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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魔法/冒險]谷瑞惠 -【伯爵與妖精‧五】蘊藏愛情的詛咒鑽石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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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簡介

妖精博士莉迪雅不但因故與雇主愛德格伯爵訂下形式上的婚約,
還老是被擅長甜言蜜語攻勢的他耍得暈頭轉向,
甚至被自稱為負責管理月光石訂婚戒指的妖精當成伯爵的新娘;
另一方面,愛德格在得到一顆詭異的黑鑽之後,周遭便發生了一連串不祥的事件,
而他似乎想要利用這顆鑽石來對宿敵王子復仇!?

原日文原名:呪いのダイヤに愛をこめて
原日本文庫:Cobalt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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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2-10 07:01 PM 編輯

  第一章 伯爵是災難的根源

  她沒有名字,因此愛德格替她取了一個名字。

  她甚至傲慢的要求愛德格,要他以自己最難忘的女人的名字為她命名。

  於是愛德格便喚她為『珍』,而她似乎非常高興。

  她是愛德格的同伴之一,他們一同從一個奴役了數名無辜少年少女的男子身邊脫逃。

  「我們的黑鑽。」

  愛德格俯視著一具粗糙的棺柩喃喃自語。

  在倫敦郊外某個教會的墓園哩,響起了夜半鐘聲。

  「那顆夢幻黑鑽真的就藏在這具棺木之中嗎?」

  除了雷溫與雅美這兩名心腹之外,愛德格今晚還召集了秘密組織『緋月』的成員們。有一位被稱作『王子』的男子經將愛德格視為自己的奴隸,並在美國的黑暗社會裡擁有龐大的勢力,因為緋月的成員們同樣對這位王子恨之入骨,因此愛德格便和他們聯手與之對抗。

  現在開口說話的人是其組織幹部史瑞德,以他為首的緋月成員正呆立於棺木旁,從他們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似乎完全不明白成為組織新任領袖的愛格德到底在盤算些什麼。

  「伯爵,聽說王子費盡心思才到手的這顆黑鑽,是您從他那裡逃走時帶出來的……」

  說話的人是畫家波爾,他是緋月的成員之一,也是愛德格的至交。他說的沒錯,當時愛德格奪走了這顆黑鑽越發惹惱了王子,到最後,除了雷溫和雅美之外,其他夥伴全數遭到殺害。

  或者該說事情會演變至此,是黑鑽帶來的詛咒嗎?

  據說這顆黑鑽從原先的擁有者身邊憑空消失,接著在不同人的手中流轉,紛紛為持有者帶來不幸。

  「可是,您之前藏在棺木裡的東西應該是鑽石吧?一聽到您要將遺體從美國運送過來,大家都皺緊了眉頭呀。」

  「運來的事遺體沒錯啊。」

  「什麼意思?」

  愛德格摘下高禮帽,對著棺柩低下頭。

  他擁有如同皎潔月光般的閃亮金髮,在深夜的墓地裡顯得格外醒目。

  從前,珍最喜歡愛德格的金髮,藏身在工業區的那段日子,每當雅美為愛格德剪頭髮的時候,珍就會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並堅稱如果由她來剪一定能剪得更好看。

  「珍為了不讓王子搶走鑽石,寧可犧牲自己的生命,而且她還用只有我才會明白的方式將鑽石藏了起來。」

  雷溫正小心翼翼地撬開棺柩上的釘子。

  「當王子襲擊我們的藏身之處時,在那裡留守的她將鑽石藏了起來,然後便了結了自己的性命,我在發現後將她的遺體移送到教會,並請教會的人為她埋葬。」

  愛德格當然沒有說明她是自殺身亡,而牧師相當同情死去的少女,並答應將她埋葬再墓園的一隅。

  而現在,在英國安頓下來的愛德格為了運回珍的遺體,在不久前開始辦理相關事宜。

  「愛德格伯爵,棺蓋有被打開過的痕跡。」

  「伯爵,換句話說,鑽石已經被王子拿走了吧?」

  當時,王子為了找尋黑鑽,除了翻遍每一處愛德格可能藏匿的地點之外,甚至連同伴們的墳墓都一一檢查過吧。

  但是愛德格相當肯定珍的黑鑽並沒有被拿走。

  棺蓋總算被掀開。

  「美麗的寶石會擾亂人的命運,你們聽過那顆名為『攝政王』的鑽石(注1)嗎?據說在過去,礦山的奴隸在發現了那顆巨鑽之後,將其私吞併潛逃,那名奴隸把自己的小腿肚切開,並將鑽石藏入其中,因為我曾經對珍提過這個故事,所以我在發現他的遺體時立刻就明白了。」

  當時,愛德格認為就此將她埋葬不失為隱藏鑽石最妥善的方法。

  「找到了。」

  雷溫篤定地說道,那具化為一堆白骨的遺體已經無法遮掩鑽石了。

  看來王子似乎過於心急,他太快挖掘墳墓了。

  愛德格彎下身來,溫柔的凝視著棺柩中的女孩。

  「珍,謝謝你,請你安息吧,再也沒有人會打擾你安眠了。」

  他將手中的百合花放入棺柩中並且起身。

  「史瑞德,你能將這顆鑽石修復成與原本一樣的項鍊嗎?」

  根據記載,這原本應該是一條在碩大鑽石周圍鑲滿碎鑽的華麗項鍊,但是在幾經流轉之後,只有黑鑽石本身被保存下來。

  「這對緋月的工匠來說是小事一樁……不過……」

  俯視棺柩的史瑞德終於忍不住說出心裡的話:

  「她還只是個孩子呀。」

  珍年僅十歲。

  「伯爵,難道您認為只要能對抗王子,即使犧牲小孩也無所謂嗎?」

  當時無論是雷溫、雅美,甚至連愛德格都還是小孩,儘管如此,年僅十歲就喪命的珍也太過年幼了。

  「伯爵也不願意犧牲他們,您應該能明白吧。」

  波爾代替愛德格回答。

  「不過啊,伯爵您不但擁有令人注目的外貌與談吐,而且賦予他人的領導者形象也太過強烈,所以很容易被思想單純的孩子認做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偶像。布只如此,他們甚至會義無反顧地為您做任何事情,這名女孩說不定也是這樣,而現在,緋月中也有一明深深為您著迷的少年。」

  經史瑞德這麼一提,愛德格才想起最近好像有一名少年經常在伯爵宅邸打轉。

  「緋月中年輕一輩都意氣滿滿地想追隨您呀,但一聽到您過去的同伴幾乎都已經身亡,不禁讓年長者開始擔憂這樣冒然跟隨您是不是太魯莽了,我們的確是在等待青騎士伯爵于英國現身並且領導我們,可是空有伯爵名號的您到底值不值得我們去相信呢?」

  「你們不相信我也無妨,但若不追隨我的話,肯定贏不了王子喔。」

  愛德格一邊注視著棺蓋再度被蓋上,一邊重新戴上高禮帽。

  「不過,若各位不想為我赴湯蹈火也無所謂,因為我已經不想用這種方式戰鬥了。」

  史瑞德沉默不語,他大概也感受到愛德格心中的悲傷了吧。

  泥土被鏟起、覆蓋至棺柩上。

  儘管眾多同伴都已經喪命,但是愛德格仍然活了下來。

  每當愛德格思索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就會覺得史瑞德說得一點都沒錯,這大概是自己無法逃脫的宿命吧。

  或許是因為愛德格出生于貴族世家,所以從小就被教育成不得不立於眾人之上,但是,圍繞在愛德格身邊的人們期望的並不只是如此,他們想看到的,是身為完美『主人』的愛德格。

  會被別人者樣看待是因為外表的影響?抑或是個性使然?還是說,自己受到王子洗腦,總是下意識地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所造成的呢?

  不過愛德格也下定決心,倘若對同伴而言,當自己決意要逃離王子身邊時,他們最需要的事一個能讓人安心追隨的領袖的話,他便會義不容辭地擔起這個角色。

  然而,那股出自於對愛德格的忠誠心而凝聚起來的向心力,卻間接造成大家寧可選擇死亡也不願意臨陣脫逃。

  自己明明就沒有那種足以令人捨命相隨的價值啊。

  但是,愛德格對抗王子的決心不容動搖。

  儘管戰鬥是為了平撫犧牲者的哀痛,卻也因此造成了更多的犧牲,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就算愛德格為此而苦,卻也不得不被命運牽著走。

  因此愛德格認為,珍以性命守護的這顆鑽石,豈有不善加利用的道理。

  在上流階層的社交活動中,茶會可以說是最不受拘束的聚會,就連年輕的莉迪雅也能夠放鬆參加。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出身於蘇格蘭鄉村的中產階級少女想要打入貴婦的談話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且,莉迪雅本來就不擅長與人交際,雖然她很懂得如何與妖精相處,不過上流社會的禮儀規範和莉迪雅面對妖精時採取的對應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即使心直口快地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妖精們也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在與人類相處時,善意的謊言卻是一種交際手段;更何況,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都認為妖精只存在于童話故事中,因此莉迪雅經常被認為是冥頑不靈的異類。

  儘管如此,她今天還是前來參加這場清一色為女性的茶會。

  「最近都沒有看到那個人呢。」

  「聽說跟人家私奔去了。」

  儘管和年齡相仿的少女們圍在桌聊天,但是湊巧加入的莉迪雅根本不曉得她們在談論誰的八卦,也完全插不上話。

  「可是呀,聽說她到對方的家裡一探究竟,結果發現人家是有婦之夫呢!」

  這場茶會的主辦人是梅斯菲爾德公爵夫人,在愛德格介紹給莉迪雅認識的貴族當中,她是對莉迪雅最和藹可親的老婦人。

  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妖精存在的公爵夫人十分樂於和莉迪雅談論妖精的話題,而且她也相當肯定莉迪雅能看見一般人無法看見的妖精、並能與他們交談,甚至可以和他們結為朋友的能力。

  即使莉迪雅的年紀都可以當夫人的孫女了,而且要互稱為朋友也有多方顧慮,但是對梅斯菲爾德公爵夫人而言,莉迪雅依然是個難得的友人。

  就算是這樣,受邀的莉迪雅在這場只有女性成員、而且人數少說也有三十人的私人聚會中,也不可能只與公爵夫人有所接觸。

  莉迪雅正在公爵家位於市區的宅邸內,她坐在面朝寬闊中庭的開放陽臺上,只顧著在司康餅上塗抹厚厚的奶油,絲毫不想理會別人的八卦。

  「後來她好像逃回家了。」

  「竟然被那種男性欺騙,這下她的身價肯定暴跌了吧。」

  「而且八成沒有臉再出入社交界了。」

  熏衣草花圃裡的小妖精從剛才起就嘴饞地盯著這邊,於是莉迪雅悄悄地將斯康餅放在腳邊的草坪上。

  「喏,莉迪雅小姐,你認為呢?」

  「咦?什、什麼事?」

  突然被人問話,莉迪雅趕緊端正坐姿,聚集在思康餅四周的小妖精們正忙著從椅子底下將它搬走,雖然這副景象在一般人看來應該是一個塗滿奶油的思康餅在草坪上移動,可是少女們卻絲毫沒有注意到。

  「我們正在談論與男性的交往,雖說已結婚為前提來交往是理所當然的事,但若只有口頭上的約定,說不定會被對方欺騙呢,你說對不對?」

  「……是啊。」

  「所以說,與雙親認可的物件交往才是最妥當的吧。」

  「聽說莉迪雅小姐的父親是大學教授,個性想必很拘謹吧,他難道沒有告誡過你要當心貴族男性嗎?」

  莉迪雅的父親的確是大學教授,可是他對女兒的管教卻採取放任主義,而且從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大學教授嚴肅的刻板印象,然而,這些小事對她們來說應該無關緊要,她們只是想問身為平民女孩的莉迪雅對於和貴族男性交往一事有何意見吧。

  雖然純真少女遭到貴族男子始亂終棄的案例時有耳聞,但是他們並不會對好人家的千金做出那種荒唐的行為,相對的,若對方是平民百姓,被拋棄的機率倒是頗大。

  因為公爵夫人在此已『重要的友人』來介紹莉迪雅,所以沒有人敢明確地表現出瞧不起她的態度,不過,正因為她們覺得莉迪雅與自己不同,所以才會故意提出這個問題吧。

  「你真的和伯爵在交往嗎?」

  「你……你在說什麼呢?」

  「就是那位艾歇爾巴頓伯爵嘛。」

  莉迪雅是愛德格?艾歇爾巴頓伯爵所雇用的妖精博士顧問。

  他不但年輕英俊,而且還擁有妖精國伯爵──伊普拉傑魯這個稀有的稱號,在倫敦的上流社會裡是個名聲響亮的人物。

  儘管在十九世紀中葉的現在,稱號沒什麼實質價值,也不會有人真的把它當作妖精國的領主,但是對於棲息于英國的妖精來說,擁有此稱號的伯爵是別具意義的存在,因為這代表他是治理妖精國遙遠的故鄉──妖精國的人類後裔。

  但是其實愛德格並未繼承伯爵家的血脈,對妖精更是一竅不通,所以才雇用了莉迪雅,由於兩人時常共同行動,所以才會被人誤以為他們的感情很好。

  之前莉迪雅也曾經被八卦小報寫成伯爵的真命天女。

  因此,這些名媛才會想來確認小道消息的真實性吧。

  「怎、怎麼可能嘛,他只是我的雇主而已。」

  聽到莉迪雅的話,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氣,同時,莉迪雅也感覺得到她們好像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就算不是每個人都對愛德格抱持著好感,但是所有的人一定都無法接受眼前的莉迪雅是他的戀人吧。

  雖然她將被人在暗地裡說成鐵銹色的紅褐色頭髮紮了起來,但是依然比不上千金小姐們精心打點的髮型,而她那雙宛如魔女般的金綠色眼眸也令人感到不太舒服。

  其實一直到現在,連莉迪雅自己都無法接受那場婚約。

  愛德格的求婚不可能是認真的。

  「可是啊,儘管那個伯爵既溫柔口才又好,而且幾乎完美得找不出缺點,但你們不會覺得他有點令人難以信任嗎?」

  這群名媛當中,有人提出這樣的言論。

  沒錯,說得對極了!那傢伙根本不能信任呀!

  「就是因為他對誰都一樣溫柔,所以只要與他交談,就會誤以為他是不是對自己有意思。」

  「而且他好像挺花心的喔。」

  「沒錯,我還聽說他擁有自己的後宮喲。」

  「什麼?後宮??!?」

  莉迪雅當然無法對此充而不聞,不自覺地將身體向前傾。

  「據說倫敦有某種店家會提供類似後宮的服務,男人不但可以在那裡擁有數名愛人,而且還能像異教徒國王一樣為所欲為喔。」

  提到愛德格的負面傳聞,莉迪雅幾乎都要聽膩了,雖然不乏荒誕不經的事蹟,但是無論哪一樁都與女人有所牽扯,而且莉迪雅認為,類似後宮一類的傳聞是愛德格很有可能做出來的事。

  「句說愛上伯爵的異國公主不顧一切地拋棄家人和未婚夫,千里迢迢來到倫敦,不過因為她是異教徒,所以伯爵無法與她結婚,雖說如此,卻也無法將她趕回去,於是只好將她留在後宮了喲。」

  「為什麼無法將她趕回去呢?」

  「當然是因為兩人已經有了親密關係啦,聽說在異教徒的國家的父親會將婚前失貞的女兒殺掉喔。」

  殺掉自己的女兒?這、這是真的嗎?雖然基督徒還不至於那麼嚴苛,但是這種事一樣會被認為是女性一生的污點。

  話說回來,倘若愛德格真的做出這種事,就實在太沒天良了。

  不僅玩弄別人的感情,甚至還奪去對方的貞操……

  莉迪雅想著想著覺得自己應該也要小心為妙,同時也為自己竟然這樣胡思亂想而感到相當難為情,不禁臉紅心跳了起來。

  「就算人家貴為公主,伯爵也不可能對異教徒動真情嘛。」

  「真是個搞不清楚自己身份貴賤的輕浮女子呀,莉迪雅小姐,你說是嗎?」

  只要彼此的身分懸殊,受到追求也只有被玩弄的份,如果被伯爵讚美個兩三句就沾沾自喜的話,下場一定不堪設想的喔。雖然她們想表達的或許是這個意思,不過莉迪雅的心思一直放在『後宮』這個聳動的字眼上,所以完全沒有察覺。

  「莉迪雅小姐,你要不要過來這裡呢?也和長輩聊聊嘛。」

  公爵夫人大概是看莉迪雅對名媛的話題心不在焉,所以才出聲叫她的吧。

  這位談吐高雅、儀態大方的老婦人有著宛如少女般可愛的率真性格,與她談話會讓人感到十分安心,幾乎忘卻她是個身份尊貴的人。

  於是莉迪雅順勢離席。

  雖然每張桌子旁都聚集著愉悅談笑的人們,然而公爵夫人卻帶著莉迪雅離開露天陽臺。

  莉迪雅一進入另一間房裡,佇立在窗邊的人影便回過頭來。

  有著亮眼金髮的高挑青年正以那雙揮紫色的眼眸望著自己,而且還開心的露出微笑。

  他正式剛才那個傳聞中的男主角。

  愛德格穿著一襲身綠色燕尾服,搭配深紫色領帶,雖然他平時的穿著打扮就是如此高尚得宜,不過貴族似乎會特別用心於夜間的打扮。

  愛德格不僅身穿完美的服裝,就連容貌也是無懈可擊,沒想到會在外面和他不期而遇,讓莉迪雅覺得正對著自己微笑的愛德格變的好虛幻。

  「我的莉迪雅,我好想你啊。」

  『我的』這兩個字是多餘的吧。

  因為受到異教徒公主的緋聞影響,讓莉迪雅覺得愛德格看起來越來越輕浮危險。

  明明知道流言本來就是加油添醋之下的產物,但是心裡就是覺得不舒服。

  而愛德格也不顧莉迪雅正皺著眉頭,就像平時一樣彷佛對待淑女般地牽起她的手,不過就在問候的親吻快要碰觸到莉迪雅的指尖時,她便將手縮了回去。

  雖然莉迪雅明顯地擺出一副嫌惡的樣子,但是愛德格卻絲毫不在意。

  「愛德格,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呀!今天的茶會是只限女性參加的聚會喲。」

  「我是來接你的,而且我也想順道拜會公爵夫人,日前我對夫人有所請托,因此想來問問看夫人的答覆,而夫人為了我們兩人的幸福著想,因此明快地答應了我的要求,你也趕快向她道謝吧。」

  莉迪雅有種不祥的預感。

  「道謝?為什麼……?」

  「夫人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幫助我們訂下正式的婚約。」

  莉迪雅嚇得目瞪口呆。

  愛德格總是先拉攏周遭的人,在讓莉迪雅不得不照著他的計畫走。

  而且他明明知道莉迪雅根本無心接受那宛如詐欺般的『婚約』,卻仍執意朝著結婚的方向前進。

  「喂,愛德格,你別開玩笑了!」

  「好了、好了,莉迪雅小姐,冷靜點、坐下來談吧。」

  既然公爵夫人都這麼說了,莉迪雅也不好再意氣用事。

  三人在桌邊坐下後,侍女馬上就端來熱茶。

  宛如茶會的延續一般,夫人笑嘻嘻地望著愛德格與莉迪雅,然後用有些訝異的口吻開口問道:

  「你真的沒有戴上戒指呢,你還遲遲未答應伯爵的求婚嗎?」

  「咦,呃……那是因為……」

  「我問過伯爵了,他說現在還沒有得到令人滿意的答覆,而且他雖然已經將訂婚戒指送給你,但你卻好像不願意帶上。」

  莉迪雅心想,這個花心大蘿蔔根本不是真心喜歡自己,他只是為了鞏固伯爵的地位,所以才需要自己具備的妖精博士的力量,並想將我一輩子栓在身邊,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與我結婚。

  反正他本來就不會滿足于只有一個戀人,所以自然不會以是否有愛等要素來挑選自己的結婚物件。

  正因為莉迪雅認定愛德格居心不良,所以面對急於將自己視為未婚妻的她時,總是打著馬虎眼,但是,他到底對公爵夫人下了什麼藥呢?莉迪雅心中燃起一股怒火,她感到相當不安,於是瞪向態度自若的他。

  他該不會是在策劃什麼能讓我無法取消婚約的陰謀吧……?

