美女,但因她危險的嗜好,總是被敬而遠之。這時,有人戳著她的肩膀:

  「呃,醫生,那我可以嗎?」

  無助聲音的主人,是長相亳不起眼,看過也完全沒印象的樸素少年,以大眾臉之名為人所知的藻臥束鮒。藥師皺起眉頭,以均勻塗上鮮紅指甲油的指尖推著眼鏡:

  「藻臥同學,你的臉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我的臉?我臉上有什麼嗎?」藻臥連忙摸著自己的臉。但他臉上光滑無比,他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我臉上好像沒東西吧……」

  「沒錯,你臉上沒東西,才是問題所在。」

  藥師從胸前口袋拿出折疊的小鏡子,在藻臥面前展開。藻臥的臉已失去眼睛鼻子等細部構造,只剩代表輪廓的十字線。

  「嗚哇啊啊啊!我的臉越來越大眾化了!」

  這一定是包圍大阪的陰氣害的,再不早點救助其他學生就糟了啊:」藥師說道,天野則嚴肅地點頭:

  「沒錯。據說市民包圍了學生住宿的飯店……如果他們逮到風水術者,亢奮的情緒更會招來混亂,使事態擴大惡化,這樣下去就阻止不了了。」

  「就像是狩獵魔女呢。把自己的恐懼與不安發洩在其他方面,為了保持內心平靜的代罪羔羊……」藥師不屑地說道。

  「不過,我是教師。絕不能讓可愛的學生犧牲……法術雖對人類太過強烈,但也別無他法。天若日,下照日!」

  天野誦出咒語,高高舉起金黃雉雞鳴女停駐於上的手臂,鳴女展開羽翼及長尾巴,形成碗狀包圍的圓形。天野指尖放出耀眼的光芒,而鳴女的羽翼與尾巴則像閃光反射板般增幅光芒,使之襲向人們。

  「呀!」光芒不只是耀眼,群眾感到網膜灼燒般的痛楚,於是遮起臉孔。

  「趁現在,快逃!」天野發號施令,佐保等人便一齊跑了起來,她們穿過包圍住自己的人群,從安全梯奔向地面。

  好不容易來到地面,這裡的情勢卻比瞭望台更加慌亂。熱鬧的繁華街道上,生銹的甲冑發出聲響,武士與步兵等亡靈彷徨遊行著。

  「為啥有這麼多鬼啦!」

  「我們會怎麼樣?媽媽,救我!」

  在這非比尋常的恐慌中,東奔西跑的人群裡,響起邪惡的聲音:

  「那些人是魔法建築師啦!全部都是她們幹的,把她們除掉後,鬼魂也會不見啦!」

  人們的視線便集中在天野等人身上。藥師厭煩地歎道:

  「又有人在煽動人心了。」

  「你是暗劍殺的人吧,你在哪裡,想堂堂正正一決勝負的話,我們很樂意接受!」

  天野焦躁地吼道,敵人卻躲藏在人群中,毫不露面,群眾的包圍網越來越近。

  「幹掉她們……幹掉她們的話……只要殺了她們就沒事了!」

  眾人眼中失去正氣,佐保焦急地舉起憑坐珠:

  「我、我才不要被殺,出來吧,空……」

  「呃,在這裡叫UMA出來,恐慌度會加倍吧……」已經沒了特徵的藻臥束鮒,出言勸阻想從憑坐珠裡叫出式神的佐保。

  「那你說,難道我們要這樣子乖乖被殺嗎?」

  佐保對藻臥吼道,在他們你扭我吵的時候,包圍網更加逼近.人人的怒氣也越來越高漲。

  「殺,殺!」眾人齊聲吼道。

  「這下完了!」天野悔恨地低語。

  說時遲那時快,小巷裡傳來少女高亢的聲音:

  「天羽車!」

  魄力十足的短髮少女,澱屋寧寧放出巨大冷空氣圓盤。圓盤旋轉飛來,切碎逼近天野等人包圍網最外圈的人。

  「呀啊啊!」眾人發出慘叫,化為白煙消失。天野大驚,瞠目結舌地說道:

  「那些人……不是實體嗎?」

  「寧、寧寧大姐,你身受重傷,還是像個傷員好好休息才好的啦。」

  在空中飛著的河豚?廚法螺擔心地對寧寧說道。

  「哼,血已經止住了啦,大阪現在陷入危機,哪有空待在醫院那種地方啦,而且要花錢啦!」

  寧寧在醫院治療時偷跑出來.她披著水藍色的病人服,因背上受傷,除了穿著牛仔褲之外,上半身只綁著厚厚的白繃帶。

  「你是誰啊?LADIES嗎?」

  見了寧寧的服裝,天野皺起眉頭,佐保不解地問道:

  「天野老師,LADIES……是什麼呢?」

  「呃。」天野的表情僵住,亞樹等人也完全不懂地面面相覷。藥師邊暗自竊笑邊說明:

  「現在的孩子都不知道這些,真沒辦法呢,探女。各位同學,LADIES是年代有些久遠前的女暴走族。她們穿著很像纏腰布的白色小可愛,鬆垮垮的褲子,還有繡有文字的長上衣……通稱「特攻服」,畫著上吊眼的眼影和紫色口紅,與男暴走族或其他LADIES單挑,崇拜尾崎豐,不談戀愛,甩著鐵鏈,是強調女性之間的友情及摩托車的集團哦。」

  「流行品味真是差勁到極點了呢。那是完全不受男性歡迎,從來沒和男性交往過的女生互舔傷口的集團嗎?」佐保露出諷刺的笑容,亞樹等人也「嘻嘻哈哈」地嘲笑著。這時,天野反應過度地大喊道:

  「我……我才不是沒人愛呢!」

  「為、為什麼天野老師要生氣呢?」佐保被天野的氣勢嚇得倒退數步,這時,藥師「呵呵」地笑著,把手拍在天野肩上:

  「對啊,你反應過度了,『總長』。」

  「總、總長?那那那那那是什麼啊?」

  「哎呀,你忘了嗎?忘了那件寫著金色『愛羅武勇(註:日文音同1LOVEYOU)』的紅色特攻服了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誰的衣服!」

  天野抱著頭蹲下,藥師露出虐待狂般的笑容:

  「哦呵呵呵呵,就算你想隱瞞年少輕狂時的事跡,從國中就跟你同班的我也都知道,有什麼關係嘛,不信任大人,宛如生銹小刀般的LADIES,後來成長為會真正理解學生內心的教師……很像電視劇呢,真感人。」

  「是、是嗎?」天野的表情稍微緩和下來。

  藥師猛點頭,由胸前口袋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是身穿特攻服的年輕天野,臉上化著大濃妝,拿著鐵管與鐵鏈與男暴走族大打出手的一幕。天野宛如見到十字架的吸血鬼,慘叫著遮起臉:

  「啊啊啊啊啊,快、快點收起來啊!」

  「呵呵呵呵呵,你該感謝身為學生會長兼地下大姐頭的我,托我的福,你才能重生呢。」

  「……藥師醫生的確是地下大姐頭的類型,應該說是喜歡欺負人的類型。」

  佐保一行人面面相覷,小聲地耳語討論著。寧寧被激怒了,朝著她們大聲說道:

  「你們這些人,現在哪是搞笑的時候,真是太沒有緊張感啦,還有,本人才不是LADIES,本人是御堂魔法建築高專的全校模範生,澱屋寧寧啦!」

  聽見拍胸膛自我主張的寧寧說出此言,天野回過神來:

  「……這麼說,你也是魔法建築師嗎?」

  「沒錯。同樣是魔法建築師,一定要互相幫忙啦。被包圍的飯店那裡,本人學校的老師去幫忙了。我們學生就擔任清除那些垃圾的志工。」

  「真是感激不盡……」天野放心地歎了口氣。包圍天野一行人的群眾則大夢初醒般地慢慢往外退去,接著四處逃散。

  「現、現在沒空管這個,快逃啊!」

  「要快點聯絡家人逃走才行!」

  目送著眾人三五成群地離開,寧寧得意地叉腰說道:

  「呼呼,本人真是太棒啦。」

  「為啥剛才殺氣騰騰的人馬上就變乖了啦?」

  廚法螺鹹到不可思議地問道,寧寧則忍不住笑出聲來:

  「群眾最外圍的是變成人類的穢物啦。他們從外側施壓,人們被互相推擠,就會情緒激昂。在那種狀況下受到煽動,行為就會越來越激進,這是納粹黨慣用的手法。」

  「原來如此……所以只要除掉他們,讓群眾的包圍網鬆開,情緒也會冷靜下來。真不愧是全校模範生。」天野佩服地點頭說道,藥師露出危險的眼神,食指大動:

  「說到御堂魔法建築高專,可是名校中的名校呢。才貌兼具的女生真是可愛,大阪方言更令人萌了起來耶。」

  看到以危險眼神注視自己的藥師,寧寧困擾地退了一步。她的親戚星祭文月上氣不接下氣地從她身後追了過來:

  「寧寧,你不回醫院不行啦,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星祭?」天野意外地睜大雙眼,文月連忙低頭致意:

  「啊,天野老師,好久不見!」

  「你怎麼會在大阪?你不是轉學去北海道了嗎?」

  「說來話長……不過,老師,在這裡遇到您真好,榎同學他們在大阪城和猿田彥戰鬥,我的力量無法幫助他……」

  「猿田彥?你說的猿田彥是那個猿田彥嗎?」

  「是的,暗劍殺似乎操縱了地祗猿田彥。」

  「……什麼,暗劍殺連神都能操縱?」

  天野藏不住對暗劍殺強大力量的不安,她緊緊咬著下唇:

  「我和琉璃子去大阪城看看,可以把這些學生交給你嗎?」

  天野對寧寧問道。

  「當然啦,交給本人吧,再怎麼說……」

  寧寧說到這裡時,一名白骨步兵從她身後揮起生銹的長槍。見了寧寧就要被刺穿,文月發出慘叫:

  「寧寧,危險!」

  然而,寧寧不慌也不忙。廚法螺從口中吐出綠色液體:

  「泥泥泥溶身!」

  「嗚嘎啊啊啊!」淋上綠色毒液的步兵冒出白煙溶化。

  天野等人大吃一驚,寧寧則得意地說道:

  「再怎麼說,還有本人優秀的式神在啊。」

  「我叫廚法螺,今後請多多指教的啦。」廚法螺低頭致意。

  「啊啊,個性好鮮明啊……大阪人真好……」

  臉上連十字線也快消失的藻臥凝視著寧寧和廚法螺。

  由出雲出發的小角一行人追著邪惡的氣流,往遙遠的西方前進。

  小角坐在描神.伽羅背上,東日流坐在金狐?亞彌背上,小祝和俱伎羅飛在他們身後,因幡躲在小祝胸口,拚命抓緊她的衣服以免掉落。

  越過海洋來到九州,更往西前進時,他們察覺天空染上紅霞。

  「雖然說秋天太陽下山得快,現在也還沒到黃昏時刻吧?」

  小角懷疑地皺眉。泉湧的烏雲與燃燒般赤紅的雲層將天空染上黑紅雙色,看在眼裡覺得十分不祥。

  「小角,快看喵!」伽羅大聲說道。

  九州西方小島成群的島原灣上空浮起了巨大的土塊。土塊左側彎曲,形成勾玉的形狀,長約有數十公里。

  土塊中央聳立著山脈,小角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

  「這是什麼啊?嚇死人的大!」

  「……該有東西的地方好像沒有應有的東西。」

  亞彌背上的東日流指著下面的海洋。

  九州西側是長崎半島,但如今應與長崎半島相對的巨大半島卻消失無蹤。小角回想起地理課,不解地歪著頭:

  「經你這麼一說,好像少了什麼。」

  「少了島原半島,把周圍百餘公里……都連根拔起,真是驚人的咒力。」

  東日流緊張地屏息說道。島原半島遭拔起後,海上噴發出熔岩,把海和天空染得鮮紅。

  噴發出來的熔岩化為火球,恣意飛到長崎、佐賀及熊本等鄰近地區。火球落下的地方起了森林大火,城鎮也化為一片火海。

  「島原有座名為雲仙的活火山,雲仙通過山陰地方(註:山口縣北部等地),與石川縣的白山在地下連接在一起。白山是聚集龍神及死靈的靈場……若把雲仙這個塞子拔掉,熔岩和氣全會從白山流出,像眼前這樣噴發出來。」

  「竟然幹了這麼大的一件事。」小角憎恨地低語。

  被連根拔起,浮在半空中的島原半島北端有條線狀物垂吊在邊緣,那是島原鐵道的鐵軌。鐵軌上僅有一節車廂的黃色列車慢慢後退,似乎就快要從島上掉落。小角一行人反射性地使出法術:

  「危險!神志那津!」

  「天狗風!」

  「訶剎!」

  「是懷念的KIBA二零型車廂喵!」

  小角誦出風神咒語,俱伎羅吹起大風,小祝呼喚風兒,伽羅狂熱地感動不已。三股風合而為一,以強大的壓力將列車向上推回,使之回到原本的鐵軌上。遠遠看去,可知乘客個個露出安心的表情。

  「島原半島上也有鐵路呢。」總算來得及救助乘客,小角拭去額上的汗水。

  「當然,半島上也有鄉鎮啊。」

  如東日流所言,半島地勢平緩處小鎮及田地遍佈,彷彿包圍著島原中央山脈一般,而外圍處有鐵路與道路。由於島原浮了上去,懸崖崩落,民宅變形毀壞。

  「竟然把有人居住的半島連根拔起,真是名符其實的『拉抬』房價。真像暗劍殺的作風。」

  「這幅黑中帶紅的黃昏景色,也是這樣造成的吧。」

  小祝長髮任風吹拂,凝視著西方。「現在島原的電線和道路都被扯壞,物資的供給也會中斷,如果不盡快讓半島回到地面上,將會造成重大的問題。」

  化為金狐的亞彌說道,東日流在他背上皺起眉頭:

  「可是,要怎麼使半島降下來?」

  「快亢那裡!」俱伎羅指著半島下方。呈白色霧氣之物體支撐著整座半島,邊發出低吟聲邊飛來飛去。

  「亡靈?」小角醚起眼睛,以便看個仔細。

  「好像是耶喵;好多哦喵。」伽羅感到有點噁心地回答。

  「原來島原會浮起來,是因為亡靈支撐。這樣就好解決了,我來祭祀他們!」

  小角露出遊刃有餘的笑容,誦出祭祀地靈的咒語:

  「八百萬千國彌子,出神立,神伊奘諾,驅除魔物,還我光明!」

  話語變為波動襲向亡者。

  「嘎啊啊啊!」眾亡者如同波浪間破碎的泡沫,順流漂開而消失。亡者的數目減少,島原於是大幅下降。

  激烈的搖動侵襲著大地,群山搖晃不停。懸崖發出崩落聲坍塌,許多樹木倒了下來。

  「又開始搖晃了!」

  島原的人們發出慘叫。他們站也站不住,只能趴在地面忍耐地震過去。這股震動不像島原浮起時那麼激烈,因此並沒有造成建築物倒塌毀壞,但人人卻不抱冀望,幾乎喪失求生意志。

  「再忍一下,順利的話,大家就能回到地面上了!」

  小角擔心地望著地面,明知群眾聽不見仍拚命鼓勵大家。

  未料,島原只下降了一段距離,就紋絲不動地停止了。

  ?什麼?」

  小角皺起眉頭,島原東邊浮起黑色物體。

  那是人的身影……察覺此事的瞬間,那人高舉起手,以不帶感情的聲音誦出咒語:

  「南無尊星妙見菩薩!」

  小角記得這句咒語。

  「太白……!」

  緊張湧上心頭。現在雖是白晝,天空卻星辰閃耀,流星燃燒著如雨墜下。

  「危險,訶剎!」

  小祝呼喚風兒,無奈。流星的速度太快,風的力量完全無法改變其軌道。再這樣下去會被打成蜂窩……千鈞一髮之際,東日流的密咒正好趕上。

  「南無金剛八角輪寶!」

  金黃八鈷杵化為長有刀刃的輪狀物,覆蓋在東日流一行人頭上守護著他們,並開始高速旋轉。流星就像進了果汁機的水果般碎裂四散。

  「謝、謝謝你,東日流先生。」小祝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

  「八角輪寶嗎……那麼,你們去了天出雲大社,拿到天蠅折劍了吧。」

  不知是男是女的低沉聲音愉悅地說道,在近距離下見到身穿袈裟,頭戴筒型斗笠。普化宗僧侶裝扮的太白,小角等人屏息以待。

  「就是這個人阻止島原下降的吧……」亞彌憎惡地低吟。「石那在哪裡,你這混賬,如果石那有個萬一,我絕不饒你!」

  小角緊握拳頭吼道。小角會擔心石那是因為心地溫柔使然,但小祝還是感到胸口一陣難受。

  東日流不想被太白放出的氣魄壓倒,於是丹田用力地瞪著太白吼道:

  「我要報兄長之仇!」

  「兩位真是氣魄十足,非常適合獻給死靈當祭品……」

  太白在兩名少年面前愉悅地笑著,之後拿出尺八笛,湊到嘴邊。筒型斗笠之下,看得見太白的下巴,太白有著白皙纖細光滑的下巴,以及艷麗赤紅的嘴唇。

  見了那極為美麗的雙唇,東日流不禁分神。然而,太白的攻擊卻無情地層開。

  尺八的渾厚音色「轟」地震動大氣,受到笛聲牽引,半島上湧起白霧,包圍起太白四周。白霧崩散後化為人形,發出憎恨的聲音:

  「作戰……勝利永歸我等……」

  「上帝會守護我們……偉大的金星之王,最偉大的天使會守護我們……」

  他們胸口掛著銀色十字架,小角想起歷史課上過的課程。

  「上帝指的是神吧。他們……難道是因島原之亂而死的基督徒?」

  「沒錯。這些怨靈擁有驚人的恨意,即使過了四百年,他們還保有能把島原半島抬上高空兩千公尺程度的怨念,絕不是能輕易超度的。這下你們的麻煩大了……」

  太白停止吹奏尺八,戲弄似的說道,伽羅慢慢靠近亞彌,困惑地低聲問道:

  「亞彌,聽不懂的只有伽羅嗎喵?」

  「是這樣的……所謂島原之亂。是在一六三八年,島原及天草的基督徒農民發動的一揆起義。而起義軍不論男女老幼,全都被殺害了。」

  「所以是大家一口氣把酒喝光光,然後急性酒精中毒而死的嗎喵?(註:一口氣與一揆的日文同音)」

  「差距有點大。」亞彌無奈地回答。

  「所以,你利用了基督徒的怨恨之力嗎,太白!你還是一樣淨做一些缺德事啊。」小角瞪著太白小祝難過地呼籲怨靈:

  「我明白各位的怨恨,可是,大家不能被太白利用!大家的上帝一定也會很傷心的!」

  小祝拚命想說服基督徒怨靈,無奈,他們只是乾聲訕笑,吐出地獄般的氣息,嘲諷似的說道:

  「在最後的審判之日,基督徒會重生,獲得永恆的生命。異教徒會被燒死,得不到永恆的生命,還會被打入地獄……」

  「沒錯,審判之時近了。毀滅所有異教徒時,你們就能重生。現在先吸取他們的靈力,成為你們的力量吧!」

  太白高聲叫道。怨靈與之呼應,襲向小角一行人。

  「異教徒,滅亡吧!」

  「我可不要。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小角併攏右手食指與中指,在空中切出九字,收服惡靈的金黃色格子擊碎了怨靈。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東日流也放出銀白色的九字。」

  「俱伎羅也要,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俱伎羅雖年幼,到底是鞍馬烏天狗之長,因此也能使出九字之術。雖然畫出的九字不大,線又有些歪斜,發出紅銅光芒的格子仍對付得了亡靈。然而,基督徒亡靈卻如波浪般湧現,不管打倒多少,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亞彌,我有點問題,可以問你嗎?」

  小角放出九字,對東日流身下的亞彌說道。亞彌正想從口中吐出狐拘狸拘的狐火,他連忙吞入狐火,回答小角:

  「是的,有什麼事嗎,小角先生。」

  「島原之亂,遭到殺害的農民有幾百人啊!」

  「島原半島南瑞的農民幾乎全數參加,再加上天草諸島的參加者,共有三萬七千人。」

  「萬?」小角嚇得聲音都尖了。見了不斷湧現的亡靈,他深深歎了口氣:

  「這樣實在是太多了,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們打得贏。」

  「但我們只有一戰,小角。」

  東日流已做好覺悟,朝亡靈丟出八鈷杵:

  「南無金剛八角輪寶!」八鑽杵迅速化為輪狀,旋轉著切碎亡靈。所謂輪寶,是指帶有刀刃的圓盤型武器,也有一說是把這武器比喻為釋迦講道而得到的名稱。怨靈接二連三地倒下。

  「也對,得先打倒這些傢伙才能去找石那……不先打倒太白不行。」

  小角下定決心,狠狠直瞪著太白,太白透過筒型斗笠,感到有趣似的望著小角。

  「打倒我?你們行嗎,小角,東日流……以你們的力量。」

  怨靈以壓倒性的數量奔向小角一行人。

  「這還用說,你還想活的話就快點把石那還來,伽羅,上!」

  「好喵!」伽羅抖動著身體,發出紫色的電氣。小角舉起雙手蓄積著伽羅的電氣,使之增幅後,將之丟向怨靈:

  「神甕槌!」放電中的球體迴旋著飛去,衝散了怨靈。

  「嘎啊啊啊!」怨靈發出可怕的慘叫聲,化為塵土。

  然而,塵土包圍住小角,小角突然按住胸口。

  小角,你怎麼了!」察覺小角的異樣,東日流出聲問道。小角坐在伽羅背上,感到胸口起了激烈的疼痛,拱起了背。

  「東日流,別過來!他們想附身在我身上!」

  怨靈更接二連三地襲向毫無防備的小角,進入他體內。

  「糟了,這樣下去小角會被附身。」

  東日流馬上想切出九字,小祝卻制止他:

  「東日流先生,請你等一下,現在攻擊的話,會把小角捲入的!」

  「可是如果什麼都不做,面對那麼多對手,小角也抵抗不了啊!」

  東日流擔憂地望著小角。

  已有千名以上的怨靈進入小角體內。

  (這是什麼……眼睛好熱,視線一片火紅……)

  據說人類只使用了大腦的百分之一。但若一個人體內擁有一千個以上的人格,一定會超過容量負荷。小角的大腦就快爆炸,他的頭膨脹似的沉重,似乎隨時要破裂開來。

  看來鮮紅的是連成一氣的雲層,島原的天空染上火紅,火山噴發導致天空覆蓋上一層灰塵,夕陽染紅暮靄似血。

  這層紅色與小角體內千人的記憶同步。染上赤紅的天空超越時代,連結起四百年前的天空。

  (這是……一千人份的殘留記憶嗎。)

  小角眼瞼內側浮現起鮮明的景象。

  島原西方的天空赤紅地燒著。這時雖是夏季,櫻花卻盛開、凋零。

  以火焰般黑中帶紅燃燒著的天空為背景,櫻花如暴風雨般凋零的樣子,卻異常陰森,鬼氣逼人。接著還傳來泥沼地裡互相吞食、慘叫著的青蛙叫聲。

  「呱!呱!」

  寬永十四年(一六三七年),初夏……小角眼前站著一群農民。田里的稻禾枯萎一片,農民也一樣瘦骨嶙峋。

  「災荒到底還要持續多久呀?」(註:此地農民講的是九州一帶的方言,故語尾加上呀音,突顯腔調特色。)

  「都有人餓死了,年貢還這麼重……繳不出來還要接受拷打呀……」

  「看你是要餓死還是被拷打至死……不管哪種選擇,都是死路一條呀!」

  在歎著氣的他們面前,一名女性臉色大變地跑來:

  「喂,你們,聽說了沒有?大家都說最後的審判要來了呀!」

  「最後的審判是什麼呀?」

  「你不是基督徒嗎?最後的審判就是上帝降於人間,懲罰並毀滅基督徒以外的人,啟示錄裡都預言過的呀。」

  經她這麼一說,其他男性臉色鐵青地面面相覷。女性又說:

  「最後的審判來臨時,基督徒會在天堂永遠活下去,死去的基督徒也會重生。不過,基督徒以外的人都會死,永遠無法獲得重生呀。」

  「那、那比死還可怕呀。不過,我們因為太閣秀吉的禁教令,都已經不信基督教了呀……這樣怎麼辦呀?」

  「再去信不就好了,你們捨棄基督教,上帝會生氣的呀,所以才會降下災荒不是嗎?」

  「這、這麼說來,天空的顏色也是,就好像啟示錄說的一樣。稻禾不長穗也是像啟示錄說的,苦艾之星落在地上,水中有毒……」

  「我不是基督徒,不成為基督徒的話就只有一死了嗎……?」

  這名村民泫然欲泣。其他村民對他伸出支持的手:

  「異教徒得快點變回基督徒呀,否則,明天是最後的審判的話,就會永遠滅亡,不能重生了呀!」

  「最後的審判就要來了!大家快點再變回基督徒呀!」

  農民們開始把藏在家裡的十字架拿出來掛在脖子上。

  這時,武士策馬來到。

  「你們掛著十字架在幹什麼,基督教是動搖國家的邪教,是被禁止的,如果不遵守這條規定會遭到嚴重的懲罰,你們知道嗎!」

  武士嚴厲地說道,農民們望著他的眼神卻十分冰冷:

  「嚴重的懲罰?每天都有人餓死或被拷打至死,沒有比這個更嚴重的懲罰吧。」

  「你、你說什麼!無禮的傢伙……!」

  武士怒氣沖沖地把手伸向腰間的刀,那手卻在顫抖。

  「你能殺就殺啊!你殺不得的吧!」

  武士緊緊咬著下唇。農民嘲諷地笑道:

  「你不過是代官所的武士,你的立場只是管理我們這些農民,也就是幕府財產罷了。如果殺了我們,你也會受罰呀!」

  「這個沒用的武士不敢殺我們呀!」

  農民們拿起鋤頭及鐮刀包圍武士,就像種田時的動作般打在武士身上,可怕的慘叫聲旋即消失,小角不禁遮起雙眼。

  從武士身體流出的血鮮紅無比,天空也鮮紅地燃燒著。

  不久,赤紅的天空化為晃動燃燒的火焰。

  山上的神社起火,下面的寺廟也燒了起來。神社庭院裡,倒著眾多渾身是血的僧侶。手持農具及獵槍的農民們在燃燒的烈焰裡高聲喊叫:

  「最後的審判要來了呀!諸侯、代官和幕府永遠受地獄的火焰焚燒吧!」

  「天草也發動起義了呀,據說二十五年前傳教士預言的救世主,天草四郎出現了呀!」

  天空燃燒著,火焰包圍了群村,幕府軍的鎧甲武士在火焰中前進。

  在天草海上,浮著大炮堆積如山的軍艦。大海映照出天空的顏色,赤紅地不停燃燒。不知何時,鮮紅化為眾人的鮮血。

  「快看,幕府軍逃了呀!」

  雖然渾身是血,固守城池的農民起義軍歡聲雷動。眾多農民的屍體與步兵的屍體交疊遍地。

  —名年輕的母親抱著中亂箭而亡的孩子哭泣著:

  「果真的有上帝,為什麼我的孩子會死?」

  「沒問題的,就算死了,基督徒也會在最後的審判之日復活的呀!」

  渾身是血的農民拚命地安慰女子。這句話像是在說給他們自己聽,說給因糧食短缺、因沒有終點的戰爭、因大量犧牲而膽怯迷惘的自己聽。

  「我們也是,就算和幕府軍作戰而死,也會在最後的審判之日重生的呀,所以我們更要戰鬥。」

  言語消失在空虛的風中,農民們氣魄十足地叫喊,他們最後卻被斬首,首級掛在城牆上示眾。即使如此,人頭仍不斷吶喊:

  「我們會永遠活著,異教徒會永遠滅亡:,我們要為了上帝而戰!」

  瓦礫堆裡,倒著被打碎的妙見菩薩木像。妙見菩薩是乘著神龍,披戴星辰的菩薩。燒得赤紅的天空中,有一顆金色的星辰正耀眼地閃爍著。

  (原來如此,太白是……)

  小角奮力抱著頭,伽羅快哭出來地說著:

  「小角、小角!振作一點喵,不可以被附身喵!」

  「……你不相信我嗎,別擔心。」

  小角低語,伽羅一驚,太白的肩頭微微動了一下。小角低聲說道:

  「本大爺怎麼可能被怨靈附身呢。要對付蟑螂,比起一隻隻弄死,放個有餌的蟑螂屋一網打盡還比較快呢。」

  小角以精神力拚命壓抑身體中的怨靈,他大吸一口氣,誦出大法事的咒語:

  「懇請氣吹戶主神,吹下淨氣除穢氣!」

  隨著咒語,小角像畫九字一樣,以指尖畫出鳥居的模樣,吹出一大口氣。怨靈與氣息一起被吐到發出金黃光芒的鳥居裡,飛到彼方時空裂縫中。

  「嘎啊啊啊啊!」怨靈發出可怕的慘叫。

  吐完這口氣後,小角感到腦中清爽無比。他伸手一抹,抹去畫在空中的鳥居,以免怨靈藉此返回人間。

  「小角,你好棒哦!」

  小祝雙眼放光,緊抱著小角的手臂。手臂碰到小祝柔軟的胸部,小角感到有點困惑。見了同伴被消滅,其它怨靈也害怕地離開小角一行人。

  「不要靠近他們,會消失的……這樣就不能復活了……」

  「別害怕,就算你們被送到黃泉之國,還是能在最後的審判中復活!」

  不管太白如何呼喊,怨靈卻充耳不聞。小角哼地笑道:

  「哎呀呀,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啊,不過,可別責罵他們,因為你本來就不管基督教的死活不是嗎。」

  「什麼?」太白不悅地低聲反問。

  「我會讓怨靈進入我體內,有一部分是為了窺探他們的記憶。島原之亂……煽動農民的人就是你吧,太白,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最後的審判,是不是有上帝存在……但不論如何,死於島原之亂的人是無法復活的。太白,你騙了他們!」

  小角對太白奮力一指。太白毫無反應,沉默不語,這沉重的沉默卻比任何雄辯更能代表小角的指責一語中的。

  眾怨靈也因小角說的話而動搖,開始竊竊私語:

  「騙……騙了我們……?這是怎麼一回事,太白大人不是會讓我們復活,天上派遣下來的天使嗎?不是會給我們永恆的生命嗎?」

  「我們是為了上帝而戰的殉教者,在異教徒滅亡後,應該有權利在天堂裡永遠活下去啊!」

  見了眾怨靈騷動不安,太白也有些焦躁起來:

  「……住口!南無尊星妙見菩薩!」

  燃燒的流星降了下來,在東日流防禦之前,眾怨靈如傘般覆蓋、守護著大家,流星撞上怨靈而碎散。

  太白啐了一聲,小祝驚訝地望著怨靈:

  「你、你們願意救我們?」

  「我們想聽聽那名少年的話。為什麼、為什麼要說我們無法復活?我們相信能夠復活,才奮戰到現在,為什麼他要說上帝捨棄了我們?」

  眾怨靈騷動地喊叫著,太白低聲說道:

  「原來如此。他們本來就是容易聽信謠傳流言蜚語的人……操縱他們的心緒,煽動他們『不安』是最好的方法,你明白這一點了,是嗎。」

  「我只是學你們的,這招也不是什麼難事嘛。」

  小角諷刺地對太白說道。眾怨靈紛紛聚集在小角身旁:

  「少年,你說說看,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們不能復活。」

  「你們沒有經過羅馬朝廷教皇承認,所以不算是正式的基督徒,就算有最後的審判,你們也不能復活。」

  「不、不算基督徒?騙人……為什麼!」

  「死於島原之亂的人不算殉教者。聽見神之話語,為法國而戰的聖女貞德,在死後五百年還被當作異端魔女呢!」

  「為什麼!我們作戰、相信上帝而作戰啊!」

  「你們這些被稱為切支丹的基督徒,是日本獨自進化的異端基督徒。敬拜觀音菩薩及妙見菩薩的教徒,當然會被當成是異教徒。」

  「觀音菩薩是用來代替瑪利亞像的!我們是虔誠的基督徒啊!」

  「可是摩西的十誡裡,有規定不能雕刻神的偶像啊。」

  小角說完,東日流嚴肅地皺眉思考:

  「你這麼說是有道理……不過,到底是誰開始的……」

  「是和妙見菩薩一樣的……『星辰之神,。」

  小角眼神銳利地望向太白,眾怨靈也騷動不安地回頭望著太白。

  「星辰之神……?星辰……?」

  「太白是陰陽道的金星,比任何星辰明亮,和其他星辰的動向不同……擁有比任何星辰還強大的力量,比任何星辰美麗,而且違反了神所創造的宇宙秩序,擅自繞行。基督教裡面有這麼一號人物吧。」

  「金星……墮天使路西法,那他真的騙了我們嗎?」

  眾怨靈慌亂地騷動起來,不安及憤怒湧上他們心頭,他們逼近太白。這時,太白沉靜地結起手印,誦出北斗七星之名:

  「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

  一個個名詞化為閃閃發光的菩薩。

  從斗魁部分前端的貪狼星,按照順序是日輪、月輪、光明照、增長、依怙眾、地藏、金剛手這七尊菩薩,菩薩們現身,擺出北斗七星形狀的陣形,各自誦出真言:

  「BEI!」

  「TARA!」

  「KYA!」

  「HARA!」

  「TORO」

  「NA!」

  「VA!」(註:以上為梵文,以拼音表示。)

  閃閃發光,七尊菩薩真言的威光,使眾怨靈瞬間灰飛煙滅。

  「你竟然……你竟然……!」

  留下怨恨的聲音迴響著。七尊菩薩在背後待命,太白與小角對峙:

  「因基督徒的怨念之力,我的咒殺風水已發動。島原浮上空中的現今,基督徒也沒有利用價值了……本以為他們最後能發揮一點功用,打倒你們。但是看這個形勢,我得親自出馬了。」

  「哼,你對獲勝很有自信嘛,稍微謙虛一下會死嗎?」

  小角按響手指,亞彌則不安地抬頭望著東日流:

  「東日流少爺,北斗七星是我們狐狸一族的守護神,神格極高。我沒有自信打贏……」

  「亞彌大人,我也一樣!我們天狗族就是天之狗(狐),守護神也是北斗七星。要跟他們戰鬥,實在是沒有信心。」

  俱伎羅拍動著翅膀。親密地緊緊抓住化為金狐的亞彌脖子,裝出柔弱的樣子。東日流訝異地瞪著太白:

  「北斗七菩薩侍奉北極星,也就是妙見菩薩。我們諫早一族代代敬拜的妙見菩薩法術,你是怎麼學會的……」

  太白無畏地笑道:

  「群星皆遵循於太白的強光之下,將統率宇宙的不是北極星,而是新的真理!」

  接受了太白強大的靈力,北斗七菩薩襲向小角一行人。小角等人除去因幡剩下六人,敵人卻有七名,情勢有點不利。而且,小角與東日流著要進行空中戰,得乘坐在伽羅及亞彌身上,使得戰力更加減少。

  「HAKA!」率先攻擊而來的,是身穿甲冑;舉起長矛,表情憤怒的增長菩薩。東日流拿出八鑽杵,阻擋在他面前。

  「南無遍照金剛!」東日流的八鈷杵化為發出金光的劍,接下了增長菩薩的矛。兩股驚人的靈力互相撞擊,金色火花爆炸似的散落。

  「小角,拿天蠅折劍出來用,想對付它們,要用非凡的武器才行!」

  「早知道事情會變這樣,我就認真上體育課的劍道了!」

  小角拿出插在腰間的天蠅折劍,俱伎羅也揮起短刀,斬向眼前的地藏菩薩。

  「讓你見識鞍馬八流的劍術!」

  「NA!」地藏菩薩以手上的錫杖接下俱伎羅的刀。

  不只如此,錫杖尖端的輪狀物卡住俱伎羅的刀,以蠻力扭轉起來。俱伎羅不想放開刀,便緊緊抓住刀柄,於是被甩來甩去。

  日輪菩薩及月輪菩薩發出尖銳的聲音:

  「BEI!」

  「TARA!」它們誦出密咒,放出金黃色圓盤狀與銀白色弦月狀的刀刃。

  「狐狗狸狗!」亞彌口中放出狐火,追趕著刀刃將之打碎。

  這時,揮動著三鈷杵金剛杵的力士,金剛手菩薩攻擊過來。三鑽杵銳利如魚叉,閃閃發著光。

  亞彌敏捷地避開,卻因東日流乘坐在自己身上而無法如所想般順利閃躲,九條尾巴中的一條被刺到。

  「啊痛!」亞彌皺起臉來,金剛手菩薩想乘勝追擊.小角手持天蠅折劍阻擋在他面前,揮開三鈷杵。

  澄澈水晶做成的天蠅折劍,潛藏在刀刃中心的金黃火焰明亮地燃燒著。失去三鈷杵的金剛手菩薩依靠驚人臂力抓住小角。

  「VA!」

  「對菩薩做這種事,希望不會受到天罰!」

  小角斬擊金剛手菩薩的手臂。然而,發出鏗鏘一聲,神劍彈開,小角的手因衝擊力而微微顫抖,天蠅折劍完全無法傷到金剛手菩薩分毫。小角憤怒地把天蠅折劍插回腰間。

  「什麼東西啊,這麼難得手,竟然毫無威力,鈍成這樣?」

  伽羅焦急地從金剛手菩薩身邊逃開:

  「小角,糟了喵!金剛就是鑽石喵,是世界上最硬的東西啦喵!」

  「VA!」金剛手菩薩追著逃走的伽羅與小角。

  要是遭肌肉隆起的金黃手臂抓住,一定會像擰抹布一樣被扭斷。為了不被伽羅甩下去小角光是緊抓住伽羅就無暇他顧。

  「伽羅,比鑽石硬的是什麼東西?」

  「沒有那種東西啦喵,鑽石是最硬的喵,伽羅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所以對這些事很清楚喵!」

  「我都不知道你很清楚寶石的事,還真是對貓彈琴啊。」

  「甘醋醃潰鰾魚和竹莢魚的時候,要注意不要醃過頭喵!」

  「……你說的是銀腹光亮的白肉魚吧!」

  「那邊兩位!現在沒空悠閒地演短劇啦!」

  擔心著就要被金剛手菩薩抓到的兩人,亞彌叫道。他支持著操縱八鑽杵之劍的東日流,使之與操控長矛的增長菩薩作戰,還要邊閃躲周圍日輪月輪的攻擊,這樣已使他費盡心力,因此他也無法前往救助小角與伽羅。

  「VA!」金剛手菩薩抓住了伽羅的尾巴,伽羅的動作頓時停下。

  「呀!放手喵!不可以抓住貓的尾巴啦喵!」

  就算她奮力掙扎地想甩開,力量卻不敵金剛手菩薩。金剛手菩薩就要扭碎伽羅時,小祝瞄準了他,射出弓箭:

  「桑弧蓬矢!」發出金光的光箭射人金剛手菩薩的眉問。未料,光箭「啪」地四散,它毫髮無傷。

  「沒有用……」

  「救命啊喵!」

  伽羅慘叫著。這時,小角放開抓住伽羅的手。

  「小、小角?」

  想像著小角直接摔到地面的樣子,小祝不禁遮起雙眼。小角卻在墜下時結起孔雀明王的手印,誦出飛天術的真言:

  「崦?衿伐羅?訖囊地?娑訶!」

  小角的身體描繪出拋物線,他飛了起來。伽羅怒氣沖沖地貓毛倒豎:

  「小角,你好過分喵,竟然拋棄伽羅喵!」

  「不是啦,我離開是為了讓你放出法術啦!你雷擊試試!」

  「雷擊喵?」伽羅狐疑地看著金剛手菩薩,雖然對鑽石般堅硬的菩薩雷擊應該行不通,但是……

  「嗚喵……比起就這樣被捏死,人家還是試試看好了喵。紫電一閃喵!」

  伽羅雖迷惘卻仍放出雷擊。金剛手菩薩全身充滿電氣,看來卻完全沒效,他更抓住了伽羅的背。

  「呀!果然沒有用喵,小角你是騙子喵!亞彌,快救救人家喵!」

  「不、不行啊,現在攻擊的話,會連伽羅小姐一起捲入的。」

  亞彌困擾不已地搖著頭,小角叫道:

  「不要緊的,你繼續!」

  這時,光明照菩薩與依怙眾菩薩襲向小角。正使出飛天術的小角無法使用雙手,幾乎沒有攻擊力,只能拚命逃開。

  光明照菩薩手持油燈籠,放射出火焰。依怙眾菩薩則想用肌肉糾結的手臂抓住小角。

  「可是根本就沒有用喵!」伽羅抽泣著繼續放出電氣。抓住伽羅背的金剛手菩薩手一用力,傳來脊椎軋響的聲音。

  「嗚喵——!人家要死了喵——!」

  伽羅不禁慘叫連連。就在這一腳踏入鬼門關的時候……突然,金剛手菩薩全身冒出火焰,燃燒了起來。

  「VA?」如金剛手菩薩驚訝地叫著,他口中也噴出火焰,之後便成為火球墜下。

  「唔……」太白初次發出苦悶的聲音。伽羅全身發著抖,整理著被金剛手菩薩抓亂的毛。

  「人……人家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幹掉他了嗎喵?」

  小角靠近愣在原地的伽羅說明:

  「只要一口氣通過電流,開了縫隙的地方就會產生電阻,發生高熱。鑽石雖硬,也和木炭一樣是碳元素形成的,所以只要施以高溫高壓,就會燒起來的。」

  「原——來如此,小角好聰明喵!」

  「可惡,我才不會輸給這只喵,天狗礫!」

  俱伎羅以刀擋下地藏菩薩的錫杖攻擊,誦出咒語。空中降下隕石,砸中地藏菩薩。

  「NA?」趁著地藏菩薩鬆懈之時,俱伎羅發出氣勢驚人的聲音:

  「看我的!」她高高舉起刀,向地藏菩薩使出迎頭痛擊。

  「NA!」地藏菩薩發出死前的叫聲,化為石塊。

  此時,東日流和增長菩薩的長斗也分出了勝負。他橫砍八鈷杵之劍,一刀把對方切成兩半。

  「HAKAI」增長菩薩發出可怕的叫聲,化為塵土消失,只剩下手上拿的長矛。長矛開始落下,東日流迅速抓住:

  「三輪,拿去!這是菩薩使用的武器,應該能打倒菩薩!」

  他把長矛丟向小祝,小祝接下長矛,緊張地點頭:

  「我、我知道了,我試試看!」

  小祝把增長菩薩的矛搭在弓上,拉緊長矛。見此,光明照菩薩與依怙眾菩薩想把矛拿回去,因而飛向小祝。

  「桑弧蓬矢!」

  小祝射出長矛,矛「咻」地飛去,刺入依怙眾菩薩的眉間。

  「TORO!」發出慘叫聲的瞬間,依怙眾菩薩的頭部粉碎,接著身體也碎裂。然而,光明照菩薩卻趁這時機飛撲到小祝身邊。

  「KYA!」光明照菩薩奮力一撞,小祝被撞個正著。

  「啊!」小祝驚叫了一聲便墜下,小角連忙追著小祝:

  「小祝!」

  「流浪巫女,糟了喵!」

  伽羅也想追去,但日輪菩薩與月輪菩薩阻擋在她面前。

  「BEI!」

  「TARA!」金黃色圓盤與銀白色的弦月刀刃飛來,伽羅連忙閃開。

  「你們很壞心耶喵,快點讓開喵!」

  小角追上小祝,把她抱在懷裡,重新結起孔雀明王的手印:

  「崦?衿伐羅?訖囊地?娑訶!」

  無奈,抱著失去意識的小祝狀態下,無法順利拍動結起的手印。小角搖搖晃晃地飛著,毫無防備的他們是極佳的獵物,光明照菩薩於是放出火焰,想把他們一網打盡。

  「KYA!」

  驚人的火焰襲向小角與小祝。小角抱著小祝,無法迅速閃開,俱伎羅能以天狗風之術吹散火焰,但因距離過遠,風的速度趕不上。

  「小角!」

  「小角先生!」

  東日流與亞彌同時叫道。

  說時遲那時快,一直貼著小祝肩膀的因幡抖動著身子,因幡的身體頓時放出光芒,化為擁有鹿角般羽翼的大白鹿。

  「呦!」

  因幡站出來保護小角及小祝,高聲叫著,強勁地拍動翅膀。翅膀造起強風,火焰被吹回光明照菩薩處。

  「KYA!」白光明照菩薩全身受到火焰包圍,高聲慘叫後便燃燒殆盡。

  因幡載起小角與小祝,小祝只是稍微昏迷,乘坐在因幡背上沒多久,就低吟著睜開雙眼。

  「小祝,你沒事吧?」

  「嗯、嗯嗯……我沒事……」小祝雖因遭光明照菩薩奮力—撞所造成的傷害而按著眩暈的頭,仍堅強地回答。

  「因幡,多謝你救了我們。你是因為對這附近混亂的氣流有反應才起變化的吧。」

  「呦!」受到小角稱讚的因幡誇耀地叫道。

  坐在因幡背上,有了落腳處的小角,抬頭望著襲向伽羅的日輪菩薩與月輪菩薩。俱伎羅和乘坐在亞彌身上的東日流雖加入戰局,想掩護伽羅,卻遭飛來飛去的日輪月輪刀刃阻撓,無法順利作戰。

  「剩下那兩尊菩薩就結束了,小角。」還沒恢復到能自己飛行的小祝緊緊抓著小角背後說道,小角點點頭:

  「伽羅,上!」

  「好、好喵!」伽羅拚命閃過金黃圓盤與銀白色弦月,抖動著身子。察覺此事,亞彌抓著俱伎羅的領口遠遠飛離伽羅。

  「亞彌大人,我好高興,您終於想拋棄那只喵了!」

  「不是的,雷擊要來了!」

  小角左手不斷集中氣,直到亞彌逃到夠遠的地方。小角吸取伽羅產生的紫色靜電氣,集中在手上,靜電氣變得越來越大,小角在因幡背上把氣傳送到右手,誦出咒語:

  「神甕槌!」

  「啪嵫啪嵫」放電的紫色電漿球直接襲向日輪菩薩與月輪菩薩。兩尊菩薩敏捷地把金黃圓盤及銀白弦月送到自己面前,以作盾牌。

  然而,電漿球猛力地壓著盾牌,終於將之擊碎。碎裂的圓盤爆開,其中一片碎片飛向太白。

  「!」圓盤碎片擦過太白的筒型斗笠,斗笠裂開,其下露出幾縷黑髮」滑出笠外的黑髮竟長達腳踝。小角大驚:

  「太白……是女的?」,太白沒有回答,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麼,只是保持著詭譎的沉默。

  「BEI!」

  「TARA!」兩尊菩薩受到電漿包圍,發出慘叫蒸發消失。

  東日流重新握好八鈷杵之劍,朝太白飛去。

  「太白,這下子就只剩你一人了!」

  「沒錯,把石那還來!」

  小角對太白奮力一指。

  「不論你是男是女,為了過去因你而承受痛苦的人……也為了瀧川,我都要打倒你!」

  瀧川百合……太白讓她被心裡的黑暗想法控制,把她當作傀儡,以咒殺風水殺了許多人,最後她掉入時空裂縫,異界的深處。回憶起這名當時無法救助的可悲的少女,小角便與自己因對方是女性而無意戰鬥的心情抗戰。

  「呦!因幡高聲叫著,朝太白飛去。

  「你們能打倒七菩薩,看來是我小看了你們的力量……我不能再消耗力量。」明白情勢對她不利的太白留下這句話後,便甩動衣服下擺,如流星般往變成浮島的島原半島飛去。

  「啊,她逃掉了喵!」

  「想得美,等等,把石那還來!」

  伽羅,因幡背上的小角小祝,乘坐在亞彌身上的東日流,以及俱伎羅追著太白。

  飛到島原上空後,慘狀歷歷在目。

  半島浮起來的激烈震動導致民宅毀壞,田地裂開,汽車翻覆。

  道路裂開,救護車也只能繼續響著警笛在原地停擺,被壓在倒塌建築物及圍牆下而受傷的人們,正痛苦地呻吟著。

  「太慘了……太白那傢伙,竟然做出這種事!」

  小角俯視著地上,皺眉說道。小祝緊緊抓著他的背,表情很是難過,接著她下定決心,露出堅定的眼神對小角說道:

  「……小角,我想去救他們。」

  「我就知道小祝一定會這麼說。」小角回頭,溫柔地凝視著小祝。聽聞此言,小祝大吃一驚,睜大雙眼:

  「可以嗎?我不在的話沒問題嗎?」

  「當然啦,我們可沒差到這種地步,對吧,東日流!」

  小角對東日流說道。小祝客氣地望向東日流。

  「小角說的沒錯。三輪,你要連我們的份一起努力。」東日流說道。他們的鼓勵化為強大的力量支持著小祝,小祝點點頭:

  「……好的,我知道了!訶剎!」

  小祝呼喚著風,從因幡背上飛下,降落到島原的土地上。

  長髮任風吹拂,小祝飛舞而下,輕輕著地。

  不遠處田地旁的柏油路上,有名年輕男子被電線桿壓住。他身旁有名年輕女子哭得聲嘶力竭,看來應該是男子的女朋友。

  「快來人!救命啊,快來救救命!」

  男子單腳被夾住,一旁不遠處,兩人乘坐的汽車也被壓在另一根電線桿下。

  汽車的油箱破裂,汽油流到男子身邊。由於尚未熄火,汽車發出老舊洗衣機般的運轉聲抖動著。

  「算了,你快逃啊!爆炸的話你也會死的!」

  男子拚命叫著,女子卻頑固地搖頭:

  「不行。我怎麼能丟下你!」兩人爭論不休時,汽車冒出火焰。火焰包圍了汽車,發出藍光,沿著滴落在道路上的汽油蔓延開來。

  「嗚哇!」

  「呀啊啊啊!」兩人尖銳的哀嚎。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小祝的咒語趕上了:

  「訶剎!」風遵循著咒語,輕撫般地吹過火上。

  之後,周圍的空氣被風吸引,瞬間形成真空狀態,火焰於是遭到拔除般地消失,電線桿也因風吹而微微浮起。

  「快趁現在出來!」小祝叫道。女子連忙抓住男子的手臂,把他拉出電線桿下。之後,電線桿又發出沉重的聲響倒下。

  「快點!」女子扶著因腳痛而皺起臉的男子跑著。兩人背後,汽車再次冒出火焰爆炸。

  「呀啊啊!」

  「快點,來這邊!」小祝也扶著男子一起逃開。汽車造成好幾次小爆炸,破碎的前擋風玻璃及車牌標誌等飛向他們這邊。

  逃了五十公尺後,三人總算停下腳步,

  「呼、呼……你們沒事嗎?」

  小祝小小的手按著起伏不停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兩人因差一點一腳踏進鬼門關而臉色鐵青,但仍僵硬地搖搖頭:

  「嗯、總算沒事……」

  「謝謝你,托你的福我們才能得救。」男子對小祝深深低頭致謝,小祝用手背拭去額頭上的汗珠,鬆了口氣,露出開朗的笑容:

  「不會,能幫上忙我感到非常榮幸,請多加小心。那我得去幫助其他人了,所以就此告辭……」

  小祝留下這句話,想再次呼喚風兒飛起,未料,男子抓住她的手將她留下:

  「請等一下,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

  「不、我想我沒有那麼偉大。」小祝不好意思地說著,正想離開,男子卻不放開她的手。女子制止地對男子低語:

  「喂,人家很困擾耶,快放手啦!」

  「那可不行,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男子頑固地要求。小祝雖然羞赧得不得了,仍小小聲地回答:

  「好、好的,那……我、我叫做三輪祝。」

  「祝(HA-FU-RI)?很不常見的名字耶。請問漢字怎麼寫呢?」

  「是的,嗯……是祝賀的祝(I-WA-I)。」

  「哦哦,祝賀的祝念成『HA-FU-RI』?啊!那是舊的念法,現在的發音是『HO-U-RI』呢,三輪祝啊……」

  男子仍抓著小祝的手,反覆念著她的名字。

  「祝應該是指做主祭之類工作的人……神職、神聖……這麼說來,HO-U-RI和神聖的HOLY念起來還真像……以神奇的法術幫助別人的魔法少女HOLY小祝祝……好像不錯……」

  「呃……我、我該走了……」

  對於進入妄想世界的男子,小祝困惑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在身後看著一切的女子,眼神漸漸變得兇惡,但男子仍不放手。

  「請等一下,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剛剛已經說了……」

  「那至少告訴我你的生日和三圍。」

  「為、為什麼我非告訴你不可呢?」

  小祝面紅耳赤地怒道。他身後的女子開始發出熊熊燃燒的怒氣,男子仍緊緊糾纏著想揮開他手逃走的小祝:

  「那至少告訴我你的E-MAIL!」

  「伊、伊妹兒……是什麼呢?」

  「不行的話,電話號碼也行!不,請一定要告訴我電話號碼!」

  「……我說,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

  女子從背後以手提包毆打著男子的頭。

  發出「碰」的悶聲,男子當場倒地。女子邊對男子使出眼鏡蛇纏身技,一邊硬擠出恐怖的微笑,對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小祝說道:

  「這邊沒問題了,請你加油,好好幫助別人哦!」

  「沒、沒問題……嗎?我好像聽到骨頭發出來的聲音啊……」

  小祝不安地呆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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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8 10:27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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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骸之城

  另一方面,與小祝分道揚鑣的小角一行人追著太白,經由島原半島南下。

  小角乘坐在因幡身上,東日流乘坐在亞彌身上,伽羅與俱伎羅則跟在後面。

  俱伎羅有點不服氣,她終於忍不住振翅飛到小角身邊:

  「小角香生!你為什麼讓巫女走掉!「

  「你說小祝嗎?」

  「忘忘不可輕敵!如果你以為剛才是游刃有餘地打倒太白的話,就大錯特錯了。太白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敵人,在決戰前減少戰力實在是太笨了!」

  俱伎羅不安地責怪小角,小角卻毫不在意地說道:

  「我並不是輕敵。只是,如果不去救那些受傷的人,就算打倒太白,結果還不是什麼都沒保護到。」

  東日流的表情一如往昔般平淡,他什麼也沒說,卻也不否定。

  聽聞小角此言,俱伎羅更瞪大雙眼,一副眼珠子就快掉出來的樣子。伽羅變回人形,緊緊抱著小角背後:

  「小角,你好帥喵!人家又重新愛上你了喵。」

  「伽、伽羅小姐……」亞彌淚眼盈眶地望向伽羅,完全看透伽羅行動模式的小角卻冷冷地回頭:

  「你只是因為不想自己飛才跑來因幡背上的吧。」

  「……啊哈哈哈哈!因、因為太白飛太快,要追上很累喵,決戰前得先存好力氣才行喵。變成貓神會力量全開,靈力消耗太激烈就會肚子餓,沒辦法救石那啦喵。」

  伽羅拚命裝出笑容撒嬌。小角微微歎了口氣:

  「石那啊……太白那傢伙,到底把她帶到哪去了?她到底想對石那怎樣,如果石那有個萬一……」

  「小角,就算你想東想西也於事無補。只要抓住太白,叫她把人交出來就好了。」

  東日流臉色凝重地瞪著往前方遙遙飛去的太白。

  「……也對啦,而且太白飛好快,光要追上就不容易了。」

  小角望向太白。太白朝著島的南方,突出海面的海峽飛去。

  岬角上有個奇異的建築物。

  「這是啥啊?」小角皺眉說道。乍看之下,像是用泥土做成的天守閣,太白進入城裡消失,伽羅把手放在眼睛上:

  「她從那邊進去了喵!」

  「呼,總算停下來了。」

  以最高速飛過來,呼吸急促的亞彌鬆了口氣說道。

  「那裡就是那傢伙的基地嗎?這麼說來,石那也在裡面嗎?」

  「……有可能。」

  小角與東日流在上空停止,俯視觀察著城寨。東日流緊握八鈷杵,他有種預感,決戰就要展開。

  「喂,歷史狂,那是什麼城?」

  小角指著城寨對亞彌問道,亞彌面紅耳赤地怒吼:

  「請、請不要叫我歷史狂!我沒有那麼狂熱!」

  「這裡是島原,所以是島原城嗎喵?」

  伽羅說道,她仍搭著因幡的便車。背上坐著兩個人,因幡看來非常疲憊,俱伎羅則冷冷地嘲笑伽羅:

  「你這只喵還真是蠢,我亢你的腦袋裡裝的是豆腐。」

  「伽羅不是喵喵,人家的腦漿才不是豆腐喵。」

  「是嗎,貓頭的腦漿一定像剛錯好的豆腐一樣光滑吧!」

  「伽羅才不是剛做好的豆腐喵!」

  小角冷冷地望著爭論不休的兩人。

  「……我說你們,現在這種情況竟然還能講相聲。」

  「人家才沒有講相聲喵,還有,如果伽羅是貓頭,雞翅就是鳥頭喵!」

  伽羅瞪著俱伎羅,後者抬頭挺胸,不可一世地說道:

  「翠翠翠聰明的鳥就是烏鴉哦,島原城在比較靠近半島和九州連接的地番,南邊的是原城。」

  「原城?……是指農民因島原之亂而造的城堡嗎?」

  東日流懷疑地皺眉問道。

  島原城和大阪城一樣,在昭和年代經過重建,現在變成資料館,吸引觀光客前往參觀。然而,在島原之亂中陷落、遭到徹底毀壞的原城現今卻仍只是片空地,只剩地名流傳下來。

  「俱伎羅,原城應該早就沒了吧。」

  東日流說道,俱伎羅卻搖頭回答:

  「可是那就是原城,請仔細看!天拘風!」

  俱伎羅振翅刮起強風,強風吹襲著天守閣。接著,覆蓋在表面的泥土被吹走,現出其下的無數白骨。

  「骨……骨頭?」見了這令人發寒的景象,小角感到噁心而摀住嘴巴。

  島原之亂後,原城埋了好幾萬基督徒的屍骸。如今,由基督徒屍骸為零件組成的幻之原城再度復甦。

  那些白骨並不只是乾枯的白骨,他們各自擁有生命,彼此緊緊地纏繞在一起,他們吐出地獄的氣息,發出痛苦的呻吟……這是由眾死者的屍骸建造而成,活生生的城堡。

  「你到底想玩弄殉教者的靈魂到什麼地步……太白!」

  東日流憤怒地緊握八鈷杵。

  「嗚喵……要去那裡嗎喵?」伽羅感到毛骨悚然地脹起尾巴,小角也怯步地說道:

  「太白不出來,我們不進去也不行吧?我一定要抓住她,問出石那的藏身處!」

  「嗚嗚,好噁心,如果是為了石那,人家實在不想去喵,可是伽羅已經發誓要跟小角到天涯海角了,所以沒辦法喵。」

  伽羅歎了口氣,再度化為白描,離開因幡背上。形成原城的基督徒白骨,以深陷空洞的眼窩望著小角一行人:

  「生者……生者來矣……」

  「吸取生命……以生者之命為糧……」

  「在最後的審判日前,在得到永恆性命之前,吾等絕不滅亡……」

  眾死者的屍骸朝空中伸出乾枯、看似就快折斷的手臂,做出抱緊小角一行人的手勢。小角不寒而慄,拚命搖頭:

  「真是的,石那這傢伙,等一下一定要叫她請客才甘心。」

  「啊,這真是個好主意喵,其實伽羅早就想來一次肉店絞肉可樂餅吃到飽了喵。好——!為了絞肉奮鬥喵!」

  伽羅馬上打起精神,率先突進原城。亞彌大吃一驚,載著東日流從後面追上來:

  「伽、伽羅小姐,請等一下!不可以沖那麼快啊!」

  「你剛剛不是才說過要跟著我到天涯海角嗎,還有,你若不在我旁邊,我怎麼使出甕槌啊!」

  「真是的,這只喵搞不清楚狀況,真是笨死了,果然還是俱伎羅比較適合亞彌大人。」

  「我說俱伎羅小姐,這是兩碼子事。」

  亞彌義正詞嚴地對拍動著小小翅膀跟上的俱伎羅吐槽。在這有點欠缺緊張感的狀態下,小角一行人攻入了原城。

  這時,島原天災地變的影響開始出現在日本各地。

  島原半島被連根拔起後,海底火山噴發出來的火山灰與水蒸氣乘著吹過日本上空的西風,完全覆蓋住日本全土。

  天空暗如黃昏,看不見太陽,只有紅似血的雲層低垂著。這片色彩更加煽動人心的不安。

  水蒸氣導致正處秋天卻十分悶熱,空氣鬱悶到了令人難以呼吸的地步。受到雲層覆蓋的暗紅天空中,開始下起了雨。

  在東京遙遠南端,浮於亞熱帶海域的泠島也起了異變。

  「唧……唧……!」

  外觀如同飛蟲的空氣精靈飄浮半空中,發出警戒聲。

  在這座只有碧藍大海與湛藍天空的泠島上,空氣極為澄澈清淨,因此幾乎不會產生暮靄。就算到了黃昏時刻,天空仍碧藍如昔,不久,太陽發出茶色的光芒消失,瞬間沉入水平線彼端,這是泠島的正常景致。然而今天,島上卻看得到覆蓋住整片天空的黑紅暮霾,這是過去未曾發生過的。

  「咪嗚、咪嗚……」一名鱗片閃耀光澤的美麗人魚將臉探出海面。她的秀髮及脖子上裝飾著貝類作為擬態……這是東日流取名為泠的人魚。

  「咪嗚、咪嗚。」人魚以悅耳的聲音對天空中的海鷗說道。

  「咪嗚……咪嗚……」

  海鷗回答似的叫著,大大地飛行劃出圓形,逃回島上,感受到不祥的氣氛,住在島上的地靈拚命地讓生物去避難。

  這時,天空降起大滴大滴的雨來,泠猛然抬頭。

  「唧咿咿咿咿!」飛蟲外型的精靈發出裂帛般的叫聲,用手遮住臉郎。這場雨含有強酸,精靈的翅膀被腐蝕出了洞,小小的身體也被灼燒得焦黑。

  「咪嗚!」泠以手捧起耗盡氣力而落海的精靈,精靈卻在泠手中溶化消失。泠臉色蒼白,環顧四周。

  「咪嗚、咪嗚?」

  泠當然不知道降下這可怕酸雨的原因。島上的精靈們被遠處發生的異變捲入,只能不明不白地死去。

  酸雨越下越大,大海也開始帶有強酸。泠的體表浮起一個個小水泡。她的鱗片被酸腐蝕,起了激烈的疼痛。

  「咪嗚……!」

  泠潛入海底,想逃離酸雨,所幸酸雨並未影響到海底。她鬆了口氣……坐在海底的岩石上,這時,她背後出現了巨大的黑影。

  「咪嗚?」泠疑惑地回頭。

  出現在她身後的是巨大烏賊,那是全長二十公尺的大王烏賊。它們平時棲息在遙遠的深海下,卻因風水狂亂而感官失常,迷失到這珊瑚礁海域。

  「咪嗚?咪嗚?咪嗚?」渾拚命對大王烏賊說道。然而,大王烏賊卻因感官失常。情緒激昂,對泠說的話充耳不聞。不只如此,它還以擁有眾多小吸盤的長腳將泠捲起。

  「咪嗚——!」泠發出驚叫,掙扎著想逃離大王烏賊。

  無奈,大王烏賊靈活地使出其他九隻腳架住泠的身子,將她運往腳的根部!也就是嘴巴。烏賊的口部有著巨大鳥喙似的漆黑口器,若是被咬,馬上就會全身碎裂吧。

  「咪嗚、咪嗚——!」在被放入口中的瞬間,冷伸出手抵住嘴喙,拚命抵抗,以免成為烏賊的點心。

  「咪嗚——!」泠高聲呼喊著其他地靈。

  然而,其他地靈害怕突如其來的酸雨而四處逃竄,沒有人發覺泠由海底發出的小小慘叫。

  酸雨也降到了位於東京上空,與比彌一起狀況良好地消滅穢物的志摩身上,感到鼻尖有股冰冷水滴觸感的志摩猛然抬起頭來。

  「下……下雨了嗎?」火山煙霧中包含了硫化氫,含有硫化氫的雲層會降下硫酸雨。這並不只是酸雨,被這強烈的硫酸雨淋到的鋼筋水泥也冒出氫氣的氣泡,開始溶化。

  「嘎咪!」比彌的翅膀因暴露在硫酸雨中而焦黑,發出咻咻的聲音冒出白煙。一淋到雨,比彌的翅膀也隨之變重,加上因硫酸雨帶來的疼痛而無法高飛,漸漸往下降。

  「好痛痛痛痛!」志摩也在比彌背上哀嚎。淋到硫酸雨的她衣服焦黑,手腳等露出衣服的部分也受了燒燙傷,

  「嘎咪!」比彌墜落在公園,痛苦地上下拍動翅膀。即使如此,它還不忘以前腳撫摸著背後,讓志摩從它背上下來,躲在自己的翅膀下避難。

  穢物開始聚集在比彌身邊。將死的飛蟲落到地面後就無藥可救,不久就會成為螞蟻的餌食。現在的比彌就是這種狀況。

  「吱吱!」穢物爬上比彌的腳及腹部,想咬破厚厚的表皮。

  「嘎咪嘎咪!」比彌抖動著腹部,想甩開穢物。

  比彌的表皮很厚,所以不會輕易被穢物咬破。但硫酸雨毫不留情地溶化著比彌的表皮,再這樣下去,穢物咬破遭到溶化而變薄的部分侵入比彌體內,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嗚嗚,我的乖比彌……!」

  志摩眼鏡後的雙眼流下眼淚,抬頭望著比彌。受硫酸雨腐蝕而破爛不堪的鐵塔及水泥建築物,接二連三地在她們周圍倒下。

  鐵塔倒下扯斷高壓電線,火花啪地四散,延燒到附近公園裡的樹上,馬上造成火災。一棟大樓倒下後,就會像骨牌效應般連倒。

  此外,木造的民宅牆壁也因酸雨而開始腐蝕,冒出白煙而起火。到處躥起火舌,激烈地燒了起來。志摩大吃一驚,望向一片火海的街上。

  「為、為什麼被雨淋到會造成火災呢?」

  「嘎咪嘎咪!」

  比彌害怕火焰,因而振動著翅膀。這時,志摩想起上過的課程內容。

  「對了……一般的木造民房牆壁是用混凝土混上石灰或沙子的灰漿塗造的。在鹼性的石灰上淋上硫酸雨,就會產生激烈的放熱反應,因而起火,沒想到竟然會因下雨而引起火災……」

  人人都跑進建築物裡躲避硫酸雨,卻因大樓坍塌,牆壁受腐蝕崩壞或燃燒起來,又再度逃出房屋。失去避雨處的群眾在硫酸雨中發出哀嚎與歎息聲。

  見了這幅地獄景象圖,志摩緊緊咬住下唇:

  「只要這場雨不停,火災就會一直擴大。再這樣下去,東京就會完全毀滅,暗劍殺真是太可怕了……」

  「嘎咪……」比彌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它的翅膀就像破爛抹布一樣開了許多洞,表皮被溶薄的部分遭到穢物啃咬,流出黃色的體液。

  「比、比彌,你還好嗎?」志摩臉色鐵青地問道。然而,除了式神比彌。她無法使出其他咒語,因此無法使穢物離開比彌,只能看著比彌慢慢被咬噬。

  「啊啊,早知如此,就不該一天到晚光想著諫早同學和榎同學的配對,好好修行,至少能用一個真言或咒語就好了……!」

  志摩絕望地遮住臉哭了起來。

  「嘎……咪……」比彌承受不了疼痛,足部無力地彎了下來,身體著地。

  比彌的腹部喘息似的激烈起伏,因它腹部著地。穢物更容易爬到它身上,它的身體於是像爬滿了螞蟻的方糖一樣.黑漆漆的一片。束手無策的志摩像是托付給最後的希望般朝天空大喊:

  「救命啊,神啊,請救救比彌!」

  那是絕望的叫喊聲,志摩心底也早已放棄,她已明白不會有神跡發生。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凜然澄澈的美麗聲音誦出了祭祀地靈的咒語:

  「八百萬千國彌子,出神立,神伊奘諾,驅除魔物,還我光明!」

  咒語化為波動,襲向聚集在比彌身上的穢物。

  「唧咿咿咿咿!」在強烈的陽氣前,穢物就像冰塊一樣溶化消失。

  志摩無法置信地環顧四周,尋找聲音的來源。

  「剛、剛剛的咒語,難道是……」

  果然,不遠處站著手持白紙垂的笑耶。

  為了不使自己淋到雨,笑耶戴著帽簷寬闊的市女型斗笠。志摩感謝萬分,眼鏡閃閃發光,流著眼淚奔向笑耶:

  「笑耶姐,都是托你的福。我們才能得救,真的非常謝謝你!」

  「志摩,你沒事嗎?你受了許多燙傷呢。」

  笑耶擔心地問道,志摩卻搖搖頭:

  「這不是什麼重傷。笑耶姐,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我和媽媽,還有東京都內神社的官司及巫女都分頭收服穢物。穢物的數量太多,我們實在來不及……」

  「東京到底怎麼了呢?」

  「西方好像有個巨大的火山爆發了。日本是吹偏西風,所以火山灰乘著風覆蓋住日本全土。」

  笑耶仔細地對不安的志摩說明。

  「西方的火山……那在大阪的石那她們不知道要不要緊。」

  「現在電話難以接通,所以我也不清楚……據廣播快報說,這場巨大變異幾乎影響了日本全土。」

  「暗劍殺的目的不是打開學校的門之密室,只為了襲擊東京而已嗎?」

  「嗯,他們還有違法魔法建築師的知識。他們或許利用了火山熔岩的地脈和偏西風的風脈……」

  笑耶說到這裡,忽然抬起頭來。

  「那是……」

  志摩也望向笑耶注視之處。

  因高樓大廈坍塌導致視野變得良好的東京彼方,可看見小小的富士山。富士山在群山彼端,受到低垂的雲層覆蓋,但仍不減莊嚴地堂堂聳立著,富士山的山頂上正放出白光。

  「糟了!富士山也要爆發了!」

  志摩慌忙叫道,笑耶卻清楚明白地搖搖頭:

  「不是的,志摩,那是我爸爸他們。」

  「咦?」志摩瞠目結舌地望著富土山噴出的光芒。

  在這裡,先往回看一段之前發生的事。

  富士山山頂的火口湖處,敬拜富士山的本宮淺間神社的數十名宮司及巫女繞成一圈。

  透明如翡翠綠的火口湖稱為「盆」。直徑長達八百公尺。石那及笑耶的父親,淺間大山比起其他宮司威嚴更勝一籌,他手持貼上金箔的木製笏板,對眾宮司傳言:

  「請各位聽好,接下來我們要進行使富士氣脈逆流的法術。」

  「如、如此巨大的富士氣脈,能借由我們人類的力量使之逆流嗎?而且現在千流巫女也不在……」

  一名官司不安地問道。千流是大山的妻子,也就是石那及笑耶的母親,她擁有強大的戰鬥力。眾巫女也沒有自信地面面相覷,大山卻堅毅斷然地說道:

  「的確,千流不在會很吃力,但我們還是非做不可。」

  大山嚴肅地望向西方天空,黑紅雲層從地平線不斷湧現,毫無止息的樣子。

  「再這樣下去,火山灰遮蓋住日光,降於田地裡的話,將會大鬧災荒。如果酸雨下個不停,文明世界將會崩壞。大家同心協力,一定要守護日本!」

  大山以拿著笏板的雙手高高舉起,其他宮司也照做,眾巫女拿的不是笏板而是竹掃帚,她們也將之高高舉起。

  接著,大山把念力注入笏板,上下垂直地敲擊地面,誦出帚木的咒語:

  「子日目利第!」由笏板前端噴出了有如巨龍煙火般的銀白神聖氣脈。其他的宮司及巫女也倒持手上的笏板及竹掃帚,敲擊地面,一齊誦出「子日目利第!」的咒語。

  笏板及掃帚噴出的氣脈由富十山的火山口噴出,有如火山噴發一般。

  掃帚也可當作咒具,具有清淨穢物的魔力。從古至今流傳,家中有人去世時,先把掃帚倒放,就能把死亡的穢氣歸還於天。這是以掃帚代替樹木從土壤中吸取氣,施放歸還於天空的功能。西洋也流傳著,如果觸碰樹木就能除去身上的穢氣一說。

  以前……天照大神還沒出現的上古時代,神代時統治天上界的神明就稱為「高木神」。而到了現在,也會把巨大的樹木當成神木崇敬,外觀相似的掃帚也當作掃帚神成為家中的守護神。擁有悠久生命,連接天地的偉大樹木,其重要性由北歐神話裡的世界樹Yggdrasill亦可見一斑。

  由風水術而言,大山等人的法術是利用了樹木的性質,把樹木做成的笏板立於地面,在富士山山頂朝天空做出氣流的煙囪。

  富士山噴出驚人的氣流,這股氣流如煙囪般吸入附近的氣,

  富士山山頂的氣脈流向周圍都市,這股氣脈現在正朝著富士山逆流,因此吸起在地上橫行的穢物。

  「哪唧哪唧唧咿咿廣在東京,志摩及笑耶身邊。穢物受到氣流吸引被扯往西方去。其中有些穢物緊緊抓住比彌的腳及觸角,拚命想撐住,卻因吸力過強,終於撐不下去而飛了起來。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瞬間遠去。被吸走的穢物從富士山山頂被吹到天上,穿過厚重的酸雨之雲,到達平流層。

  在那裡,「偉大的陽氣」太陽照耀著一切,由陰氣凝聚而成的穢物接受陽氣便被消滅,不留下一分一毫。

  同時,從西方迫近的邪惡氣流及火山灰也被吸入天空的氣脈捲入,強制排氣過後,東京的天空微微晴朗了起來,降下的酸雨也有變小的趨勢。

  「太棒了!笑耶姐,我們得救了!」

  志摩眼鏡閃耀光輝,握住笑耶的手,笑耶也安心地點頭。

  受傷的比彌因纏在身上的穢物消失,稍微輕鬆了一些,開心地「嘎咪嘎咪!」叫著振翅。

  ……未料。

  「啪」地,隨著這乾枯的聲音,大山的笏板爆了開來。

  「哦?」

  大山驚訝地叫道。眾宮司的笏板及眾巫女的掃帚也接二連三地爆開。

  「……千流不在的狀態下,果然靈力不足啊!」

  大山痛苦地低吟。最後一把掃帚爆開的瞬間,以驚人之勢被吸引上天的氣流霎時停止。

  從富士山被吹向天空的穢物七零八落地掉了下來。被吸到富士山山頂的穢物也在頓時間停了下來。

  結果,富士山山頂眾集了大量穢物,穢物包圍住大山一行人。其中有昆蟲形態的怪物,也有野獸形體的魔物,它們個個發出邪惡的氣息,吐出瘴氣,逼近大山一行人,

  「唧哪唧哪……」長達一公尺的蜈蚣磨響下顎,發出類似嘲笑的聲音。一名年輕巫女見到這陰森噁心的樣子,不禁發起抖來。

  「大山宮司,我們被包圍了。這下該怎麼辦?」

  「不論如何,也只能驅除它們了。」

  大山說道。由懷裡拿出紙垂,舉於額前肅穆地揮動,誦出地祗的咒語:

  「神山祗!」

  地面轟然晃動,裂開了一條縫隙,穢物便摔落至其中。

  「唧咿咿!」

  穢物連忙想爬出來,裂開的地面卻馬上合了起來。

  見此,宮司及巫女們也下定戰鬥的決心,朝穢物施展大法事的咒語:

  「懇請氣吹戶之神,吹下淨氣除穢氣!」

  強風轟然捲起,吹起穢物,將之吹進富士山的火口湖中。

  高山及洞窟等地,常有重力異常等現象,重力的扭曲造成時空的扭曲,於是打開了連結人世與異界的異界之門。富士山的火口湖底也連接至異界,咒語引起的風宛如銳利的電鑽旋轉,捲起穢物,將它們打入開在火口湖底的異界之門裡。

  然而,由全日本聚集過來的穢物多如牛毛,況且由於全日本中的邪惡陰氣也聚集到富士山山頂,因此穢物不缺乏食糧。數量更為增加。比起打倒的數量,增加的數量還要多更多。

  「大山宮司,這……會不會太勉強了?」

  年輕巫女心生膽怯,聲音發抖地問道。大山也露出嚴肅的表情:

  「暗劍殺的力量如此強大……難道,石那已落人他們手中?」

  大山不安地自問。

  (如果千流在這裡的話……不,東京應該也狀況危急。千流和笑耶是否平安呢……)

  大山心裡起了各種疑問,現在卻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穢物接二連三地襲向大山一行人。宮司強大的靈力對穢物而言,等同於令它們垂涎三尺的大餐。

  「唧唧咿!」穢物毫不懼怕地飛向大山等人。

  大山擔心的東京方面,千流等巫女及宮司也和穢物應戰。

  「散耶木花!」

  千流揮動黃金鈴鐺誦出咒語,鈴聲共鳴,化為衝擊音波,一鼓作氣地粉碎了周圍數十公尺的穢物。

  「唧唧唧咿咿咿咿!」穢物發出死前的慘叫,千流以舞躍似的優雅動作揮動著鈴鐺。然而,普通宮司及巫女卻沒有這種壓倒性的戰鬥力。他們以平時祭祀地靈時誦讀的咒語,一點一點地驅逐穢物。

  寺廟及神社的僧侶、神父,牧師等也都使出各自宗派的法術與穢物交戰。

  「喝!」禪僧緊緊握住念珠,出拳擊向穢物,大聲吼道超渡它們。這聲音的壓力使小穢物瞬間被吹走消失。

  「南無大師遍照金剛!」密教的僧侶則手持黃金的金剛杵及金剛鈴等法器除退穢物。金剛鈴發出沉重的聲音,音波把穢物擊得粉碎。修行精煉的僧侶中也有人會使用九字,因此發光的格子四處飛去。

  「哈里路亞!」神父及牧師們也在接近戰中拿十字架接觸穢物消滅它們,對手為多數時則拿聖水潑灑。十字架也和掃帚一樣,有木的神聖屬性,而其傳說的中心思想也與世界樹有所關聯。

  其他,東京的道教、回教、小乘佛教、印度數、猶太教等的僧侶們也以氣力及靈力一起對付穢物。

  千流發覺崩壞的大廈街道彼端,富士山山頂的光芒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我剛好不在本宮的時候發生這種事……大山一個人不要緊嗎,笑耶也是,在途中就走散了……她的傷還沒好呢……」

  千流不安地望著染上不祥之色的天空。

  千流的擔心果然成真。見到富士山上光芒消失的瞬間,笑耶的疲倦感一口氣湧出,於是跪倒在地。志摩大吃一驚,扶著笑耶:

  「笑、笑耶姐……你在文化祭時受的傷不是還沒好嗎?」

  「不……這點小傷不要緊的。這是我的工作,我擁有這股力量,這是我今生的使命……我不能就這樣倒下。」

  「可、可是你的臉色都發青了耶!我知道笑耶姐很認真,可是不管你力量多強,你還是活生生的人類啊,太勉強是不行的!」

  志摩拚命地說著,一邊扶著並制止想勉強站起來的笑耶,笑耶溫柔的面容下卻反而隱藏著頑固,她斷然搖頭:

  「……不,東京陷入這種危機,也不知道石那和小角所在的大阪情形如何,我有守護他們的義務。最起碼我得在這裡努力,就算只能減少一隻穢物也好……」

  笑耶腳步踉蹌卻氣勢驚人地站起身來,強力揮動紙垂,誦出祭祀地靈的咒語:

  「八百萬千國彌子,出神立,神伊奘諾,驅除魔物,還我光明!」

  「唧唧咿!」在笑耶周圍飛來飛去的蝙蝠狀穢物溶化在光芒中消失,咒語的威力達到方圓一百公尺之廣。

  「好、好厲害……」對於在身體狀況並非絕佳的狀態下,還能使出強大法術的笑耶,志摩只能目瞪口呆。然而,也因為她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令她不能顧及自己安危,只能繼續守護著眾人。對於笑耶的命運,志摩籐到有點可憐。

  (可是,笑耶姐雖然很累,但穢物的數量也減少了許多,這樣的話,應該馬上就能全部解決了!)志摩期待地望向笑耶。

  笑耶或許也這麼認為,覺得再加油一下就好,彷彿馬拉松進入最後一公里的跑者一樣,以精神力推動著自己的身體。

  這時,一名長髮的年輕女子跑到笑耶身邊。她全身是傷,連滾帶爬地奔向笑耶。她的傷勢相當嚴重,黑黃橫條相間的窄裙也染上鮮紅血跡。這名美女有著細腰與翹臀,身材十分火辣。

  「救救我!」

  「你怎麼了?」見到女子傷勢非常嚴重,笑耶驚訝地飛奔過去。女子緊緊抓住笑耶的手,抽泣地說道:

  「救、救救我……拜託你!」

  「你的傷好嚴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笑耶不失冷靜地安慰著她問道。這時,女子抱住笑耶的手臂和身體,她的長髮也緊緊纏住笑耶的手臂和脖子。笑耶困惑但客氣地對她說道:

  「呃……請你不要抓這麼緊好嗎,我有點難過。」

  說時遲那時快,女子緩慢抬起頭望著笑耶,她的雙眼發出紅色光芒。

  「可以啊,只要你死!」

  笑耶大吃一驚,連忙推開女子。無奈,女子的長髮纏住她全身,使她無法逃離。察覺之時,女子已變為巨大的蜘蛛女妖——絡新婦。

  「呼呼呼……都是你施法,害得我的孩子全死光,你就以死贖罪吧!」

  絡新婦的身體有一公尺長,加上腳的長度,全長共有三公尺。她上半身是裸體美女的模樣,下半身卻是蜘蛛的腹部,有著黃色與黑色的斑紋。方才受到笑耶的法術攻擊,因此她全身是傷,流出青綠色的體液。她腹部長著六隻蜘蛛的腳,尖端有銳利的毒爪,加上人類的兩條手臂,一共有八隻腳。這八隻腳拉扯纏著笑耶的頭髮,笑耶雖然奮力掙扎,她纖細的手臂卻抵擋不住蜘蛛的力量,而慢慢被她拉近。

  「哦呵呵呵呵,沒用的,你就乖乖變成我的餌食吧!」

  絡新婦的鮮紅嘴唇間有著利牙,笑耶臉色蒼白,就算想誦出咒語,卻因身體完全被緊緊纏住,無法揮動紙垂,臉上也被絡新婦的頭髮纏上,嘴巴就像被塞了綁嘴布。話也說不出來。

  「笑、笑耶姐危險了……要怎麼辦……」志摩怯生生地不知如何是好。比彌渾身是傷,忍受疼痛而喘息著,因此動彈不得。

  「怎麼辦……如果沒有比彌,我一個人只不過是同人奼女……!」

  志摩抱著頭。然而,就算自己什麼也做不到,也不能拋棄眼前柔軟肌膚就要被絡新婦尖牙刺下的笑耶。

  「那就用肉搏戰!看我的腳踝踢!」

  志摩華麗地施展出與白澤交戰時使出的跆拳道技巧。她進入遊戲模式,於是雙手拿著遊戲桿般,拇指操縱按鈕似的動著飛向絡新婦,想用腳踝踢向絡新婦的後頸。未料,絡新婦用最後一對腳揮開志摩浮在空中的身體。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志摩旋轉著飛走,撞上大樓的牆壁。受到強酸腐蝕而破破爛爛的牆壁,經志摩這麼一撞,就像火山噴火口般凹陷成同心圓狀。志摩背後貼在牆上。