  「我明明知道答不答應應是你個人的自由卻還多加干涉,希望你別介意。不過他也是為了你的著想才對我表明一切的喔,伯爵是出自真心向你求婚的,絕對沒有打算要傷害你的名譽,因此他才希望我能夠當這場婚約的見證人呀。」

  面對突然其來的話,莉迪雅嚇得抬起頭來。

  「……您要當見證人?」

  「你在伯爵家做事,難免會有兩人獨處的機會,在加上伯爵對你有好感,世人或許會為此說長道短的吧,不過他已經發誓絕對不會以輕率的態度對待你,我可以向你保證,即使你拒絕他的求婚,也不會對你將來的出路造成阻礙。」

  就世俗的眼光來看,未婚女子只要與男人獨處就有可能損及清白。

  尤其因為莉迪雅並非貴族,所以更是站不住腳,愛德格似乎就是基於這點,才希望能夠得到公爵夫人的支持。

  夫人原本就對愛德格抱持著好感,對他關愛有加;況且夫人的丈夫,也就是梅斯菲爾德公爵與莉迪雅的父親交情匪淺,所以請公爵夫人牽線真的是再恰當不過了。

  這麼一來,世人就會認為愛德格是透過公爵夫人向莉迪雅求婚,而且是毫無疑問地是以結婚為前提來交往,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若是在訂下正式婚約前做出越軌之舉,就會連帶損及夫人的名譽。

  這的確會讓人覺得他是處處替莉迪雅著想。

  「即使你日後有意與他結婚的話,我自然會打點一切,你什麼都不必擔心。」

  「咦?」

  「令尊克魯頓教授是英國人引以為榮的優秀學者,而你也是個大家閨秀,推薦你成為伯爵家的新娘並無不妥,若你依然對成為伯爵夫人一事感到不安,我也會從旁協助你的,只要習慣了社交場合,你也會發現這沒有想像中的難喔。」

  這樣看來,就連莉迪雅要成為伯爵夫人所需具備的教養,愛德格都已經請公爵夫人代為指導,如此費盡心機,果然不可能是單純為了莉迪雅著想才這麼做的吧。

  「可是,我對結婚這種事……」

  「不管怎麼說,我只是希望能儘量消弭你對與我結婚所抱持的心理障礙呀。」

  說了這麼多,還不是要把莉迪雅逼到沒有退路。

  至少這樣一來,愛德格向莉迪雅求婚、並將訂婚戒指送給她的事情已經不再是兩人私底下的『悄悄話』。

  「其實照理說,我應該要先拜訪教授並向他提親的才對。」

  「我、我不是說過別那麼做嗎!要是你隨口向父親大人提起這件事,我絕不饒你!」

  莉迪雅像平常一樣大聲責駡愛德格之後,才驚覺自己現在是在公爵夫人面前,猛然回過神來。

  「說的也是,我也明白在婚事還沒定下來之前,你也不想讓令尊操心。」

  雖然說夫人依然露出溫柔的微笑,但是私底下一定覺得我缺乏教養,她會不會認為我不配當貴族的夫人呢……

  啊,不對!我根本不想成為伯爵夫人啊!

  哎喲,真是的,拜愛德格之賜,害我壓力更大了。

  「所以我才會拜託公爵夫人做見證嘛,結婚一事也端看你的意願,我不希望讓教授認為我是用了什麼卑劣的手段才令你對我言聽計從的啊。」

  截至目前為止的手段已經夠卑鄙了吧。

  莉迪雅本來還想痛駡他一頓,卻硬是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這麼一來,我就可以盡情地追求你羅。」

  在馬車之中,愛德格一邊說一邊肆無忌憚地貼近莉迪雅。

  莉迪雅歎了一口氣,沒想到最後變成是愛德格送她回家,自己當初果然還是要拒絕他比較好吧。

  愛德格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並且將手伸向莉迪雅的秀髮,還自作主張地解開她頭髮上的緞帶,接著將髮夾取下,讓紮著成一條辮子並盤在頭上的秀髮散落在肩膀上。

  「慢著,你在做什麼啦!」

  「這種綁法一點女人味都沒有,我比較喜歡你把頭發放下來。」

  「你的個人喜好不關我的事。」

  莉迪雅從愛德格的手中奪回緞帶,然後一邊用手整理散亂的頭髮,一邊別過頭去。

  「聽聽未婚夫的意見又有何妨?」

  我們才不是那種關係呢。

  但是就算說破了嘴,他似乎也聽不懂。

  「機會難得,我們一起去逛逛吧。」

  「我想回家。」

  「聽說海德公園正在舉行熱汽球的飛行表演喔。」

  馬車正好來到海德公園外的街道上。

  「黃昏時分散散步感覺也挺不錯的喔,可以讓你感受到甜蜜的氣氛。」

  莉迪雅在狹窄的馬車中無處可逃,只好拚命將身體挪到另一端,但是愛德格卻又朝她靠了過去。

  「你不是向公爵夫人發過誓,說不會對我動歪腦筋的嗎!」

  「那不過是場面話。」

  「什麼!?」

  「而且就算出了什麼狀況,只要我們結婚就好啦。」

  「就是這樣我才要拒絕……」

  馬車突然一陣劇烈搖晃,莉迪雅因此撞上愛德格,不由得緊緊地抱住他。

  她縮起身子,險些咬到舌頭,好在傾斜的馬車就這樣停住了。

  「……發、發生了什麼事?」

  「主人,您有沒有受傷?」

  馬車夫慌張地將車門打開。

  「我還好。莉迪雅,你沒事吧?」

  「嗯,沒事……」

  雖然莉迪雅注意到愛德格為了防止她撞到頭,不惜以自己的身體來保護她,不過她卻因為被愛德格抱在懷裡而感到相當害羞,所以連忙從他身邊逃開。

  「對不起,因為有只黑貓突然闖出來,為了閃避它,車輪卡進了水溝裡……」

  「真是不吉利啊。」

  愛德格跳下傾斜的馬車確認狀況後,對莉迪雅聳了聳肩。

  「車輪松脫了,看樣子需要花費一段時間才能修復,我們走路去吧。」

  馬車夫說要去張羅替代用的馬車,但是愛德格卻表示不需要,並且伸出手來攙扶莉迪雅下馬車。

  愛德格撿起掉落的高禮帽與手杖後向前走去,莉迪雅迫於無奈也只好跟在他的後頭,結果變得不得不和這個傢伙在暮色漸濃的公園裡散步。

  仔細一想,年輕女子獨自夜歸,或者和這個花心大蘿蔔並肩散步,究竟是哪邊比較危險呢?

  正當莉迪雅煩惱不已的時候,愛德格已經往公園深處走去。

  「那條路沒什麼人耶。」

  「這可是近路喔。」

  愛德格轉過頭來微笑著,他的笑容也是不可輕忽的陷阱。

  「你別擔心,我不會偷襲你的。」

  誰會相信你的話呀!

  因為,當他們在行走的時候,莉迪雅可以瞥見在距離步道稍遠的樹叢後方,有一對對親密的男女在調情。

  不過,應該不會怎麼樣吧,莉迪雅努力的說服自己。

  她近來也已經理解到,雖然愛德格老是說些不三不四的話,但是卻沒有做出強人所難的舉動,而她之所以會這麼覺得,也是因為愛德格最近不再動不動就想吻她。

  但是這說不定是因為莉迪雅過度拒人於千里之外,所以他開始感到厭煩了吧。

  可是愛德格現在已經取得公爵夫人的見證,會不會因為有人能證明自己的真心,所以就變的為所欲為呢?

  他剛剛還說發誓不碰莉迪雅只是場面話。

  莉迪雅拚命甩掉在腦中擴大的各種想像,只想加快腳步離開這哩,但是她的手臂卻被愛德格突然拉住。

  「你、你想做什麼……?」

  「小聲點,會被發現的。」

  咦?

  愛德格注視的方向有兩個人影,莉迪雅覺得其中有一個人很眼熟。

  是悠裡西斯……!

  那名有著淺金色頭髮的少年正是處心積慮要殺害愛德格的人,他與莉迪雅一樣擁有與妖精往來的能力。

  悠裡西斯是那個名叫王子的男人同美國派遣來英國的刺客,為的就是要懲罰逃離自己身邊的愛德格,而且王子正是殺害愛德格全家、並將他當成奴隸對待的人物。

  與悠裡西斯勢不兩立的愛德格一直在暗中調查敵人的動向,雖然馬車損壞純屬意外,但是愛德格該不會是因為事先知道悠裡西斯會在這裡出現,所以才刻意邀莉迪雅來的吧?

  「再靠近一點,我們要裝成戀人才不會被懷疑。」

  他竟然說出這種強人所難的話。

  只見莉迪雅一臉猶豫,但是愛德格卻毫不在意地將她拉近自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出聲的是一名正在與悠裡西斯談話的男子。

  他是一名年紀不輕的中年男子,看起來是穿著高雅的紳士。

  由於它的音量過大,所以悠裡西斯彷佛再堤防隔牆有耳似地四下張望。

  莉蒂亞趕緊低下頭,將整張臉埋進愛德格的胸膛。

  而愛德格也宛如在疼愛自己的戀人一般,將莉迪雅擁進懷裡。

  「雖然我的確沒有在第一時間與您聯絡,不過這一切都是殿下的考慮,我希望您不要干涉我的辦事方法。」

  所謂的殿下是稱呼王室成員時用的尊稱,看來他們說的人就是王子吧,這麼說來,那名中年男子也是王子的爪牙羅?

  儘管莉迪雅很緊張,但是對方似乎沒發現他們現在的位置近得可以聽見他們的談話。

  他們大概以為這一帶的戀人全都沉浸在兩人世界中,完全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吧。

  「可是,你要我將那顆寶石交給你,這也太失禮了吧!如果殿下來到英國的話,我打算親自奉上這份禮物。」

  「殿下有吩咐過,這個東西要先交由我來保管。」

  莉迪雅屏氣凝神地偷聽著他們的對話,同時也感覺到愛德格的手指正意義不明地撥弄著她的頭髮。

  「不要碰我啦。」

  莉迪雅壓低聲音抗議。

  「我們必須裝成戀人啊。」

  「他們現在又沒在看我們。」

  正當莉迪雅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愛德格用食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接著悠裡西斯又開口了:

  「這是為了慎重起見,您沒有聽說青騎士伯爵已經在英國現身了嗎?」

  「青騎士伯爵……可是,那個出現在社交界的青年真的是青騎士伯爵嗎?據說伯爵的血脈已經斷絕,不可能會再次出現繼承人才對。」

  明明對方正在進行重要的對談,但是愛德格卻好像沒有在認真聽似地,不斷用熾熱的眼神注視著莉迪雅。

  他以指尖溫柔地輕觸莉迪雅的唇瓣,與其說莉迪雅為此感到困擾,倒不如說她覺得有些不安。

  自己有穩穩地站在地面上嗎?越是懷疑,就越是有一種雙腿發軟的錯覺,她覺得自己彷佛整個人癱在自己所依偎的臂膀上。

  「喂,我都說了別這樣……」

  然而,莉迪雅只能發出如同喘息般的氣音。

  「你自己或許沒發覺,當你以苦惱的神情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更會挑起我的欲望。」

  「現、現在不是說那種事的時候呀……」

  來這裡的目的不是要偷聽對方的談話嗎?

  此時,兩人身邊的草叢傳來一陣騷動,只見一個漆黑的生物迅速穿過腳邊。

  難道又是黑貓?正當莉迪雅這麼想的時候,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

  「喂,他不是叫你住手了嗎!」

  聲音的主人強硬拉開莉迪雅,想要把她和愛德格分開。

  「格、格魯比……!」

  突然介入兩人之間的這名黑髮、長相精悍的青年,是幻化成人型的格魯比。

  仔細一想,他現在正棲息在這座公園裡的蛇紋水池中。

  格魯比原來是棲息於蘇格蘭高地的兇猛食人馬妖精,但是卻因為喜歡上莉迪雅而滯留在倫敦。

  他應該是察覺到莉迪雅的氣息才會從池子裡冒出來的吧。

  「格魯比,你還真礙事,她可是我的未婚妻,我幹嘛要聽你的話。」

  「即使是未婚妻,只要這傢伙不願意你也應該要住手!」

  「喂,安靜一點啦!」

  莉迪雅提醒時已經為時已晚,悠裡西斯已經發現莉迪雅他們藏身的樹叢。

  「快逃吧。」

  愛德格拉起莉迪雅的手。

  「喂,青騎士伯爵,你要消失請自便,不用帶走莉迪雅啦!」

  沒想到格魯比大聲地說出這句話,使得悠裡西斯的臉色大變。

  在看到悠裡西斯掏出手槍的同時響起一道槍聲。

  「怎麼搞的?」

  「格魯比,都是你害的啦!」

  莉迪雅一邊叫喊,一邊為了閃避子彈而跑向陰暗處。

  此時,不遠處傳來尖叫聲,還以為是有人被槍聲嚇到,不過似乎不是。

  「熱氣球掉下來了。」

  「咦?」

  一輪皎潔明月才剛升起,月光照映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色熱氣球,那是廣場上舉辦的熱氣球升空秀時使用的道具。

  而現在,熱氣球好像正朝這個方向墜落。

  躲藏在附近的一對對情侶都逃了出來。

  「莉迪雅,往這邊!」

  莉迪雅和愛德格也拚命的往前跑,不知是幸或是不幸,總之現在不是理會悠裡西斯的時候,槍聲已經停止,看來悠裡西斯也基於同樣的理由沒有再追上來。

  儘管莉迪雅很害怕,不過還是因為好奇而回頭張望,她看到熱汽球已經冒出火花。

  火勢在瞬間擴大,宛如要蓋住整片天空似地。

  被捲入今晚第二件意外事故中的莉迪雅,看見幻化成黑馬姿態的格魯比飛向天際,為她抵擋住由後方逼近的熊熊烈火。

  這一連串的的騷動讓麗迪雅感到相當不安,她無法就這樣回家,於是便跟著愛德格一起回到了位於梅菲爾區的伯爵宅邸。

  由於伯爵宅邸距離海德公園比較近,所以莉迪雅打算先喝杯茶平復一下情緒,不過,屋卻是一團亂。

  「湯姆金斯,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身材圓胖的伯爵管家敏捷地走了過來,並接下主人的帽子與手杖。

  「因為有只黑貓在屋子裡跑來跑去,所以請您先暫時使用北側的房間好嗎?」

  大廳的花瓶倒在地上,就連樓梯間的雕刻與裝飾在走廊上的圖畫也都摔落在地。

  看起來明明就不太對勁,但是湯姆金斯卻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樣,所以愛德格也只好聳了聳肩。

  「北側沒事嗎?」

  「是的。」

  「那麼,請你將茶端到書房來吧。」

  「提到黑貓,我才想到剛才在發生事故前我們也有看到黑貓……太巧了吧,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件事和黑貓無關啦。」

  樓梯扶手上坐著一隻毛色是灰色、而不是黑色的貓咪,這只脖子上系著領結還會說人話的貓名叫尼可,他是莉迪雅的妖精夥伴。

  「喂,伯爵,是你帶了一個怪東西進來吧,這些意外全是那個不吉利的東西引發的,黑貓的幻覺可以說是前兆。」

  尼可靈巧地從扶手上跳了下來,並以雙腳站立的模樣走路,雙手交扣在背後的他看起來有點高傲。

  「喔,是那個東西呀。」

  「快點把那個東西處理掉啦。」

  「不行,這陣子就請大家稍微忍耐一下吧。」

  「愛德格,你帶了什麼東西回來呀?」

  「受詛咒的鑽石。」

  愛德格滿不在乎地開口回答,並請莉迪雅先過去書房。

  受詛咒的鑽石!?現在是怎樣?愛德格又在盤算什麼陰謀嗎?

  莉迪雅絞盡腦汁思索,然後獨自一人打開書房的門。

  這個房間的整面牆收藏著各種書籍,並且彌漫著一股紙張與油墨特有的氣味,看來這裡果然沒有受到波及。

  有個青年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著莉迪雅,他是妖精畫家波爾。

  「莉迪雅小姐,晚安。」

  「波爾,你在這裡呀!」

  「是的,因為我已經決定好作畫的構圖,所以想先拿來詢問伯爵的意見,不過,我在門口踩到了一灘水滑了一跤,結果把繪圖紙弄的濕答答的……」

  這名溫吞的青年雖然因為遭遇橫禍顯得有點沮喪,不過仍不忘對莉迪雅露出微笑。

  波爾的身旁坐著一名十來歲的少年。

  「對了,莉迪雅小姐是第一次見到他吧,他是『緋月』裡年紀最小的吉米。」

  這名骨瘦如柴的少年嘴裡吃著點心,然後意興闌珊地往莉迪雅的身上瞄了一眼。

  「他好像有意學畫,雖然我還不夠資格教人,不過應該讓他在一旁觀摩也不錯。」

  「喂,波爾,愛德格伯爵還沒回來嗎?」

  「他馬上就要過來了,我們是一起回來的。」

  聽見莉迪雅的話,少年立刻訝異地看著她。

  「伯爵不是去接他的戀人嗎?」

  「她就是伯爵的戀人呀。」

  愛德格好像也是這麼跟波爾說的,令莉迪雅大吃一驚,而少年明顯感到不滿。

  「咦??不是這個人啦,伯爵的戀人應該是之前看到的那個漂亮姐姐吧?」

  「這個嘛,那位穿著男裝的美女是伯爵的隨從。」

  少年似乎比較中意雅美,不過也難怪他會這麼想,畢竟雅美雖是愛德格的隨從,卻是個婀娜多姿的美人。

  「騙人的吧??」

  這是什麼話,莉迪雅覺得不太高興,儘管自己與雅美相較之下,任誰都會覺得雅美比較漂亮,但是莉迪雅還是覺得咽不下這一口氣。

  「可是,波爾你不是說伯爵的戀人是美女嗎?」

  「咦?呃……」

  「哦,原來那只是講講客套話呀。」

  「不、不是啦,吉米,莉迪雅小姐,我沒有那個意思。」

  波爾急忙安撫莉迪雅,但是她的火氣越來越大,耳裡只聽得見『客套話』這三個字。

  「喂,你可別太得寸進尺!」

  「哼,生氣啦,貴婦人才不會亂發脾氣咧。」

  可惡的小鬼!

  「姊姊我是因為有人對我說了失禮的話才會生氣的,你可別太小看我喔。」

  「這個姊姊好可怕,那雙金綠色的眼睛簡直和魔女一樣嘛!還是說,你是妖精的『交換之子』呀?」

  對方不過是個小孩子,與他一般件事就太丟臉了,於是莉迪雅強忍住心中的不悅。

  可是,莉迪雅從小就被人在背地裡這樣辱駡,所以這正是她的大地雷。

  「對不起,莉迪雅小姐,這小子嘴巴壞了點。」

  「怎麼看都是另一個大姊姊比較好嘛,你該不會設下什麼圈套欺騙伯爵吧。」

  莉迪雅這下連陣怒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全身無力。

  「你說我嗎?你說我去欺騙那傢伙??」

  「魔女不是都會利用美色誘惑男人,然後再趁機下毒嗎?啊,不過色誘對你來說可能有點障礙……」

  少年突然止住他的惡劣言行,因為愛德格出聲制止了他。

  「吉米,我不許你侮辱我最重要的人喔。」

  可是,那個盛氣淩人的少年並沒有就此打住。

  「可是伯爵,萬一那個叫做悠裡西斯的傢伙派奸細混進來的話該怎麼辦?我覺得這傢伙超可疑的……」

  這次換成波爾阻止了少年。

  「伯爵,真的很對不起,我們今天先告辭了。」

  「你不是有事找我嗎?」

  「反正今天也沒辦法談,我改天再過來吧。」

  波爾強拉著少年離去後,莉迪雅總算松了一口氣。

  雖然低落的心情沒有那麼容易就平復,不過她還是歎了一口氣想掩飾受傷的心靈。

  總覺得,今晚被鑽石詛咒的人似乎是自己。

  「莉迪雅,你還好吧?」

  「我沒事,還不是就是被人家說和你不相配。」

  「小孩子不懂事罷了,別在意。」

  「對了,愛德格,我想跟你談談那顆受詛咒的鑽石。」

  莉迪雅不想再談論自己的外貌,所以突然改變話題。

  這個時候,雷溫正好走進書房。

  端著紅茶走進書房的少年漲的充滿異國色彩,他是愛德格的隨從,平時雖以伯爵家侍者的身分照顧主人的生活起居,不過他其實是一個數一數二的一國戰士。

  「愛德格,如果太小看那種東西,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喔,就像剛才熱氣球墜落的意外一樣,說不定會受傷呀。」

  「實際上我並沒有受傷。」

  那是因為殼魯比擋住火焰,用水系精靈的力量削減的爆炸的威力。

  不過他原本只想要保護莉迪雅,結果卻不小心憐愛德格也一倂救了起來,想必他一定覺得很無奈吧。

  「能不能讓我看看那顆受詛咒的鑽石呢?這說不定是妖精在搗蛋喔。」

  「是嗎?」愛德格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在莉迪雅的身旁坐下,然後向雷溫招手。

  「雷溫,你去把那顆鑽石拿過來吧。」

  雷溫應了聲「是」後,隨即走向書房一隅,拿起放置在壁爐上的黑色盒子。

  「原本不是放在這裡的吧?」

  「因為湯姆金斯先生剛剛發現只要將鑽石放在梅洛歐寶劍附近,就比較不會作怪了。」

  「原來如此,早點發現就好了。」

  那把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伯爵宅邸深處小房間內的寶劍勇有梅洛歐的魔力,就是那股力量將鑽石的詛咒之力鎮壓住的吧。

  「這是鑽石嗎?」

  雷溫打開的盒子裡擺著一刻偌大的鑽石,莉迪雅以往看過的鑽石簡直無法與其相比。

  「這是一百克拉的黑鑽,俗稱為『惡夢(nightmare)』。」

  這顆鑽石與一般常見的透明無色鑽石不同,它的內側似乎蘊藏著一道微暗的光芒,比起純黑色更接近深灰色,儘管它被稱做黑鑽,但是卻閃耀的不可思議的彩虹光輝。

  「這、這真的是『惡夢』嗎?」

  「是啊。」

  「……你要拿來做什麼?」

  「這個嘛,是我自己想要的。」

  沒有必要刻意去收藏這種帶有不祥傳聞的東西吧。

  莉迪雅一邊心想這種嗜好就是所謂的怪癖,一邊將鑽石連同盒子捧在手上。

  她仔細端詳著這顆吊在金鏈子上的巨鑽,在天花板的吊燈映照之下,鑽石光亮的表面綻放出無數火焰般的花朵。

  那股魅力與能量幾乎將人的靈魂吸走,這是鑽石被琢磨出的美感與無可比擬的價值感交織而成的幻影嗎?抑或是沉睡在地底下的礦石本身所具備的能量呢?

  但是莉迪雅所能判斷的,也僅止於鑽石上是否有妖精留下的痕跡而已。

  妖精與寶石原本就具有相當的淵源,而且傳說中妖精族是來自于地底王國的眾神後裔,果真如此的話,那麼妖精與寶石說不定是親戚呢,莉迪雅也曾經從已故的妖精薄是母親那裡聽過此說。

  妖精的存在充滿了迷團,身為人類的妖精博士所能看見的也只有妖精的表面,無法觸及他們生存的那個充滿迷團的神秘世界。

  「似乎和妖精無關。」

  莉迪雅也只能這樣回答。

  「這顆鑽石原本就有個叫做『惡夢』的不祥之名,再加上又沒有受到妥善保管,所以裡面才會凝聚了許多邪惡之物吧。」

  插嘴說話的是尼可,不知道他是何時出現在書房裡的,只見他以單手撐著頭躺在天鵝榮長椅上。

  「那種寶石加諸在持有人身上的詛咒之力可是非同小可喔。」

  「只要妥善保管就可以了嗎?那該怎麼做才能消除鑽石上的詛咒之力呢?」

  「單憑人類的力量是辦不到的。」

  莉迪雅也這麼認為。

  「愛德格,最好儘快將它處理掉,就算梅洛歐的寶劍能夠鎮壓住詛咒之力,但它多少還是會對持有人產生不好的影響。」

  然而愛德格卻對鑽石獻上一吻,似乎想以開玩笑的方式來岔開話題。

  「如此美麗卻受到詛咒,真可憐啊。」

  莉迪雅覺得愛德格那雙映照著黑鑽深色光輝的眼眸,看起來突然變得很寂寞。

  那天夜裡,莉迪雅搭乘伯爵家派出的馬車返家,與她同行的人是雅美。

  平時都是由莉迪雅獨自一人回家,但是因為這次在倫敦街頭發現悠裡西斯的蹤影,所以愛德格才會變得特別慎重。

  「雅美,你能不能也去勸勸愛德格放棄那顆鑽石呢?」

  莉迪雅一邊說著,一邊試著不去想起剛才那個小鬼頭拿她與雅美比較的事。

  「這件事不容我插嘴。」

  她對莉迪雅投以嚴峻的眼神,並斬釘截鐵地回道。

  在馬車中緊鄰莉迪雅而坐的雅美留著整齊的褐色短髮、身穿男性裝束,由於她和雷溫同為愛德格的隨從,所以好像比較喜歡穿著方便活動的男裝。

  雖然有擅長防身術的雅美陪在身旁讓莉迪雅感到很安心,不過自從雅美回來之後,心裡總有股莫名的愧疚感。

  雅美曾經那麼喜歡愛德格,然而,愛德格已經告訴她莉迪雅是自己的未婚妻,所以雅美也是如此看待莉迪雅。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莉迪雅之所以會想這麼多,大概是因為她還在意著剛才被吉米拿來與雅美比較的事吧。

  「他打算怎麼處置那顆鑽石呢?我不認為那會是他的收藏品。」

  很難想像還會有男性將鑽石項鍊配戴在身上,因此莉迪雅忽然想到,那條項鍊或許是要送給某位女性的禮物。

  「嗯,他會怎麼做呢……?」

  雅美回答得相當曖昧,她似乎知道問題的答案。

  「……我聽傳聞說,愛德格有個人的後宮喲。」

  莉迪雅試著打探雅美的口風。

  「我還聽說那是一個可以避人耳目,並讓多位女性藏身居住的地方。」

  愛德格不是將愛慕自己,並從異國離家出走的公主藏在那裡呢?

  若他真的將捨棄家人與未婚夫的異國公主當成後宮的戀人,那可是一大醜聞。

  不過,若送禮的物件身分如此尊貴的女性,會挑選這麼大顆的鑽石也就不難理解。

  儘管莉迪雅想把這件事當成不實的流言,不過心裡多少還是會在意。

  「莉迪雅小姐,請您相信愛德格伯爵。」

  雅美淡淡地回道。

  「可是,該怎麼說呢,雅美不是也很清楚他是個嚴重的花花公子嗎?如果你的立場和我相同的話,還能相信他嗎?」

  『如果你的立場和我相同的話』……莉迪雅這下才驚覺自己說了相當諷刺的話,這下該怎麼辦?雖然莉迪雅深感羞愧,但是雅美卻若無其事地回答:

  「我無法相信他。」

  「就、就是說嘛。」

  「不過,愛德格伯爵命令我必須說這種話來誘導您。」

  莉迪雅忍不住笑出來。

  雅美也笑了,儘管兩人笑成一團,但是若可以的話,莉迪雅還是希望能夠消除與雅美之間的芥蒂,可是,雅美又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呢?

  「雅美,你不必刻意把我當成是愛德格的未婚妻啦,因為你也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我才問你的。」

  馬車已經停在莉迪雅的家門前。

  雅美自顧自地打開車門,彷佛沒有聽見莉迪雅的話一般靜候她下車。

  然後,她突然開口說道:

  「莉迪雅小姐,我與愛德格伯爵只是主從關係,今後也不會有任何逾越的行為,您願意相信我嗎?」

  「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在吃你的醋啦。」

  面對雅美的坦誠相對,莉迪雅面紅耳赤、驚訝不已。

  「我明白,不過劃清界線是必要的,而我也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若您能夠原諒我過去的無理之舉,那麼,我也想請您忘記從前的事,將來我也會以服侍愛德格博覺得心情隨侍在您身邊。」

  莉迪雅不禁感到胸口一陣疼痛,她抬起頭看著身材高挑、語氣必恭必敬的雅美,然後牽起她的手。

  「我明白了,我會忘掉從前的事,不過,那與我會不會和愛德格結婚是兩碼子事喔。」

  莉迪雅不懂,為什麼愛德格明明知道雅美的心意,卻不願意給予回應呢?

  不過,就算愛德格喜歡遊戲人間,卻也不是來者不拒,他也有可能是因為太重視對方,所以才遲遲無法跨越那道界線吧。

  就這個層面而言,或許雅美對愛德格而言,是比任何人都特別的女性。

  ※注1:攝政王鑽石(Regentdiamond),淺藍色的多面型寶石,曾是法國王冠寶石中的優質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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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2 03:23 PM|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白日夢與惡夢

  莉迪雅並不打算和愛德格結婚。

  她希望能再多陪陪父親,並且留在人類的世界以妖精博士的身分盡一己之力,但是格魯比卻希望娶她為妻、將她帶去妖精界,正因為利迪雅無法對自己與格魯比之間的約定作出回應,所以才會收下愛德格送給她的訂婚戒指。

  雖然她認為只要找到方法讓格魯比離開倫敦,必究要立刻將戒指還給愛德格,可是到目前為止,她還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莉迪雅從收在自己臥房抽屜裡的小盒子中取出月光石戒指,並且細細欣賞。

  這顆月光石的內部反光有如月亮一樣會產生盈缺變化,實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今夜,這顆乳白色的礦石正沐浴在滿月的皎潔月光下,彷佛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好美……」

  不經意的,莉迪雅被這顆月光石深深吸引,她不但百看不厭,甚至覺得自己在欣賞它的同時能夠洗滌心靈。

  雖然莉迪雅就是因為這顆寶石才被愛德格牽著鼻子走,可是寶石本身並無罪過。

  她覺得與其說自己想要擁有這顆寶石,倒不如說是想與它擁有良好的關係。

  「你們的波長挺合的嘛。」

  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一句話來,莉迪雅驚慌地四處尋找聲音來源。

  「光芒也沒有變弱,這樣我就安心了。」

  是妖精的聲音嗎?可是沒有看見對方的身影,難道會是很嬌小的妖精?於是莉迪雅蹲下身子往餐桌底下與床下查看。

  「唉呀,對不起,我馬上出來。」

  一說完這句話,地板上的細小節孔(注1)中立刻冒出一隻手來,緊接著是帽子,然後跑出了腦袋瓜與圓滾滾的身軀,妖精好不容易才爬出來並站在地板上,他比節孔大多了,和野兔差不多。

  這個打扮像採礦工人的妖精應該是棲息在礦山中的種族,他那紅通通的臉蛋上有個蒜頭鼻,還留著一臉亂糟糟的鬍鬚。

  「你是礦山哥布林(注2)嗎?」

  「式的,我長久以來擔任寶石的管理者,由我負責看管的好夥伴就是那顆月光石,但是之前不小心被弄丟了,所以我一直在找它。」

  礦山哥布林是熟知礦石的性質,還會指點人類礦脈的善良妖精,莉迪雅知道他們與自己挖掘出來的東西,也就是寶石類的礦物密不可分。

  「你們還會對寶石做個別管理呀?」

  「只有特殊的寶石才需要特別管哩,不過要是有人拜託我們處理比較難應付的寶石,我們也會幫忙照顧喔。」

  莉迪雅屈膝蹲下,妖精爬上她的膝蓋之後,就一直盯著她手中的月光石瞧。

  「小弓,最近好嗎?恭喜你找到伯爵的妃子羅!」

  「咦?妃子?」

  「這顆月光石是青騎士伯爵送給妃子的信物,這個小傢伙看起來挺滿足的嘛,這就表示您就是伯爵的妃子羅。」

  「……等一下,這顆月光石有這種涵義嗎?」

  「嗯,因為這是首任青騎士伯爵得妃子──格恩朵露小姐的月光石呀。」

  原來是這樣啊。

  這顆寶石竟然是這麼貴重的東西!

  根據青騎士物語中的記載,艾歇爾巴頓家的第一代青騎士的確擁有一位妖精妃子,若這顆月光石就是她的戒指,那麼……

  莉迪雅感到一陣暈眩,她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無法從愛德格身邊逃開。

  在這樣下去的話,不就會被棲息在伯爵家領地內的妖精們認定為『妃子』嗎!?

  「我跟你說,我只不過是暫時保管這顆鑽石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涵義啦……」

  果不其然,礦山哥布林根本沒有把莉迪雅的辯解聽進去。

  「是格恩朵露小姐親自委託我的祖先管理這顆月光石的,這格小傢伙的名字叫做『小弓』,請您放心,我很瞭解他,因為他就宛如我身體的一部分。」

  礦山哥布林用雙手捧起莉迪雅手掌上的戒指,並從不同的角度查看,然後突然將戒指套進莉迪雅的手指。

  「嗯??這麼一來大小就剛好啦。」

  「咦?」莉迪雅叫了出來並舉起手一看,原本戒圍稍大的戒指如今竟然分毫不差地緊緊套在手指上,非但如此……

  「根本就拔不下來嘛!」

  「萬一掉了可就糟了呀。」

  「不是這個問題啦,請你儘快把戒指拿下來。」

  「能拔下戒指的只有伯爵,反正在其他男性面前也不需要取下戒指吧。」

  別開玩笑了!

  莉迪雅死命地想將戒指摘下,但是坐在桌子上的妖精卻心滿意足地叼著煙斗抽起煙,這下可沒那麼簡單就能叫他拿下戒指了。

  「對了,妃子,我想拜會青騎士伯爵,請問他人在哪裡呢?」

  「他不在這裡啦!」

  「喔?他讓妃子住在這麼狹窄的房子裡,過著分居的生活嗎?」

  「我家這麼小還真是難為你了,啊,我的意思是,我們沒有結婚,所以當然不會住在一起啦!所以請你不要叫我妃子!」

  莉迪雅火冒三丈,簡直莫名奇妙。

  「哦??也對,你們才剛訂婚嗎,怪不得這裡不像伯爵的城堡,不過,伯爵待您似乎不夠好喔,既然定了婚就該為您準備一些與身份相符的衣裳和寶石才對。對了,我來替您向伯爵進言吧。」

  「不需要你來雞婆!」

  那不是會讓愛德格更加得意忘形嗎!

  「你別多管閒事,不然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月光石的管理人,照樣把你輾出去,我可是妖精博士喔!」

  莉迪雅正打算拿起山楂的果實朝他扔過去,但是礦山哥布林卻在瞬間消失。

  帶著訂婚戒指根本不能出去見人,這下連跟父親見面都成問題了。

  從一早開始,莉迪雅就一邊遮著左手一邊用餐,不過因為這樣握不好叉子,所以無法好好地吃頓飯,結果只喝了一點紅茶。

  「莉迪雅,你身體不舒服嗎?」

  看她早早就將餐巾放在桌上,父親擔心地詢問她。

  「不、不是啦,我今天想早一點出門。」

  「最近囤積了那麼多工作呀?」

  「嗯,有點做不完。」

  接著莉迪雅迅速站起來,想趁著戒指還沒被發現之前出門,卻被父親叫住。

  「關於艾歇爾巴頓伯爵啊……」

  「咦,什麼?」

  「呃、這個嘛……其實我聽到一點風聲,有傳聞說你跟伯爵在交往……」

  「原來是這件事呀,真是的,那傢伙的流言本來就滿天飛,就算是跟他只有點頭之交的女性也會馬上被傳成正在交往,緋聞這種東西根本就是空穴來風。」

  莉迪雅慌慌張張地說了一堆藉口。

  「……也對,不可能會有這種事嘛。」

  「當然羅。」

  「與伯爵登對的女性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沒有以結婚為前提就與男性交往只會壞了女方的名聲,我看你這麼聰明,應該不會被騙吧。」

  莉迪雅的父親歎了一口氣,他一邊將鼻樑的圓形眼鏡往上推,一邊接著說:

  「不過,如果你遇到其他困難的話,我都希望你能先找我商量,雖然我是個採取放任主義又不可靠的父親,不過終究是你的親人呀。」

  唉??父親果然在為我擔心,但是也不能因此說出婚約的事情呀;況且,我就不是真的打算要結婚,說出口只會讓父親大人更加擔心被人玩弄。

  「父親大人,我的理想對象是和您一樣認真踏實的人喲。」

  這當然是莉迪雅的真心話。

  因此,雖然莉迪雅並不討厭愛德格,但是卻無法把他當成結婚的物件。

  必須儘快取下戒指。

  莉迪雅快步走出餐廳。

  然而,那個愛德格根本不可能乖乖地將戒指取下。

  「莉迪雅,你終於肯戴上戒指了呀。」

  提早到伯爵家上班的莉迪雅拚命地向在起居室休息的愛德格解釋原委,並央求他拔下戒指,但是卻得到這種答案。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儘管莉迪雅自知若不保持鎮定就會正中這傢伙的下懷,卻不由得皺起眉來。

  「嗯,你說是礦山哥布林將戒指套上去的吧,然後,他說除了我以外,沒有人可以取得下戒指。」

  「所以我才來拜託你啊。」

  「真是明白事理的妖精,在其他男人面前摘下訂婚戒指簡直就像在引誘對方嘛。」

  引、引誘?面對這句低級的話,莉迪雅氣炸了。

  儘管如此,莉迪雅還是保有冷靜的一面,她先環視房內,確認格魯比不在附近之後,便走近愛德格的身邊悄聲說道:

  「我、我們的婚約是無效的哦,而且一定要你承認才行,為什麼我非要淪落到這般田地呢!」

  「所以,指要你承認我們的婚約,一切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你別隨便亂說。」

  「妃子,您對伯爵是不是有什麼不滿呢?」

  他又來了。

  莉迪雅全身無力地回過頭去。

  臉蛋紅通通的礦山哥布林正快步走近愛格的休憩的椅子邊。

  「我說了我不是妃子!」

  「啊,您說得對,大小姐。」

  莉迪雅反射性地心想,稱呼自己為大小姐就沒錯了,但是立刻又驚覺這不是重點,不過妖精早已跑到愛德格的腳邊對他鞠躬行禮。

  「初次見面,青騎士伯爵。」

  「你就是格恩朵露的戒指的管理人嗎?我只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你耶。」

  大部分的人類的確不容易看見妖精,可是愛德格頂著青騎士伯爵的頭銜還說這種話,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然而礦山哥布林卻絲毫不在意,他爬到桌上並從花瓶裡摘下一朵大波斯菊。

  「那這樣呢?」

  愛德格看見花朵漂浮在半空中,然後點點頭。

  「伯爵,是這樣的,除了向您問候之外,我還想順便向您報告一件事,我認為您對大小姐的待遇並不優渥,您應該仿效從前的青騎士伯爵,要以對待妖精公主的方式來對待大小姐才對。

  「礦山哥布林,別再說了。」

  「原來如此,那我該怎麼做呢?」

  然而愛德格卻無視於莉迪雅的存在,向妖精所在的位置探出身子。

  「不管怎麼說,大小姐的打扮實在太過樸素了。」

  「的確,雖然我也在這方面屢次下功夫,不過她說自己是來工作的,所以堅持要維持現在的打扮。」

  「是您不夠用心吧,即使如此,您也必須給大小姐最別出心裁的待遇才行。」

  「我試試看。」愛德格邊說邊起身,然後站到正想逃出房間的莉迪雅面前。

  「莉迪雅,雖然你無論說什麼都充滿魅力,不過我有辦法將你變成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喔。就算是鑽石也經過凝聚光芒的研磨才能更顯璀璨,所以你也應該要發掘自己最動的一面才對。」

  這傢伙對我的待遇哪有不周呀,簡直過頭了。

  「因為我比人和人都瞭解你的魅力,所以你只要放心地把自己交給我,我一定會將你變成人人稱羨的公主。對了,乾脆趁這個機會來準備婚約發表舞會上要帶的飾品吧。」

  「婚、婚約發表?」

  「總要正式公開發表我們的婚約吧,我希望那個時候你能帶著我送的禮物,而且我還想要準備一些比較名貴的飾品,所以得提前訂制才行呀。」

  他是故意捉弄人的嗎?還是真心的呢?

  不過,就算他真的是在捉弄人,依愛德格的個性也很有可能會去訂制那些東西。

  礦山哥布林也滿意地頻頻點頭,莉迪雅完全拿他們沒輒。

  「你覺得哪種寶石比較好呢?就選你喜歡的吧。」

  此時,莉迪雅忽然想起昨天的那顆鑽石。

  她想確認看看那是不是愛德格要送給後宮公主的禮物。

  雖然這也不關莉迪雅的事,不過她卻想故意這麼說讓愛德格傷腦筋。

  「這、這樣的話,你送我昨天那顆黑鑽好嗎?」

  一旦收下鑽石,就代表愛德格隨時都有可能將兩人訂下婚約的消息公諸於世,但是莉迪雅當下並未想到這麼多。

  「那是受詛咒的鑽石,我不能讓你遭遇不幸。」

  愛德格越是退縮,莉迪雅就越想刁難他。

  他果然打算將那顆鑽石送給某位女性,這個花心大蘿蔔!明明在追求自己,但是說不定同時擁有好幾個戀人,於是莉迪雅決定再為難他一下。

  「礦山哥布林說不定能鎮壓住鑽石的詛咒之力喲。」

  莉迪雅一邊胡說,一邊才想到礦山哥布林說不定真的能幫上忙,因為他們是擁有管理寶石能力的妖精嘛。尼可曾經說過,那顆鑽石是因為沒有受到妥善保管才會變成這樣的,若真是如此,礦山哥布林說不定能夠讓它恢復原狀。

  「是這樣嗎?」

  愛德格轉身回頭,礦山哥布林則將大波斯菊當成雨傘撐在頭上歪著頭思考。

  「鑽石不是我的專門領域,它是最難應付的寶石,所以我必須跟夥伴們討論一下,不過,如果那是要送給大小姐的禮物的話,無論如何得想辦法解決。」

  莉迪雅總算注意到萬一愛德格真的將鑽石送給她,那她可就沒有臺階下了。雖然嚇出一身冷汗,可是愛德格卻吐出歎息。

  「不過莉迪雅,那個不能送給你。」

  「……我、我想也是,那個禮物太昂貴了,而且跟我也不搭嘛。」

  莉迪雅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覺得很沒面子。

  這傢伙果然只會做表面工夫。

  「不是的,如果你想要鑽石的話,無論多大顆我都會照你的意思為你找來,不過,那顆黑鑽已經不在這裡了。」

  「咦,為什麼呢?」

  「我已經把它送給不會受到詛咒影響的人。」

  那個人是異教徒公主嗎?