  「嗚嗚……果然,想藉著遊戲學會跆拳道是我想太多……」

  志摩慢慢地離開牆壁,重重摔落至地面。

  「嘎咪嘎咪!」比彌擔心著志摩而高聲叫著,但它也全身是傷,無法靠近志摩。

  「嗚……」笑耶不安地望著志摩,絡新婦高聲笑道:

  「哦呵呵呵呵,都死到臨頭了還擔心別人,你還真是溫柔。不過,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絡新婦說著,尖牙刺入笑耶白皙的喉頭。笑耶因這貫穿全身的銳利疼痛而微微痙攣,她傷口流出的赤紅鮮血,染紅了純白的巫女裝束。

  同時,笑耶白金色的靈氣如同水蒸氣般由傷口流了出來。絡新婦大快朵頤地吸取著靈氣。靈氣被吸走,笑耶的指尖逐漸沒了血色。

  「嗚嗚……笑、笑耶姐……」志摩趴在地上,拚命想抬起頭來。

  然而,小蟲般的穢物也聚集在她身上,就像跳蚤吸血般地吸取著她的靈氣。比彌也是,它的傷還沒痊癒,又有新的穢物纏上它。傷口處的厚皮已被咬破,要吃它的肉變得十分便利,它全身眾集了蛆般的小穢物。

  「嘎咪嘎咪!」刺痛蔓延全身,比彌劇烈地抖動著。

  「笑耶姐、比彌,對不起。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我卻幫不上忙……」

  因全身遭到穢物咬噬的疼痛與絕望,志摩眼鏡下淚流滿面。比彌也因痛苦而腹部激烈起伏,但沒有人來救它。

  被絡新婦抓住的笑耶再也動彈不得。

  當東京陷入如此危機時,另一方面,小角等人在島原追著元兇太白進入原城。

  視野良好的岬角上的城堡共有四層,堆積著白骨建造而成的石牆上,木乃伊互相纏繞著手腳做出城牆,屋頂則以頭蓋骨取代瓦片。

  城牆上纏繞著讓木乃伊重生時用的血管,因此整座城堡脈動著發出血腥味與悶熱的濕氣。

  「石那,你在裡面嗎?在的話回答我!」

  小角對原城奮力大叫,但沒有得到回音,只傳來陰森的脈動聲音及血液流動的低音。

  「嗚嗚,雖然是為了絞肉,但還是很噁心喵。」化為白貓的伽羅俯視著原城皺起五宮。亞彌在意伽羅地說道:

  「伽羅小姐,要換個想法。您認為這是木乃伊,所以才會覺得噁心,如果想成是牛肉乾就能輕易得勝。」

  「不愧是亞彌大人,好聰明耶!」

  俱伎羅拍手,讚歎不已。小角冷冷地吐槽:

  「……那明天起不就不能吃牛肉乾了嗎。」

  「不管怎樣,反正人家很窮,所以吃不起牛肉喵……人家跟有錢人家裡養的亞彌不一樣喵……」伽罹難過地低吟。

  「不、沒這回事!我並不是成天都吃得到這麼好的東西!亞彌連忙安慰她,伽羅不相信地看著亞彌:

  「……真的嗎喵?」

  「真的,今年過年的時候,迦樓羅小姐也說年菜要用的青魚子太貴買不起,所以用魚子醬代替啊!」

  亞彌拚命解釋,俱伎羅僵硬地望向亞彌:

  「……那是因為姐姐騙了你。」

  見了他們的樣子,東日流有點焦躁地說道:

  「你們這些人,等一下就要戰鬥了,隨便用區區牛肉乾降低戰鬥欲做什麼!」

  「區區牛肉?你這傢伙就是以鵝肝醬為主食才會這麼傲慢,給我向牛肉道歉!」

  小角瞪著東日流,後者疲累不堪地望著前者:

  「……小角,算我拜託你,多少也有點緊張感吧。」

  「沒錯,諫早家都是吃素,東日流少爺才沒有吃鵝肝醬,只有我和迦樓羅小姐吃而已!」亞彌想幫東日流說話而插嘴說道。東日流懷疑地問道:

  「你和迦樓羅……?你們都和我們一起吃飯,到底是什麼時候偷吃的?」

  「啊,糟了!」亞彌以帶有肉墊的手慌忙地遮住嘴巴。

  「總、總之,要從哪裡進去呢?」

  俱伎羅連忙改變話題。看來,迦樓羅偷渡的食材也會外流到鞍馬烏天狗之處。東日流懷疑地望向俱伎羅。

  小角環顧著原城,城堡上完全沒有門窗,只有最下面開了個入口。

  「好歹還是有個玄關呢。雖然好像沒有入場券販賣處。」

  「俗話說煙飛高,惡人住高喵。壞人都會在建築物的最上層喵,從下面上去的話有點繞遠路耶喵。」

  「你好像什麼都沒在想,可是有時候還蠻精明的嘛,」

  小角說道,朝原城最上層誦出祭祀地靈的咒語:

  「八百萬千國彌子,出神立,神伊奘諾,驅除魔物,還我光明!」

  咒語化為風,在天守閣頂上打開一個風洞。於是,化為城牆的木乃伊「咿啊啊啊啊!」地發出刺耳的慘叫,溶化於光芒中消失,洞裡隱約看得見綠色的牆壁。

  「好,上吧!」

  小角拉著因幡脖子上的毛指示。然而,因幡想靠近天守閣時,牆壁上的洞周圍發出擠壓推動的聲音,木乃伊移動過來堵起洞口,只花了數秒就恢復原狀。小角啐道:

  「恢復力太強了吧,叫我們一定要從下面走嗎?」

  「對方一定是認為正面決戰沒有勝算,恐怕設下機關等著我們踏人吧。」

  東日流嚴肅地低語。

  「不過,不能因此就不去啊,石那在等我們!」

  「……沒錯,這是我第一次有能幫助兄長的機會。」兩人對看後點頭說道。東日流手持八鈷杵之劍,讓亞彌往城的入口處前進。

  「小角,走了。」

  「別命令我!」小角也跨在因幡背上過去,伽羅和俱伎羅跟在他們身後。

  「要小星!這座城堡就是太白的咒殺風水哦!」

  通過城堡入口時,周圍的木乃伊呻吟著伸出手來:

  「好痛苦啊……救我……」

  「好痛、好痛……快點讓我復活,快點來救我們……」

  傳來女性與小孩的聲音。她們大多是在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況下被捲入島原之亂,因連坐而被殺的人。小角難過地捂起耳朵。

  一進入城裡,那裡是個牆壁及地板都全黑的寬廣樓層。

  腳下的地板看起來雖像石板,卻全都是木乃伊的臉。木乃伊對小角等人哭訴,他們乾枯的雙眼流出的不是眼淚。而是鮮血。比起噁心,小角更感到難過,他的表情因而轉為嚴肅。

  「為什麼會痛,你們已經死了吧。應該不會感覺到痛苦才對。」

  「他們沒有死,所以才會痛!」

  俱伎羅振翅說道,小角懷疑地皺眉:

  「沒有死?他們乾枯成這樣,怎麼可能還活著呢?」

  「可是他們沒有死。他們相信能復活,不能理解自己已輕死了。所以這四百年來一直體驗著死時的痛苦和恐懼……就是這種陰氣給予太白力量的!」

  俱伎羅神色凝重地說道,亞彌則感到不可思議地望向她:

  「……俱伎羅小姐,您好像對太白的事很清楚呢。」

  「單難啦,因為鞍馬的烏天狗封印了太白好幾百萬年。」

  「咦?那是指您之前說過,六百五十萬年前從金星降到鞍馬的魔王嗎……?」亞彌瞠目結舌地問道,伽羅責備俱伎羅:

  「那雞翅知道太白喵?為什麼之前都不說喵!」

  「就算我說了,非戰鬥不可這件事還是不變的。」

  「不過,知己知彼的話,就能定好戰略。既然你知道,也就代表迦樓羅知道吧。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東日流緊緊皺起眉頭追問,俱伎羅怯生生地點頭:

  「其、其實……出雲少爺也知道,不知道的只有東日流少爺。」

  「連兄長都知道?……那為什麼兄長不告訴我呢?」

  「出雲少爺和迦樓羅姐姐本來不想讓東日流少爺出手,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打倒太白。我們也沒想到太白竟然這麼強……」

  「那東日流他哥倒下,知道我們不得不和太白戰鬥的時候,你為什麼都不說?為什麼到現在才說?」小角這麼一問,俱伎羅馬馬上回答:

  「因為說了的話會讓你們不想戰鬥。」

  「聽到你這麼說我才沒有戰鬥欲呢。」小角歎道。

  「不過,不管對方如何強大,我們還是非戰不可吧。」

  「沒、沒錯!能打倒太白,讓日本恢復原狀的只有我們了!」東日流和亞彌堅強可靠地斷言道。

  小角點頭,繼續追問俱伎羅。

  「反正我們一定要跟太白打,所以你最好快點告訴我們,你到底在隱瞞什麼!」

  被這麼一罵,俱伎羅雙手抱頭,雙眼含淚地蹲下:

  「嗚……好可怕的表情,人家還小,對人家溫柔點嘛!」

  「不要鬼扯,快點說明喵,不然人家要把雞翅吃掉喵。」伽羅露出尖牙恐嚇她,因幡也用力呼氣抖動身體威脅。俱伎羅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道來:

  「我們也只知道傳說中的事……太白是陰陽道的金星之神的名字,會發動仗爭。而且是六百五十萬年前降落在鞍馬的魔王。」

  「不是被烏天狗封印了嗎喵?」

  「我們封印的只有太白的生體……為了不讓太白取回零碎石化的生體,我們一直施加封印。」

  「零碎石化的身體?」小角懷疑地皺眉。遙遠的過去……記憶的深處。彷彿聽過這個詞彙,巫蠱聲音說出的這句話殘留在他記憶中。

  (什麼?巫蠱說了什麼……)

  小角按著額頭沉思,東日流皺眉對俱伎羅問道:

  「所以,太白現在沒有身體?……那我們看見的那個太白又是誰?」

  「這……」俱伎羅正想回答時,忽然有水流進房間。

  「呀!」俱伎羅連忙飛起來,小角一行人也驚訝地環顧四周。

  「喂,這裡是岬角上面吧?水到底是從哪裡流進來的!」

  「小角先生,請您看上面!」

  亞彌仰頭叫道。貼在天花板的木乃伊張開大口吐出水。伽羅連忙把腳從水灘裡舉起來:

  「嗚喵,髒死了喵!」

  「水攻還真是老手段。」東日流十分冷靜。亞彌抬頭望著天花板:

  「沒有出口,那我就來製造出口,狐狗狸狐!」?亞彌口中放出最大功率的狐火,淡紅色的火焰撞上天花板,眾木乃伊發出慘叫:

  「嘎啊啊!」

  「好燙、好燙!」

  聽見慘叫聲時,亞彌大吃一驚,於是吞下狐火。俱伎羅的翅膀被天花板流下來的水弄濕而落入水面。

  「呀!救命啊!」

  「亞彌,再用狐火攻擊啊喵!」伽羅是貓所以很討感水。水面逐漸升高,伽羅就快溺水了,她奮力叫道。然而,亞彌用力搖頭:

  「不、不行啊……會傷到那些人的。」

  「反正他們早就死了喵,就痛快地打垮他們喵!」

  「伽羅小姐,您怎麼可以說出這麼過分的話!」

  溫柔且認真過頭的亞彌不知為何和伽羅爭吵了起來。此時,東日流把八鈷杵之劍變回八鈷杵,誦出輪寶的密咒:

  「南無金剛八角輪寶!」

  八鈷杵化為散發金黃光芒的舵輪狀輪寶,像竹蜻蜒般旋轉地飛上天花板。輪寶放出光芒,周圍的木乃伊瞬間燒焦。

  「嘎啊啊!」木乃伊發出可怕的哀嚎。天花板馬上開了個洞,可看見上一層樓。相對於一樓天花板及牆壁都漆黑一片,二樓卻是全白的。

  「他們馬上就會堵住洞口,快點上去!」

  東日流拿回輪寶說道,亞彌怯生生地望著東日流:

  「東、東日流少爺……」

  「亞彌,我們沒空迷惑。反正,再這樣下去,他們的命運也只會因為太白而陷入永遠的痛苦。還不如盡早打倒太白,讓囚禁在這座城裡的靈魂得到解放。這才是真正的慈悲。」

  亞彌呆呆地聽著東日流的話,他臉頰泛起一片潮紅。

  (東日流少爺……看起來雖嚴格,其實內心卻很溫柔。不管接下來有多麼激烈的戰鬥等著我們,亞彌都會跟隨您到最後一刻!)

  亞彌淚水盈眶,凝視著背上的東日流。

  「喂,快點上來!」先上到二樓的小角乘坐在因幡背上,抱著不能飛的俱伎羅叫道,他的聲音把亞彌拉回現實。

  「好、好的!」

  亞彌背著東日流飛往二樓,地板的洞馬上堵了起來。

  二樓和一樓一樣,都是由木乃伊的身體做成的。然而,顏色卻是一片雪白。地板的洞堵住時,吹起了一股驚人的風勢。

  「嗚!」

  小角感到刺痛而皺起臉來,原來風裡含有真空風刀。

  「大家全身都會受到割傷,風就交給俱伎羅了。」

  被小角抱在體側的俱伎羅拍動背上的翅膀,誦出咒語:

  「天狗風!」轟然捲起旋風,包圍住小角一行人。

  風的中心就像颱風眼般平穩。而且周圍吹來的風被旋風捲入,無法到達小角等人所在之處。

  小角佩服地對俱伎羅說道:

  「雞翅,你還蠻行的嘛!」

  「我都說我不是七翊了,怎麼連喵的主人態度也這麼差!」

  「伽羅是貓,根本沒有喵這種動物喵!」

  「不要浪費時間吵架,快走!」

  東日流拿出輪寶,開通往上層的道路。小角等人則不再爭吵,跟在他們身後。

  俱伎羅使出風之術,翅膀也因此吹乾了,於是再度恢復飛行能力,她自己飛上三樓。然而,一來到三樓,小角卻因悶臭味而遮住口鼻。

  「啥……這啥啊,怎麼這麼臭?」傳來刺鼻的酸臭味。這個房間都是黃色,地板上積著木乃伊吐出的黃色液體。

  「好燙!」伽羅縮起腳叫道,因幡也。「呦、呦!」發出痛苦的叫聲跳著腳。

  蹄一碰到黃色液體,就發出咻咻的聲音,冒出帶有刺鼻味的白煙溶化。因幡交互舉起四腳,想減低痛感。

  「呀!溶化了喵!」伽羅慘叫。

  「忍著點,再一樓就到頂樓了!」

  東日流說著,再度以輪寶開出往上層的洞。

  然而……四樓雖跟方才從外面破壞天守閣時看到的一樣,是個藍色的房間,卻和其他房間一樣什麼也沒有,只是一個寬廣的空間。

  「……咦?這裡是最上層吧,怎麼什麼都沒有?」

  小角驚訝得目瞪口呆,俱伎羅靠近木乃伊牆東張西望:

  「沒有密門嗎?」

  「不,雖然很寬闊,但沒有能做密室的空間。」

  東日流叉著手臂思考。這裡和其他三個房間不同,藍色房間只是靜靜地呈現。伽羅累得伸了伸懶腰。

  「反正終於可以鬆口氣了喵,機會難得,就休息一下吧喵。」

  此時,木乃伊做的地板高高隆起,小角猛然望去。

  數十具木乃伊聚集在一起,化為轎車般大的細胞集團,像阿米巴原蟲一樣蠢動著靠近小角一行人。

  「這、這些傢伙是?神火火出見!」

  小角右手放出火焰漩渦的咒語。

  「嘎!」藍色阿米巴原蟲表面的木乃伊發出慘叫,阿米巴原蟲化為黑炭的部分脫落,若無其事地靠近。另外還有幾隻阿米巴原蟲由地板出現,它們包圍住小角,越來越逼近。東日流把輪寶變回八鈷杵。

  「南無遍照金剛!」他誦出八鈷杵之劍的咒語。使之化為劍形,斬向藍色阿米巴原蟲。然而,阿米巴原蟲軟棉棉地接下揮來的劍,趁勢吞下東日流的手臂直到肩膀。

  「嗚?」

  「東日流少爺!」

  亞彌連忙離開東日流身下,拉住他上衣下擺,想把他拖離阿米巴原蟲。無奈,阿米巴原蟲咀嚼似的動著,更加吞入東日流的身體。東日流的肩膀、身體、單腳都被吞入,他叫道:

  「快點丟下我離開,打破牆壁逃到外面去!」

  「混帳,我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小角對吞入東日流的阿米巴原蟲併攏右手食指與中指切出九字,金黃色格子飛去,把阿米巴原蟲切成塊狀。

  然而,阿米巴原蟲卻瞬間恢復,把東日流吞得更深。

  「先逃再重振旗鼓比較好吧喵,紫電一閃喵!」

  伽羅靠近牆壁,放出紫色電氣火花。牆壁化為黑炭,剝落碎裂,開了個洞。未料,伽羅見了另一頭卻驚愕不已。

  「咦……好奇怪喵,牆壁對面也是這個房間耶喵。」

  「啥?」小角大驚,望向伽羅的方向。的確,牆壁上的洞的另一側,和小角現在身處的房間一樣,是個什麼也沒有的寬廣藍色房間。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

  小角左手積存電漿,隨處放出法術。

  「神甕槌!」朝牆壁放出的電漿貫穿所有的牆壁。不管面向哪面牆壁,另一頭都是無盡的藍色房間,宛如對鏡般無限延伸。

  電漿貫穿上面的天花板,洞穴裡卻出現黑、白、黃、藍……就和小角等人一路上來的四樓層一樣,是個無止盡的循環。往下貫穿地板亦同,小角等人進入的入口消失,只有黃、白、黑、藍……不斷持續下去。小角毛骨悚然地屏息。

  「這下可好了,我們哪也逃不了。」

  「……這意思是我們陷入太白的陷阱裡嗎。」

  東日流的身體幾乎都被阿米巴原蟲整個吞下,透過阿米巴原蟲透明的身體,可看見東日流的體表湧出小氣泡,就像放在汽水裡的吸管一樣。東日流的身體正在溶解。亞彌仍不死心地拚命拉著東日流。

  「就算去到上面,也會一直受到水攻、風攻、酸攻和阿米巴原蟲的攻擊。等到我們靈力消耗完,大家都會死的!」

  俱伎羅絕望地抬頭仰望無盡循環的天花板。

  「畜牲!太白,你死到哪去了!石那,你在哪裡?」

  小角叫道,但他沒得到任何回應。

  許多阿米巴原蟲想吞下小角等人,不斷縮小包圍網靠近他們,小角一行人能聽見的,只有阿米巴原蟲包圍網逐漸靠近的黏稠腳步聲,和東日流身體溶解冒出氣泡的嗶啵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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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8 10:28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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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蠅折

  大阪的天空更加轉暗偏紅,宛如流下鮮血,進一步增添了人們的不安與恐懼。

  島原流出的陰氣越來越強,這股陰氣更使豐臣秀吉設下的咒殺風水陣活化,呼喚惡靈前往大阪。

  人們四處逃竄,大阪御堂魔法建築高專的學生們與草薙魔法建築專日學校來不及逃跑的學生們攜手合作,除退魔障。

  受托照顧佐保等人的寧寧也在惡靈漫步的鎮上,朝著草薙魔法建築專日學校的學生所在的飯店開路前進。

  「上啦,天羽車!」寧寧放出冷空氣圓盤,粉碎了死靈步兵。佐保等人發著抖貼在她身後。她的式神廚法螺則飛在前面引領。

  「泥泥泥溶身!」它吐出毒液消滅惡靈。跟在後面的文月擔心地叫道:

  「寧、寧寧,你身受重傷還使出法術,會昏倒的!」

  「可是不使出法術的話,大家都會被殺的啦。你們這些人,使不出什麼像樣的法術吧。」

  寧寧豪邁地說道,但她臉上沒了血色,十分蒼白,就連呼吸也顯得非常吃力。

  藻臥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寧寧,之後下定決心似的緊握拳頭,對寧寧說道:

  「澱……澱屋寧寧同學,我的確不是優秀的學生,也使不出什麼像樣的法術,不過我還沒有糟到讓一個女生獨自戰鬥,自己卻躲在背後的地步!」

  「那你要怎麼辦呢,大眾臉說什麼引人注目的台詞?」

  佐保對藻臥吐槽,藻臥猛力搖頭:

  「所以說,我不是大眾臉,我會這樣不是因為臉部沒有特徵,而是因為我總是很差勁地躲在別人背後。如果再這樣受負傷的澱屋同學保護的話,我就一輩子都是大眾臉了!」他比寧寧往前踏出一步。寧寧露出有點佩服的神情,佐保等人卻大吃一驚地叫道:

  「你、你想做什麼!你這什麼都不會的大眾臉站那麼前面,馬上就會被惡靈打著玩的呀!」

  「什麼都不會,是因為什麼都不做!我並不是沒有五官也沒有名字的大眾臉,我叫藻臥束鮒!」藻臥從口袋裡拿出水晶球,灌注念力:

  「出來吧,入內雀!」

  「啾啾!」茶色似雀的小烏飛了出來,入內雀就這麼停在電線上,一動也不動。文月客氣地問道:

  「呃……藻臥同學,可以容我請教,那只麻雀要怎麼攻擊嗎……」

  「我只是讓入內雀出來避難而已,我要用的是這顆憑坐珠。我上課也是學過憑坐封印的!」

  看來實力強勁的白骨步兵大將揮起刀刺向藻臥。

  「哦哦哦!」

  「大眾臉,危險!」

  佐保等人不禁遮起雙眼,藻臥卻不慌不忙地把氣集中,喊出咒語:

  「我都說我不叫大眾臉了,憑坐封印!」

  藻臥手中的水晶球放出虹色光芒,這道光包圍住步兵大將。

  「嘎啊?」

  步兵大將披憑坐珠拉近,但卻拚命抵抗。藻臥更灌注念力,想封印住敵人。

  「進去、進去……」

  「大眾臉……」

  佐保等人閃亮的眼瞳中看著藻臥賣力的樣子,她們花癡地互相討論:

  「好耀眼啊,大眾臉……總覺得他好帥哦……」

  「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見他的臉耶,大眾臉其實長得好可愛哦。」

  「對啊,仔細一看,大眾臉是雙眼皮呢!」

  「他下巴的線條像不像瀧澤秀明?」

  傲慢軍團佐保等四人臉上染上紅霞。藻臥拚命灌注靈力,卻力不從心,步兵大將慢慢遠離憑坐珠。

  這時,佐保等人從憑坐珠裡放出式神。

  「出來吧,空魚。」

  「出來吧,西表山貓!」

  「出來吧,劍齒吸血獸!」

  「出來吧,非洲虹彩蛇!」

  飛出來的全都是UMA(註:未確認生物)。擁有利牙大口的空魚外觀像條海帶;西表山貓是發光的山貓;日牙尖銳無比的劍齒吸血獸長得像巨大的草原犬鼠;色澤七彩的蛇則是非洲虹彩蛇……這些UMA個個陰森無比,步兵們發出慘叫:

  「那、那是什麼?」

  「怪物!妖怪啊!」

  步兵們恐慌不已,藻臥趁亂切入:

  「憑坐封印!」藻臥再次集中念力誦出咒語。因UMA出現而大亂陣腳的步兵大將和步兵們一起輕鬆進入憑坐珠裡消失。

  「呀啊,我們辦到了耶!」

  「我們是最強的!」

  佐保和亞樹從兩邊緊緊抱住藻臥,藻臥嚇了一大跳,瞠目結舌。

  「喂,亞樹!你真會裝熟啊,請不要碰大眾臉!」

  「你還不是一樣在裝熟,快點放手!」

  她們把藻臥夾在中間吵了起來。

  「不……不會吧……我的時代來臨了……」

  藻臥流下感動的淚水,一想到長久以來的苦悶時代,他不禁抽泣。

  「喂,敵人還有很多耶!要幫忙就不要悠閒地幫,快點動作啦!」寧寧按著傷口,對逼近而來的敵人放出法術,

  文月握拳擺在胸前,對寧寧說道:

  「我、我也在魔法建築學校讀了一年,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對付惡靈,但我至少會用憑坐封印之術!寧寧,讓我幫忙!」

  「……雖然我不希望小文面對惡靈,但其實你不幫忙的話本人會很累,那就麻煩你啦。」寧說著,把自己的手機丟給文月。

  文月穩穩接住手機。手機上除了吃到倒人像和美國禍神像等大阪名產手機吊飾外,還有一顆美麗澄透的水晶球吊飾。

  「像我這種神格高的式神平時休息的憑坐珠,容量大到一個不行的啦,你就一直給他封印下去的啦。」廚法螺從頭上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憑坐封印!」

  文月把水晶球吊飾朝向惡靈叫道。以文月的靈力想封印惡靈是有點力不從心,但佐保等人操縱的UMA在後面幫忙。

  「嚇啊啊!」空魚飛過天空,四處追著惡靈。

  「呀啊啊!不要過來,討厭!」

  穿著十二單禮服的女宮見了它詭異的樣子,不禁慘叫著四處逃竄,在這大意之時被吸進憑坐珠。佐保得意地擺出勝利姿勢:

  「真是順利,我們果然是最強的!」

  「真難想像你們剛剛被惡靈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

  寧寧低調地吐槽。

  寧寧一行人奮勇戰鬥之時,崩壞的大阪城前廣場上,失去了天與龍的天龍八部眾剩下的六神邊給予出雲靈力,邊與襲擊而來的穢物作戰。

  出雲受到六神的氣化成的六色花紋球體包圍,仰躺著浮在半空中,由浮在六個方向的六神守護。

  大阪城夏之陣後,被埋在大阪城護城河裡的武士及民眾的亡靈也因覬覦出雲等人的靈力,而像餓死鬼般地彷徨靠近。

  「在出雲少爺恢復之前,別讓它們過來,天狗礫!」

  迦樓羅右手持刀斬向附近的敵人。左手結起手印橫向揮出。

  空氣中的水蒸氣化為凍結的冰雹,像散彈鎗的子彈一樣把穢物打成蜂窩。

  「不過是只烏鴉,可以不要自視甚高地下命令嗎?太強勢的女人可是會被男性敬而遠之的喲。」

  下半身是蛇的美女,摩呼洛伽以尾巴一擊打碎穢物說道。迦樓羅憤怒地瞪著摩呼洛伽:

  「我可不記得被人疏遠過。」

  「是嗎,出雲少爺的秘書兼保鑣,應該是我這種走在男性後方三步,恭敬嫻淑的女性才適合不是嗎?烏鴉就該像烏鴉,回你的鞍馬山去吧。」摩呼洛伽以手背遮口,哦呵呵地高聲笑著,迦樓羅怒氣沖沖地槓上摩呼洛伽。

  「我才沒有辭掉秘書的打算!蛇女才應該好好待在憑坐珠裡才對。」

  「我才適合待在出雲少爺身邊侍奉他!」

  「不,是我!」

  兩人爭論不休時,鎧甲武士斬擊而來:

  「有破綻,看吾斬下汝等的頭!」

  鎧甲武士高高揮起刀,他的靈力很強大。互瞪的迦樓羅和摩呼洛伽同時怒目瞪向鎧甲武士:

  「區區小卒別插嘴,弧刀影裡!」

  「這是女人之間的面子問題,蝮指!」

  迦樓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使出居合拔刀術,切碎武士的頭盔:摩呼洛伽同時對武士腹部伸出食指,前端的關節像蛇抬起頭般彎曲拉下。