  如果對方想要的是那顆受詛咒的鑽石,自然會有辦法讓自己不被詛咒吧。

  「對了,不如現在去龐德街的珠寶店逛逛吧。」

  雖然愛德格笑容滿面地試圖打圓場,不過完全沒那種性制的莉迪雅卻突然很喪氣。

  她連忙搖頭拒絕。

  「我說想要鑽石其實是騙你的啦,誰叫你老是捉弄我,所以我只不過是想刁難你罷了,因為我覺得你應該不會輕易將那麼重要的寶石送人,所以應該會感到很為難。」

  「莉迪雅,只要是為了你,我可以不惜一切。」

  儘管愛德說的很大方,但是剛剛看起來的確有些為難。

  「無所謂啦,反正我又沒有要跟你結婚。」

  莉迪雅轉身沖出門外。

  結果,她或許真的令愛德格感到為難,不過事後回想起來,自己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莉迪雅一跑進工作室,就看見尼可正優雅地喝著茶。

  這只愛上伯爵家的高級紅茶的妖精貓,近來對莉迪雅自家的紅茶顯的興趣缺缺。

  妖精真是一種自由自在、只要隨心所欲地過日子就好的優閑種族。

  莉迪雅一面這麼想,一面從尼可的身邊經過,然後在桌子前面坐下來。

  到最後,仍然沒能將戒指拔下來。

  「哦??好稀有的寶石啊。」

  莉迪雅兩手托著臉頰,她的耳邊又響起礦山哥布林的聲音。

  「這是糖果啦,你是誰啊?」

  尼可以狐疑的眼神掃射那個出現在桌上的長滿鬍鬚的妖精。

  「他是月光石的管理人。」

  換句話說,只要莉迪雅一天不取下戒指礦山哥布林就會一直纏著她羅?

  「因此尼可,你們要好好相處喔。」

  雖然尼可因為覺得這麼做很麻煩而將眼睛眯成一條縫,卻還是擺起了前輩的架子,只見他打開玻璃瓶的瓶蓋取出糖果。

  「給你吧,這不是寶石,是吃的。」

  「真是感激不盡,請問您是大小姐的朋友嗎?」

  礦山哥布林用雙手抓起那顆琥珀色的糖果,然後將它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腰間的口袋裡,那個有如湯匙般大小的口袋不知為何竟藏了好幾顆糖。

  雖然不清楚他們的口袋了究竟裝了什麼東西,不過妖精們都能更任意攜帶比自己的身體還大的物品。

  「朋友呀……我比較像是她的監護人吧。」

  哪裡像呀。

  「不過,大小姐到底是哪裡不滿意呢?伯爵明明就說無論是鑽石或是任何東西,只要是大小姐喜歡的都會送給她,他真的好慷慨呀。」

  婚事又不是靠禮物來決定的。

  「怎麼啦,莉迪雅,你想要鑽石喔?」

  真是夠了,怎麼又來了。

  在聽到聲音的同時,黑色卷髮的格魯比便從窗戶闖進來。

  雖然他老是冒冒失失地登場,不過仔細想想,莉迪雅煩惱的根源就是這傢伙。

  「鑽石不適合你啦,你在蘇格蘭的時候,就算躺在草地上弄得一身泥也不在乎,怎麼來了倫敦之後變得這麼愛裝模作樣?」

  「這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裡沒有那種自然環境呀。」

  花樣年華的女孩不可能隨隨便便躺在公園裡,不過即使是在鄉下地方,任意躺在草地上還是會令人皺起眉頭吧,不過莉迪雅與妖精嬉戲的寬廣平原有著圓形土墩和大量的酢醬草遮蔽,所以根本不必在意旁人眼光。

  「喂,你再重新考慮一下是不是真的要嫁給那個伯爵吧,如果你想要再人類的世界待久一點的話,大可住在蘇格蘭啊,如何?你有意思跟我一起回去嗎?」

  格魯比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而且他的提議對莉迪雅來說也不壞。

  如此一來,莉迪雅非但不必再被愛德格耍的團團轉,也不會被捲入危險的紛爭裡,能夠安心地過日子。

  可是令人擔心的事想置愛德格於死地的悠裡西斯。

  若敵人真的是具備妖精博士能力的悠裡西斯,單憑愛德格一個人大概無法與之較勁。

  雖然讓學藝不精的莉迪雅待在愛德格身邊或許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若悠裡西斯是個會濫用妖精魔力的人,那麼莉迪雅便認為身為妖精博士的自己必須待在這裡,這也是為了妖精們的利益著想。

  總覺得這些話聽起來越來越像藉口。

  不對,我是因為想成為一個像母親一樣優秀的妖精博士才選擇留下來的。

  莉迪雅一邊說服自己,一邊無意識的輕撫著無名指上的月光石。

  「格魯比,你真的可以跟我做這種約定嗎?我就算回到蘇格蘭,說不定也還是會喜歡上別人喔。」

  「反正你馬上就會失戀。」

  「什麼?你怎麼這樣呀!」

  「妖精博士不可能和人類處得來吧,因為一般人只會覺得妖精博士的頭腦有問題,所以你就別指望人類的男性了啦。」

  格魯比的雙眼隱藏著能夠魅惑人心的魔力,而那如同黑珍珠般的微光令莉迪雅感到心浮氣躁。

  「我的父母也是自由戀愛結婚的。」

  「你那個對石頭有異常偏好的父親不算普通人吧。」

  他是礦物學家啦,不過格魯比應該聽不懂吧。

  莉迪雅歎了一口氣,在心中想著雖然愛德格沒有愛上自己,不過她似乎能夠理解妖精博士的能力。

  但是,愛德格會不會只是因為在獲得青騎士伯爵的稱號之後需要妖精博士的協助,所以才不得必去理解莉迪雅的能力呢?

  或許對莉迪雅這種生存在特殊界線的人而言,愛德格是少數能夠理解他們的人類。

  即使愛德格的出發點是自身的利益,不過既然會想與莉迪雅結婚,那她大概也是個怪人,不僅如此,他還援例狄雅,以後會不會再也遇不到像他這樣的人呢?

  一旦離開愛德格,說不定就再也不會有男性像現在這樣追求她、呵護他。

  莉迪雅驚覺自己竟然不討厭大膽向她示愛的愛德格。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就算對方只是講講場面話,但是人類是只要被稱讚就會覺得心情愉快的動物。

  ……僅此而已。

  「而且大部分的人類男性都是見異思遷的傢伙吧,那個伯爵不是也說要送鑽石給別的女人嗎?你真的打算和那種傢伙結婚嗎?」

  女人?莉迪雅抬起頭來。

  「格魯比,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

  「我在中庭的噴水池淋浴的時後,聽見那個傢伙和妖精畫家的談話,他好像把鑽石送給了後宮的女人。後宮是什麼東西呀?」

  咦?不會吧,他真的把異國的公主藏在後宮裡嗎?

  那不是單純的流言嗎?

  「格魯比,你連這點事也不知道啊!」

  尼可擺出一副自大的模樣一邊撚著鬍鬚,一邊說道。

  「那你就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尼可大爺我可是個萬事通,後宮就是一種新的食物嘛。

  「哦??倫敦還真多我聽都沒聽過的食物。」

  說話的人是礦山哥布林。

  「對了,這看起來很難吃的矮冬瓜是誰呀?」

  莉迪雅的心情再度變得悶悶不樂,而這群似乎只對食物有興趣的妖精們在她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興高采烈的聊開了。

  聽聞此店被稱作『麗人宮』,雖然有傳聞指出這是貴族們私藏愛人的後宮,不過真正的實情只有顧客才知道。

  這是一家沒有介紹人就不得入內的店,而名列顧客之一的愛德格只不過剛到門前、走下馬車,裡頭的服務生就急忙出來接待他。

  這裡即使是白天也緊緊地拉上窗簾,不過吊燈卻閃耀著炫目的光芒。

  走廊的兩側以等距擺設著大理石女子雕像,凝視人們踏著鋪設鮮紅色絨毯的走廊往屋內前進。

  飄蕩在空氣中的煙霧麻痺了腦部深處,令人產生幻覺並感到意識逐漸模糊。現在,被這股香氣迷住的某個人應該正站在肅穆門扉的另一側,那裡是他獨一無二的後宮,他現在大概正沉浸在白日夢中吧。

  不知何時,帶路的人已經由身兼保鑣的服務生換成裹著薄紗的女子。

  不久後,他們來到走廊盡頭,女子打開那扇附有黃金門把的雙開式門扉,並態度恭敬地行禮致意。

  愛德格步入房內。

  為了不讓陳列著金銀飾品的房間載燈光的照耀下過於刺眼,所以這裡指點了一盞微亮的油燈。

  波斯地毯的鮮豔圖案將地面妝點得五彩繽紛,黑檀木桌椅讓此處更添沉穩高雅的韻味。

  房間內的空間以印花布幔製成的窗簾予以區隔,隱約可見帷幔後有一張挾長的沙發。

  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愛德格走近那個長髮披肩、臉部輪廓削瘦的人影。

  「珍?瑪莉,近來好嗎?」

  愛德格稍稍拉開窗簾,彎下腰親吻她的手背。

  「你喜歡那顆鑽石嗎?很適合你呢。」

  這位女性身穿宛如阿拉伯公主般的異國服飾,臉上浮現著一抹淺笑,她正溫柔地凝視著愛德格。

  「愛德格伯爵,他們馬上就要來了。」

  出現在門口的人是雷溫,於是愛德格點點頭,用眼神向眼前的淑女致意之後放下窗簾。

  「珍,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一切就交給我吧。」

  接著,愛德格與雷溫一同藏身在大鏡子後方的小房間裡。

  「雷溫,波爾進行得怎樣了?他已經成功地拉攏派克史東侯爵了嗎?」

  「大致上進行得很順利。」

  「大概是因為他有勤加練習吧,因為侯爵已經見過我,所以才不得不派波爾出馬。」

  站在這間用雙向鏡隔成的小房間向外望,可以看見鏡子另一頭的景物。

  愛德格站在鏡子前,緊接著入口的門被打開,有兩名男子走了進來。

  「派克史東侯爵,這邊請。」

  被稱作侯爵的人是蓄著整齊鬍鬚的中年紳士。

  另一人則是妖精畫家波爾,不過他現在已經偽裝成放蕩的貴族子弟。

  然而他的演技顯然不夠成熟。

  「那顆消失已久的鑽石──『惡夢』真的在這裡嗎?」

  「是的,請您務必親眼確認。」

  總覺得波爾的姿態太謙遜了,不過這位侯爵正因為藥物與酒精而神智不清,應該沒有餘力去懷疑他吧,

  「真是這樣的話,可說是驚人的發現呀,那是從王室裡被盜走以來始終下落不明的鑽石,你是怎麼弄到手的?」

  「這其實並不是我的東西,而是這位小姐身上配戴的飾品。」

  「鑽石是這位小姐的……?」

  波爾對布幔那頭注目致意,然後接著說道:

  「雖然這種事情實在難以啟齒,不過,我知道侯爵您一定願意相信我的話,所以會帶您來到這裡的,沒錯,我與她在夢中初遇,然後她對我說自己因為佩戴著這顆黑鑽所以被惡夢纏身,再也無法回到現實世界,因此我按照她在夢中給我的提示循線找出這顆黑鑽,而且也成功將她從夢中救了出來,真令人難以致信吧?」

  「不,我懂,在這個地方沒有什麼事情不可能的。」

  侯爵所抽的煙已經使他喪失理智。

  這裡是販賣夢想的店家──『麗人宮』,不管是誰,來到這裡之後都會忘卻外界的現實生活,沉浸在望想世界裡。

  「是的,您說的一點都沒錯,在那之後,她還對我透露有另一刻與『惡夢』成對的鑽石。」

  「那應該是指於同時期消失的白鑽──『白日夢(daydream)』吧。」

  「您曾聽過一個傳聞嗎?據說持有這兩顆黑白鑽石的人能成為主宰世界的君王。」

  「我聽過,因此英國王室一直在尋找鑽石的下落,雖然也有人說它已經落入拿破崙手中,但是照結果看來,鑽石早就已經捨棄他了吧。」

  「為了今後英國的發展,王室一定也想儘快取回鑽石,不過這位小姐卻說『白日夢』已經在國王的手裡。」

  「……不是在女王陛下的手中,而是在國王手裡嗎?」

  「是的,而這位小姐希望能見到『白日夢』的持有人,也就是那位命令他帶著『惡夢』一同獻身的對象,我心想若能請到那種大人物的話,對方應該也會給我這種無名小卒翻身的機會,所以就答應她要盡全力給予協助,您應該知道『白日夢』的持有人是誰吧,我會與您談這些也是希望能夠一圓她的心願。」

  「我嗎?」

  「難道您沒有任何線索嗎?」

  侯爵的似乎正以尚未清醒的腦袋沉思。

  「能先讓我看看『惡夢』嗎?這麼一來,我說不定會想起什麼。」

  愛德格觀察著派克史東侯爵的表情。

  好戲才正要上場。

  轉身面對布幔的波爾在安坐于沙發的淑女腳邊跪了下來,不過因為動作過於笨拙,所以差點跌倒。

  「可議讓侯爵看看鑽石嗎?珍?瑪莉小姐。」

  雖然波爾說起話來非常生硬,不過並無大礙。

  正如愛德格所預料的一樣,侯爵的表情變得很僵硬。

  而且,他的嘴巴好像正低吟著珍?瑪莉這個名字。

  波爾掀開輕薄的布幔。

  派克史東侯爵睜大了雙眼,煙斗也從他僵硬的手中應聲掉落,但是他並沒有那個心思去拾起它來。

  波爾大概是擔心波斯地毯會燒焦,因此慌忙撿起煙斗,雖然這個動作帶著平民特有的窮酸味,不過現在正是關鍵時刻,無論是侯爵或是愛德格眼中都已經無關緊要。

  「上鉤了……」愛德格低語著。

  「請侯爵務必助她一臂之力。」

  「是呀……」侯爵一邊發呆,一邊回答。

  對侯爵而言,從前迷戀的女人再度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當然不可能會拒絕她的請求。

  在這座如夢似幻的『麗人宮』裡,派克史東侯爵的眼中只容的嚇自己過去的夢想以及黑鑽的光芒。

  這是愛德格為了得到另一顆夢幻鑽石──『白日夢』所擬定的作戰計畫。

  這位派克史東侯爵的確私藏著『白日夢』。

  然而,他又是在何種因緣際會之下與王子搭上線的呢?

  愛德格還不清楚王子的意圖與目的,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捲入其中。

  為了讓一切真相大白,其中一條線索就是那對王室的鑽石。

  經由不當途徑在不同人的手中流轉時,黑鑽似乎獲得了詛咒之力,但是比起寶石本身所具有的力量,那些附著在寶石上的人類欲望更像一種詛咒。

  凝視著侯爵的珍?瑪莉想些什麼呢?

  總覺得她看起來十分空虛寂寞,她原本應該對侯爵恨之入骨的,但是現在卻似乎已經忘了一切過往。

  或許是這樣吧。這麼做已經不單單是為了珍,而是愛德格自身的復仇,若她現在能夠對外界的事物有所感觸,大概也只因為愛德格的企圖心而憂心吧。

  儘管如此,愛德格卻無法克制自己。

  「雷溫,這麼一來派克史東侯爵一定會背叛王子,為了將『白日夢』送給她,侯爵應該會從藏匿鑽石的地點將它拿出來,將這件是傳達給『緋月』知道,並且要他們徹底監視侯爵的一舉一動。」

  「我明白了。」

  愛德格將雷溫一人留在小房間裡,並從後門走到走廊。

  隱密的麗人宮會替男人帶來至福的享受,而且提供他們最歡愉的時光,沉重門扉的背後,是一個個指為了自己而存的虛幻世界。

  在這個宛如一較國王蘇丹(注3)專屬的後宮哩,任誰都能夠隨心所與地稱王,而在後宮裡一心一意等候主人到訪的,是從不拒絕主人的要求、溫柔且忠實的女人們。

  雖然此處被人耳語相傳為後宮,不過卻沒有擁有自我意識的真人,這裡的「女人」只會將男人的美夢與理想具體的呈現出來,這座宮殿就是為此而設立的。

  珍?瑪莉也是因為愛德格的期盼才會會出現在這裡,這完全與她個人的想法無關。

  儘管如此,這麼做總比一直被當成那個男人的慰藉品還要好得多吧。

  愛德格偷偷潛入那名男子,也就是派克史東侯爵那間充滿個人嗜好的房間,那些掛在牆壁上的肖像畫挑起愛德格心中的負面情感。

  這裡是侯爵的秘密房間,而且就連悠裡西斯也不知道這個地方。

  對剛從美國來到英國、看起來還是個毛頭小子的愛德格來說,要打入封閉的貴族社會並取得情報並不容易,因此,他選擇這裡作為實行計畫的舞臺。

  在這個用鮮花與寶石裝飾得如夢似幻的房間──侯爵的後宮裡,只有一名女子,在眾多畫作裡微笑的全都是同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當然就是珍?瑪莉。

  「侯爵,如果你那麼想做夢的話,我就讓你做惡夢做個夠吧。」

  愛德格到了午後才出門,當他回到伯爵宅邸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莉迪雅心想在自己回家之前,無論如何都要叫他摘下戒指不可,所以又再次跑到愛德格所在的客廳。

  「愛德格!那個……」

  然而莉迪雅的氣勢在瞬間就消失殆盡,因為佇立在窗邊的愛德格映照在玻璃窗上的神情異常冷峻。

  他看起來既殘酷又無情,是莉迪雅難以理解的愛德格。

  「呃,如果你在忙的話,我等一下再說好了……」

  「莉迪雅,怎麼可能會有事情讓我忙到將你趕走。」

  愛德格回頭說道,又變成平時踏格臉上浮現著桀驁不馴笑容的他。

  「你是想在回家之前來看一下未婚夫嗎?」

  「不是啦,你要我說幾次你才會明白呀!別說這些了,快把戒指……」

  「我可以抱你嗎?」

  「咦?」

  說著,愛德格已經走到莉迪雅的眼前,而且他看起來並不像在開玩笑,那雙灰紫色的眼眸看似苦惱地望著她。

  「不、不要啦。」

  莉迪雅基於直覺反應脫口而出。

  「一分鐘就好。」

  「太久了吧。」

  「那麼,三十秒。」

  不可思議的是,莉迪雅絲毫沒有感到厭惡,反到覺得愛德格就像小孩子似地在向她撒嬌,因此便說出了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答案。

  「……我只給你從一數到十的時間。」

  莉迪雅還來不及反悔,就被愛德格整個擁入懷中。

  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令她難過的事吧。

  一旦感受到愛德格脆弱的另一面,莉迪雅就會情不自禁地想成為支撐他的力量,結果卻因為太過緊張而全身僵硬,大概沒辦法讓他獲得安慰吧。

  不清楚時秒中是否已經過去,愛德格絲毫沒有要鬆手的意思,不過莉迪雅卻因為隱約聞到一股東方特有的香氣,所以用力地掙脫了他的懷抱。

  「你剛才去哪了?」

  「波爾的工作室。」

  騙人。

  自己不但拒人於千里之外,而且還無法成為慰藉他的力量,根本沒有資格擺出戀人的架子質問他的行蹤,然而莉迪雅卻沒來由地感到很失望,然後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

  「愛德格伯爵,您好像受傷了。」

  雅美提著藥箱走了進來。

  「咦,受傷?真的嗎,愛德格?」

  仔細一瞧,他上衣的肩頭被劃開,滲出點點鮮血。

  「嗯,是啊,我在街上突然被人砍了一刀,不過這點小傷不礙事,雖然不清楚對方是誰,不過它可是受了重傷喔。」

  是雷溫讓對方負傷的吧。

  只要是為了守護主人,雷溫都會毫不保留地發揮他異于常人的攻擊本能。」

  「這會不會是鑽石的詛咒呢?」

  「這麼說來,我好像有看見黑貓。」

  「愛德格,收下鑽石的那個人跟你……呃……是不是常常見面呀?」

  「這麼做會讓詛咒的力量無法散去嗎?」

  這句話表示他們真的經常見面羅?

  明明知道與自己無關,但是莉迪雅卻不由得燃起怒火。

  「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有性命危險呀。」

  「如果這麼做能讓你擔心我的話,被詛咒斯乎也不壞嘛。」

  又開始不正經了。

  「愛德格伯爵,請您脫掉上衣讓我消毒傷口。」

  雅美請愛德格坐到椅子上並且正經地說著。

  「莉迪雅,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呢?」

  「咦?」

  「你能幫我解開鈕扣的話就太好了,因為我的手痛得動不了。」

  「你剛才明明就還活動自如的呀。」

  為什麼像我樣的黃花閨女非得要幫這傢伙脫衣服呀!

  莉迪雅怒氣衝衝地轉過身去。

  「您再開玩笑,我就要在傷口上到大量消毒水喔。」

  莉迪雅用斜眼瞄了一下被雅美斥責後連聲應好得愛德格,然後走出房間。

  雅美一點也不在意他這種不正經的態度嗎?

  他似乎很習慣邦愛德格處理傷口,而且就算愛德格在她眼前褪去衣物,她大概也不為所動吧。

  就算雅美是愛德格的隨從,不過只要看見她對愛德格有話直說的態度,就能窺知他們是多麼親近;打從初次見到他們時起,莉迪雅就有這種感覺。

  雷溫也曾經說過,為了逃離王子,以領導者的身分抗戰至今的愛德格既孤單又寂寞,若要談到能讓愛德格稍為可以表現自我的人的話,就非雅美莫屬吧。

  當愛德格面臨最艱苦的時期時,支持他並陪伴著他一路走來的人大概就是雅美。

  一想到這裡,莉迪雅不由得意志消沉。

  莉迪雅想起被愛德格詢問是否可以擁抱她時的情景,覺得自己實在太不機靈了。

  如果是雅美的話,一定會主動抱緊他。

  莉迪雅一想到他們在自己沖出來的房間裡親昵的模樣,不禁加快腳步逃進工作室裡。

  「唉??又錯失取下戒指的時機了。」莉迪雅歎了一口氣。

  「愛德格伯爵,其實有一個壞消息要告知您。」

  雅美一邊替愛德格由肩膀至手臂包上繃帶,一邊說著:

  「吉米失蹤了。」

  愛德格的腦海裡一下子湧上許多最壞的想像。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原本我們為了刺探敵情計畫派人假扮傭人混入派克史東侯爵的宅邸,不過吉米卻偷聽到大人們的談話,一個人偷偷跑去涉險……」

  「然後呢?他被抓到了嗎?」

  「好像是,還有類似吉米指甲的東西被送了過來,這恐怕是悠裡西斯做的,但我們無法查證那是不是屬於吉米的東西。」

  在極短的時間內,愛德格已經將事情的各種可能性思索一遍,然後,她首先想要確認一件事。

  「吉米偷聽到的只有這些嗎?」

  愛德格心想,萬一被史瑞德知道他問這種問題的話,大概又會被當成冷血動物吧。

  「吉米偷聽時,似乎沒有熟知核心計畫的人在場,因此悠裡西斯應該不知道這次計畫的重點。」

  儘管如此,他或許已經得知『惡夢』在愛德格手中。

  「如此一來,問題就在於悠裡西斯以後將如何利用吉米。」

  這件事有可能會引起愛德格與『緋月』成員之間的嫌隙。

  『緋月』裡有因為崇拜愛德格而魯莽行事的少年;另一方面也有憂心現況的年長者。

  就如史瑞德所言,組織內部對愛德格的反感或許會因此浮上檯面。

  或者,這說不定正是悠裡西斯的目的,他為了加深『緋月』與愛德格之間的鴻溝,也有可能用殘忍的方式殺害吉米。

  「雅美,無論如何我都想救出吉米。」

  「我先去打聽他被關在哪裡吧。」

  然而,愛格在心中一隅也不禁這麼想著,一旦落入悠裡西斯的手裡,想要活命撿直比登天還難。

  愛德格也相當厭惡在這種情況下依然能處之泰然的自己。

  無論是珍或是其他人,甚至是雅美面臨危難時也能毫不慌亂的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雅美迅速地包紮完傷口後打開了新襯衫,愛德格一邊接過襯衫,一邊莫名想起自己剛才對莉迪雅說的『我可以抱你嗎?』那句話。

  他本來還想再要求更多,可是莉迪雅卻始終于法信任他。

  愛德格本來就不在意莉迪雅的個人感受,只想將她留在身邊,因為只要莉迪雅在,愛德格就能繼續完美地扮演青騎士伯爵的角色。

  不過莉迪雅卻表示,他對她的『認真』並不是愛。

  然而,愛德格卻自認為那就是愛,所以他實在不明白莉迪雅的意思。

  儘管愛德格是這麼想,不過,若自己強勢作風在莉迪雅眼裡是不誠懇的表現,那麼他便打算連一個吻也不強求。

  只要一遇到有關莉迪雅的事,愛德格就會稍稍失去自信心,不過他並不打算就此放棄、也不打算急於一時。

  他會如此消沉只是因為不滿足而心煩意亂,連帶覺得一切都變得無法順心如意。

  ※注1:節孔是木材被削除枝節後留下的小凹洞。

  ※注2:礦山哥布林(Coblynau),生於英國威爾斯地區,是居住在礦山的小妖精,身穿礦工的服裝,身長約50公分。

  ※注3:蘇丹(sultan)是伊斯蘭國家中,依照沙裡亞法規(伊斯蘭教法律)所力的政教合一統治者;「蘇丹」在阿拉伯與中帶有「權力者」、「權威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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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2 03:27 PM|只看該作者
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第三章 王室的傳說

  明月高掛天際,水面在月光的照應下閃耀著點點光輝,而那宛如水晶般的光芒,甚至照亮了水中世界。

  眼前的景色在藏身湖底的格魯比愾來,彷佛有無數的光之碎片漂浮在水中。

  只有在月光的撫慰之下,格魯比才會覺得倫敦也是個不錯的地方,接著他浮出水面,靜靜地眺望明月,讓水中的群木倒影掀起一陣漣漪。

  (喂,是那邊嗎?)

  (不對,是另一邊。)

  (唉呦,究竟是哪一邊啦!)

  從岸邊的草叢裡傳來一陣吵雜聲。

  而樹叢也沙沙作響。

  「嘖,真是一群囉嗦的傢伙。」雖然哥布林這種既臭又醜的妖精隨處可見,不過在這附近還是頭一次看到。

  這群不懷好意的小妖精們有著棕色的醜惡長相,有的身上裹著破布條、有的則一絲不掛,不過只要他們群聚一堂包准沒好事。

  雖然格魯比也和他們一同被歸屬為『邪惡的妖精』,不過對擁有高尚馬姿的格魯比來說,哥布林簡直就像蛆蟲一樣。

  雖然與這些傢伙模樣相似的還有善良的大哥布林與小褐妖,但是這兩種妖精還不至於那麼礙眼,而哥布林光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就令人煩悶。

  (不趕快找出來的話會被主人罵的。)

  他們到底在找什麼東西啊?

  此時,附近發出了巨大的水聲。

  好像有什麼東西掉進池子裡,有一個人類小孩在水面掙扎。

  (找到了。)

  (在水池裡。)

  格魯比可不想讓髒兮兮的哥布林們踏入池裡一步,於是掀起一陣波浪,將溺水的少年拍打上岸。

  他看著那名一臉不情願的少年被哥布林又踹又揍,還被他們硬從池子拖上岸。格魯比不由得心想,對那個孩子而言,與其被那些傢伙逮住,不如被自己吃掉還比較幸福。

  不過事到如今,格魯比根本就不想碰已經沾上哥布林手垢的人肉。

  「救命??!」

  從哭喊求救的少年衣服中掉出了一個小小的包裹,只見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從破開的包裹中滾出來並沉入水底。

  格魯比沖上前去,將那樣東西撈了起來。

  「這不是鑽石嗎?」

  他再度浮出水面,看見一名男子走近在岸邊不斷求饒的少年身邊。

  雖然這名男子的年齡看起來也很年輕,不過臉上的笑容卻極為殘酷。

  「小鬼,說說看吧,是誰唆使你這麼做的?」

  他詢問少年的語氣看似溫和,但是聽起來卻十分可怕。

  「你、你在說什麼?」

  「你在裝傻的話,我可不會饒過你喔,將包裹交給你,並且命令你拿去某個地方的人是這個男人吧?」

  語畢,他對著少年丟出某樣東西。

  那好像是人類的首級,全身僵硬的少年連叫都叫不出聲。

  「他是派克史東侯爵的朋友,換句話說,想要備著我將鑽石偷走的人是侯爵羅?」

  「鑽、鑽石……?他說裡面的東西是玻璃珠呀……」

  「真可悲呀,你才剛進侯爵家當雜役就被人利用,他大概認為騙小孩子說鑽石是玻璃珠也不會穿幫,而且也不會有私吞的危險,還可以在不讓我起疑的狀況下偷偷拿走鑽石吧。」

  接著男子命令哥布林搜他的身。

  (報告主人,他身上什麼都沒有。)

  「你把鑽石藏到哪裡去了?還是說你已經將它交給誰了嗎?如果不想死的話,最好給我從實招來。」

  哥布林的主人狠狠的踹了少年一腳。

  少年在咳嗽的同時向說了些什麼。

  「喔,他叫你去查令十字車站?是有什麼人會在那裡赴約嗎?」

  那名金髮男子聳了聳肩,然後轉過身去。

  「現在對方一定起了戒心,不會現身了吧。」

  出現在男子身旁開口說話的,是一隻全身長滿濃密黑毛的野獸。

  「是黑妖犬!」格魯比自言自語,只見黑妖犬迅速幻化成一個骨瘦如柴的小男孩。

  以犬型的姿態現身的妖精不在少數,雖然他們被統一歸類為妖犬,也各具有不同的屬性,不過其中以邪惡者居多,人類多半非常畏懼他們。

  這下不僅是哥布林,就連黑妖犬也聽命於那名年輕男子嗎?

  「侯爵也有可能還躲在車站的附近,看來我還是派哥布林去看看吧。」

  「那我要做什麼呢?」

  「這個嘛,把伯爵那邊搞得一團亂似乎會挺有趣的喔。」

  伯爵?儘管格魯比對這個字眼有些敏感,不過英國又不是只有一個伯爵,所以他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這個少年與你幻化成人類時的年齡、身材都差不多,吉米呀,就把他的臉燒毀、當成你的屍體送到他們手中,你覺得如何呀?」

  「聽起來還不錯,可是這麼一來不就輪不到我出場了?」

  「如果太常露臉的話,說不定會被那個小姑娘看出你的原形喔,他們應該到現在都還相信你是他們的夥伴吧。」

  黑妖犬幻化成小男孩的模樣,那張宛如死人般蒼白的臉上浮現出邪惡的笑容。

  「請您放心吧,之前我與她偶遇時還心想不妙,還好她是一個只要稍微被激怒就會分散注意力的小女孩。」

  「那就請你繼續扮演吉米這個人類孩童,然後試著向伯爵的手下求救,這麼一來,那傢伙一定會提高警覺,到時候就會引發內哄,那傢伙應該也在尋找派克史東侯爵,你乾脆把哥布林迷宮的範圍擴大,把他們全都引誘進去、一網打盡吧。」

  「我明白了,我會好好利用這個小鬼的。」

  男子點點頭後,黑妖犬便分赴哥布林搬運那名雜役少年離去。

  接著,男子若無其事地望著湖面,朝水邊走了過來,大概是想到自己正在找尋的鑽石有可能掉進水中吧。

  「喂,水中也要找一找。」

  他命令留下的哥布林進入池中找尋鑽石,格魯比說了一聲:「真煩人。」接著以黑馬的姿態向上游,一下子就浮出水面。

  「敢踏入我的地盤就試試看啊,我會踩扁這些哥布林,再一口咬掉你的頭。」

  「格魯比……!」年輕男子以驚恐的聲音說著,哥布林也一齊發出驚叫聲不約而同地四散而去。

  「為什麼格魯比會出現在這裡?」

  「要待在哪裡是我的自由,快給我消失!」

  男子似乎察覺自己被黑珍珠般的眼睛瞪視著,因此提高戒心,不過他並沒有退縮。

  「剛才那個孩子是不是有遺失一塊石頭?」

  「你們竟敢破壞我賞月的好興致。」

  「那對格魯比來說只不過是沒有價值的石頭,不過,若你能找到它的話,我會每天將年輕美味的女孩獻給你哦。」

  這交易不錯嘛,不過,格魯比還是猶豫了,因為萬一這件事被莉迪雅知道的話,一定會跟自己絕交。

  「少廢話,不准再靠近我的地盤。」

  格魯比濺起一陣水花之後,潛入水中並在瞬間消失。

  對格魯比來說,鑽石的確就如同水底的小石子一樣沒用,然而絕大部分的人類都對這種東西愛不釋手。

  水中的氣泡反射出閃耀的銀白色月光,讓透明的鑽石散發出絢爛奪目的光彩。

  這顆鑽石的大小與那顆黑鑽差不多,莉迪雅一定會喜歡吧。

  記得她好像曾經提過想要鑽石。

  格魯比一想到這裡,突然覺得這顆鑽石遠比水底的小石子來得有價值。

  莉迪雅偷偷溜進湯姆金斯的辦公室。

  總管負責管理伯爵家的財產與領地等帳務工作,莉迪雅心想,若愛德格將那顆受詛咒鑽石賣給了誰或送給了誰,應該都會留下交易紀錄才對。

  假使愛德格經常出入那個被稱作後宮的店家,那麼這裡應該也會有能夠得知店家地點的線索吧。

  莉迪雅是趁湯姆金斯外出辦事的時候偷偷溜進來的,她先環視了房間一下,發現桌上堆滿完全沒整理的散亂檔之後,根本不知道從哪裡找起才好。

  「莉迪雅小姐,您有什麼事情嗎?」

  莉迪雅一聽見聲音連忙回過頭,發現雷溫正站在那裡。

  「湯姆金斯先生要到下午才會回來,您有什麼急事嗎?」

  「唔,那個……對了,我是來拿之前拜託他處理的檔的,因為之前有一封來自領地內的請願書,對方表示為了要修築妖精的通道,所以需要領主的批准……」

  莉迪雅情急之下只好以自己的工作當成幌子,試圖矇騙過去。

  「您是什麼時候交給他的呢?」

  「應該是三天前吧。」

  雷溫走近書桌,然後從那堆文件中抽出一張紙來。

  「請拿去吧。」

  上面寫著今天的日期,而且愛德格已經簽好名了。

  「……謝謝。那個,雖然房間亂成一團,不過你還挺清楚的嘛。」

  「一點都不亂,這對湯姆金斯先生來說已經算很整齊了。」

  「是、是這樣的嗎?不過,如果是湯姆金斯先生就算了,居然連你也這麼清楚這裡的事,實在太令人訝異了。」

  「因為我在向他學習總管的工作。」

  「咦,雷溫以後要當總管嗎?」

  「只要是對愛德格伯爵有助益的事情,我什麼都想學。」

  仔細一想,雷溫除了與殺人有關的知識以外,都沒有好好學習過其他事物,雖然在莉迪雅的認知裡,雷溫是一個隻懂得如何服侍好愛格德的隨從,不過這些應該也是在他與愛德格認識以後才去學習的吧。

  雷溫之所以會為了成為伯爵的愛德格去學習更多的事物,大概也是考慮到有朝一日當他們與王子之間的仇恨做出了斷之後,自己的戰鬥能力將無用武之地,所以想多學些其他對愛德格有助益的技能吧。

  莉迪雅覺得若雷溫是打從心底為此感到高興,並自願多學習一些新事物的話,說不定他會比愛德格早一步從王子的陰影中解放。

  「是嗎?加油羅。」

  雖然雷溫還是一如往常般沒有表情變化,不過莉迪雅覺得他似乎展露出一絲笑容。

  「您還有其他要是嗎?」

  雷溫為了讓莉迪雅離開而幫她開門,不過她似乎不想離開,所以雷溫才會發問。

  如果繼續留在湯姆金斯的辦公室裡就太可疑了,可是,莉迪雅還有事情想要弄清楚,該怎麼辦才好呢?她一時之間感到不知所措。

  「那個,雷溫,你知道後宮這家店在哪裡嗎?」

  雖然莉迪雅相當猶豫不決,卻還是脫口而出。

  雷溫看起來很苦惱,雖然他的表情沒有改變,不過卻沉默下來,因此莉迪雅猜測他應該是在煩惱。

  雷溫不但認定莉迪雅是愛德格的未婚妻,而且還將她當作僅次於主人重要的人;換句話說,雷溫說不定無法將莉迪雅的提問當成耳邊風。

  雖然莉迪雅覺得自己這麼做有點卑鄙,不過卻還是鍥而不捨的追問。

  「不是有家愛德格經常出入的店嗎?」

  雷溫會不會是覺得反問主人未婚妻的意圖與目的太失禮,而感到不知所措呢?

  「那是位於查令十字的麗人宮。」

  雷溫絲忽視在暗示她別再問下去,所以回答之後就逃也似地離開了。

  一小時之後,莉迪雅來到了麗人宮的門前。

  這棟宏偉的建築物乍看之下宛如貴族的宅邸。

  或許因為現在是大白天,所以沒有半個人進出。

  沿著圍牆繞了一圈之後,莉迪雅走向後門。

  「大小姐,你不從正門進去嗎?」

  跟在她身邊的礦山哥布林問到。

  不能將受詛咒的鑽石就這樣放在這裡不管,愛德格缺乏危機意識,若將它置之不理的話,一定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因此,莉迪雅打算拜託礦山哥布林鎮壓鑽石的詛咒之力,所以才讓他跟過來的。

  莉迪雅絕對不是想和後宮的公主爭論是非。

  莉迪雅認為因為對方也同樣身陷險境,所以只要跟她講道理,她應該就能明白吧。

  不過,她會是個婀娜多姿的大美人嗎?

  經過一番胡思亂想之後,莉迪雅不知為何失去了鬥志。

  「像這種高級的場所,突然跑來一定進不去的啦。」

  尼可用前輩的口氣對礦山哥布林說教。

  然而尼可說得沒錯,莉迪雅也是因此才向伯爵家的侍女借用服裝的。

  不管在哪個地方,侍女的裝扮都大同小異,雖然不清楚後宮是個怎麼樣的地方,不過那裡應該有雇用大量傭人,所以只要假扮成侍女應該就能夠混進去。

  「可是,即將成為伯爵夫人的大小姐竟然像傭人一樣從後門進出,我實在不能夠理解。」

  「說到底,莉迪雅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呀?」

  「你們安靜一點,對了,礦山哥布林,你絕對不能對那名後宮裡的女性說我是伯爵的未婚妻喲。」

  「為什麼?」

  「反正你照做就是了啦。」

  總之,礦山哥布林或許有辦法讓鑽石回復到原本無害的狀態,既然難得出現了這種妖精,莉迪雅認為身為妖精博士的自己必須設法解決這件事情。

  躲在建築物陰暗處向後門張望的莉迪雅迅速換上圍裙、戴上白色工作帽。

  此時正好有一名侍女從後門走出來,莉迪雅看准她轉彎走向街道之後,立刻走近後門並進入建築物中。

  屋子裡一片死寂,雖然莉迪雅不時與裡頭的侍女擦身而過,不過每一個人都是一副神色匆忙的模樣,所以沒有人注意到莉迪雅。

  「大小姐,我感應到寶石的能量了,往這邊走吧。」

  礦山哥布林帶頭走在前方。

  這名妖精的長處也只有找出礦石的埋藏地點而已。

  穿越走廊盡頭的門扉之後,眼前的景色為之一變。

  偌大的吊燈閃耀著眩目光彩,大理石雕刻林立的大廳採用的是鏤空設計,而圍繞在四周的則是螺旋階梯。

  撲滿地面的鮮豔馬賽克磚替左右對稱的大廳增添幾許不協調的氛圍,一時之間,令人有一種置身於夢幻世界的錯覺。

  這些經由人工精心雕琢搭配的裝潢不僅華麗,而且挑動著人的七情六欲。

  「品味真糟。」

  進入屋內後就不見蹤影的尼可突然出現並發表感想。

  接下來他嗅著鼻子。用兩支後腳向前走去。

  「喂,尼可,你要去哪裡呀!?」

  「那裡傳來一股很香的味道。」

  「受不了??你也太隨便了吧。」

  「大小姐,請往這邊走。」

  於是莉迪雅丟下尼可,跟隨礦山哥布林繼續往屋內前進。

  他們經過無數個房間,礦山哥布林好不容易才在某間房門前停下腳步。

  「是這裡嗎?」

  莉迪雅悄悄地打開房門。

  這是一間以金銀飾品佈置得光彩奪目的房間。

  裡面似乎沒有人,於是莉迪雅走了進去。

  但是,莉迪雅看見裡頭的輕薄窗簾後透出一道人影,所以慌張地想要逃出去。

  然而,對方並沒有責備莉迪雅的意思,聽說身分高貴的人不會隨時留意傭人的一舉一動,因此她打算先看看情況再說。

  莉迪雅隔著輕薄的布幔看見那名女子,她似乎倚靠著沙發的扶手,凝視著身旁鳥籠中的那只黃金打造的小鳥。

  金髮……?