  武士腹部嘩然裂開,白色靈氣飛散。

  「嘎啊啊!」

  鎧甲武士煙消雲散。擁有馬頭的緊那羅以銅劍作戰,對同樣以銅劍戰鬥,擁有獅頭的乾達婆低語:

  「哎呀呀,那兩個人還是一樣水火不容。」

  「迦樓羅原本就是吞食毒蛇的鳥,她們不合也是有跡可循。」

  相對於好整以暇的緊那羅,乾達婆則擁有經過歷練的穩重。乾達婆發現了遠處有小昆蟲般的穢物追著人們,便大大張開口。

  「香!」隨著咒語吐出芬芳的氣息。芳香氣息到達穢物所在的遠處時,穢物便滾落於地,群眾得救後平安地逃離。

  少年般俊挺的美麗惡鬼,阿修羅露出稱得上殘忍的笑容,以利爪撕裂穢物,輕佻地說道:

  「乾達婆爺爺的腦袋太僵硬了,她們會不合才不是那個問題……」

  忽然,阿修羅停下話語,他感到暈眩,在空中蹲下。

  「阿修羅,你怎麼了!」另一名惡鬼,夜叉出聲叫道,然而,夜叉也頭一昏,按住額頭。

  「怎、怎麼……視線一片模糊……」

  「糟了,較弱者的靈力已開始耗盡!」

  摩呼洛伽說道,迦樓羅對阿修羅及夜叉說道:

  「好了,你們快回憑坐珠!剩下的就交給我們!」

  「……嘿,迦樓羅大姐,這怎麼行。」

  阿修羅抬起眼神犀利度銳減的雙眼,露出無畏的笑容。

  「就算捨棄這條命,我也要幫助出雲少爺……這樣才叫做式神啊。」

  「沒錯,如果臨陣脫逃,就沒有臉見死去的天了……」

  阿修羅與夜叉的身體放出金黃光芒,他們開始誦出真言:

  「那摩訶?剎曼怛?婆怛南?訶喇喇雍.蘇瓦卡!」

  「糟了,他們想把僅存的力量都送給出雲少爺!」

  緊那羅緊張地說道。

  「阿修羅,夜叉,住手!你們以為這樣逞強出雲少爺會高興嗎!」

  迦樓羅也說服不了他們。

  「就算我們把所有的靈力都送給出雲少爺,或許還是不夠。即使如此,所剩不多的靈力,我希望起碼能對出雲少爺有用!」對於夜叉太過悲壯的話語,迦樓羅什麼也說不出口。摩呼洛伽忽然低聲說道:

  「的確,就算把我們所有的靈力都送給出雲少爺,對少爺來說可能還是不夠。不只阿修羅他們,我和你或許也會消失。」

  迦樓羅一驚,但她握緊拳頭,下定決心堅定地說道:

  「這樣也沒關係。為了出雲少爺,我不惜犧牲性命!」

  「……哼,我們第一次意見相同呢。」

  摩呼洛伽露出無畏的笑容,笑容中帶有覺悟。緊那羅與乾達婆也毫不猶豫地點頭。

  出雲還沒醒來,阿修羅與夜叉的身影已有一半變成透明,開始消失了。

  原城裡,被時空的迷宮誘惑的小角一行人,在藍色房間中受到木乃伊聚集而成,巨大阿米巴原蟲似的綠色怪物包圍,陷入絕命危機。

  「小角,算了,快丟下我找出口!」

  東日流叫道,他已幾乎被阿米巴原蟲完全吞下。

  為了救出東日流,小角誦出火焰咒語及風之咒語,但因不能傷到東日流,所以得十分謹慎。亞彌仍銜著東日流衣服下擺拉扯。俱伎羅和伽羅則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待在旁邊。

  「就算找到出口,也只會一直在這個迷宮裡徘徊,最後氣力消耗殆盡而已。」

  「沒錯,這種情況下再減少同伴會更糟糕!現在應該想辦法救你!」

  俱伎羅拚命鼓勵東日流。然而,伽羅深深歎了口氣,悲傷地說道:

  「啊啊……人家肚子好餓喵……」

  「你、你這只喵,這種時候還在擔心吃的!」

  俱伎羅無奈地拿刀敲著伽羅的頭。伽羅怒氣沖沖地瞪著俱伎羅:

  「可是,今天早上因為和文月約會的事搞得很忙。吃完飯店的吃到飽早餐之後,就什麼也沒吃了喵。變成貓神又會能量全開,從大阪飛到九州害人家肚子餓扁了喵。」

  「一般因為交感神經錯用,在這種生死關頭不會感到餓才對!」

  「人家肚子餓了有什麼辦法喵!再囉嗦人家就吃掉雞翅喵!」

  伽羅飛撲向俱伎羅,咬住她的腳。俱伎羅哀嚎:

  「呀——!喵餓到喪心病狂了!」

  「我說你們,在東日流生死交關的時候竟然還能演搞笑短劇!」

  小角吼道,此時,伽羅忽然停下咬俱伎羅的動作。

  「……對了喵,就是肚子喵。」

  「我說你,別再提吃的了!」

  「小角,不是啦喵,這座城堡裡面就像肚子裡喵!會被溶化的黃色房間就像胃袋,吹著風的白色房間就像在呼吸喵!」

  伽羅拚命解釋。聽聞此言,小角恍然大悟。

  「……肚子裡……!原來如此,這座城堡的陷阱就是以五臟的顏色風水做成的!」

  「五臟的顏色風水?是指以顏色治療內臟疾病的風水嗎?」

  東日流已遭綠色阿米巴原蟲吞到脖子處,他費盡力氣才能呼吸。俱伎羅困惑地皺眉:

  「……人家都聽不懂咽,快點跟初學者說明。」

  「五臟就是人類的內臟,肝?心?脾?肺?腎(註:對應於風水的木火土金山)。就像全身的穴道對應著各種內臟一樣,內臟也有各自對應的顏色。所以如果有某個內臟比較虛弱,就可以看內臟的對應色來活化其功能。腎是泌尿系統,對應色為黑色;肺是呼吸系統,顏色屬白;脾是消化系統,色為黃;肝是免疫系統,則是藍色;最後的心臟是循環系統,顏色則為紅色。」

  「原來如此!所以這些阿米巴原蟲就是除去身體內異物的白血球吧!」

  亞彌仍緊咬東日流衣服下擺,它鼻尖也被阿米巴原蟲吞入。即使如此,他仍對東日流不離不棄,由銜著衣服的嘴口齒不清地說道。俱伎羅懷疑地皺眉問道:

  「風水有這麼忘能嗎?只要看到黃色就能治好胃潰瘍嗎?」

  「顏色會影響精神狀態,而精神會影響到內臟。只要看到黃色,食慾就會變好,所以麥當勞等快餐店的招牌才會用黃色。」

  「啊……原來如此。」俱伎羅回答。

  「紅色會使神經機能亢進,加快心臟跳動,讓血流變快,也就是對交感神經產生作用;相反的,藍色則代表副交感神經,會讓人冷靜下來。而放鬆之後,免疫力也會提高。風水不只是幸運咒語而已。」

  「腎是黑色,肺是白色……」伽羅一個一個地回想、思考。

  「……咦,五臟怎麼少了一個?」俱伎羅問道。

  「沒錯。反覆著黑?白?黃?藍,但是沒有紅。這就是風水迷宮的陷阱,太白,被我看破了吧!」

  小角說著,忽然拿天蠅折劍砍向自己的左手。他手肘下多了個五公分的傷口,鮮血不停滴落,小角微微皺起五官。

  「痛……」

  「小、小角,你做什麼喵!血就是靈氣喵,流出來的話靈力會變低的喵!」

  伽羅大驚,她奔向小角,小角卻露出無畏的笑容:

  「伽羅,別慌。神志那津!」

  小角誦出風神的咒語,龍捲風將小角的血吹散,噴霧般地吹滿整個房間。吞入東日流的阿米巴原蟲上也沾上鮮血。

  霎時,

  「咕吱……咕吱……」

  阿米巴原蟲發出摩擦的聲音,開始痛苦地萎縮,恢復成地板。留下的東日流站起身來,冷靜的表情中帶著一絲安心。他被阿米巴原蟲消化的體表皮膚變薄、微微發紅,衣服也破爛不堪。

  「……雖然托你的福才能得救,不過你還是一樣亂來啊,小角。」

  東日流無奈地環顧四周,綠色的房間裡塗滿了鮮血,牆壁發出前所未有的鼓動,亞彌終於鬆口放開東日流的衣服。他不可思議地問道:

  「房間變成鮮紅色的時候,阿米巴原蟲就不見了……這是為什麼呢?」「剛剛說過顏色會使內臟的功能活化吧。這座原城是由木乃伊的身體做成的,如果把它看成是一個巨大的身體,為了在各自的樓層設下陷阱,就會弄上顏色,把房間當作器官,活化其功能。而太白讓我們迷失在其他四個臟器裡,便隱藏了自己所在的……『心』。所以把這層樓塗上紅色,就是強迫讓它變成『心』。」

  小角從口袋拿出一條手帕,綁住手上的傷口。那是遭太白誑騙成為殺人機器而死的瀧川百合曾替小角綁上的手帕。

  「瀧川,讓你久等了。我終於能幫你報仇了……!」

  小角望向比之前四層都寬廣的紅色房間中央。不知何時,那裡已立起一座十字架,石那正被綁在上面。

  小角一驚,正想奔向石那。

  「石……石那?你果然在這裡,你還好嗎?」

  「呦!」化為白鹿的因幡也懷念地叫道。然而,石那緊閉雙眼,完全沒有反應。

  她身上穿著飛鳥時代似的寬鬆和服。

  「石那……!」

  小角焦慮不安地跑去,朝石那伸出手。未料,只剩數公尺就要碰到石那時,他眼前突然起了一陣旋風。

  「嗚?」

  小角遮起雙眼。他從手臂間瞇起眼睛,看見旋風裡出現了僧侶模樣的太白。

  「……太白!」

  小角愕然跳開,以銳利的目光瞪著太白。

  「太白,我可抓到你的心臟了,快讓開,把石那還來!」

  「呼……真虧你們能發覺五臟風水陣。你們能強迫次元扭曲,叫出『心』這一層,看來是我太小看你們了……孔雀及白澤敗給你們也不是他們的錯。讓我太白親自來做個了斷!」

  太白的表情遮在筒型斗笠下,小角等人看不清楚,但卻看得見她背後噴發出起驚人的氣!的確,她的靈力十分強大,孔雀及白澤根本無法相比。小角屏息說道:

  「比神獸還強上許多的靈力……難道你已經到達神之領域?」

  「所以她比神獸伽羅和亞彌強嗎喵?」

  伽羅連忙舉起帶有粉紅色肉墊的手。

  「人家有提案喵,讓伽羅決定決戰的方法喵!」

  「哦……你好像很有自信,說說看。」

  太白感到有趣似的說道,亞彌驚訝地對伽羅低語:

  「伽羅小姐,您說要決定決戰的方法,那我們有勝算嗎?」

  「當然了喵,太白!以料理戰鬥來一決勝負喵!」

  伽羅以帶有肉墊的描手對太白奮力一指。

  敵方及我方都流露著一股不祥的沉默,亞彌慌忙對伽羅說道:

  「伽、伽羅小姐,這種狀況下還開玩笑會很糟糕的啊,太白在生氣了!」

  「人家不是開玩笑喵,如果和那麼強的人正面決戰會很辛苦的喵。太白,你切蘿蔔皮贏得了伽羅嗎喵!」

  伽羅大喇喇地放話.小角則感到頭痛地按著額頭。無奈,太白完全不隨伽羅裝瘋賣傻,只是沉靜地站在原地。

  「開玩笑就開到這裡吧,死亡的痛苦將會持續良久。」

  太白低聲說道。伽羅被這股氣勢壓倒,背後的毛都豎了起來。

  「呃、呃……不喜歡料理戰鬥的話,拇指相撲也可以喵。」

  「什麼也可以喵,真是只蠢喵!你這只喵根本就不知道太白的可怕!」

  俱伎羅拚命拉著出盡洋相的伽羅的尾巴以制止她。伽羅怒氣沖沖地回頭想咬俱伎羅。

  「伽羅不是喵,是貓喵,雞翅竟然這麼狂妄喵!」

  「俱伎羅,太白真正可怕的地方在哪?」

  小角認真地問道,俱伎羅則痛苦地搖頭:

  「我們,大概……沒辦法和太白戰鬥。」

  「怎麼可以不戰鬥,我們得要回石那才行啊。而且我對這傢伙可是積了很多很多的仇,就算把她打得落花流水,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小角無畏地按響手指。

  「沒錯,都到這裡來了,當然無所畏懼。太白,快停下你的氣流,讓兄長得救,把一切恢復原狀!」

  東日流緊握八鈷杵放話。此時:

  「呼……雖然我想在不拿下斗笠的狀況下結束,不過這要使戰鬥有利於我,也別無他法。」

  太白低聲說著,冷冷笑道,接著,她慢慢拿下筒型斗笠。

  「什麼?」小角一行人把視線集中在初次看到的太白臉上。

  纖長的手指拿下斗笠後,其下流洩出黑色長髮,纖細的白皙面容與美麗的細長雙眼展現在眾人眼前。

  「這就是……太白?」

  小角忘了現在正在戰鬥中而愕然不已。

  太白果然是女性。她的一頭長髮長過腳踝,白雪般的白皙面容上有著血般鮮紅的嘴唇,年紀看來才二十出頭,是名國色天香的美女。即使袈裟下穿的是黑色和服,容貌也艷麗到近乎不祥的地步。

  太白嘴唇兩端刻劃出薄薄的微笑。

  「吃驚嗎?……諫早東日流,你看來是最吃驚的人,說不出話來了嗎?」

  太白指著東日流,東日流日不轉晴地凝視著太白的臉:

  「為什麼……我是第一次見到你,卻覺得不是初次見面?」

  東日流眼裡不自覺地流出眼淚,他以手拭去淚水,無法置信地說道:

  「為什麼?為什麼會流淚……?」

  「太白……這個女人還是人類的時候,名字叫做美香。」

  俱伎羅沉重地說道。

  「美香?」東日流感到頭暈目眩,無法置信的記憶,正在腦海中旋繞。

  被那對白皙手臂抱著的記憶開始復甦。曾聽過那美麗雙唇唱出搖籃曲的記憶正在浮現。

  理應不可能記得遙遠遙遠年幼時代的事,東日流心裡卻接二連三地想起,他認為與自己沒有緣份,幸福的嬰孩時代的記憶正在復甦。

  「母……母親……?」

  因這令人不敢相信的狀況而引起混亂,東日流尖聲說道。

  太白……美香露出美麗但邪惡的微笑,脫下僧侶的黑衣與袈裟。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散發出光芒、莊嚴神聖的步行巫女。

  「你們確實很強,但你們的心卻是人類的心,人類太軟弱了……就連諫早出雲也躊躇於打倒取得這個身體的我。諫早的後代,你能打倒自己的母親嗎?」

  美香高聲笑道,她手上出現一把光之弓。東日流叫道:

  「母親,您為何……!」

  美香沒有回答。她緩慢地拉著比身高還長的弓,呈現出北斗七星形而發光的箭出現於其上。

  「你們就接下我受到妙見菩薩加持的法術吧!崦?娑尼禰?伽怛?娑訶!」

  隨著妙見菩薩的真言,美香放出北斗之箭。

  「母親!」東日流聲嘶力竭的叫喊,也被無情地抹去。箭維持北斗七星的形狀,化為七個燃燒中的石塊,襲向小角一行人。他們就算想躲,也閃避不及。

  「嗚哇!」

  「呀啊!」小角一行人被燃燒中的石塊強力擊中,當場倒下。亞彌倒在地上,無法置信地叫道:

  「不可能……東日流少爺的母親不可能還活著!東日流少爺的母親已經去世了!我在京都親眼看見夫人的墳墓啊!俱伎羅小姐,您是知道的吧,是您親手埋葬夫人的吧!」

  亞彌拚命地反駁,俱伎羅卻露出苦澀的表情。

  「母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東日流悲痛地叫道,美香的眼神卻冰冷如昔,令人難以想像她正望著自己親生的兒子。

  「我沒有話對將死之人說。崦?娑尼禰?伽怛?娑訶!」

  美香再度拉開弓,東日流卻只是呆呆站著。他無法從遙遠的記憶深處返回現實,他還不想走出對於溫柔母親的回憶。

  北斗七星燃燒中的石塊再次放出,這次七個都瞄準了毫無防備的東日流。小角敏捷地側身一躍,推倒東日流。兩人翻倒在地,七個石塊飛過,差點就擦過小角頭上。

  「小、小角……?」東日流愣得搞不清楚狀況,小角眼神凌厲,啪地給他一巴掌,東日流的臉頰紅了起來。

  「呀,好像很痛喵!」

  伽羅不禁以帶有肉墊的手遮住雙眼。小角揪住東日流的領口吼道:

  「東日流,你給我振作點,你想不明不白地被幹掉嗎!」

  「不……不管現在是什麼狀況,我都不能和母親戰鬥!」

  「你給我冷靜點,你媽怎麼可能那麼年輕啊!俱伎羅也說過你媽已經死了,不論那傢伙是真是假,她都已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

  「儘管如此,那還是母親,我不能戰鬥!」

  東日流猛搖頭,總是冷靜的他,過去未曾如此慌亂。亞彌心驚,擔憂地凝視著東日流。

  「不管那是你媽還誰,那傢伙很明顯地抱有殺意好嗎!還有石那和還在大阪的同學要怎麼辦啊!」

  「小角,你沒母親,所以不懂我的心情。」

  東日流大吼。聽聞此言,小角一愣。總是強悍狂傲的小角,現在忽然像個彷徨已久的迷路孩子,露出悲哀無助的表情。

  察覺東日流深深傷了小角的心,伽羅怯生生地對他說道:

  「小、小角,別在意喵,現在的東日流不是很正常喵。」

  「……沒關係啦,伽羅。就像東日流說的,我沒見過父母。不是由人類,而是土蜘蛛把我養大的。我就是被家靈及地祗……那些不受祭祀的眾神、到處作祟的御靈拉拔長大的。我想守護家靈,才會成為魔法建築師,想守護地祗。我一直這麼懷疑……我是不是和常人不一樣?是不是沒有人類的心?」

  小角手持天蠅折劍,朝美香擺出架勢。美香鮮紅嘴唇的兩端牽動出微笑。

  「所以,我要為了人類而戰!不管我有沒有父母,我都要為了身為人類的自己而戰。」

  小角叫著斬向美香。

  「太白,我不會再讓你胡作非為了,看我用這把天蠅折劍收服你!」

  「哼,愚昧……」美香以纖長的手指拉著光之弓,誦出妙見菩薩的真言:

  「崦.娑尼禰?伽怛?娑訶!」

  七個燃燒中的石塊飛向小角,小角以天蠅折劍擊落石塊接近美香,高舉起天蠅折劍。

  「接受你過去所做所為的報應吧!」

  天蠅折劍從美香頭上劃下,將把美香砍成兩半。說時遲那時快,東日流手持八鈷杵之劍擋下小角手中的天蠅折劍。

  「什麼?」小角瞠目結舌。東日流站在美香跟前,像個忠心耿耿的保鐮一樣守護著她。八鈷杵之劍與天蠅折劍發出尖銳的聲音互相碰撞,彼此撞擊的靈力火花散落,發出耀眼的光芒。亞彌叫道:

  「東、東日流少爺。您做什麼,怎麼可以掩護敵人,對我方舉刀相對呢!」

  「這不是敵人,是我的母親,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母親。」

  東日流在美香面前掩護她,露出猙獰的表情站著,他的表情沒有絲毫鬆懈。美香訕然笑著,從背後緊抱住東日流,以白皙的臉頰靠上他的臉頰,用纖細的手指撫摸著他的下巴,嗲聲低語:

  「東日流,我們再次生活在一起吧,我從沒忘記過你啊。」

  「再……和母親一起……?」東日流就像中了催眠術般重複這句話。美香輕笑。

  「等一下,你們想演溫馨家庭短劇的話,先把石那還來!」

  小角指著美香吼道。俱伎羅也用力點頭叫道:

  「沒錯,快讓島原半島恢復,因為你,有許多人失去家庭溫暖耶!」

  美香卻冷冷地醚起雙眼,無情地拉著光之弓:

  「囉嗦的烏鴉們,就此毀滅吧!崦?娑尼禰?伽怛?娑訶!」

  燃燒的石塊襲向小角,突然,亞彌跳到小角面前:

  「狐狗狸狐狗狸!」

  亞彌放出最大功率的狐火,淡紅色的強力狐火和尾巴數目一樣是九,從口中吐出的九團火焰各自追蹤著燃燒的石塊,在石塊擊中小角前將之打碎。

  「唔」美香白皙的眉間刻劃出深深的皺紋。亞彌叫道:

  「小角先生,我來掩護您!請您對付太白!」

  聽聞此言,東日流吼道:

  「亞彌,你是我的式神,竟然想違抗我!」

  「東日流少爺,請您醒醒!美香夫人在十七年前就去世了,而且太白害東日流少爺好幾次遭遇危機呢!出雲少爺正在生死關頭徘徊,這也是太白幹的好事!那不可能是美香夫人!」

  亞彌拚命叫喊,東日流卻充耳不聞:

  「亞彌,住口!我一直追著母親的影子,一直尋求著母親!現在好不容易找到母親,就算是幻影或是虛假,母親還是回到我身邊了,就算是你,我也不允許你從我身邊奪走母親,南無金剛八角輪寶!」

  東日流朝亞彌丟出金黃八鈷杵。八鈷杵旋轉著化為輪寶,利刃擦過9K彌的毛皮,一束金黃色的毛閃耀著散落,察覺到東日流是認真地攻擊,伽羅也幫亞彌說話:

  「東日流,你被催眠了嗎喵!」

  「過世的母親是東日流少爺唯一的弱點。不管身心受過多少鍛煉,心裡因寂寞而開的洞卻難以填補……堅牢的堤防也會因一個小小的螞蟻窩而潰散!」

  亞彌邊擊落美香放出的燃燒石塊,邊難過地低吟。俱伎羅以刀斬回襲擊而來的輪寶說道:

  「出雲少爺明白東日流的這個弱點,才嚴格地教育他。為了讓他保有堅強的心靈,不受太白迷惑。」

  「出雲少爺知道太白就是美香夫人嗎?」

  亞彌問道,俱伎羅點頭以對:

  「知道。十年前,就像現在的東日流一樣,出雲少爺看見在美香夫人面前大意被殺的八雲爸爸。諫早魔法建築的存在妨礙到太白的野心,所以出雲少爺也差點被殺。應此出雲少爺才會去找美香夫人的宅兆。」

  「八雲老爺是被殺的?」

  亞彌目瞪口呆,俱伎羅點頭回答:

  「暗劍殺為了對全日本的魔法建築師警告,要是對抗暗劍殺的話,像八雲爸爸這麼厲害的術者也會被殺……這樣殺雞儆猴。所以出雲少爺才會刻意隱忙八雲爸爸死亡的真相,讓魔法建築師不怕對付暗劍殺。然後迦樓羅姐姐和天龍八部眾也暗中和暗劍殺作戰。」

  「東日流的哥哥自己扛起一切嗎。」

  小角心情相當難受。他和出雲雖只在學園祭時見過一次面,不知為何對出雲卻非常在意。小角怒不可遏地瞪著東日流:

  「可是,你這傢伙……竟然只會給你哥添麻煩!」

  小角手持天蠅折劍槓上東日流。東日流叫回輪寶,將之變回八鈷杵之劍,高舉過頭。

  「小角,你想用劍贏過我嗎,為了贏過咒力比我強的你。我日日苦練的本領可不是只有兩下子哦!」

  東日流揮下劍,想把小角砍成兩半。小角以天蠅折劍接下這招,壓抑著體格和肌力都勝過自己的東日流之力,慢慢往後退去。

  「可惡……你這怪力!」

  「小角要被砍成兩半了喵!」伽羅想跳向東日流,卻遭美香攻擊,全身受到燃燒石塊擊中。

  「呀!」伽羅被吹飛,撞上天花板,亞彌放出狐火:

  』東日流少爺,請原諒我!狐狗狸狸!」

  威力最低的狐火朝東日流臉部飛去。東日流一驚,想迅速避開。小角抓住他稍微失去平衡的瞬間。利用東日流的體重將他擊倒在地。

  「嗚哦!」小角踏過倒地的東日流,把天蠅折劍朝美香胸口送去,未料,美香只露出無畏的笑容,卻毫不閃躲。「母親!」東日流悲痛地叫道。

  然而,小角卻停下動作,神劍只貫穿了美香和服胸口的一塊布。小角的手顫抖著,臉色鐵青。

  俱伎羅叫道:

  「你錯什麼,不知道怎麼用刀嗎!」

  「呼呼……此少年是做不到的。」

  「別、別小看我!東日流做得到的事,我沒理由做不到,我也上過劍道課,小時候還跟家靈練習對打過……」

  小角拚命吼道,手卻動彈不得。美香凝視著小角的雙眼笑著,以白皙的指尖稍稍碰了天蠅折劍的劍鋒。

  「我並沒有說你沒本事用刀。你所缺乏的是揮下刀的決心……如果殺了我,就會傷了東日流的心。你這少年無法斬裂朋友的心,而且……這把劍只有東日流才能用。」

  「東、東日流能用的劍我沒理由不能……!」

  「愚昧的少年啊,有你用不得的理由。」

  美香的雙眼放出不可思議的光芒,小角手上完全沒了力氣。天蠅折劍被美香的指尖一推,就往旁邊退去。

  「小角,為什麼不解決她喵,如果不解決掉她,要怎麼救石那啊喵!」

  受到美香的攻擊,伽羅雖想站起身來,雙腳卻不聽使喚而動彈不得,她痛苦地叫道。小角臉色鐵青地搖頭:

  「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是……!」

  「哼……小角,你真溫柔。」美香微笑說道,小角悔恨地瞪著她。

  「如果東日流心靈軟弱,你的心靈便更加軟弱。我殺了八雲時,出雲無法除去我也是因為如此,因為他無法斬裂東日流恩慕母親的心。人心是軟弱的……就像凋零的花兒一樣虛幻。」

  美香悄悄伸出手,像是想摸小角的頭。

  「但我心堅如石……是不動搖不改變的鐵石!」

  這一瞬間,她的眼中發出紅光:

  「崦?娑尼禰?伽怛?娑訶!」美香的手放出光芒,那是貫穿襲擊草薙魔法建築專日學校的式神,孔雀的光芒。

  「糟了!」小角反射性地舉起天蠅折劍阻擋在面前,以抵禦攻擊。

  這時,天蠅折劍中燃燒著的金黃火焰閃耀發光,美香驚愕地睜大雙眼:

  「什麼!」

  天蠅折劍吸入美香放出的光芒,火焰再度燃起,從劍裡噴射而出。

  「嗚!」美香以袖子阻擋火焰,腳步不穩地往後退去,無法置信地凝視著小角:

  「為什麼……為什麼你能使用天蠅折劍!」

  「我就說東日流辦得到的事我沒理由辦不到,我可是全校模範生啊!」

  重整姿勢的小角說道,亞彌過度認真地反駁:

  「東日流少爺之前是因為受傷才休學,所以今年一定是少爺當選全校模範生!」

  「亞彌,現在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喵!」

  還沒從傷害中復原的伽羅虛弱地吐槽。美香的表情焦躁起來:「天蠅折劍只有身上流有諫早血統的人才能用啊……為何此少年能使用?」

  美香尖聲對東日流下令:

  「東日流,從小角手上搶下天蠅折劍!」

  東日流接到命令,拿起八鈷杵之劍斬向小角:

  「我不原諒傷害母親的人!」

  「喂!那傷害你哥的人就沒關係嗎!」小角擋下東日流的攻擊。正要輸給東日流怪力的時候,俱伎羅切了進來:

  「劍技就交給俱伎羅,人家也是鞍馬八流的劍豪!」

  俱伎羅站在小角身前斬向東日流,她身材嬌小,所以刀刃瞄準的是東日流膝下。對手太過嬌小,因此東日流要擋下她的刀竟非常困難。

  「俱、俱伎羅小姐,您太厲害了,就連東日流少爺也陷入苦戰呢!」

  亞彌感歎不已,凝視著俱伎羅。

  「原來如此……東日流少爺為了把刀朝下。手腕得大大傾斜才行,而這個動作會讓手腕使不出力氣!就算想攻擊,以這個姿勢也只能往上斜斬。如此一來,攻擊完的瞬間,胸部以下完全沒有防備,露出的破綻相當大……嬌小的俱伎羅小姐隨時可以衝進東日流少爺懷裡!所以東日流少爺只能防守,真不愧是鞍馬八流的高手!」

  「我說,她只是單純人矮而已喵。」伽羅嘀咕著。俱伎羅對付東日流時,小角與美香對峙,美香朝小角拉著光之弓:

  「崦?娑尼禰?伽怛?娑訶!」

  燃燒的石塊襲向小角,小角則以天蠅折劍阻擋。

  「我都忘了,玩弄人心是你最擅長的伎倆!」小角揮下天蠅折劍,刀刃拖著金黃火焰的殘像,火焰襲向美香胸口。

  「呀!」美香承受不了火焰的壓力,於是仰天倒下。小角迅速跨坐在她身上,用天蠅折劍抵住美香的喉頭:

  「太白,分出勝負了!如果你還要命,就把石那還來!」

  「哼,你要天真到什麼時候……你以為我會任你擺佈嗎?只要我停止氣流,一切都會恢復原狀哦。」小角緊咬下唇。察覺到美香居於劣勢,東日流不再和俱伎羅交戰,他想奔向兩人之處。

  「小角,你這傢伙……!」

  「糟了!既難這樣,我只好使出讓他恢復的鎮靜秘術了!」俱伎羅翩然飛起,亞彌驚訝地注視著她:

  「鎮靜?俱伎羅小姐,您會這種法術啊?」

  「交給我!鎮靜!」

  俱伎羅從東日流背後高舉起刀,以刀背敲擊東日流的頭頂。

  「咚」

  傳來悶鈍聲,東日流當場倒下。俱伎羅滿意似的拭去額上的汗珠。

  「呼,鎮靜成功哪!』

  「俱俱俱俱俱伎羅小姐,您怎麼這樣!」

  亞彌快哭出來了,緊緊抓住倒地的東日流。

  這時,美香在極近距離下,朝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小角誦出真言:

  「崦?娑尼禰?伽怛?娑訶!」

  耀眼的光芒壓倒性地推回小角的身體,小角把天蠅折劍擺在身體前,防止自己受到直接攻擊。

  美香趁隙又放出法術:「南無尊星妙見菩薩!」美香手中放出散彈鎗般的流星襲向小角,數量成百上千。

  (糟了,閃躲不及……)

  小角焦急不已。這時,伽羅跳了起來。

  「小角,危險喵!」

  伽羅擋在小角面前充當盾牌,流星打在伽羅的毛皮上。

  「呀啊啊!」

  伽羅慘叫著倒下。小角連忙抱起巨大的白貓:

  「伽羅,你這笨蛋,為什麼這麼亂來!」

  「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喵,伽羅可是神格高的貓神喵。」

  伽羅痛苦地說道,她嘴角卻流下鮮血。小角讓伽羅躺在地上:

  「你這樣哪叫不算什麼!」

  「沒關係的喵。伽羅是小角的式神喵,為了保護小角,變成怎樣都沒關係喵。」伽羅的金色眼瞳閃耀著光芒。小角心中難過,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惡,竟然阻撓我。這次一定會收拾掉你們,南無尊星妙見菩薩!」

  美香再次放出流星,然而,小角毫不恐懼。他擺好天蠅折劍對著美香。流星雖然乘著貫穿小角身體的軌道,一靠近小角,卻如浮在水面的花辦般歪向兩側。美香臉色大變:

  「法術錯開了?難道此少年的氣勝過我的法術?不過是人類,竟……」

  小角以天蠅折劍斬向美香,美香以光之弓擋下攻擊。兩股驚人的氣勢互相撞擊,如同光粉般四散。

  「狂妄……!」

  美香以華麗的動作揮舞著長過身高的弓,以棒術般的招式襲擊小角。小角拚命擋下攻擊,斬擊美香。亞彌屏息歎道:

  「好、好厲害……氣勢太過強大,我們完全幫不上忙……」

  「啊!真是的,武器的威力這麼強,劍術卻不行!那邊要往右轉!啊!不行啦,劍術裡動的腳不是當作軸心的腳啦!」

  俱伎羅緊握拳頭。

  「你、你人在外野說什麼風涼話!」小角與美香交戰,邊對俱伎羅回嘴。這時,東日流低吟著起身。

  「嗚……可惡。」東日流搖著頭。察覺此事,亞彌盯著東日流的臉:

  「東、東日流少爺,您還好嗎?」

  此時,東日流見了小角正與美香交戰中,便拿起八鈷杵之劍站起身來。

  「不行,小角……!」

  「啊啊,還是沒有恢復!東日流少爺,不行!」

  亞彌銜住東日流的衣服下擺拉住他,東日流卻甩開亞彌,往小角走去。美香雙眼邪惡地閃爍著光芒,凝視著東日流:

  「東日流,快來,來救媽媽。」

  美香裝出可憐的聲音。小角表情緊張地望向東日流低吟:

  「東日流……」

  東日流舉起八鈷杵之劍,朝小角背後揮下。

  「嗚!」小角因痛楚而皺起五官,當場不支倒下,東日流從小角手中搶下天蠅折劍。伽羅遮住雙眼,亞彌愕然,臉色發青。

  「小角被殺了喵!」

  「東、東日流少爺……您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

  「呵呵呵……東日流,你真乖。好好聽母親的話,真是個乖孩子。」美香笑著抱住東日流。

  東日流的表情完全沒變,仍站在原地。美香鮮紅的嘴唇靠近東日流嘴邊,嗲聲低語著:

  「再聽母親一個請求,希望你把靈力分給我。」

  美香說著,雙唇想湊上東日流的嘴唇。亞彌慌忙叫道:

  「糟了,東日流少爺!請您快逃!」

  未料,東日流並沒有逃,美香的雙唇悄然包住東日流的雙唇。

  這時,美香背後忽然傳來銳利的衝擊。美香大驚,睜大雙眼,她的瞳孔猛然收縮。

  「什、什麼……?」她發出低語的口中充滿鮮血。東日流仍毫無表情,但他眼中沉靜地流下兩行清淚。

  東日流握著的天蠅折劍深深刺入美香背後。此時,倒地的小角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好痛……東日流,你這傢伙!就算是用刀背打也很痛耶,我以為我脊椎斷了!」

  「小、小角?你還活著喵?」

  伽羅欣喜著狂,斗大的金色眼瞳中流下淚來。

  美香抓著東日流肩頭。無法置信地抬頭望著他:

  「為何……你的心應該受我……受美香控制才對……」

  「亢吧!俱伎羅的鎮靜之術有效,所以他才恢復的!」

  俱伎羅自信滿滿地說道,亞彌懷疑地望著她:

  「……是這樣的嗎?」

  「我的心靈確實軟弱,我的確曾遭你控制。但我聽見兄長的呼喚聲……兄長叫我要堅強。軟弱就是罪過!兄長為了讓我和你戰鬥時不受影響,一直鍛煉我的心靈……!」

  東日流說著,拿起平時重視地掛在脖子上的水晶護身符。那是東日流受蜈蚣襲擊而身受重傷時,兄長出雲與平時大相逕庭,溫柔地送給力日流的護身符。

  水晶吸取了美香對東日流放出的邪氣,完全變為黑色。一握住水晶它就像注入熱水的玻璃杯一樣,開始產生裂痕,並隨之啪地粉碎。

  「原來如此,水晶吸取了邪惡之氣,所以東日流少爺的心才能免於法術控制。太好了!」

  亞彌鬆了口氣,拍了拍胸膛。俱伎羅因這不是自己的功勞而鼓起雙頰,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可惡……諫早,你究竟要阻礙到何時……」

  美香崩潰倒地,深紅鮮血流出,染上木乃伊做成的地板。赤紅鮮艷的血海上,白衣與黑髮美得近乎悲哀。

  小角拍了拍呆站著的東日流肩頭,像是在安慰他:

  「東日流,這下可得救了。真抱歉,如果我力量更強,就不必靠你救我了……」

  「不……這是我非做不可的事。」

  東日流仍呆呆站著,他不望向小角,只是沉靜地流著淚。

  「放棄(A-KI-RA-ME-RU)……就是『究明事理(A-KI-RA-ME—RU)』……看清事物的意思。也就是捨棄毫無根據的無用希望,認清不行的事就是不行……理解母親已死……不管對自己來說,那是多麼難受的現實,也要捨棄妄想、接受現實,放棄對母親的思慕之情……兄長一直想教導給我的,就是這個道理。」

  東日流眼中淚水簌簌落下,令人覺得鐵石心腸的東日流,正表現出人類應有的感情。

  「這是蠅折(HA-HA-KI-R1)……也就是斬母(HA-HA-KI-R1)之劍。總有一天要與之訣別,從緊緊纏繞、囚禁我的母親幻想中走出來。」

  東日流抱著天蠅折劍,泣不成聲地顫抖著雙肩。想不到該怎麼安慰他才好,小角猶豫不已。好不容易稍微恢復的伽羅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總、總算解決掉太白了喵!快點帶石那回去吧喵!」

  「呦!」因幡想咬斷把石那綁在十字架上的黃金鎖鏈,卻因鎖鏈太硬而無法弄開。

  「咕……?」因幡困惑地歪著頭。

  這段期間,美香的身體仍汩汩流出鮮血,她流出的鮮血量對一名人類來說實在是太多了,而且,血液不斷遭木乃伊地板吸入。

  「……為什麼血都流不完呢?」

  俱伎羅膽戰心驚地靠近倒下的美香。

  此時,吸收了鮮血的地板隆起,俱伎羅大吃一驚,連忙往後飛去。

  「呀!什、什麼東西?」

  「什麼?」小角與東日流也回過神來,緊張地擺好架勢。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名美麗耀眼的青年。

  青年的身高比高挑的東日流還高得多,接近三公尺,眾人得抬起頭來看他。他頭上戴著頭冠,穿著露出胸口的寬鬆衣物,右手持寶劍,左手拿著發光的金黃水晶球。身上散發出金黃光芒,有著一頭長髮,全身配戴黃金的裝飾,背後展開了散發光暈的六片翅膀。

  青年露出無畏的笑容,低頭看著小角與東日流:

  「我所種下的六百五十萬年之種子……似平無法順利收成。」

  青年的聲音由整座城傳來。六百五十萬年的種子……小角記得這句話。太白確實說過這句話。

  「怎麼回事?剛剛不是打倒太白了嗎!」

  「不對,小角,母親在十七年前就去世了……」

  東日流俯視著倒地的美香,那美麗的姿態不知何時已化為乾枯的茶色木乃伊。東日流脫下破爛不堪的上衣,悄然蓋在美香臉上。他那身經百戰而傷痕纍纍的肌膚,蘊藏著成熟男子才擁有的勇氣與果斷。

  「……母親被太白當作憑坐,只有身體活著。現在失去了憑坐,你終於從母親的血中被趕出來了吧……太白!」

  東日流把天蠅折劍丟還給小角,自己拿出八鈷杵之劍。

  「太白嗎……我將不再使用此名。且,我並未失去憑坐,此原城亦為我之憑坐……」

  青年俊美得近乎冷酷的容貌露出微笑,低聲笑道。

  「原城就是憑坐……?」

  小角緊緊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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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祗王

  出現於小角一行人面前,發出金黃光芒的青年,廣闊地層開背上的六片翅膀,日中無人地俯瞰小角等人。

  小角瞪著青年,嚴厲地質問:

  「你說原城是憑坐,到底是什麼意思!」

  「美香為接受妙見菩薩加持的巫女……擁有遠勝過其它人類的器量,但用為我靈魂之容器尚有不足。我遭擊碎並受鞍馬封印,為尋求替代我石之身軀之物,軀體乃是這三萬七千名基督徒的屍骸做出的原城……接著,手足則須以憑坐器量匹敵此城的美香巫女代替,將靈魂分為兩半分注其中。然而,半個靈魂能使用的法術極為虛弱,必須獲得完整身軀才可。我不斷找尋,終於發現此名能完全容納我神魂的憑坐……」

  青年無聲地從十字架上解開鎖鏈,將石那抱在懷裡。石那的額頭上.浮現出發著光的紅色花鈿。青年以修長的手指輕撫著花鈿:

  「擁有足以讓神降身的容量,此等柔軟的憑坐實為稀少,看來有其他對此身體虎視眈眈的神祇。擁有我無法以消耗過的靈力將之驅逐的強大神祇……欲將之驅逐出此身體需要靈力,汝等之靈力就我為奉上吧。」

  語畢,青年併攏雙手小指,結起虛空藏菩薩的手印:

  「崦,縛叱羅?阿哆咄羅?崦?咄噦訶?蘇瓦卡!」

  原城開始扭曲,緩慢地變形。小角等人所在的房間地板也激烈地震動扭曲,他們站也站不穩,不禁趴在地板上。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宛如騎在狂牛背上般的猛烈晃動,使小角拚命抓緊地板。房間變得寬廣不見盡頭,天花板也迅速高了起來。其中,太白展開六片翅膀,抱著石那飛上天去。小角在站不穩的激烈晃動中叫道:

  「太白。你這傢伙!把石那還來!」

  「那可不行。此為我重要的憑坐……我曾失去的完美身軀。」

  太白的身影與天花板同化般地逐漸消失。東日流以飛天術飛上去,追趕著太白叫道:

  「小角,快追!再這樣下去會逃不出去的!」

  「會逃不出去?」

  小角跟在東日流後面。伽羅等人也追在後面。然而比起他們一行人飛行的速度,空間變寬的速度更快。小角拚命地飛卻完全無法前進,他不禁焦急起來:

  「這、這房間為什麼會膨脹?」

  「你知道神田(KA-N-DA)這個地名是從平將門的『身體(KA-RA-DA)』命名的吧,而原城(HA-RA-JYO-U)也一樣……備齊五臟的這座城,就是太白的胴體……『腹城(HA-RA—JYO-U)!』」

  「那麼,太白用基督徒木乃伊做出自己的身體嗎?」

  「根據太白剛剛的說法,要容納他的靈魂,一般的憑坐容量不足……或許因此,他才得用三萬七千名人類的屍骸做出這座原城。」

  「他為了這個目的讓基督徒起義?就為了得到三萬七千人的屍骸?」

  小角憤慨地叫道,東日流邊飛邊輕輕點頭:「沒錯。你記得秀吉說過的話嗎?」東日流這麼一問,小角回溯記憶。在大阪城之戰裡,死前的秀吉確實說過:

  「老夫撒下的種子將萌芽,滅了汝等。汝等遲早會明白。然,明白此事之時,將是汝等之死期!」

  「秀吉撇下的種子,難道就是禁止人民信奉基督教的法令?」

  「沒錯。織田信長為了戰爭而承認基督教。秀吉卻在一統天下後,禁止武士之外的人民持有刀械,禁止人民信奉基督教。禁止人民持有刀械這條命令是為了防止庶民以下克上,徹底施行封建社會的身份制度。基督教認為上帝之前人人平等的想法卻和封建社會的身份制度有所違背……人民因當時當權者的意見而被耍得團團轉,秀吉撒下的種子導致島原的三萬七干人死亡,就這樣成為太白的憑坐而復甦。」

  「江戶幕府沒有戰爭,還持續了三百五十年……這是因為擾亂人心的恐懼之物不是對外國,而是針對全日本的基督徒嗎。」

  「也因此,當局把基督徒群起革命的恐懼流傳在傳說中,讓島原之亂更具效果。諫早家也是敬拜妙見菩薩的基督徒家系……太白星,也就是金星。虛空藏菩薩在群星之間自由自在地來去自如,並引起禍患;妙見菩薩,也就是北斗七星,則守護著位於群星之中,維持宇宙調和的北極星。然而,受到妙見菩薩加持的母親之力,竟然成為憑坐,遭太白利用。」

  「那些基督徒也被利用了,他們是因為相信太白就是妙見菩薩而敬拜他的吧。」

  「惡魔撒量會模仿上帝的聲音迷惑人心,這是從以前就眾所皆知的技倆。」

  「撒旦……?」

  這時,拚命追趕的俱伎羅漸漸跟不上而發出慘叫:

  「等、等一下,人家追不上啦!」

  「俱伎羅小姐,請您加油!」亞彌稍稍放慢速度,陪著俱伎羅一起飛,然而,明明是一起並肩飛行,兩人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怎、怎麼會這樣?」亞彌疑惑不已。

  「這和宇宙一樣,是空間全體正在膨脹,不要離開,距離越遠的東西,變得更遠的速度也……」連東日流喊叫的聲音,也因過於遙遠而聽不見語尾。

  小角焦躁地環頤著四周。不知不覺間已看不見其它人的身影,也看不見牆壁和天花板。小角只剩下獨自一人存在於這個空間。

  「……追不上嗎。」

  小角低語。不管面對哪一邊,都是一片抓不到距離感的灰色世界。就像陷入閉上眼東張西望的錯覺,小角感到十分不舒服。

  雖然看得見,卻看不到任何東西,也下知道到底是近是遠,沒有落腳之處,也沒有引力。雖然覺得像是浮在水中,手卻感覺不到游泳時劃水的抵抗力。

  在這裡感覺不到聲音,也感覺不到溫度,不溫暖也不寒冷,溫度和體溫一樣。

  五感遭到遮蔽,小角焦急不已,他拚命環顧四周,想看到東西,大聲呼喚希望得到回答。

  「喂,太白,你想讓我害怕嗎,快出來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

  無奈,沒有任何回音。以沒有回音的結果看來,小角明白這空間是無限寬廣的。就算想移動到別處,在這沒有落腳處也沒有反作用力,沒有摩擦的世界裡,根本就無法移動。而且,就算能移動,也不知道究竟移動了多少距離。

  「可惡……」

  存在於此處的,就只有自己。小角受到不安侵襲,摸著自己的手指、自己的肩膀、自己的臉孔、自己的雙腳……一處一處確認似的觸摸。

  即使如此,因為完全沒有變化,小角感覺到自我意識的層級正在迅速降低。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睜開了雙眼抑或閉起了雙眼,到底睡著還是醒著。只感覺到自己就像個胎兒。

  (對了,這裡是太白的肚子裡……胎藏界嗎?)

  自己的意識好像就消失在這片灰暗裡,小角於是用雙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頰。

  「不可以睡,畜牲,一定要逃出這裡才行……」

  小角試驗性地使出火焰咒語:

  「神火火出見!」

  然而,不知胎藏界是否張起了結界,地祗的咒語無法使用,大法事的咒語、九字類的密咒也完全無效。無法行動、無法使用法術,完全束手無策的現況讓小角陷入精神恍惚。

  「……可惡,到底要怎麼出去?」

  在這沒有上下也沒有方位的世界裡,也無法利用風水在空間裡開個異界之門。在這段期間,意識越來越模糊。不知何時,小角察覺自己的身體縮得很小,制服變得鬆鬆垮垮。

  (糟了!不能睡、不能……!)

  雖然想再次拍打臉頰,手卻沉重得動不了。小角察覺,昏暗中模糊可見的手,小小地握在一起,就像嬰兒的雙手。即使想阻止,意識卻迅速退化。

  不久,小角眼前出現了非灰色的空間……一片雪景展現在眼前。

  (這裡是……哪裡?我來到外面了嗎?)

  小角環顧四周,吹到臉上的雪冰冷刺骨,灰色的天空毫不留情地下著大雪。因這撕裂身體般的寒冷,小角不禁顫抖。

  (不是……這是我的記憶,是只存在於我心中的世界。)

  純白的雪地染上鮮紅,小角見到漆黑的頭髮散落於雪地。身穿步行巫女裝束的美香倒在地上,行李落在身旁。

  (為、為什麼這女人在這裡……?)小角混亂不已。此時,傳來踏過雪地的輕碎腳步聲。小角舉目以對,那裡站著身穿白衣,其上有銀線蛛網刺繡圖樣的俊美土蜘蛛……巫蠱。

  (巫蠱?)

  「汝於雪中分娩,出血過多而力盡乎。人類實為脆弱……且愚蠢之物……」

  巫蠱沉靜地伸出手,抱起滾落於美香身旁的嬰兒。赤裸裸的嬰兒因雪地嚴寒,連哭聲都發不出來。

  「赤子啊,若吾將汝棄於雪中,則汝命不久即盡。尚不知自己命運的嬰孩,此為大自然的法則矣。」

  巫蠱想把嬰兒放回美香身邊。這時,倒地的美香微微睜開雙眼。巫蠱有點訝異地望向美香:

  「汝仍活著?」

  「拜託你,請把這孩子交給步行巫女之長,祈巫女。」

  美香以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巫蠱的嘴唇因諷刺而扭曲出僵硬的笑容:

  「厚顏無恥……競要吾救助從吾等地祗手中奪取此國的該死人類之子?」

  「這孩子是繼承諫早之血的孩子,擁有打倒天津甕星的力量……一定要讓他活下去,一定要讓他在祈巫女之處學習法術……」

  「諫早……是受妙見菩薩加持的一族?」

  「是的。這全是偉大的步行巫女,祈巫女的安排……」

  「意圖壓制吾等不受祭祀之地祗的步行巫女,做了何等安排?」

  「受選為繼承人的是我和另一位女孩,她是祈巫女的親生孫女,叫做和。我的靈力遠遠勝過和,祈巫女對我說……正因我靈力強大,所以不選我做繼承人。只要把我的強大靈力和受到妙見菩薩加持的諫早靈力結合在一起,天津甕星便不足為懼……」

  「天津甕星?……許久未曾聽聞此名矣,不欲趨於安分乎?」

  巫蠱皺眉。美香仍倒在雪地裡,開口說著。她的指尖已完全失去血色,開始結冰。

  「能抑制天津甕星的,只有群星之王妙見菩薩……因此,我被送到東京,為了當上諫早魔法建築公司社長的情婦,我接近許多財政界的人士,最後終於接觸到諫早八雲……之後產下兩名嬰孩。請把受到妙見菩薩加持,傳承我靈力的孩子……」

  「靈力比祈的繼承人還強大的孩子……嗎。哼……真有趣。只要利用此幼子之靈力,能從天津甕星之下救出人類,抑或亦能毀滅人類世界……」

  巫蠱再次抱起嬰兒,美麗的薄唇拉出微笑說道:

  「呵呵呵呵……看來,長久陷於不幸之底的吾,終有好運到來。吾將培育此嬰孩,從根基改變日本的風水,毀滅人類及天津甕星,再度將日本奪回於受稱為祟神的地祗手中。」

  「……你辦不到的。就像星光會遭朝日吞噬一樣,如果讓他待在你身邊,他的強大力量將會毀滅你。」

  美香小聲地低語。巫蠱以銳利的眼神瞪著美香:

  「汝之言,此般嬰孩將毀滅身為土蜘蛛之長的吾乎!」

  美香沒有回答,以凍結的手指指著身旁的行李:

  「這行李中有這孩子的衣眼……那衣服是諫早八雲親自為這孩子灌注守護念力過的。八雲擔心天津甕星會狙擊自己,還有這孩子的哥哥……東日流。如果有個萬一,至少也要讓這孩子活下去,讓他打倒天津甕星……天津甕星埋藏六百五十萬年的種子就快萌芽了。在魔手伸向這孩子之前,請把他交給祈巫女……」

  美香的心臟也凍結而停止跳動,巫蠱望向懷裡的嬰兒:

  「天津甕星……歟。」

  巫蠱調查行李中的嬰孩衣物,其中還有美香與八雲及剛出生的嬰兒照片。那嬰兒雖像懷裡的孩子,卻長得較為成熟。

  「……此為東日流乎,哼……」

  巫蠱合起行李,拉開自己的衣襟,包住嬰兒的身體。凍僵的嬰兒身體傳來過去未曾感覺過的強大靈力。

  「吾不會將他送去給祈,祈那等法術無法打倒天津甕星。汝將受吾之法術栽培。汝之名為小角,此為傳說中修驗者之名,地祗將遵循汝,助汝一臂之力……為了讓日本再度成為地祗之國……忘了吧,忘了汝的命運,忘了汝身為此巫女的孩兒。小角,汝之命運為吾所有……」

  巫蠱滿意似的低語,把手放在嬰兒的額頭上。

  小角因記憶中的光景而混亂。

  (等……等一下!這麼說來,我是那女人的小孩?我是東日流的弟弟?不、不會吧……?)

  混亂中,小角眼瞼裡浮現出巫蠱的身影。

  剛才回想起來關於巫蠱的記憶……深山裡,巫蠱教小角神甕槌咒語時的事,再次浮現於腦海。

  (這麼說來,那時候……巫蠱是不是說了什麼?他是不是說了什麼重要的事?巫蠱到底說了什麼……?)