  莉迪雅心中首先閃過這個疑問,因為聽說對方是異教徒公主,所以莉迪雅先入為主地認為她應該是黑髮,不過隔著布幔倒是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莉迪雅一面假裝在擦拭銀獅子雕像,一面試著接近她。

  這時,礦山哥布林已經擅自跑去布幔旁。

  莉迪雅來不及制止他,雖然一般人看不見妖精,不過這麼做也太大膽了,只見那個嬌小的妖精已經鑽入布幔中。

  而且他還爬到那名女子的肩上大呼小叫:

  「大小姐,受詛咒的鑽石就在這裡!」

  莉迪雅看見他正在拉扯對方的手勢,立刻慌忙地跑進去。

  「礦山哥布林,快住手,你這樣太失禮了啦。」

  「哪有失禮,伯爵居然將未來的妻子丟在一邊,跟這種假的貴夫人混在一起……」

  莉迪雅伸手抓住礦山哥布林並且捂住他的嘴。

  「對、對不起……這個妖精還真愛搗蛋……那個,我不是什麼可疑份子……」

  講完一長串的話之後,莉迪雅總算注意到眼前的女子一動也不動。

  「咦?這個是蠟像嗎?」

  直到莉迪雅確認她的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時,才驚覺『她』是一尊巧奪天工、製作的栩栩如生的蠟像。

  「後宮的女人是蠟像?……這是什麼癖好啊?」

  這個金發藍眼的蠟像製作的相當精巧,身上的衣物宛如一千零一夜的插畫般充滿異國風情,層層薄紗鑲滿黃金與寶石,與油燈的燈光相互輝映。

  「無論是服裝也好、房間也罷,伯爵居然讓愛人受到這麼優渥的對待,根本就沒有把大小姐放在眼裡嘛,我一定要向伯爵討回公道……!」

  礦山哥布林獨自一人嘀咕著,莉迪雅則陷入沉思。

  如果鑽石的所有人是蠟像的話,詛咒之力的確發揮不了作用,可是愛德格畢竟是蠟像的所有人,所以詛咒的力量仍然會間接產生影響。

  無論如何,莉迪雅都不認為他是為了回避鑽石的詛咒之力才特地準備這尊蠟像的。

  難道說,這是愛德格心目中的完美女性嗎?

  莉迪雅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尊蠟像瞧。

  就連巨鑽綻放出的光芒在她的面前都相形失色,莉迪雅初次見到這顆鑽石的時候,原本還想天底下究竟有誰是何佩戴它,不過現在卻覺得兩者搭配得天衣無縫,彷佛鑽石原本就是屬於她的一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莉迪雅甚至覺得鑽石似乎也很滿意這位主人。

  愛德格會追求我,果然只是一時興起。

  莉迪雅不禁產生這種想法,同時也在思考或許唯有像蠟像這般美麗、無欲無求又不會傷害他人的存在,才能拯救愛德格寂寞的心靈吧。

  因為,即使緊抱著她,她也不會像莉迪雅一樣逃離愛德格的身邊。

  「不過大小姐,這顆鑽石可是『惡夢』喔。」

  「你知道呀?」

  「我曾經聽爺爺提起過,從前國王陛下曾經請托青騎士伯爵處理這顆鑽石,這種東西如果沒有受到妥善保管就會引發禍端,很容易累積詛咒的能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還有一顆被稱為『白日夢』的成對白鑽吧。」

  也就是說,這原本是屬於王室的鑽石嗎?

  「總之,你能鎮壓這顆鑽石的詛咒之力嗎?」

  「光靠我一個人是不夠的,必須召集大批同伴才行,在過去,爺爺也是全族動前往城堡處理的。」

  礦山哥不麟們的棲息地在威爾斯,倘若要將同伴集合起來,一定會耗費不少時間,可是又不能將這顆受詛咒的鑽石放置不管。

  「你可以先去通知同伴嗎?」

  「大小姐,小弓能夠抵禦詛咒之力,所以您最好盡可能待在伯爵身邊,才不會讓他受到詛咒的影響。」

  「咦,這顆月光石可以抵擋詛咒的力量?」

  不過,就算叫我待在愛德格身邊,我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他在一起吧。

  此時,莉迪雅注意到有說話的聲音向這裡接近。

  接著是轉動門把的聲音,有人正要進入房內。

  得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正當莉迪雅不知所措之際,圍裙不小心勾到蠟像,,她的雙手不禁壓在那面掛在牆上的大鏡子上以穩住身子。

  突然,鏡子動了起來。

  莉迪雅就這樣整個人倒進鏡子後面的小房間裡,而房門也在同時被打開。

  接著,鏡子製成的門自動關上,原本應該是鏡子的玻璃不單單變成了透明的窗戶,而且還可以清楚地看見另一端的景象。

  看樣子這裡應該是密室,八成是為了進行密談或是竊聽所設置的小隔間。

  她屏氣凝神地窺視鏡子外的動靜,結果看到進入房間的人是愛格德和雷溫。

  「聽說侯爵失蹤了?」

  「是的,因為悠裡西斯也在四處打聽侯爵的下落,所以可以如此推斷。」

  「失敗了嗎?」

  「恐怕是,大概是因為偷偷拿出『白日夢』的行動失敗,所以他不得不藏起來躲避悠裡西斯的追殺吧。」

  他們在談的好像是那顆與黑鑽成對的、原本歸王室所有的另一顆鑽石。

  而且還提到了悠裡西斯?他也在打這顆黑鑽的主意嗎?

  「那麼,白日夢已經落入悠裡西斯的手中了嗎?」

  「不清楚。」

  愛德格閉上眼睛,彷佛陷入苦思之中。

  「至少我們中上還有這顆黑鑽。」

  愛德格究竟有什麼企圖呢?

  「我們必須比悠裡西斯早一步找到侯爵,悠裡西斯應該還不知道侯爵在這裡有座後宮,也不知道他迷戀某個女人的事。」

  「您的意思是,侯爵總有一天會出現在這裡?」

  「他應該會來這裡求珍救他,嚴密監視周遭的動靜。」

  愛德格將視線轉向印花布窗簾的那頭。

  那尊蠟像好像叫做『珍』。

  而雷溫行禮之後便離開房間,愛德格則在黑檀木椅上坐下,以手撐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小姐,您都已經抓到伯爵與愛人的思會現場,就好好地對她發一頓脾氣嘛。」

  不是這個問題啦。

  「如果不在結婚之前與別的女人斷乾淨,將來會演變成大問題喔。」

  「安靜一點,會被發現啦。」

  愛德格似乎注意到有什麼動靜而望向這邊。

  該怎麼辦……莉迪雅還來不及煩惱,鏡子們就被打開了,她雖然想要逃到小房間的裡側,但是手臂卻在一瞬間被抓住。

  「你在做什麼?」

  竟然喬裝成侍女潛入這種地方,莉迪雅一定會被以為是在嫉妒後宮裡的公主吧,她備對著愛德格拚命想要逃離現場。

  平常愛德格抓住莉迪雅多半是想捉弄她,可是現在的情形不同,他抓到的可能是敵人派來臥底的女人,當然不會輕易放手。

  莉迪雅正想要揮開他的手時,手卻被幾乎折斷似地反扭到背後,愛德格從背後架住莉迪雅,並以單手掐住她的下巴。

  莉迪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的身體如此脆弱。

  只要他稍微再施典例,脖子和手臂恐怕就會被折斷。

  莉迪雅痛得尖叫連連。

  「不要,快放手,很痛耶!」

  聽到莉迪雅的聲音,愛德格驚訝地鬆開手,莉迪雅因此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莉迪雅?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身體的疼痛與被發現後的難堪令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抱歉,我沒想到會是你……你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嘛,竟然對女性施暴,太差勁了!」

  無關乎性別,愛德格只要面對敵人就不會手軟,親身你認到這點的莉迪雅突然感到十分害怕。

  莫名奇妙的事實在太多了,這個被稱作後宮的店家、蠟像,還有王室的鑽石,這些事讓莉迪雅的腦袋一片混亂。

  再加上被愛德格扭痛手,讓莉迪雅對他的不信任感到達頂點。

  雖然愛德格現在是把莉迪雅當成未婚妻並且溫柔以待,不過這卻讓她回想起當初的事,愛德格本來就是為了利用她才刻意接近她的。

  對愛德格來說,若不冷酷無情就無法求生存,莉迪雅不禁同情起這樣的愛德格,也知道他的本性並不壞,所以才想要以妖精博士的身分協助他。

  不過,她始終摸不透愛德格這個人。

  雖然愛德格伸出手想要攙扶莉迪雅,但是她卻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

  「這個蠟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知道外界的繪聲繪影的說你建造後宮來囚禁異教徒公主嗎?這個蠟像就是你的戀人嗎?」

  「莉迪雅,不是那樣的。」

  「她既是個美女,又不會對你發牢騷,而且也很適合配戴這顆鑽石,簡直太完美了嘛。對呀,這樣不是挺好的嗎?雖然從世俗的眼光來看是個奇怪的癖好,但蠟像非但不會因為你花心而生氣,也不會為此受傷,與你這種花花公子簡直太相配了!」

  明明手已經比較不痛了,不知為何卻止不住淚水,莉迪雅彷佛想要掩飾自己的失態似地揉著雙眼。

  「什麼未婚妻嘛,我又不是沒有感情的蠟像!受到這種對待會受傷的……」

  咦?

  我為什麼會受傷呢?

  愛德格將蠟像安置在美輪美奐的房間裡,彷佛將她當成戀人……

  相較之下,穿著侍女樸素服裝的自己與華麗的蠟像並列在愛德格面前更顯寒酸。

  而且這傢伙剛才還想對我動粗呢。

  所以……

  我因此受傷了嗎?

  「呃……不是啦,我、我不是來確認你的戀人是誰的,我只不過是想要設法解決受詛咒的鑽石的問題!」

  「莉迪雅,冷靜下來談談吧。」

  「我很冷靜呀,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呀!悠裡西斯明明已經展開行動,你卻什麼都沒有對我說,你這麼做是因為已經不需要妖精博士的幫忙了嗎?還是因為我的能力不足?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希望你也不要硬是留我在你身邊!」

  莉迪雅迅速轉身跑出房間。

  然而愛德格並沒有挽留她,此舉越發惹惱了莉迪雅。

  為了保護愛德格免於被鑽石的詛咒波及,照理說莉迪雅應該要留在他的身邊,或是將戒指交給他才對,但是她卻因為一時的怒火而管不了那麼多。

  「喂,莉迪雅,這間房子好怪,到處都是蠟像耶。」

  尼可出現在快步走到大廳的莉迪雅身邊,並且這麼說著。

  「難道在倫敦男人也會玩扮家家酒啊?對面的房間裡有個相貌堂堂的大男人正在追求蠟像,還有另一個傢伙明明知道蠟像不會吃東西,卻端出了熱茶和點心耶,所以我就乾脆隱形替他把食物吃光。」

  那個蠟像的主人一定嚇了一大跳吧。

  「這麼說來,那個伯爵也在這裡玩那種遊戲嗎?感覺真詭異。」

  莉迪雅總算稍稍恢復冷靜,她想起了愛德格與雷溫之間的對話,照內容來看,他們好像另有目的。

  蠟像的名字叫做『珍』嗎?不過,愛德格似乎是為了引誘某個被稱作『侯爵』的人上勾,才刻意準備了這具蠟像的。

  那個叫做『珍』的女人是誰呢?

  蠟像是類比真實人物製造出來的嗎?

  「而且,我還聽見哥布林們正在地下挖地道的聲音,該不會是在挖他們的通道吧,這棟建築物蓋在一個很糟糕的地點……喂,莉迪雅你在哭嗎?」

  那個與蠟像一模一樣的……愛德格真正的戀人就在某個地方嗎……?

  那他追求自己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呢?莉迪雅越想越坐立難安。

  就讓那個傢伙因為鑽石的詛咒受點教訓吧。

  「我、我沒有在哭呀,我只是因為鋼材狠狠地跌了一跤,所以很痛罷了。」

  莉迪雅一面脫下圍裙和工作帽,一面快速解釋後,就急忙從後門離開了。

  「伯爵,被撞見與情人私會的現場時,還是不要編造那些爛藉口比較好喔。」

  那個愛德格看不見的妖精從蠟像的面紗上取下一根裝飾用羽毛,並且在愛德格的面前揮舞,彷佛想要宣示自己的存在。

  「……你是?」

  「我是礦山哥布林。」

  「噢,是你呀。」

  因為愛德格壓根兒沒料到莉迪雅會喬裝成侍女潛入此處,所以多少也受到輕微的驚嚇並愣在門口。

  「趕緊向她低頭道歉吧。」

  「你也曾對從前的青騎士伯爵提出過同樣的建言嗎?」

  「有啊,伯爵明明知道這種事一旦東窗事發後果便不堪設想,卻還是在外拈花惹草,這也是我們始終無法理解的地方。」

  原來伯爵家的歷代當家都很怕老婆呀。

  「我問你哦,莉迪雅是因為在意受詛咒的鑽石才跑到這裡的嗎?還是說,她其實是來確認我的緋聞的?」

  如果答案是後者的話,愛德格認為自己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是為了受詛咒的鑽石來的。但是大小姐多少還是有點在意未婚夫出軌的事吧,不過,世界上也是有感情冷淡婚夫妻啦。」

  這正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莉迪雅對愛德格的善意完全是出自于她擅於同情、好管閒事的濫好人個性,因此迄今才會無法發展成真正的戀情。

  不過,愛德格有時也會覺得,莉迪雅對自己的感情不僅只於此。

  但是到頭來,愛德格總是令莉迪雅傷心落淚。

  愛德格認為要讓婚約成真簡直易如反掌,因為平常與她相處的時候,愛德格並不覺得她討厭自己,因此認為婚約的問題總會有辦法解決。

  有關蠟像一事,只要解釋清楚就能解開誤會,但是愛德格卻因為自己也失去了信心,而讓莉迪雅從自己的面前逃走。

  莉迪雅纖細的手腕傳來的顫抖還留在手上,令愛德格不禁厭惡起自己,這種心情正是讓他內心產生動搖的主因。

  「莉迪雅小姐,你的手怎麼了?」

  梅斯菲爾德公爵夫人注意到莉迪雅的左手無名指上禪著厚厚的繃帶,擔心得皺起眉。

  「不小心弄傷的,沒什麼大礙啦。」

  莉迪雅無法取下戒指,只好以苦肉計蒙混過去,至少這麼做比較不會讓人起疑。

  「唉呀,真糟糕,有沒有骨折呢?剛好是無名指受傷,萬一手指變粗就待不下結婚戒指了呀。」

  「沒、沒事的,而且我並不打算要結婚。」

  莉迪雅連忙解釋。

  今天,她與父親一同受邀前來公爵夫人的宅邸。

  聽說公爵的堂弟,也就是克魯頓的恩師從劍橋來到倫敦,所以舉辦了一場小型茶會歡迎他,莉迪雅從伯爵宅邸直接赴約,而她的父親好像早就到了。

  「莉迪雅小姐能來參加真是太好了,要是聚在一起的全學者專家,談話的內容一定會立刻變得很艱澀,那樣的話,我會覺得很無趣的。」

  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當莉迪雅一抵達會場就被帶到公爵夫人的接待室,只見夫人闔上看到一半的書,似乎是特地在等著莉迪雅。

  公爵夫人帶領莉迪雅前往大廳,走路時彷佛想起什麼,臉上浮出一抹淺笑。

  「你還沒有結婚的意思啊。呵呵,只有我知道艾歇爾巴頓伯爵居然對女性束手無策,真是太可惜了。」

  「那個,公爵夫人……」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不過,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對伯爵有哪一點不滿意呢?」公爵夫人在莉迪雅的耳邊低聲問道,彷佛在享受說悄悄話的樂趣。

  「我心目中的理想物件是對愛情專一的人。」

  「這樣啊,這對伯爵來說的確有點難呢。」

  「公爵夫人,您難道不認為愛德格向我求婚只是在尋我開心嗎?」

  「他不可能為了惡作劇特地來拜託我吧。」

  這倒也是啦。

  「可是,我實在很要知道開怎麼做才能讓他放棄和我結婚。」

  「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呀,只要你真心的喜歡上某個人他自然就會放棄了吧。」

  「我覺得,如果我真心喜歡上某個人,反而會造成對方的困擾,愛德格為讓對方遠離我,一定會暗中搞鬼或故意找對方的碴。」

  「怎麼可能。」夫人不禁失笑。

  這是因為夫人不清楚愛德格的本性,所以才會有這種反應吧。

  愛德格雖然是出生于貴族世家,可是他並非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只要有必要,任何卑劣的手段他都使得出來。

  然而,正因為還有這方面的風險,所以莉迪也無法斷然拒絕愛德格,體認到這一點,莉迪雅只好將目光望向別處。

  有時候,她會對愛德格寄予同情,也覺得他在人品上並沒有太大缺陷,可是……

  不對,他的人品應該還是有點與眾不同,姑且不論這些,總之莉迪雅就是覺得自己不可以喜歡他。

  大廳裡有三名為繞桌緣而坐的男性寮的正起勁。莉迪雅向梅斯菲爾德公爵以及坐在公爵身旁的父親恩師寒暄問好。

  「你就是克魯頓的千金嗎?哦,已經長這麼大了呀。」

  「白朗甯教授,好久不見。」

  「不該對年輕小姐說你長大了,而是應該稱讚她變漂亮了才對啊。」

  身材魁梧的公爵話一說完,那位圓臉的教授便從容不迫地笑了出來。

  「一點都沒錯,還好長得不像克魯頓呀。」

  「我也這麼想。」

  連克魯頓有這麼認為,不過,就是因為莉迪雅長得既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所以才會被稱為『交換之子』,她其實非常羨慕容貌相似的親子。

  「可是,我倒覺得克魯頓教授跟莉迪雅小姐頗像的。」

  「真的嗎?公爵夫人。」

  「該怎麼說呢??你們給人的感覺很相像。」

  夫人莞爾一笑。

  「被人家說像父親克魯頓小姐會高興嗎?像我女兒叫很討厭別人說她像我呢。」

  「不,我很高興。」

  莉迪雅斬釘截鐵地說著,但是不知為何卻引來哄堂大笑。

  「對了,你們在聊些什麼呢?」

  「公爵夫人,我們當然是在聊石頭羅。」

  「好生硬的話題呢。」

  「那麼,談談女性也會感興趣的寶石如何?」

  「要談哪一種寶石呢?」

  「在場有兩名礦物學專家,不管什麼種類應該都難不倒他們吧。」

  公爵夫人詢問莉迪雅喜愛什麼樣的寶石,她就立刻脫口而出:

  「我想瞭解鑽石!」

  這不正是詢問王室鑽石的好機會嗎!

  「女孩子果然對鑽石感興趣呀。」

  「如果你想去任戀人送的鑽石是不是真貨的話,我可以幫你監定喔,這種事情比較難向自己的父親啟齒吧。」

  白朗甯教授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於是克魯頓以不安的眼神看的莉迪雅,害她一時之間慌了起來。

  「不,不是這樣的,我想知道的是有關『惡夢』與『白日夢』這兩顆王室鑽石的事情。」

  沒想到大家都面面相覷。

  「莉迪雅,你是從哪裡聽來這種鑽石的呢?」

  「呃……是妖精跟我說的。」

  「那是傳說中的水滴狀巨鑽吧,似乎有傳言指出同時擁有黑鑽和白鑽的人就能成為偉大的君王……」

  公爵說完之後,克魯頓也點點頭。

  「雖然不清楚鑽石是何時起由王室保管,不過,這兩顆鑽石起初好像分別屬於不同的諸侯,是後來才獻給王室的,據說是斯圖亞特家的詹姆斯六世即位成為英格蘭王詹姆斯一世時,將兩顆鑽石切割成同樣的形狀,他或許打算以此作為君臨兩國的紀念吧。」

  「那麼,父親大人,有關鑽石的傳聞也是當時的國王編出來的嗎?」

  「克魯頓小姐,鑽石本身就會引發各種傳說喔,因為鑽石可是寶石中的女王,只要出現價值不斐的稀有巨鑽,當代霸主必定會設法取得,所會才會有人穿鑿附會地說擁有鑽石的人之成敗與否就在於其擁有的鑽石魔力高低,結果這接傳聞最後都變成了傳說。」

  「不過,這兩顆鑽石目前都不在王室的手中吧。」

  因為,愛德格將其中一顆鑽石帶在後宮的蠟像身上,而莉迪雅也向雷溫確認過另一顆鑽石是由悠裡西斯所持有。

  「應該是在革命時的兵荒馬亂中遺失了吧。」

  「比較有力的說法是詹姆斯二世奔赴法國流亡時帶走了。」

  「不過好幾年前,報紙曾經刊登找到其中一顆鑽石的消息,聽說是在羅馬破獲的竊盜集團據點中發現的。」

  「是那顆叫做白日夢的白鑽吧,可是聽說後來又被人盜走了。」

  「咦,是這樣嗎?」

  「有人說女王陛下的威信因此嚴重受損,還有人說那可能不是真貨,總之眾說紛紜。」

  「是呀,某公爵家好像也因為鑽石的緣故而遭人懷疑。」

  兩位學者好像也是初次聽到這件事,同時看著公爵夫人。

  「夫人,您說的遭人懷疑是指什麼事呢?」

  「因為有傳聞指出,流亡國外的君王考慮到自己有朝一日終將返回英國,所以才將鑽石當作王權的證明帶走的。」

  「換句話說,只要這兩顆鑽石的持有人主張自己是流亡君王的後代子孫,就有可能與目前的王室形成對立的局面羅。」

  「不過,詹姆斯二世的嫡系子孫應該都已經不存在了吧。」

  「因此,那充其量只是傳聞罷了。」

  「結果,您說的公爵家被認為參與謀反並偷走了鑽石嗎?」

  一聽到公爵家,莉迪雅立刻趕到坐立難安。

  「負責將鑽石保護回國的,正好是出訪羅馬的席爾溫福特公爵。」

  果然!莉迪雅不禁止住了呼吸。

  愛格德被王子的陰謀陷害舉家遭到殺害,在那之後不但被認為已經從世界上消失,甚至失去了家園和本名,其實,他真正的身分是席爾溫福特公爵家之長子;這對不久前才得知事實的莉迪雅來說,依然記憶猶新。

  「誰叫鑽石在被運送回國的中被偷走了,因此責任便歸咎在席爾溫福特公爵身上。」

  「可是,被偷走而要負起全則與監守自盜的疑慮是兩碼子事吧。」

  「嗯,那當然,只不過鑽石就這樣不著痕跡地消失了,不禁會讓人懷疑是內賊所為,而事實上公爵並未被問罪,也有人說這件事與他毫無關聯……在那之後不久,公爵家的莊園就毀於一場大火,而公爵與其家人也都葬身火窟。即使那場火災只是單純的意外事故,但貴族間卻議論紛紛,大家都認為公爵家涉嫌反叛等陰謀,最後以悲劇收場。」

  莉迪雅緊握著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並輕歎了一口氣。

  愛德格在尋找當時遺失的白鑽,而鑽石會消失恐怕也是王子幹的好事。

  王子既然垂涎『白日夢』,自然也會想要得到『惡夢』吧,難道愛德格是在向王子下戰帖嗎?

  他或許是想抓住那個設下圈套陷害父親的人,並且打算奪回白鑽。

  既然如此,準備那個美女蠟像又有何用意呢?

  ※注1:大哥布林(Hobgoblin),比哥布林友善親人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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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2 03:27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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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擦身而過的愛情

  當晚,準備離開公爵宅邸的莉迪雅對父親推說有東西遺忘在伯爵宅邸,然後便隻身坐上街頭馬車離去。

  然而,她的目的地並非艾歇爾巴頓伯爵宅邸,而是畫家的工作室。

  莉迪雅一抵達波爾最近剛搬入的公寓之後,年邁的女管家就告訴她波爾的房間在二樓轉角處,於是莉迪雅便自行上樓。

  但是敲過門後卻無人回應,因為女管家說波爾在房裡,所以莉迪雅猜想他一定正在全神貫注地作畫,不過還是鍥而不捨地敲著門。

  「……莉迪雅小姐?怎麼了嗎?」

  過了許久,波爾才出來應門,並用褲管抹去沾在手上的顏料,驚訝地看著莉迪雅。

  「我有事想請教你,可以進去嗎?」

  「咦?呃,我是自己一個人住的,像您這樣的年輕小姐跟我估男寡女的不太好吧……」

  「孤男寡女會怎麼樣嗎?」

  「咦,也不是啦,不會怎麼樣。」

  波爾一面慌張地擠出笑臉,一面搔著頭。

  儘管莉迪雅也覺得這要有點不妥,但是她有事情非請教波爾不可,所以也顧不了這麼多;況且莉迪雅根本不覺得跟波爾獨處會發生什麼事。

  「那就打擾了。」

  於是莉迪雅強行進入房內。

  「請你告訴我,愛德格到底在盤算什麼呢?你應該知道吧?」

  波爾正煩惱著該不該將門打開,但是又擔心莉迪雅的問題被人聽見不太妙,所以就輕輕地掩上門。

  「我認為您還是直接問伯爵比較恰當。」

  「他老是把話岔開,而且我暫時不想跟他說話。」

  「你們又怎麼了?」

  「悠裡西斯已經展開行動了吧?他是個會利用妖精魔力的人呀,我明明是以妖精博士的的身分被雇用的,為什麼你們現在卻不找我商量呢?」

  「那是因為我們目前還不知道悠裡西斯的陰謀是什麼,只要到了需要您協助的時候,伯爵自然會好好和您解釋的,我想伯爵應該是希望盡可能讓您遠離危險吧。」

  每個人都站在愛德格那一邊。

  儘管如此,比起對主人忠貞不二的雷溫和雅美,莉迪雅覺得波爾似乎比較能夠體會自己的心情,因此才跑來找他。

  沒錯,就算是為了我著想,我也無法認同。

  「我去過後宮了。」

  波爾的臉上浮現不安的神情。

  「我看見了那個配戴著黑鑽的蠟像喲……不對,那種事情根本與我無關。總之,王子想要得到那顆黑鑽與另一顆白鑽,我說的沒錯吧。」

  波爾看起來更加驚慌失措。

  「聽說數年前在羅馬尋獲的只有白鑽,原本要將它運返英國的,結果卻在途中被人偷走了,而且愛德格的父親因此遭人懷疑,愛德格是不是打算設下陷阱,讓當時與王子狼狽為奸並偷走鑽石的人上鉤呢?那名被稱作侯爵的人就是真凶,而他也是後宮的常客對吧!」

  她竟然發現這麼多內情。波爾不禁歎了一口氣,好像放棄繼續隱瞞她。

  「是的,您說的沒錯,白鑽被偷走時,派克史東侯爵是以席爾溫福特公爵部下的身分參加出訪羅馬的使節團,伯爵正以那顆與白鑽成對的黑鑽作餌,企圖引誘派克史東侯爵將他替王子保管的白鑽拿出來,誘導侯爵認為這是能比王子先一步獲得兩顆鑽石的好機會。」

  「可是,計畫卻被悠裡西斯阻礙了吧。」

  「事實上,悠裡西斯好像挾持了吉米當作人質。」

  「咦!他挾持了那名少年?」

  「所以伯爵也無法輕舉妄動,只能一面注意敵人的動向,一面慎重地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

  因此,愛德格是希望莉迪雅別擅自插手嗎?

  「請你再告訴我一件事,對愛德格來說,那個名叫珍的人是怎樣的女孩呢?」

  「珍?好像是伯爵昔日的同伴,她為了保住黑鑽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她已經死了嗎?……他們曾經是一對戀人嗎?」

  莉迪雅看著波爾的表情大概非常嚴肅吧,而波爾也察覺到她想問什麼,於是連忙搖手否認。

  「不,那是不可能的,因為珍是黑人女孩,而且年紀好像很小。」

  咦,黑人?等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樣看來,現在波爾所說的珍並不是那個蠟像羅。

  「我說的應該不是那個珍。」

  「……啊,對了,還有另一個人的名字也叫做珍。」

  「對愛德格來說,很重要的珍有兩位嗎?」

  「嗯??另一個叫做珍?瑪莉,聽說黑人女孩似乎央求伯爵以心目中最難忘的女性的名字來稱呼她,所以名字才會一樣。」

  「難忘的女性?珍?瑪莉果然是愛德格的戀人羅?」

  「不過,莉迪雅小姐您在意的究竟是什麼呢……?」

  「為什麼?」

  此時,莉迪雅的腦筋已經一片混亂。

  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瞭解愛德格的事,她討厭這樣的自己;沒想到他心目中最難忘的珍竟然有兩人?

  莉迪雅不禁對波爾流露出自己的情感。

  「愛德格為什麼都不和我說呢?」

  「當然是因為擔心您啊。」

  「才不是呢,他只不過是想要在適當的時機利用我,在覺得我礙手礙腳的時候就要我別插手,對不對?」

  「沒那回事。」

  「但他根本不聽我的苦心相勸,就算是為了報仇,一直持有受詛咒的鑽石也是相當危險的事……既然無心聽我的意見,也就代表他根本不需要我這個妖精博士嘛!」

  「鑽石的事是莫可奈何,請您再等一些時間。」

  「如果這段期間發生什麼意外該怎麼辦?」

  就算是那傢伙發生意外也是自作自受,不過,莉迪雅發現自己對此感到恐懼。

  無論何時,愛德格都絲毫不畏懼犧牲自己的生命。

  為他並不是真的愛上莉迪雅,所以即使立迪雅為他擔憂,他依然視若無睹,選擇鋌而走險。

  然後,每當莉迪雅為此動怒並想幫助愛德格時,最後卻總會被當成多管閒事。

  莉迪雅很容易感情用事,不但將礦山哥布林的忠告擺再一邊,還丟下愛德格獨自一人。

  月光石戒指明明可以保護愛德格不受詛咒所危害。

  怎麼辦?莉迪雅突然不安起來。

  在她離開愛德格的這段期間內,萬一發生了什麼意外該如何是好?

  莉迪雅正想站起來時,腳卻絆到散亂一地的畫具而差點跌倒。

  還好波爾立刻抓住她向前伸的手。

  「您沒事吧?」

  他的身上飄散著淡淡的松節油氣味,與愛德格的感覺截然不同。

  愛德格與波爾不一樣,他總是被滿身香水味的貴夫人們圍繞著,而父親身上則是帶著刨礦石留下的粉塵與藥味。

  如果要說這就是男性的特質的話,那麼愛德格實在太差勁了。

  可是,莉迪雅也只認識身上只飄著剛洗淨的襯衫香氣的愛德格,大概是因為愛德格動不動就會刻意靠近莉迪雅吧,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不可愛吧?」

  每當愛德格刻意接近莉迪雅的時候,莉迪雅幾乎都是對他怒目相瞪。

  「咦?怎、怎麼會呢?」

  「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我也曾經被吉米說得很難聽呀。」

  「那個,吉米只是在開玩笑,我當時真的不是在說客套話。」

  「我不可愛,因為我是牛脾氣、個性又彆扭,我也知道就算自己不是美人,但只要靜靜地坐在一旁露出笑容,至少還會讓人覺得有一點點可愛,可是,就是因為我辦不到,所以才想要在其他方面儘量幫忙嘛,可是,我在擔心與好奇心的驅使下所做的事對愛德格來說都是多餘的嗎?既然他不需要妖精博士,何必硬要和我結婚呢?明明不是真心喜歡我,卻老是把未婚妻這個字眼掛在嘴邊,總是以戲弄我為樂,這不是太過分了嗎?這樣下去我根本不可能放心地喜歡上他……!」

  莉迪雅倚靠在一臉為難的波爾身上,並且滔滔不絕地發著牢騷。

  「波爾,門沒上鎖很危險喔。」

  門口傳來說話的聲音。

  「伯、伯爵……不、不是那樣的,這是……」

  波爾慌慌張張地想要離開莉迪雅,而莉迪雅也急忙向後退,結果又不小心絆到地上的畫具。

  剛才說的話全被愛德格聽見了嗎?

  莉迪雅因為疼痛和害羞變得滿臉通紅,只好轉過身去。

  「伯爵,您別誤會!因為莉迪雅小姐絆倒了,所以我才……」

  就算不想被人誤會,也用不著如此拚命撇清關係吧,莉迪雅羞愧得恨不得挖個洞立刻躲起來。

  「我想也是。」

  愛德格走進莉迪雅的身邊窺看她的表情,但是她卻往後退到陰影下。

  「莉迪雅,你真的好可愛。」

  「隨、隨你去說啦!」

  「你大可放心地喜歡上我呀。」

  「剛剛的話只是比喻而已!」

  莉迪雅被逼到牆角,迫於無奈只好低下頭。

  「莉迪雅,我們好好聊一聊吧。」

  「你別管我,而且將沒用的我留在身邊根本沒有意義,你為什麼不去向心愛的戀人求婚呢?」

  「我的戀人只有你。」

  他的話根本無法取信於人。

  「你的戀人應該是珍?瑪莉才對吧!」

  不知為何,愛德格厭煩似地歎了一口氣,此舉令莉迪雅越來越不安。

  「莉迪雅,那家店的確是傳聞中的後宮,所以我實在很難對你啟齒,誰叫你已經認定我是花花公子,所以我不希望說出來讓你產生奇怪的誤會呀。」

  「誤會又怎樣,對你來說根本沒差吧。」

  「怎麼會,隱瞞這件事的確是我的錯,所以我才想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

  「夠了吧,你不必勉為其難地解釋給我聽!最重要的是,趕快幫我取下戒指啦。」

  莉迪雅解開繃帶,將緊握的拳頭揮向愛德格。

  「礦山哥布林曾經說過,只要將這枚戒指戴在身邊,就能保護你不受黑鑽的詛咒影響,因此請你自己瞞著格魯比將戒指戴在身上吧。」

  愛德格會因為莉迪雅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而生氣嗎?

  他雙手環胸低頭俯視莉迪雅,然後開口說:「我拒絕。」

  「只要你戴著戒指待在我旁邊就行了。」

  「我才不要呢!」

  「就算用強硬的手段,我也要把你帶回去。」

  莉迪雅還以為愛德格又想和她挑釁,沒想到他卻再莉迪雅伸出的拳頭上輕輕烙下一吻。

  這傢伙到底是哪一根筋不對勁呀!

  他總是若無其事地做出會令莉迪雅抓狂的行為。

  雖然莉迪雅自知不該如此冥頑不靈,但是卻一味的責怪愛德格,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焦躁,只能憤恨地甩開他的手。

  「……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為你擔心了!」

  在快要被愛德格強行帶回前,莉迪雅就從波爾的房間逃了出去。

  自從莉迪雅將礦山哥布林帶去後宮之後,就再也沒看到他,他大概是為了要處理黑鑽而回去召集同伴了吧。

  而且連尼可也不見蹤影,雖然莉迪雅不清楚他在哪裡、又在做什麼事,不過尼可只要找到有興趣的事本來就會消失一陣子,所以莉迪雅不是那麼在意。

  天空開始下起綿綿細雨,莉迪雅正在中庭裡收集驅魔用的山楂果實。

  「莉迪雅小姐,您這樣會淋濕的。」

  雷溫遞給她一條披肩。

  「是愛德格命令你拿給我的嗎?」

  雷溫沉默不語,大概是說中了吧。

  很明顯的,從一大早莉迪雅就在躲避愛德格,所以他似乎打算請雷溫當和事佬。

  莉迪雅心想,不要以為這麼做我就會息怒。

  「請您收下。」

  「你去和他說我不要。反倒是雷溫,愛德格有對你生氣嗎?因為麗人宮的事是你和我說的。」

  因為雷溫無法對愛德格有所隱瞞,所以只要愛德格一問,他就會據實以告吧。

  「只要您肯收下披肩,愛德格伯爵好像就會原諒我。」

  真、真是個卑鄙的傢伙。

  莉迪雅終究拗不過雷溫堅決的眼神,他好像無論如何都要讓她收下披肩。

  「……抱歉,都是我害你不好受。」

  「我並沒有不好受,愛德格伯爵有時候會不盡情理,不過,這也是因為他想告訴只懂得照本宣科的我要多方面思考。」

  竟然還替那傢伙找這麼冠冕堂皇的藉口!

  那傢伙不只是不近情理吧,根本是個性扭曲。

  但是,愛德格那種既不講理又無可救藥的輕浮態度,或許能稍稍紓緩雷溫緊繃的神經。

  莉迪雅只好投降披上披肩。

  「今天有點涼呢。」

  「因為最近天氣經常突然變冷,所以我已經預先生好暖爐的火了。」

  達成任務之後,雷溫就迅速離開了。

  這或許是因為,要是莉迪雅再多加追問,雷溫會很困擾吧。

  差不多也該回去了,於是莉迪雅穿越中庭、鑽過木門。

  此時,她聽見愛德格與雅美的談話從開放式陽臺傳過來。

  「侯爵家的雜役少年?」

  莉迪雅不禁躲起來偷聽。

  「聽說他好像倒在史瑞德先生的俱樂部側門,因為前去調查派克史東侯爵家的某位『緋月』成員曾經見過那名少年,所以才認出了他的身分,聽說少年的手中還握著吉米的求救信。」

  「已經查到吉米被囚禁的地方了嗎?」

  「是的,據說在白色教堂那一帶。」

  「那麼,那位元雜役少年的情況呢?」

  「好像受到殘酷的虐待,所以現階段還無法開口說話。」

  「也就是說,吉米說不定也遭到同樣的對待。」

  愛德格痛苦的神情好似受傷的是自己,然而他接下來卻說出異常冷靜的話。

  「那張紙條也有可能是悠裡西斯設下的圈套,畢竟那名雜役少年並沒有理由冒死幫助吉米,其實,吉米也只是潛入侯爵宅邸時被當成竊賊逮住了而已吧。」

  雖然愛德格應該是恨不得立刻救出吉米,但是卻不會感情用事,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有時候看起來才會像不近人情的大騙子;莉迪雅實在摸不透他的本性。

  「史瑞德先生說就算圈套也要去救人,而且他已經出動部下了。」

  「史瑞德嗎?畢竟他是看不慣我作風那一派的領導人。」

  愛德格感到十分困惑並開始沉思。

  「或說回來,吉米原本流落於工業區專做些偷竊勾當的孤兒,他因為憧憬自許為義賊團的『緋月』,所以才以偷竊的手腕自我推薦,並受到史瑞德的照顧。」

  「我也是這麼聽說的。」

  愛德格又陷入思考之中。

  「有什麼地方讓您在意嗎?」

  「不,只是覺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雅美,雖然這或許是充滿危險的陷阱,但你能不能陪同『緋月』的人一起行動呢?」

  雅美對愛德格點了點頭,然後準備離去,不過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停下腳步。

  「您要不要去詢問一下莉迪雅小姐的意見呢?」

  「為什麼?」愛德格開口問她。

  「如果這是悠裡西斯的陷阱的話,他說不定會用妖精做事,也有可能發生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雅美,現在的你看得見一般人看不見的妖精嗎?」

  她歪著頭,似乎感到相當困惑。

  「看是看得見,不過我缺乏妖精的相關常識。」

  「……這倒也是。」

  結果,愛德格還是無意與莉迪雅商量。

  不知何時,莉迪雅已經走出伯爵宅邸來到大街上。

  儘管從灰色雲層間降下的綿綿細雨小到根本不讓人覺得有在下雨,但是不知不覺中,她的衣服和頭髮全都淋濕了。

  莉迪雅沒有披上披肩,就這樣來到公園並坐在長椅上。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昨天愛德格明明就說要對她坦白一切,是莉迪雅自己不願意聽的。

  然而,現在卻又有一種被他疏遠的感覺。

  愛德格一定不願意聽莉迪雅的建議,他甚至希望變成妖精的雅美能夠取代莉迪雅。

  莉迪雅垂下雙眼,發現映入眼簾的戒指顯得更加礙眼,於是她試著做無謂的掙扎,想確認戒指是不是真的拿不下來。

  她發現即使用力拉扯也無濟於事。

  莉迪雅覺得自己最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忙一場,所以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從愛德格那裡得到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麼。

  「你在幹嘛?」

  有個高大的身影從正上方低頭俯視她,莉迪雅驚訝地投起頭來,還不忘擺出防禦架勢。

  「格魯比……」

  「怎麼一臉不高興啊。」

  他邊說邊用雙手捏住莉迪雅的臉頰,然後硬是將她的嘴角往上提,弄出微笑的模樣。

  「你……你在幹什麼啦!」

  「我想讓你笑一笑嘛。」

  「不要管我。」

  「莉迪雅,我有個好東西要給你看哦。」

  格魯比拉起莉迪雅的雙手,扶她站了起來。

  雖然莉迪雅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格魯比好像很開心。

  「你一直想要這個東西吧。」

  洋洋得意的格魯比在莉迪雅眼前亮出一條鑽石項鍊。

  「這可是真的鑽石喔。」

  「咦!」莉迪雅抓住格魯比的手,仔細盯著那條項鍊。

  項鍊上鑲著晶瑩剔透的碩大水滴狀白鑽,正閃耀的宛如彩虹般的七彩光芒。

  「這、這是……」

  這顆白鑽無論是大小或是切工都與那顆名為『惡夢』的黑鑽無異,就連項鍊的款式也一模一樣。

  這該不會就是另一顆名為『白日夢』的鑽石吧?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是從哪里弄來的呀!」

  面對莉迪雅著急的追問,格魯比露出訝異的神情。

  「撿到的。」

  「這種東西不可能隨便掉在路邊吧!」

  「是哥布林們弄丟的。」

  哥布林是邪惡的小妖精他們最喜歡捉弄人類或陷害人類,不過若這顆鑽石真的是他們遺失的話,這表示他們應該不是普通的妖精。

  會不會是悠裡西斯的手下呢?