  小角按住額頭。受到小祝曾祖母,祈的封印,記憶底層的秘密正沉睡著。因風之巫女之長祈的強大靈力而緊閉的封印,小角正以自己的靈力將之撕裂。

  「阿祈奶奶,請別來阻撓……我一定要想起來!」

  小角對自己腦中堅固的封印叫道。

  霎時,黑暗的障壁粉碎得灰飛煙滅的情景浮現在他眼瞼裡。

  頓時,如親臨所見的美麗群山,綠油油地展現在他眼前。記憶的封印解開了,小角如夢初醒般地抬起雙眼:

  「……太好了,我辦到了!」

  小角環顧著記憶中的四周。

  巨大岩石聳立於深山裡……方才回想起來的光景更鮮明地復甦,宛如自己正身在該處。

  巫蠱站在岩石前。穿著碎花圖樣和服的年幼小角正跟在他身後,以不可思議的表情凝視著巫蠱。

  「小角,吾教過汝操縱地祗的法術,志那津與火火出見……接著要教汝唯一能擊碎天津甕星的咒語,甕槌。此法術僅能用於雷之氣存在時。」

  「天津甕星……巫蠱,那個會很酸嗎?(註:甕星與酸梅發音相似)」

  「呵呵,小角,天津甕星不是酸梅哦!」

  巫蠱微笑著。他雖露出無奈的眼神,表情卻十分柔和溫暖,與方才在雪地中露出的表情完全不同,是雪溶後春天般的笑靨。

  「小角,天津甕星懼怕汝,若他前來毀滅汝,汝非勇敢面對不可,汝不可死亡……」

  巫蠱靜靜地撫摸小角的頭,小角不解地抬頭望著巫蠱:

  「巫蠱不是會保護我嗎?我會一直在巫蠱身邊的哦。」

  「吾亦想永遠待在汝身邊,小角。然則,恐怕無法如願。」

  「為什麼?」

  「人類增加得太快,接二連三地毀滅地靈。愚昧之人遭暗劍殺……即為天津甕星蒙騙,不相信靈祟,擅自開山闢地,為了私利私慾而無節制地不停破壞大自然。因此至今失去地靈守護的河川潰堤、山嶽噴火、大地動搖、風脈狂亂,眾地祗之力越來越弱。總有一天,包含吾在內的地祗將遭人類滅盡,彼時,無人守護的人類便會遭天津甕星毀滅。命運中的第六百五十萬年即將來到,將於汝十七歲之時來到……然,僅汝能活到彼時,小角。」

  巫蠱緊緊抓著小角的肩頭。

  「天津甕星乃冥天降下的金星魔王,受天追放的魔王撒旦……他被喚為古蛇、支配夜晚的明星路西法,於天竺則稱為虛空藏。」

  「虛空藏?」

  「那是如虛空般擁有無限智慧與力量的菩薩。他是第十三尊菩薩,掌控丑與寅的菩薩……他代表背叛之數,操控鬼門,給予人類智慧。受到蛇誘惑的人類吃了高木神結出的智慧果實,被逐出樂園……高天原,來到這葦原中國。此為記紀神話(註:古事記與日本書紀兩部著作)裡流傳的天孫降臨與神武東征之事。人類壓迫古來居住於此地的吾等地祗,將吾等地祗孕育出的大自然當成私物態意破壞……這一切都是天津甕星的計謀。金星……太白星操縱戰爭與災害,以自己給予的智慧讓人類與地祗一同滅亡,使一切都落入自己手中。其人為曉主子,及黃昏閃耀之星……過去,能擊碎他的只有一策。僅武甕槌神之術。小角,仔細觀看……」

  年幼的小角興奮地凝視著巫蠱,巫蠱沉靜地舉起手,朝岩石放出法術。

  「神甕槌!」

  巫蠱手中放出光芒,將巨大巖盤切成兩半。

  「巫蠱,你好厲害哦!」小角驚訝地開心拍著手。

  「總有一天,汝會尋得擁有雷氣的神靈隨侍。並能使用此法術。那時,吾應已不在人世……」

  巫蠱的表情溫柔寂寞得幾乎要掉淚。小角不安起來,緊緊抓著巫蠱和服的下擺:

  「巫蠱,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我會一直在巫蠱身邊,我說過了不是嗎?」巫蠱凝視著小角,接著輕撫他的頭:

  「小角,汝實極為溫柔。吾終將忘卻一切,墮落成蟲子,在意吾的只有汝。然,吾明瞭……祈正在找汝。為了將能與天津甕星戰鬥的法術教導給那巫女的遺子,也就是擁有與天津甕星戰鬥之力的汝。這將會是場嚴苛的戰鬥,吾極有可能為祈所敗而失去汝。若吾未遭打倒,亦無力追回汝。」

  「巫蠱,我不要!我不要和巫蠱分開!」小角抽泣著緊緊抓住巫蠱和服下擺,巫蠱不想看見小角哭泣的樣子,而別過臉去:

  「若將汝交給祈,汝必忘卻吾之事。如同吾奪去汝對母親的記憶般,祈將會封印住汝對吾之記憶。因吾教導汝與人類戰鬥,取回地祗之國……然而,即使汝離開吾,地祗仍會遵循汝,守護汝。汝必戰勝天津甕星,即使吾已滅亡,汝絕不能死,小角……!」

  巫蠱這番話,刺人年幼小角與旁觀的現實小角心中。

  小角想對記憶深處的巫蠱伸出手:

  「巫蠱,你為什麼要收養我?你知道會被殺,為什麼還要教我法術?」

  小角對巫蠱說道。這時,認為是幻覺的巫蠱望向小角,緊緊抓住他的手。

  小角嚇了一眺,想把手縮回,巫蠱的力量卻很強。不知不覺問,周圍再度變為胎藏界的灰色空間。

  「……小角,切莫如此害怕。」巫蠱困擾地苦笑著。小角臉色鐵青地搖頭:

  「你是回來報仇的吧。你對我有養育之恩,我還恩將仇報,所以……」

  「此為汝對自我良心的苛貴。閻魔密咒、在鬼屋看到的吾皆為錯覺,那是映照於汝心底的幻影。汝只看見自己心中的鏡像,吾是否恨汝,汝只消回想便知。」巫蠱的表情十分沉穩,小角仍懷有戒心地盯著巫蠱的臉看:「可是,我背叛了你的期待,我不能創造地祗之國。」

  「沒辦法……即使受地祗養育,汝的身體裡仍流著人類的血,總有一天得戰鬥,這是命運。」巫蠱懷念地輕撫小角臉頰。

  「與其遭諫早及其他魔法建築師當作無人祭祀的祟神封印……由汝打倒還比較好,小角。收養汝時,吾原本雖想利用汝,然而在收養汝的那段時間,吾卻與汝心靈相通,心中湧現愛情……此份情感將導致吾邁向死亡,吾早已明白。」巫蠱說著,把小角緊緊抱在懷裡。小角雖猶豫,但他沒有碰到巫蠱胸懷的感觸,而是毫無阻礙的穿了過去。

  「……咦?」

  小角回頭,那裡是個發出虹色光輝的空間,到處不見巫蠱的蹤影。

  「巫、巫蠱?你在哪裡?這裡是哪裡?」

  小角就像迷路的孩子般叫道。巫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小角,汝應記得。此處為黃泉前的世界……由人間界穿過異界之門到達的,異界中較淺的階層。亡者想念等待著心愛之人之處……穿越三途川之虹色橋樑……前往黃泉的黃泉比良阪矣。」

  「那……是你救我逃出胎藏界的嗎?」

  「然也,吾的身體化為門。前面之路汝應知曉……通過黃泉比良阪,即返回生者的世界。」

  「巫蠱!你在哪裡、你到底在哪裡?」

  小角叫道。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巫蠱?」小角眼睛一亮,回頭一看,站在他身後的卻是擁有一頭黑色長髮的美少女……瀧川百合。小角大吃一驚,瞪大雙眼:

  「瀧、瀧川?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角眼睛一亮,緊緊抓著百合雙肩,她的確站在自己眼前。百合露出虛幻的笑容,美麗的大眼中流下淚水:

  「梭同學,我雖然下定決心要和你分開,卻一直忘不了你……因為忘不了你,才一直待在這裡……我好想再見你一面……!」百合抱著小角的脖子。被身高比自己高的百合抱住,小角就快向後倒下。這時,傳來巫蠱的聲音:

  「她才剛來到黃泉比良阪……正好替汝帶路矣。」

  小角尋找著巫蠱的身影叫道:

  「巫蠱,你在哪裡,你到底在哪裡?」

  「吾已為住於黃泉之人……與汝所能存在的世界不同。」

  巫蠱的聲音越來越遠。小角想阻止巫蠱遠去,奮力喊道:

  「巫蠱。等一下!我好不容易才想起你,都還沒跟你聊到啊!你知道我有多感謝你、多……!」

  「小角,吾能教汝之事已全數教導汝歟。吾已無話要說。汝已非不知自己命運的孩童,已不需要吾之助力,汝必自己選擇自己的命運,汝已是大人了,小角……」

  巫蠱的聲音消失在遠處。這時,小角發覺自己流下淚來。

  「榎同學……」百合擔心著小角,以白皙手指拭去他的淚水。小角連忙舉起拳頭擦去眼淚。

  「對、對啊,我已經不是小鬼了,已經不是緊緊黏著巫蠱的年紀了。」

  「走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大家?」

  「嗯,巫蠱把大家從胎藏界帶出來……」

  百合牽著小角的手,在虹色空間裡走著。

  不久,小角看見伽羅等人站在空間的彼方。因為剛從胎藏界回來,靈力消耗不少,因此伽羅和亞彌化為人形,因幡也變回小白兔的樣子。不只他們,還有其他人和他們站在一起。

  「……那是誰啊?」小角凝神以視,想看清對方是誰,發現小角的伽羅則淚水盈眶地飛奔而來:

  「小角!你回來了喵!」伽羅緊緊抱著小角的脖子,她身後站著黑影般的美麗貓怪青年。小角大驚,擺好架勢:

  「你這傢伙是……璃彌?」

  「巫蠱救人家離開胎藏界後,是璃彌帶人家來黃泉比良阪的哦喵。」小角望向璃彌,璃彌只是沉靜地微笑:

  「我得早點回去黃泉,諸神樂土……春奈小姐正在等我。春奈小姐一直在黃泉比良阪等,等到我來為止……」

  「嗚喵。璃彌,人家不想和你分開喵。」伽羅離開小角,抬頭望著璃彌。這時,璃彌輕撫伽羅的臉頰,在她臉上留下一吻。伽羅嚇了一跳,睜大雙眼。璃彌則微微笑道:

  「聽你這麼說我就很開心了,伽羅,謝謝你。」

  伽羅的眼神瞬間變得水汪汪。見此,亞彌面紅耳赤地發怒:

  「璃璃璃璃璃璃彌先生!您您您您怎麼可以對伽羅小姐如此失禮!」

  美麗的白狐女……王子稻荷的使姬,則無奈地對亞彌笑著。她身穿十二單禮服式設計的白色服飾。

  「狐神大人,他們兩位很久沒見面了,請您高抬貴手別計較嘛。」

  「我、我並不是心胸狹窄……!」

  亞彌抬頭望著使姬,半陷入歇斯底里地拚命叫道。使姬困擾地笑著,

  輕輕撫著亞彌的頭,想讓他冷靜下來。

  「太好了,這樣亞彌大人就是我的了。」

  俱伎羅彈響小小的手指,她身後站著烏天狗雙親。母親與迦樓羅十分相像,非常美麗,父親則鼻子長長紅紅的,就像只天狗,表情帶著威嚴。兩人吞吐其辭地對俱伎羅說道:

  「呃,俱伎羅,和爸爸媽媽這麼久沒見,你還是這麼我行我素呢。」

  「我也不是要你高興地哭著和我們重逢,但至少也是和家人團聚……」

  「可是,你們都去世了,反正你們都在這裡,還有機會再見的啊。」

  俱伎羅不以為意,她的父母卻一副失望的樣子。因幡身邊則有許多和它相像,長得很像雞蛋的小白兔。

  「因幡……那是你歷代祖先嗎。」

  小角低頭看著因幡說道,因幡有點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啾嗚」叫著,看來,它們家系有點過度保護孩子。

  「俱伎羅的爸爸媽媽是怎麼過世的?」小角對兩人問道。

  「我們遭到天津甕星攻擊……那時俱伎羅還只是顆蛋。」

  俱伎羅的爸爸說道,小角大吃一驚:

  「你、你們是蛋生出來的嗎?」

  「單難啦,難道你以為我們是從樹根生出來的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小角生硬地低語。俱伎羅的爸爸沉重地說道:「六百五十萬年前,掌管雷氣的武甕槌神擊碎了擁有強韌石之身軀的天津甕星。遭擊碎的石之身軀化為流星,降至鞍馬山,受到我等天狗的封印,之後過了六百五十萬年。天狗的外法崇敬著北斗;而最明亮的金星,天津甕星擾亂天上眾星的調和……在西洋,我等天狗受稱為天使,而天津甕星則受稱為最高階的天使,同時也是墮天使,我等長久以來將魔王的身體封印在鞍馬。然而,天津甕星為了取回身體,好幾次向鞍馬發動攻擊。為了擊退魔王,我們及許多天狗遭到殺害……」

  俱伎羅的爸爸緊緊握住小角的手:

  「榎小角,你已盡數修得巫蠱殿下教導你的地祗之術、祈殿下教導你的咒語、由古剎家靈學到的真言、及與我等天狗族相同,修驗道所必須的法術。拜託你,一定要打倒天津甕星,否則,地上的一切將會成為天津甕星的祭品。能擊碎甕星的只有甕槌,只有你的法術。」

  「太陽就快下山了,請你一定要在太陽西沉前解決天津甕星。」

  俱伎羅的媽媽緊張地繼續說道:

  「靈魂擁有陰之氣,在太陽……偉大的陽之氣面前會被消滅。因此,靈魂能避難的場所是肉體。所以著肉體消失。靈魂失去逃避陽之氣的場所,就會消失無蹤……是故,人人藉由憑弔把已死的靈魂送往異界,讓靈魂不至於消失。埃及製造木乃伊,作為死者靈魂的附著品,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你聽好,一定要在太陽西沉前擊碎天津甕星的身體,把他的靈魂趕出來。」

  「如果做不到會怎樣?」

  俱伎羅不解地問道,俱伎羅的爸爸搖頭:

  「陰之氣將給予天津甕星力量,到時候就是全人類的死期了。」

  「嗚咿——,我會銘記在心的!」俱伎羅發起抖來。俱伎羅的媽媽也對她和小角說道:

  「還有,如果有強大的憑坐能容納天津甕星的靈魂,代替粉碎的石之身軀,天津甕星將完全復活。名喚石那的女孩正是此一人物……所以,在靈魂與她的身體合而為一之前,一定要打倒他。否則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交給我,我會連你們的份一起向他討回來的!」小角擺出勝利姿勢,露出可靠的笑容。璃彌望向小角,對伽羅說道:

  「雖然很捨不得,但分離的時候到了,你的主人差不多要出發了。」

  「嗚喵,要分開了喵?人家會寂寞的喵……」

  伽羅的耳朵悲傷地垂下,璃彌溫柔地輕撫著伽羅的頭:

  「總有一天會再見面的,不要哭。」

  「嗯,璃彌……謝謝你喵……」

  伽羅嗚咽地流下眼淚。正想出發時,小角忽然環頤四周:

  「咦,等等?好像少了一個人……」想起少了一個人,小角一個一個地數著,這時,東日流連忙由虹色空間的彼方跑了過來。

  「小角,抱歉!我晚到了!」

  「東日流!原來如此,少的是你啊。」

  小角望向東日流,但他忽然停下動作,因跟在東日流身後的正是美香。小角止住呼吸:

  「……媽媽……」

  美香也發現了小角,她微微笑道:

  「你是小角……對吧。終於能擺脫太白,身為美香跟你說話了呢。」

  「……是真的嗎?你真的是我媽媽?」

  聽聞此言,伽羅和亞彌大吃一驚,瞠日結舌:

  「咦,美香夫人是小角先生的母親?」

  「那小角和東日流是兄弟喵?哥哥,買絞肉可樂餅給可愛的式神喵。」

  剛才還哭著的伽羅臉色一變,挨近東日流撒嬌,璃彌看到她轉變之迅速,不禁流下冷汗。

  「好像是這樣,我的思緒也還很混亂……」

  東日流按著額頭說道。美香輕拍東日流的肩頭,想讓他冷靜下來,並溫柔地對小角說道:

  「去世的八雲贊同我和祈巫女的目的,於是為了打倒天津甕星,我們生下兩個孩子。為了從天津甕星的魔掌下守住孩子,我們無法對人說起這目的……因此傷害了夫人及出雲,害他們十分痛苦。萬一天津甕星襲來,為了讓至少一人活下來,哥哥東日流由八雲養育,小角則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由我生下,本想托付給祈巫女,沒想到……小角,讓你受苦了。」

  美香的眼神非常溫柔。或許因為她身穿巫女裝束,因此覺得和笑耶很相似。或許自己是因為追求著記憶深處的母親身影,才會憧憬著笑耶……小角心想。

  「受苦是不會啦……不過,難道東日流的哥哥知道我的事情……?」

  「他知道哦。迦樓羅姐姐說,氣力用盡而倒下的美香夫人的行李中有男嬰的衣物,她全身是血一定是因為生下了男嬰。雖然不知道那名男嬰到哪裡去了,但姐姐一看到小角香生,就覺得和出雲少爺還有東日流少爺一樣美形,所以才會發現的。」

  「這麼說來,你什麼都知道嘛,俱伎羅。為什麼都不說?」

  「因為,東日流少爺可能無法打倒媽媽。這樣的話,能使用蠅折的就只剩下另一個孩子小角少爺了。所以,為了不讓戰鬥欲降低,迦樓羅姐姐嚴厲地叫我絕對不能告訴小角少爺……」

  俱伎羅顫抖著,怕挨小角罵而越說越小聲。

  「我和迦樓羅第一次遇見,是在東京鐵塔吧……所以,那之後東日流的哥哥就知道了嗎?所以他才會在學園祭的時候抱住我嗎?」

  「唔嗯,原來如此喵,志摩一定會很失望喵。」

  說著,伽羅叉起雙手。

  美香溫柔地對小角說道:

  「我這個母親沒為你做過什麼……還成為天津甕星的憑坐,讓你們吃盡苦頭……請原諒我,小角。」

  「別說什麼原諒……你生下我就值回票價了,別在意啦。」

  「差不多該走了,太陽就快下山了。」

  俱伎羅想改變話題,拚命指著聳立於虹色空間的上坡路。小角猛然抬起頭,望向美香:

  「……那,就這樣……」小角裝作毫不在意地說道,正要離開美香。伽羅和亞彌也開始爬上坡道。

  小角忽然回頭,他躊躇許久,最後下定決心,奔向美香。

  「小角,你要去哪裡?」

  東日流驚訝地出聲叫道,小角跑到美香面前,緊緊抱住她:

  「媽媽……」

  美香的懷中既溫暖又柔軟。明明沒有被抱在這懷裡過,卻感到十分懷念。好不容易見了面,卻得馬上分離。即使在這段期間,太陽依然無情地西沉,連惜別的時間都不留。

  「……小角,去吧。我們並不是消失了,而是一直在這裡等待……」

  相逢之日來臨前,希望你努力在現世中磨練,希望你努力活下去,那是只有活著的時侯能做的事。」

  聽聞美香這番話,小角斬斷思念般地點頭,從她身邊離去。

  「媽媽……那我出發了。」

  小角說道,之後便再也沒有回頭,順利登上黃泉比良阪。東日流俯視著登上坡道的小角,微微嘀咕:

  「哎……我還在想他是不是不會來了,真沒想到小角這麼愛撒嬌。」

  「這麼說來,東日流少爺,為什麼只有您一個人來得這麼慢呢?該不會是捨不得與美香夫人分別……」

  亞彌隨口一問,卻遭東日流狠瞪,他連忙吞下還沒說完的話。

  (被我說中了,東日流少爺還真有戀母情結呢……)

  為了今後圓融的主從關係,亞彌只好在心中說給自己聽。

  美香等人目送著登上黃泉比良阪的小角一行人。忽然,璃彌對百合說道:

  「說到身體……你的身體是實體不是嗎?而且你還沒吃下黃泉灶食,黃泉的穢物還沒感染你的身體。既然你是活著來到異界,應該也能跟他們一起回去吧?」

  聽聞此言,百合一驚,猶豫地搖頭說道:

  「可、可是……我犯下太多罪行了。而且就算回去,我也沒有容身之處。活著成為死者,對我來說是再適合不過的命運。」

  「沒有容身之處……是嗎?」插嘴說道的是使姬。

  「首塚事件時,我和許多狐狸都被你所放出的式神善知鳥殺害。這麼說來,這個世界也沒有你的容身之處。毀滅了許多地靈,叫做夜摩的風水師,現在正在這個世界被自己殺死的眾地靈群毆,畏首畏尾地抱頭鼠竄。罪人是沒有安居之所的。」

  使姬的話語十分嚴厲,百合痛苦地低下頭: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好、好了好了,使姬小姐,我知道您十分憤怒,但請先息怒……」

  俱伎羅的爸爸雖表情嚴肅,骨子裡卻柔和,想壓抑住尷尬的場面。然而,使姬嚴厲地瞪著百合,用更嚴苛的語氣說道:

  「不,罪人在贖罪之前沒有容身之處。狐神大人他們正要去和天津甕星交戰,這一戰非贏不可,我們雖然想幫忙,卻無法返回人間。若你還有生命,卻不去幫忙,我可會更加輕視你。」

  百合恍然大悟,抬頭看著使姬。使姬面色凝重,美香在她身旁溫柔地點頭:

  「即使你回到現世,小角和東日流也會守護你的。請相信他們……請你在現世贖罪之後,再回到這裡與我們相會。請成為那些孩子們的助力,否則,你的罪行會更加深重。」

  「我……我知道了!我要去。」

  紅潮飛上百合的臉頰,她大步跑了出去,對小角用力揮著手:

  「榎同學!」

  小角大吃一驚,回頭望向百合:

  「瀧……瀧川?」

  「榎同學,帶我走!我也要戰鬥!」百合緊緊抓著小角的手臂。她把他的手緊緊抱在懷裡,再也不想與他分開。

  使姬表情淡然地目送他們離去。俱伎羅的媽媽靜靜地微笑:

  「……使姬小姐,你推了她一把呢。」

  使姬不發一語,她端正的面容露出些許鬱憤的神情。

  小角一行人登上黃泉比良阪,不久,暗紅的天空顯露在他們面前。

  這片天空裡,有某樣物體拖了一道白色的軌跡飛著。岬角上的原城直接化為人形……化為站立著,身高近百米的天津甕星。

  「搞啥啊,這比例未免太奇怪了吧。」

  小角凝神以視。相較之下像飛蟲一樣飛著的是小祝,小角發覺不是小祝變小,而是天津甕星大得出奇。

  小角一行人回到離原城不遠處的草地上。那裡有一座稻荷小祠,裡面備有鏡子。稻荷的鳥居連接著異界之日。

  「你竟然殺了小角他們!桑弧蓬矢!」

  小祝淚水盈眶,獨自乘風飛翔,果敢地面對天津甕星。她把光之箭架在桑弓上,一箭接一箭地射向天津甕星。作出光之箭逐漸消耗著卅J)祝的靈力,詛她因憤怒與悲傷擾亂了思緒,沒有餘力調整步調。

  「哼……風之巫女王亦代代衰竭了吧。吃我這招!?

  天津甕星的六片翊膀像孔雀般美麗地層開,他把全身散發出的氣集中在羽翼,朝小祝放出。

  「呀啊!」

  小祝被光之壓力吹走,就要摔落至地面。未料千鈞一髮之際,飛舞上天接住自己的人竟是小角。

  小祝在小角懷裡驚訝地凝視著他:

  「……小角!」

  「小祝,你不是去幫助民眾了嗎?」

  「是沒錯……不過我感覺到奇異的氣而來到這裡,他說小角你們在他肚子裡,我以為……」

  「我們剛剛是真的在他肚子裡,抱歉,讓你擔心了。」

  小角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天津甕星無法置信地低頭望著小角一行人:

  「你們……如何逃離胎藏界的?」

  「你問我們怎麼從你肚子裡出來的嗎?這說來話長,還是別說了吧。」

  小角身後出現了化為貓神的伽羅,東日流也乘坐在化為狐神的亞彌身上飛起。百合無法與靈力遙遙領先自己的敵人戰鬥,只能讓靈力消耗許多的因幡坐在自己肩上,不安地把手擺在胸前,抬頭望著小角一行人。

  「榎同學,加油……」

  「啾嗚……」

  因幡也同步叫著。

  小角離開小祝,坐在伽羅背上。俱伎羅在小祝身邊,奮力拍著翅膀。

  「天津甕星,我不會再讓你為所欲為,這次一定要你把石那還來。」

  小角指著天津甕星,堅強地吼道。天津甕星俯下端正的容顏,厭煩地歎道:

  「明明勝不過我竟百般阻撓……我的咒殺風水已然完成,再掙扎也無用。人類與神祇將化為我的祭品,世界將受我掌控。石之身軀受擊碎後的六百五十萬年來,我虎視眈眈地等待時機所進行的計劃,如今絕不允許任何人阻止!」天津甕星揮動寶劍,產生金黃色的波動,波動擴大著襲向小角等人。

  「要比劍技我是不會輸的!伐閹羯!」

  東日流在亞彌背上取出八鑽杵.誦出密咒。金黃八鑽杵伸出數十公尺的金黃刀刃,與其說是獨鈷杵,不如說像孫悟空的如意棒。東日流將之丟向天津甕星。金黃獨鈷杵化為雷電,刺入天津甕星胸口。天津甕星痛苦地皺起五官:

  「嗚,為何人類的攻擊……」

  「五鈷杵這種金剛杵原本就代表雷電……武甕槌神擊碎你身體所用的甕槌也就是雷擊。」

  東日流恢復往常冷靜的表情說道,小角也灌注全身的氣:

  「如果你以為我們是人類就大意,可會被修理得慘兮兮啊!伽羅,—上!」

  「好喵!」伽羅抖動著身子,積存紫色的靜電氣,天津甕星痛苦地舉起單手拿著的球體:

  「如意寶珠!」

  球體發出金黃光芒,光芒化為光之箭襲向小角一行人。然而,俱伎羅站到小角面前,旋轉揮著刀,刀的軌跡化為鏡面,彈回光之箭。

  「才不讓你得逞,我要為我爸媽報仇!」

  「雞翅,你真有兩下子。」

  「我們也有必殺技,你覺悟吧!神甕槌!」

  小角將雙手之間的電漿不斷聚積聚積再眾積,之後把散發出紫色火花的電漿球丟向天津甕星。

  電漿球落雷於東日流刺入的獨鈷杵上。

  「嘎啊啊!」

  天津甕星發出慘叫,他全身散發出紫色的火花,開始燃燒起來。

  火焰中,天津甕星的指尖、發尾都剝落下來。一個個都是因島原之亂而死的基督徒木乃伊。

  天津甕星在業火中發出痛苦的聲音,眾基督徒卻如流星般拖著火焰的軌跡燃燒崩落,露出安穩的表情:

  「啊啊……這樣就能淨化了……」

  「謝謝……謝謝你們讓我們從永遠的痛苦及怨恨中解放……」

  不久天津甕星的身體崩毀消失。三萬七干名基督徒木乃伊則被火葬掩埋,燃燒殆盡之後,什麼也不剩。

  「……真是太好了,果然和東日流少爺說的一樣。」之前猶豫不願傷害眾基督徒的亞彌閃爍著亮晶晶的眼神,抬頭望著東日流說道。

  這時,島原半島猛烈地搖動。

  「什、什麼?」

  小角由上空俯視著島原半島,半島緩慢地開始返回原本的位置。小角眼睛一亮,和他身邊的小祝互相輕擊拳頭:

  「太好了,基督徒的氣消失,島原恢復原狀了!」

  「島原半島回到原本的位置後,火山也就不會爆發。啊啊,太好了……」

  小祝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

  眾基督徒受淨化後,供給日本全國咒殺風水的氣流於是停止。

  在東京,勢不可擋的穢物也再度居於劣勢,數量迅速減少。

  受絡新婦襲擊的笑耶,和全身上下黏滿穢物,只能等死的志摩猛然抬起頭來:

  「啊……雲層消失了!」

  風水自衛隊的攻擊轉為優勢,覆蓋天空的穢物數目大減,降下酸雨的黑紅雨雲開始消失。落入地乎線的夕陽殘照照耀大地,靈力減低的穢物便接二連三地消失。黏著志摩及比彌的穢物也冒出煙火乾枯至死。

  「唧咿咿咿咿!」穢物群由志峰身體落下,滾落在地。

  「得、得救了……」志摩腳步不穩地站起身來。就快消失的穢物尋求更強大的靈力,紛紛朝吸取了笑耶靈力而圓滾滾的絡新婦蜂擁而上。絡新婦大驚,表情又急又懼:

  「蠢、蠢蛋,你們發們麼瘋。」

  穢物群纏上絡新婦全身,咬噬著她全身,想吸取靈力。絡新婦切斷纏住笑耶的蜘蛛絲,想纏住穢物群,志摩連忙奔向笑耶,把她從絡新婦旁拉開,扯斷她身上的蜘蛛絲。

  「嗚……」笑耶微微張開雙眼。絡新婦則為了甩開身上的穢物而忙亂不堪。

  「笑耶姐,趁現在,請快解決它們!」志摩抓住笑耶的手,拚命地搖晃她。笑耶頭昏腦脹,連忙叫道:

  「志、志摩,我知道了,你不要一直搖我,不然我唸咒語時會咬到舌頭,請你放手。」

  志摩瞬間停下動作。笑耶鬆了口氣,站起身來,絡新婦猛然抬起頭,

  笑耶手持紙垂,嚴厲地誦出祭祀地靈的咒語:

  「八百萬千國彌子,出神立,神伊奘諾,驅除魔物,還我光明!」

  「轟」地吹來猛烈的風,絡新婦和穢物一起被吸入地面。

  「嘎啊啊啊啊!」傳來絡新婦死前的慘叫。笑耶的靈力應已用盡,祭祀地靈的咒語威力卻仍然十分驚人,地面開了個數十公尺的洞。

  「……呼,祭祀地靈結束。」笑耶的神色雖然非常疲憊,仍泰然自著地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見此,志摩的手和比彌的前腳牽在一起,發抖說道:

  「笑、笑耶姐生氣起來好可怕哦……」

  「嘎、嘎咪……」比彌也發著抖。

  這時,千流帶領其他宮司、巫女飛奔而來。

  「笑耶,我終於找到你了,你沒事嗎?」

  「媽媽。」笑耶眼睛一亮,奔向千流。

  堅毅的她在母親面前恢復女兒的身份,無法再隱藏不斷承受的不安與難受,飛奔至母親的胸懷。千流溫暖地抱住笑耶:

  「你做得很好,笑耶,謝謝你……」

  千流不斷溫柔地撫著笑耶的秀髮,志摩在旁邊看著,感到有點寂寞:

  「……我也想回家了。爸爸媽媽會不會擔心我呢……」

  大致收拾了穢物,東京的天空恢復一片寧靜。風水自衛隊的特技飛行員駕駛飛機飛過天空,機尾噴出色彩繽紛的煙,在空中描繪出一筆畫完的五芒星。

  「啊……天空總算受到封印了!」

  志摩眼鏡閃閃發光,她抬頭望著天空。空中有穢物大量浮游的狀態下,穢物會被吸進引擎,因此飛機無法出動。如今終於能在空中描繪封印的印記.完全抑止西方流入的氣流。這一筆畫完的圖形會使氣流在圖形內旋繞,無法繼續前進,因此廣泛地用於除退魔物方面。

  「唧咿咿咿咿!」

  沒了氣流的供給,穢物群開始蕉發,東京再度恢復寂靜。

  「我也是……之前一直沉迷於種類繁多的各項興趣裡,雖然念了魔法建築師學校,卻隨便應付課業,但現在總算找到目標了。謝謝!」

  志摩仍牽著比彌的前腳,並對馳騁於青空的飛機敬禮。

  西方供給的邪惡氣流停止,東京的氣流受到封印,也影響到遙遠的泠島。

  受到巨大烏賊襲擊的泠想逃離尖銳的嘴喙而拚命抵抗,她虛弱的力量卻不是,就快用盡氣力。

  未料,烏賊忽然回過神來似的,巨大的眼珠東張西望,慢慢動著腳,離開了泠。

  「……咪嗚?』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而瞪大雙眼。

  她連忙游上海面,發覺酸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雲層消失。露出澄清的天空。

  泠島的地靈發出安心欣喜的聲音飛來飛去。泠雙手合握,擺在胸前,感謝似的仰望天空。

  「咪嗚……」

  泠隱約感覺到,從遙遠天空中守護了自己的,是那名眼神寂寞的白髮劍士。

  在富士山山頂與穢物交戰的大山等人因穢物為數眾多而傷得體無完膚。不管打倒多少,穢物的數量都沒有減少。相反的,它們吸取倒下官司的靈力,數量反而更為增加。

  「大山宮司,既然如此,只能讓富士山爆發.將一切都封印在熔岩底下了。」

  年輕的宮司叫喊著,他全身遭到穢物吸附。大山渾身是血,頭髮也凌亂不堪,但他斷然搖頭:

  「萬萬不可,這樣會犧牲住在山麓的群眾啊!」

  「可是比起全日本的人民都滅亡,這已是上上之策了!大山宮司,請您下決斷!」

  眾巫女也逼問大山,大山痛苦地皺起五官。

  未料,穢物消失於瞬間。眾宮司猛然環頤四周:

  「什、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地獄般湧起在眼下的雲層漸漸消失,天空放晴。

  「……奇跡發生了。」

  大山感謝地仰望蒼天,感慨萬千地低語。

  大阪這裡,亡者無法繼續存在,由靈力低弱者開始消失。四處逃竄的民眾停下腳步,到處封印惡靈的寧寧一行人也感到不可思議地環顧四周:

  「什、什麼啊,他們怎麼忽然不見了啦……?」

  「我感覺不到陰氣了啦,咒殺風水好像被破解啦。」

  廚法螺拍著魚鰭說道。

  「得、得救了,太好了……」藻臥放心地說道。佐保和亞樹仍圍著藻臥,跟以前沒兩樣地互瞪。,位於大阪城前廣場的出雲一行人周圍,亡者正開始消失。阿修羅和夜叉倒下,他們的靈力就要用盡。渾身是傷、疲累不堪的迦樓羅瞠目結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氣流停止了……?難道東日流少爺……」

  此時,就快消失的眾惡靈放手一搏,針對出雲的靈力一鼓作氣襲來。

  「嗚哦哦哦哦!」幾千名鎧甲武士聯合突擊,也有跑到一半就因氣盡消失的人。

  「糟了……數目太多了。」

  迦樓羅結起手印,以所有靈力誦出北斗咒語:

  「貪狼?巨日?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

  迦樓羅身體中擺出北斗七星陣形的寶玉飛了出來,那是靈力的濃縮物。寶玉如散彈鎗般襲向敵人,將之擊碎。

  無奈,至今消耗過多靈力的迦樓羅已無法使法術施展到最後一刻。攻擊到一半,寶玉就消失無蹤,無法擊倒後面的敵人。

  「糟、糟了……」

  迦樓羅低吟。然而,她靈力幾乎全數用盡,連站著或持刀都力不從心。摩呼洛伽柳眉倒豎地怒吼:

  「你不會分配靈力嗎!在這種狀況下減少一名戰力是會致命的耶,啊啊,真是的,你這鳥頭!」

  「你說誰是鳥頭!」迦樓羅吼道。惡靈群雖因迦樓羅的攻擊而猶豫地稍微停下腳步,卻再次針對出雲的靈力大肆湧來。

  「再來就只能盡量防守了。」

  緊那羅覺悟地架好銅劍,乾達婆則踏出一步,擺好劍式。

  說時遲那時快,藥師如來的密咒斬裂了蠢動的惡靈:

  「崦?訶喇?訶喇?佛鐸朗?伐閹羯.蘇瓦卡!」

  藍色雷射炮般的光束由背後襲向幾千名鎧甲武士,使他們化為煙霧消失。

  迦樓羅抬起頭。穢物身後站著帶領日光與月光的藥師琉璃子,她的右手做出手刀的形狀,發出藍色光芒。她身後不遠處,肩上停著金黃雉雞鳴女的天野探女正站在那。

  「你們是東日流少爺學校的……!」

  迦樓羅大驚,藥師則以手背掩嘴笑道:

  「呵呵呵,雖然教職員和家長會是永遠的宿敵,不過偶爾連手也不錯吧?」

  「琉璃子,不要說那麼危言聳聽的話。」

  天野擺出苦瓜臉,半放棄地制止藥師。藥師悠閒地撩起長髮:

  「氣流的供給總算斷了,現在就能輕易得勝囉。探女和日光月光一起收拾剩下的穢物,至於我就到這邊……」

  藥師來到浮在空中的出雲身邊,讓他降至地面,把手放在他發青的額頭上。天野懷疑地盯著藥師的一舉一動,但因惡靈襲來,只好迎戰。

  「天鳴女!」鳴女離開天野的手上,以金黃之翼切碎惡靈。日光手持劍,月光以弓箭迎敵。

  迦樓羅和摩呼洛伽擔心地對觀察出雲傷勢的藥師問道:

  「醫生,少爺要不要緊?」

  「如果我的靈力能幫上忙,請您儘管使用。」

  「呵呵呵……都恢復到這個程度,只要吹入少許靈力就不要緊了哦。」

  藥師鮮紅的嘴唇湊上出雲的嘴唇。迦樓羅吞吞吐吐地問道:

  「呃、那個、醫生……一定要口對口才能吹入靈氣嗎?」

  「呵呵呵,當然囉。以男性而言,他的嘴唇很柔軟,而且血統高貴,真是美味呢。」

  藥師沒有離開出雲身上的打算。摩呼洛伽也皺起眉頭懷疑地問道:

  「請問……到處摸來摸去也是治療的一部分嗎?」

  「呵呵呵,真討厭,這還用說嗎?」

  「等等,很明顯地不是好嗎,你這傢伙,快給我離開出雲少爺。」

  總算發覺不對勁,迦樓羅把藥師拉開。藥師氣憤不已,她塗了指甲油的指尖步出藍光:

  「你真不明事理。打擾別人享受的人,就接下我的心靈手術吧!」

  「為、為什麼你比惡靈還難纏!」

  迦樓羅跟不上藥師的跳躍性思考,她抱著疼痛欲裂的頭。藥師指著稍微恢復靈力起身的阿修羅和夜叉:

  「真沒辦法,那我就退讓百步,只要讓我嘗嘗他們兩位就行了。」

  「一開始就沒有要讓你嘗嘗誰啊!」

  迦樓羅怒吼道。此時,出雲按著頭起身:

  「嗚……怎麼會夢見被母螳螂吃掉……」

  「出雲少爺,您醒了嗎,太好了!」

  迦樓羅眼睛一亮,奔入出雲懷裡。出雲因這衝擊力而皺起五官。

  「……痛!」

  「啊……對、對不起,出雲少爺,我忍不住……」

  迦樓羅連忙想離開出雲。未料,出雲拉住迦樓羅的手,迦樓羅大吃一驚,僵著不動時,出雲把她緊緊抱在懷裡,摩呼洛伽的雙眼吊了起來。迦樓羅驚訝萬分,怯生生地問道:

  「出,出、出、出雲少爺……您、您、您、您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這麼做。」

  出雲不停輕撫迦樓羅的髮辮,這個舉動使迦樓羅感覺相當舒服,她不禁紅了雙頰,貼近出雲的胸膛。出雲看來雖清瘦,透過和服傳來的胸膛質感卻十分厚實。

  「出雲少爺……」迦樓羅恍惚地閉上雙眼。藥師啐道:

  「本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看來又得當個單身貴族,繼續對來保健室的學生這樣那樣的工作了呢。」

  「……聽起來令人覺得你樂在其中……」

  個性正經的乾達婆義正辭嚴地吐槽。

  出雲懷裡抱著迦樓羅,仰望放晴的天空。

  「看來,東日流和小角成功了。做得很好,兩位弟弟……」

  「咦,兩位弟弟?」

  天野一驚,瞠目結舌地問道,出雲沒有回答,他與迦樓羅對望,靜靜地微笑。

  接著,再把故事拉回島原。

  海底冒出熔岩,海水為之沸騰,島原半島緩慢地降下於海上。因激烈的搖動,小角一行人站不住,於是趴在地面上。

  不久,發出轟轟轟轟的聲音,島原半島回到原來的位置。不知過了多久,搖動才完全平息,小角等人終於能再度站起身來。

  「氣流也停止了……這下子就完全恢復了。」

  東日流放心地呼了口氣。之前原城矗立的岬角,現在變成一片普通的草原。木乃伊燃燒過後的餘燼,也只剩一片燻黑的痕跡。

  「不,還沒呢,石那在哪裡?」

  小角環顧四周。伽羅忽然臉色鐵青,心生恐懼地對小角說道:

  「那、那個那個那個……小角,石那剛剛在原城裡面,難道她和天津甕星一起因為雷擊而燒得啪滋啪滋啪滋之類的……」

  「不、不會吧,原城崩毀時我用目光搜尋了一下,但是沒發現她……」

  小角一驚,畏畏縮縮地說道。

  此時,焦黑木乃伊冒出的煙開始浮現出人形。小角大驚,望向那裡:

  「石那……?」

  「哼……很遺憾.汝認錯人了。」

  那冷淡的聲音竟是天津甕星的聲音。小角一行人大吃一驚,連忙退後數步。

  「天津甕星?」

  「呼呼……石之身軀也遭擊碎,死者屍軀做出的身體果然脆弱。」

  煙霧中出現身高達百米的巨大天津甕星。之前明明被打成碎片,現在他身上卻沒有半點痕跡,毫髮無傷的樣子。在稻荷祠上和因幡一起觀戰的百合也驚訝地瞪大雙眼。

  「怎、怎麼會!明明沒了身體,為什麼……?」

  「只差一點點……汝等慢了一步哪。」

  天津甕星指著遙遠的地平線彼端。太陽才剛沉入水平線下,耀眼的金星正開始放出勝過太陽的光芒。

  沐浴在金星光芒之下的天津甕星美麗地閃耀著。那強力展開翅膀的樣子,極度適合勝過滿天星斗的金星化身。天津甕星散發出驚人的威嚴,令人幾乎要放棄與之為敵,小角止住呼吸。

  「汝認為已擊碎吾之身體,毀滅吾之靈魂乎?然而,若於早朝之前取得新的身體,吾之靈魂將能繼續存在……而最棒的憑坐正在此處。」

  天津甕星現出手上的寶珠,石那正睡在寶珠裡。

  「石那,你沒事嗎!」小角眼睛一亮,天津甕星卻露出冷笑,揮起另一手握著的寶劍。

  「沒有肉體的束縛,就能盡情使出法術。汝等不斷阻撓吾,這次吾定要毀滅汝等,而吾將得到新的憑坐,支配這世界!」

  天津甕星揮動寶劍,波動襲向小角等人。

  「糟了,快閃開!」

  小角一行人作鳥獸散。波動直接擊中小角一行人方纔所站之處的地面。帶來爆炸般的衝擊力,深深鑿出一個洞,小角抓住伽羅叫道:

  「伽羅,上!」

  「好喵!」伽羅抖動著身子,散出電氣火花。小角接下電氣,雙手造出電漿球,丟向天津甕星:

  「神甕槌!」

  這是打倒天津甕星的必殺技。未料,電漿球穿過了天津甕星的身體。

  小角大吃一驚,目瞪口呆:

  「為、為什麼沒用?」

  「小角,交給我!桑弧蓬矢!」

  小祝放出光之箭,東日流也揮起八鈷杵對亞彌下令:

  「亞彌!來吧,伐閹羯!」

  「是的,狐狗狸狐狗狸!」

  亞彌大張開口,吐出最高功率的狐火。無奈,他們的攻擊也毫無抵抗地穿越了天津甕星的身體。

  「為,為什麼?」

  小祝無法置信地叫道。

  「愚蠢……現今的我沒有實體。傷害身體的法術怎可能有用。」

  天津甕星舉起雙手,全身接受金星的光芒。天津甕星全身莊嚴地閃耀著,他沉靜地啟口:

  「先有光……」

  天津甕星全身放出耀眼的金光,沒有可逃寓光芒之處,光芒直接照射小角一行人的靈魂,迅速消耗他們的靈力。

  「嗚咽!」

  「呀啊!」

  靈力遭奪,小角一行人當場倒地。天津甕星露出憐憫似的笑容俯視著小角等人:

  「呵……就算是汝等,靈力用盡便無計可施。不過是人子,軟弱更甚蘆葦。汝等承受得了第二波嗎?」

  天津甕星再次集中金星的光芒。小角悔恨地皺起眉,他雖想起身,身體卻軟弱無力,動彈不得。

  「可、可惡……靈力幾乎被抽光了……!」

  「再吃一記絕對會死喵!」伽羅和亞彌失去靈力,變回人形。亞彌虛弱地對伽羅伸出手:

  「伽、伽羅小姐……臨死前我有話想對您說。雖然不是打從一開始。但我漸漸在意起您……呃,伽羅小姐……我喜歡您!」

  「咦!」被告白的伽羅目瞪口呆,亞彌面紅耳赤地說道:

  「我、我雖不像璃彌先生那麼成熟,也不帥氣……但我喜歡伽羅小姐的心情,絕不會輸給任何人!」

  「亞、亞彌……」伽羅感動得閃爍著雙眼,無力的身體拚命爬著,想接近亞彌。

  「亞彌,人家好高興喵。伽羅本來以為人家是笨蛋,所以亞彌會覺得人家很煩、會討厭人家喵。」

  「笨的地方正是伽羅小姐的魅力所在。」

  「……我說你也否定一下吧。」

  小角低聲吐槽。俱伎羅憤怒地揮動手腳:

  「嗚哦,亞彌大人被喵搶走了,人家超——生氣的!」

  「將死之人竟毫無緊張感呢。」天津甕星無奈地低語。

  「不過,遊戲到此結束!先有光!」

  天津甕星的身體放出光芒。到此為止嗎?小角緊緊閉起雙眼想著。

  說時遲那時快,沉睡在天津甕星手中如意寶珠裡的石那霎時睜開雙眼,她額頭上浮現出紅色的花鈿。

  「……火進!」

  石那以沉重的聲音誦出咒語。理應被島原半島封住的海底火山流出熔岩,貫穿整座半島,使地面裂開,激烈地噴火。

  空氣發出轟然搖動聲,熔岩襲向天津甕星。

  「嗚!」天津甕星想閃躲熔岩的攻擊而飛上天空。他手中的如意寶珠碎裂,身穿飛鳥時代衣物的石那從中飛了出來。

  小角等人驚訝地抬起頭來。天津甕星受到石那放出的壓倒性靈力壓迫,他別過臉去。痛苦地縮著身子:

  「石、石長……進入此女孩體內者竟然是汝!」

  天津甕星痛苦地吼道,小角大吃一驚,瞠目結舌地說道:

  「石長?……難道是石長姬?」

  石長姬是富士山女神木花笑耶姬的姐姐。她外貌醜雖陋,卻擁有岩石般永恆的生命。她的戀情破滅,於是前往貴船,成為實現戀情的結緣女神,連自己的份一起幫助人類。她雖溫柔,當木花笑耶姬因怒氣狂亂而讓富士山爆發時,石長姬卻也有是以扼止妹妹的激烈一面。

  「你沒發現嗎?俱伎羅知道哦,因為能操縱天之磐船的只有石長姬。」

  「為什麼那麼久以前的地祗,會附身在石那身上……?」小角皺眉問道。這時,石那……不,石長緩慢地望向小角說道:

  「脆弱的人類啊,因汝等的軟弱與愚昧,汝等正面臨毀滅。人類輸給天津甕星的誘惑。為了私利私慾破壞土地,失去地祗的恩澤,終至自我毀滅……這份愚昧,是從汝等祖先繼承下來的負面遺產矣。」

  「我們的祖先?」

  「汝等的祖先就是被逐出高天原的人類,人類產生愚昧的錯覺,自以為半吊子的智慧能統治世界,這樣的想法在秋津島大和上蔓延開來,擾亂地祗控制得當的調和世界。妾身本想授予人類永恆的生命,但人類卻因愚昧,受到外表美麗的欺騙,選擇了木花笑耶那如花綻放後便馬上凋零的命運……因人命苦短,也無法修正此份愚昧。」

  石長盯著受到她的能力壓倒而無法出手的天津甕星。

  「妾身再次給汝等選擇的機會。若有此等憑坐,妾身亦能復活。妾身將從天津甕星般邪惡之徒手中守護汝等愚昧的人子。如今,妾身給予汝等選擇永恆生命的機會。」

  「……可是,你附身在石那身上,石那的靈魂就會被趕出身體吧。那傢伙太過溫柔。無法附身在別人身上.一到早上就會消失了。」小角抬頭瞪著石長。

  「我很感謝你的提議,但我無法眼睜睜看著石那送死。快把石那的身體還來!」

  「什麼?」石長對這意料之外的回答大吃一驚,雙眼圓睜。

  「以目前的狀況,若無妾身的援手,汝等絕無可能勝過天津甕星。若妾身趕出此憑坐的靈魂,完全將此身體據為已有,便能使出更強力的法術,瞬間粉碎天津甕星。否則,汝等將被殺害,此憑坐亦為天津甕星所奪,演變為最糟的狀況。此憑坐之靈魂,與全人類相比,何者較為重要?」

  「說什麼此憑坐此憑坐的,她叫做石那。」

  「……妾身已言再給汝等一次機會,妾身將帶來永恆的生命與永恆的庇護……」

  「你們地祗確實從我小時候就一直幫助我、養育我長大。你們有驚人的力量,人類對你們來說的確是軟弱愚昧、性命苦短的生物,就連心靈也馬上就會被迷惑。」小角瞪著石長繼續說道:

  「可是,不能因為你要守護我們,我們就一直依賴雙親保護,人類選擇了木花笑耶有限的生命,或許你認為這行為很愚昧危險,但這是人類自己選擇的道路!」

  聽聞小角的回答,石長明顯地倉皇失措。她沒想到竟會得到這個答案。石長試探性地詢問東日流等人:

  「汝、汝等的想法亦同乎?此後可無法反悔矣……?」

  東日流和小祝對看一眼,兩人都坦率地點頭,抬頭望著石長:

  「就算毀滅,這也是我們人類自己選擇的道路。而且,沒有你的庇護,我們才能盡我們最大的努力。」

  「沒錯,不管多麼安樂,只要是依賴神明生活下去,就跟被飼養的動物沒兩樣。人類以自己的責任決定,以自己的意思生存,因此人類自己吃下智慧樹的果實,離開眾神庇護的高天原,我相信是如此!」

  小祝堅定地說道。石長深深歎了口氣:

  「……遙遠的古代,瓊瓊杵選擇了木花笑耶,而非妾身……妾身認為選擇了舍妹的他十分愚昧,同情並且輕視他錯誤的選擇……妾身為了守護所愛男子的子孫,一直於貴船監視天津甕星……這一切都是妾身錯了?汝等就算死,也不肯借助妾身的力量乎……?」

  「不好意思,如果借了你的力量,人類就不能以自己的力量往前進了……因為我們本來就軟弱愚蠢咽。」

  小角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石長哀傷地低吟:

  「即使想出手……即使妾身明白一出手就能解決……仍不應出手嗎。妾身只能眺望所愛之物走向死亡的樣貌乎……」

  石長的靈魂離開了石那體內,石那的身體於是開始下墜,見此,天津甕星想馬上進入石那體內。

  「沒問題的,石長姬,我們不會滅亡的。」

  小角抬頭仰望天空,對在稻荷祠邊觀戰的百合說道:

  「瀧川,把神鏡丟過去!」

  「好、好的。」百合取下稻荷祠中的神鏡。她沒有參戰,停留在祠後不動,因此還保有許多靈力。百合把靈力灌注到神鏡裡,使之飛往遙遠的西方天空。

  神鏡拖著軌跡飛去,天津甕星愕然望向神鏡,神鏡正向遙遠的西方天空飛翔。此時,東日流驚訝地望向小角:

  「……原來如此,小角,還有這一招!」

  「嘿,我偷用石凝學長法術的事可別說出去哦。」

  天津甕星瞬間迷惑了——下……到底要選石那還是對付神鏡。若石那的身體摔落至地,好不容易得手的強大憑坐便無法使用。然而,若不理神鏡……

  「……可惡!」天津甕星下定決心,奔向墜落中的石那。

  「只要比神鏡先進入憑坐體內即可……」

  天津甕星的指尖碰到石那,這時,百合更增強靈力,使神鏡速度加快。

  「快點,再快……」

  神鏡如流星般飛去,終於到達遙遠的西方……到達太陽仍未落下的經度。

  反射了金黃光芒的神鏡,散發遠勝金星的明亮光芒。受反射的太陽光,由後腦貫穿了想逃入石那體內的天津甕星的眉間。

  「嗚哦哦!」天津甕星雙手遮臉,反弓著身子。神鏡仍持續發光,使天津甕星的靈魂傷得干瘡百孔。

  「可、可惡……吾、吾竟於此……竟遭渺小的人子……」

  「結果,最後比的不是力量,而是頭腦啊,我來祭祀你的靈魂吧,天津甕星。」

  「人類,汝等必定後悔。如同島原之亂時幕府軍為了殺雞仿猴,連女人小孩都殺,欲使島原南部的人民滅絕……如今世界各地戰事皆無一刻止息……即使吾不誘惑人類,即使不把靈魂賣給魔王,人類這種生物仍會做出更加殘忍的惡行。總有一天,人類必會自取滅亡……汝等必後悔,若接受吾這般強大靈魂的統率就好了……」

  「要你雞婆,你那樣叫做過度保護!快跟我們斷絕關係吧!」

  小角拿起天蠅折劍,誦出咒語:

  「八百萬千國彌子,出神立,神伊奘諾,驅除魔物,還我光明!」

  小角把天蠅折劍刺入地面,地面裂開,噴出熔岩,吞入天津甕星。

  「汝等將後悔,必會後悔……」

  天津甕星吐出詛咒的話語,沉入熔岩底部。

  小角拔出天蠅折劍,大地緩慢地合了起來。

  「呦!」因幡吸取了百合的靈力化為白鹿,它載起墜落的石那華麗地著地。然而,它一著地,就因靈力用盡變回原本雞蛋般的樣子,於是發出「啾嗚嗚」的聲音,成為石那的肉墊。東日流還頭暈目眩,雙腿發軟,但他仍拚命站起身來:

  「……小角,在靈力幾乎用盡的狀態下,竟然還能打倒天津甕星……你這傢伙真令人驚訝。」

  「嘿,能獲勝是因為瀧川毫髮無傷。」

  小角對百合微笑,百合面紅耳赤,怯生生地低下頭:

  「因、因為我無法成為戰力,只好留在後方不動……」

  「你太謙虛了喵,百合,幹得好喵。」伽羅豎起拇指。百合犯下的罪行並沒有消失,但因幫上小角一行人的忙,百合感到凍結在內心深處的罪惡感,如同沐浴在春陽下一般開始溶解。見此,小祝的臉色比面對天津甕星時更加發青、緊張,她心跳加快不安,按著胸口,想拚命調整呼吸。

  「我、我要冷靜……」

  「不過,一開始就把石那由假想敵中排除,流浪巫女的標準也很嚴苛嘛喵。」伽羅低聲吐槽。

  忽然,石那睜開雙眼。察覺此事,小角走近石那,最後的靈力都用來祭祀地靈,因此小角腳步踉蹌不穩。

  「石那,你還好嗎?」

  「……小角!」石那猛然起身,以責備的眼神凝視著小角:

  「你才一點都不好吧!你太逞強了啦,不要管我不就好了!」

  「咦……石那小姐,您記得憑坐時的事嗎?」亞彌感到不可思議地問道,石那點頭:

  「情勢明明那麼危急……把我的身體交給石長姬不就好了!過去在我無意識的時候,石長姬不是幫助了大家好幾次嗎?而且,如果有神明的力量,以後就算有什麼問題,也能馬上解決啊……」

  「所以,我說過了。我們已經不是得依靠雙親的小鬼了。」

  豎於地面的天蠅折劍為了封印天津甕星而耗盡所有靈力,化為粉末消失。

  「人類從高天原來到這裡,選擇了生命有限的木花笑耶姬,而不是石長姬時,神代就結束了。人類不在眾神的守護之下生活,而是自己選擇自己的命運。這就nU做自由……所以我選了你,而不是石長姬。時間無法倒退,我已經不是對媽媽撒嬌的小鬼了。」

  「……這樣真的好嗎?」

  石那不服氣地仰望天空。風兒已非常清淨,沉靜的黑板溫柔地籠罩大地,令人認為這份安息能永遠持續下去。然而,殘酷的戰爭、火山爆發及氣候異常等重大異變充斥著每天的新聞,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即使打倒天津甕星,滅了暗劍殺,試煉仍會不斷接踵而至。或許正如天津甕星所言,人類總有一天會自取滅亡。

  「如果選石長姬,或許人類能得到永遠的繁榮耶……」

  石那還遺憾似的重複著,小角哼地笑道:「如果之後還有什麼壞蛋,再跟他們戰鬥就好了。我才沒有差勁到會因這點小事就嚇得發抖呢……而且還有夥伴在啊。」

  小角說著,望向東日流及伽羅等人。伽羅有點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東日流則赧然地別過臉去。石那的表情還有點過意不去,但她怯生生地凝視著小角,而後微笑:「……小角,謝謝你選了我。」

  因石那過去未曾如此坦率地表達謝意,小角不知如何是好,不禁別開視線。小祝與百合察覺小角內心的想法而互望笑著。

  天空中,金星誇耀己身存在似的放出光芒。然而,太陽西沉不久後,金星的命運也是沉入水平線彼端。

  金星沉下後,宇宙再度取得協調,不甚明亮,放出好像快消失般虛弱光芒的北極星,正由北斗七星明亮有力的光輝守護著。

  宇宙的氣……風與水的流向再次取回調和。小角望向夥伴們,露出一如往昔的開朗笑容說:

  「那麼,回去吧……回『家』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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