  「哦,那些哥布林有沒有主人呢?」

  「有啊,雖然年紀很輕,不過看到我時仍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那個人一定是悠裡西斯。

  「喂,莉迪雅,你可別說要物歸原主之類的掃興話哦,我認為這顆鑽石的真正持有者也不是哥布林的主人,八成是哪裡偷來的吧。」

  格魯比說的一點都沒錯。

  莉迪雅一邊思索,一邊來回看著格魯比和鑽石。

  格魯比以為莉迪雅想要鑽石,然後自己又碰巧撿到,所以心想或許可以利用它來討莉迪雅的歡心。

  莉迪雅曾經說過想要鑽石,但是那只不過是想測試愛德格的心意,並不是真的想要,而且她也認為自己不適合配戴鑽石。

  不過一旦有了這個,愛德格就能夠向世人昭告自己父親的清白。

  而且,只要將這顆白鑽連同黑鑽一起歸還王室,就不用再擔心會被悠裡西斯或是王子搶走了。

  格魯比願意將這個送給我嗎?

  莉迪雅抬起頭來觀察他的表情,此時,格魯比已經將鑽石項鍊待在莉迪雅的頸子上。

  然後他一邊凝視著她,一邊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好像比較適合帶酢醬草環耶。」

  我就真的這麼不適合戴鑽石嗎?

  「算了,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吧。」

  「可、可以嗎?」

  「相對的,你要取消跟那傢伙的婚約和我回蘇格蘭,怎麼樣?」

  格魯比露出愉快的笑臉。

  果然不可能白白送給自己。

  該怎麼辦呢?莉迪雅難為不已。

  愛德格無論如何都想取得這顆鑽石,說不定他會因此答應取消婚約。

  格魯比大概也認為只要他開出這個條件,莉迪雅一定也會欣然接受。

  的確,如果格魯比開口要求莉迪雅立刻離開人類世界跟他結婚的話,她一定會一口回絕;不過若只是返回蘇格蘭,對莉迪雅不過是恢復到從前的生活罷了,答應的機率當然比較高。

  格魯比也希望能夠像從前那樣在鄉下悠閒自在地過日子,並且與莉迪雅維持目前的關係就夠了。

  「你不是真的想跟那個傢伙結婚吧,我也明白你希望以妖精博士的身分繼續留在人類的世界工作,所以啊,如果你只是為了讓我們之間的約定無效才與那傢伙訂婚的話,就讓一切回歸原點吧,現在這樣實在太彆扭了。」

  或許正如格魯比所說。

  讓一切歸零或許不錯,而且莉迪雅也應該要為了自己的將來做打算。

  她摸不透愛德格真正的想法,所以才會一會兒為他吃醋,一會兒又被他耍得團團轉,自己的心情也跟著七上八下的,越來越看不清未來的方向;這樣的確不太對勁。

  「我會試著向愛德格說說看的。」

  「很好,別輸給他哦!」

  雖然不明白所謂的輸贏是指什麼,不過格魯比卻像在替莉迪雅加油打氣似地胡亂摸著她的頭。

  雖然他的動作很粗魯,似乎把莉迪雅當成了小孩或寵物,不過格魯比的個性表裡如一,所以莉迪雅也不在意。

  「雨越下越大了,人類淋雨對身體不好,你還是趕快回去吧。」

  「嗯。」

  格魯比仰望著天空,悶悶不樂地眯起眼睛。

  「倫敦的雨還真髒。」

  格魯比用手擦了擦莉迪雅的臉,然後笑容滿面地消失了。

  原先掛在莉迪雅脖子上的鑽石也隨著他一併失去蹤影。

  「莉迪雅,你全身都濕透了,跑去哪裡啦?」

  回到伯爵宅邸後,莉迪雅直接奔向愛德格所在的房間。

  「不過,我很高興你願意主動來找我,我還在擔心你最近不願意跟我說話了呢。」

  愛德格站起身來走進莉迪雅,莉迪雅覺得他剛才在跟雷溫討論什麼重大事情,因為他的笑容看起來很假,似乎想要隱瞞嚴肅的氣氛。

  「愛德格,我有話想對你說。」

  莉迪雅不知為何語氣顯得有些憤怒,使得愛德格面露難色的將原先想親昵碰觸她的手臂的手縮了回去。

  「如果是壞消息的話,那就下次再說吧。」

  愛德格一面說著,一面轉向雷溫。

  「幫莉迪雅準備毛巾,還是要先換套衣服比較好呢?」

  「我沒關係,而且我要說的也不是壞消息喔。」

  「可是,你一走進房間就一直皺緊眉頭瞪著我。」

  莉迪雅連忙放鬆表情並擠出一絲笑容。

  「這對你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

  「你要和我商量婚期嗎?」

  「……」

  「別板著一張臉嘛。」

  「夠了,你聽我說。」

  不管怎麼樣都必須一口氣把話說完,因為唯有逼愛德格承認婚約無效、讓他取下戒指,才能讓莉迪雅高枕無憂。

  然而,要是以鑽石作交換就能讓愛德格爽快地放棄她的話,那就表示自己真的一點用處也沒有、而且對愛德格來說也沒有留在身邊的價值,莉迪雅打算在他體認到這一點之前把話說清楚,因此不自覺地著急起來。

  「接待室的暖爐的火還在還在燃燒。」

  雷溫將毛巾遞給莉迪雅並且這麼說道。

  「那就在那裡談吧。」

  愛德格似乎明白自己非聽不可,他一邊說著,一邊若無其事地搭著莉迪雅的背,像是在護衛她似地走向走廊。

  一旦回鄉,就再也無法受到這種宛如對待淑女般的呵護了。

  這或許會成為美好的回憶吧,莉迪雅在思索的同時打了一個噴嚏。

  「你果然還是會冷吧,手這麼冰。」

  沒料到一個不留神就被他握住了手。

  雖然莉迪雅覺得他的手既溫暖又舒服,但是仍然將他甩開。

  來到接待室後,愛德格讓莉迪雅坐在靠近暖爐的位置,然後他自己也坐在她的身邊。

  「不用坐那麼近也能說話吧。」

  「我要坐在你旁邊聽。」

  與他爭論大概也沒用。莉迪雅一邊擦拭頭髮,一邊將毛巾包在頭上,毛巾能夠遮住愛德格的視線,讓她松了一口氣。

  「我已經找到你想要的那顆『白日夢』了喲,這算是好消息吧。」

  她故作笑臉說道。

  對莉迪雅來說,返回蘇格蘭不成問題,所以這也不算是嚴肅的交易。

  儘管不得不裝出一副開心的模樣對莉迪雅來說很困難,但是她試著告訴自己,若是因此取消婚約也算好事一樁。

  「喔?」不知道愛德格是感到驚訝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只是隨便給了一個回應。

  「那個人叫做派克史東侯爵吧,我昨天聽波爾說你想要引誘他將那顆白鑽拿出來,卻被悠裡西斯阻礙了不是嗎?雖然你曾說鑽石或許已經落入悠裡西斯手中,不過他好像派出哥布林在四處尋找鑽石喔。」

  「哥布林?是妖精嗎?」

  「沒錯,悠裡西斯是哥布林的主人,哥布林是邪惡的妖精,而且我猜他們的數量應該不少,所以你要當心點。」

  愛德格一邊點頭,一邊催促莉迪雅繼續說下去。

  「那麼,鑽石呢?」

  「比哥布林搶先一步撿到。」

  「是你撿到的嗎?」

  「是格魯比檢到的。」

  「原來如此,被那個棘手的傢伙撿走了啊。」

  「不會啦,這件事並不是那麼棘手,事情很簡單,愛德格,只要你願意解除我們婚約就行了。」

  莉迪雅盡可能將話說得輕鬆一點。

  愛德格沉默不語,由於沉默的時間超乎想像的久,所以讓莉迪迪雅開始不知所措。

  「……反正我們的婚約本來就是為了讓我免于跟格魯比前往妖精界才定下的,可是這次他答應取消之前的約定,還說只要我跟他回蘇格蘭就好。」

  身邊的愛德格一動也不動,莉迪雅覺得自己好像快要被他那沉默的壓迫感壓扁,令她恨不得想逃出去。

  「以要鑽石作為交換條件?」

  他總算開口說話了。

  「沒錯。」

  「因此,你也認為這個提議不錯。」

  「對你而言也不壞呀,當你需要妖精博士的時候,只要寄信給我就可以了。總之,只要有那顆白鑽,你就能洗刷父親的冤屈,同時也能粉碎王子的計謀不是嗎?」

  愛德格輕輕拿下莉迪雅頭上的毛巾,莉迪雅在那雙紫灰色眼瞳的注視下莫名的慌了。

  他好像從來沒有這麼不高興過。

  「你不覺得你說的話很過分嗎?」

  「咦?」

  「你以為我會接受嗎?如果你真的這麼想的話,對我來說會是最大的侮辱。」

  愛德格逐漸逼近莉迪雅。

  「我已經強調過好幾次了,我喜歡你,希望你能和我結婚,雖然你老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不過就算我們之間有過一些小誤會,但我還是覺得自己似乎能夠一點一滴地貼近你的心,然而,你卻以為我會選擇鑽石。」

  「因、因為……比起我,鑽石不是更……」

  「我說的話就這麼沒信用嗎?」

  莉迪雅被逼到沙發椅和扶手之間無法動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如果光靠交易就能夠實現願望的話,那麼請你告訴我,要以什麼東西作為交換,才能讓你屬於我?」

  莉迪雅感覺到艾德格的手指正在撫摸著她濕漉漉的髮絲,在感覺他手指的溫度在傳達到自己冰冷的肌膚的同時,嘴唇上也感受到相同的溫度。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莉迪雅卻因為殘留在唇瓣上的觸感茫然不已,只能呆望著他。

  愛德格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毫無反應的莉迪雅,然後稍稍將頭傾斜,試圖將嘴唇再度湊過去。

  這下莉迪雅總算回過神來,並且慌亂地推開他。

  「你、你想要幹嘛呀!」

  「我什麼都沒做。」

  「你、你不是親了我嗎!」

  「那根本不算親吻,真正的吻是像這樣……」

  這次莉迪雅直接以指甲抓向他的臉。

  「不要把我當成某人的替代品!」

  「某人?你在說什麼?」

  「請你捫心自問!」

  莉迪雅急忙起身、奔向門口。

  「為什麼我就是不行?如果這麼做會讓你被人搶走的話,鑽石那種東西我才不希罕,就送給格魯比好了!」

  莉迪雅聽到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但是卻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做而逃了出去。

  莉迪雅逃離之後,愛德格始終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沙發上。

  不久之後,雷溫走進房內傳達莉迪雅早退的消息。

  「莉迪雅小姐說的並不是好消息嗎?」

  「是最壞的消息。」

  愛德格用手撐著臉,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白鑽『白日夢」好像被格魯比撿走了,他以此作為交換條件,要求我解除與莉迪雅之間的婚約。」

  「因此您解除婚約了?」

  「雷溫,難道你也認為我會捨棄莉迪雅而選擇鑽石嗎?」

  「……對不起。」

  他真的這樣認為啊!

  這樣看來,就算莉迪雅擺出那種態度也不為過,但是那對目前為止都竭盡心力對莉迪雅是好的愛德格來說,無疑是項重擊。

  「唉??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愛德格伯爵,您真的選擇了莉迪雅小姐嗎?」

  「你還真是直言不誨呀。」

  其實,愛德格並沒有打算挑任何一邊。

  雖然莉迪雅對他來說是無法取代的存在,可是鑽石也一樣重要,他不想讓鑽石落入悠裡西斯的手裡。

  愛德格知道在這種時候該怎麼做才對。

  「雖然我也不是沒有兩全齊美的方法啦……」

  「那您為什麼讓莉迪雅小姐逃跑了呢?」

  雷溫說得沒錯。

  如果愛德格心中的盤算順利的話,非但能夠留住莉迪雅,還能取得格魯比手中的白鑽,不過莉迪雅刻意表現的滿不在乎,而且認定愛德格一定會選擇鑽石,就是這點令愛德格生氣。

  接下來他雖然失去理智、吐露出心中的怒氣,不過若是在那種情況下還表示兩者都想要,那才真的叫愚蠢。

  不管是自己想要的東西或是需要的東西,愛德格一定會弄到手,所以他也不打算放棄莉迪雅,這對愛德格來說,明明就是不需要考慮便能做出的決定,但是他卻連要將鑽石送給格魯比這種話都說了出口,令他自己也感到訝異萬分。

  騙人是他的拿手把戲,不過扯些無利可圖的謊話沒有意義,一時脫口而出的話也是一樣的,但是自己卻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難道那真的是自己的真心話嗎?

  腦袋一片混亂的愛德格站起身來。

  「雷溫,莉迪雅還沒從我身邊逃掉喔。」

  雷塭遞出手帕。

  沒錯,這也在預料之外。

  因為愛德格已經不再強人所難,所以最近就算他接近莉迪雅,她也好像半放棄似地不在像以前踏樣防著他。

  然而,既然要接吻,就應該在更適合的時機吻她,過去應該也有過更好的氣氛才對,自己明明已經忍了那麼久,為什麼偏偏在現在把事情弄僵呢。

  「我沒辦法按捺自己的情緒。」

  心煩意亂的愛德格用手掌拭去臉頰上滲出的血。

  「啊,這果然是黑鑽的詛咒害的吧。」

  此時,雷溫突然緊張地望著窗戶的方向,並且立刻站到愛德格的身邊。

  「隨從大人還是一樣敏銳呀。」

  愛德格轉過頭去,只見只見一位黑色卷髮的少年已經出現在窗臺上,彷佛坐在那裡很久了。

  「喂,青騎士伯爵。」

  「格魯比,你找我有事嗎?」

  格魯比一邊露出淺笑,一邊瞪著莉迪雅。

  這傢伙擁有愛德格渴求的白鑽,而且還打算利用鑽石來交換莉迪雅。

  他就是害愛德格變得失魂落魄的罪魁禍首。

  「你到底對莉迪雅做了什麼?」

  「與你無關。」

  「應該與我有關吧,因為好像是我的鑽石造成的。唉??本來撿到後打算送給莉迪雅當禮物的,沒想到那竟然是你在找的鑽石,所以我才會有點在意,沒想到跑來一探究竟卻看見莉迪雅滿臉通紅地跑出去,而你居然還說什麼想要兩全其美這種蠢話。

  格魯比意味深長地眯起它那雙宛如黑珍珠般的眼眸。

  他擁有充滿魔性且無可挑剔的美貌,因此愛德格才會特別討厭他。

  對愛德格來說,自己的武器只有外貿而已,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內心其實很懦弱,不但氣量狹小、嫉妒心又重,而且相當自我中心,所以無論是女性或結交朋友,他幾乎都是以口才和外貌博得對方好感。

  因此,他討厭長得比自己英俊的男人。

  儘管如此,只要是人類都應該有致命的缺點,所以若遇到庸俗的人還可以想辦法讓他們出糗以滿足自我,但是這對妖精可就不管用。

  如果對莉迪雅來說,她與愛德格訂下婚約的理由只是未咯留在人類的世界,那麼比起愛德格,說不定她對格魯比還比角有好感,這也是愛德格怒火中燒的原因之一。

  「莉迪雅是我的未婚妻,我怎麼可能拿她來交換鑽石。」

  「可是她想要解除婚約,所以才會不假思索以此做為條件。」

  「所以呢?」

  「就由我與你進行交易吧,我勸你放了她,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就將這樣東西送給另一個很想要的人,那傢伙有著一頭淺金色頭髮,雖然看起來像個小鬼,卻能夠操縱妖精。」

  是悠裡西斯!

  愛德格正面回瞪格魯比投射過來的眼神,並且思索著對策。

  他既想要莉迪雅,也想要鑽石。

  只要解除婚約就能得到格魯比手中的鑽石;至於莉迪雅那邊,即使先取消婚約,以後依然可以追求她。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愛德格竟然對此產生懷疑。

  莉迪雅要求解除婚約令他怒不可遏,因此害她傷心落淚,萬一被她知道自己與格魯比達成協議的話,恐怕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即使莉迪雅的心腸再怎麼軟,也一定不會再相信愛德格了吧。

  反正她也從來沒有相信過他,而且不管莉迪雅的意願如何,逼她答應結婚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決定好了嗎?」

  格魯比露出高傲的笑容,彷佛在享受讓愛德格陷入兩難的快感。

  雖然愛德格依舊舉棋不定,不過在意氣用事的情感驅使之下,不禁喃喃自語地吐露出內心的感受。

  「給我消失!」

  「哼,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我不會和你交易的,因為莉迪雅是我的未婚妻。」

  格魯比嘖了一聲,隨即消失無蹤。

  愛德格頓時覺得全身虛脫,雙手扶著格魯比剛才的窗臺。

  「雷溫,我究竟怎麼了?」

  他無法冷靜地下判斷,只能眼睜睜地讓鑽石從自己的前面溜掉。

  「愛德格伯爵,沒問題,不管他打算將白鑽交給誰,我都會將它奪回,可是莉迪雅小姐的是我就幫不上忙。」

  或許是這樣吧,然而,比起煩惱回絕格魯比提出的交易是否妥當,愛德格反到對自己無法心口如一的紊亂思緒感到困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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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2 03:31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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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美豔的後宮佳麗

  美豔的後宮佳麗

  尼可一邊享受著佛手柑的香味與熱氣,一邊悠哉地撚著鬍鬚。

  他輕輕地將宛如蛋殼般輕薄細緻的茶杯放回桌上,接著將手伸向杏仁蛋糕。

  雖然尼可並不是很喜歡這種幹硬的點心,不過還使很快地吃光蛋糕,然後環視這個擺滿蠟像的房間。

  蠟像們爭著彩色玻璃眼珠注視著一名來路不明的可疑男子,只見他在蠟像環繞下吞雲吐霧。

  來到這間蠟像之家的盡是些不三不四的人。

  可是他們既沒有危害別人,而且就算尼可光明正大地坐在一旁喝茶,他們也視若無睹,所以尼可謂了喝紅茶每天都會來報到。

  「他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尼可喃喃自語,並且用眼尾瞄了一眼那些無所事事、只是一直盯著蠟像的男子。

  「你在說我嗎?」

  他居然有反應。

  「我還算正常,隔壁那個男子才叫病入膏肓,因為他會對著畫中的女人講話。」

  「哦??看你都沒說話嘛。」

  「就算跟蠟像說話,她們也不會回答啊。」

  說得沒錯!

  「即使我一直盯著她們看,她們也不會發現,因為她們看不見我,所以我才能在這裡虧是他們悄悄打扮的模樣、看她們用宛如玻璃摩擦般的細小聲音低語。」

  這傢伙才不妙吧!

  「然而,那傢伙卻深信畫中的女子迷戀著他,還老是胡言亂語地說什麼只要收集到兩顆鑽石,她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邊、自己將會得到一切之類的夢話。」

  「鑽石?」

  「據說是象徵光榮的鑽石,好像有黑與白兩種。」

  「喔,是嗎?」

  那不就是愛德格放在房間裡的東西嗎?

  尼可心想,那個伯爵好像又在進行一些不得人的勾當,而且莉迪雅又那麼在意鑽石,可別惹上什麼麻煩才好。

  因此,尼可潛入這裡也不單單只是為了紅茶。

  雖然他基本上是打算監視愛德格與那顆鑽石才來的,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還不曾造訪那間擺放蠟像與鑽石的房間。

  然而,其它房間的男子卻知道那顆鑽石的存在,他們該不會也想要得到它吧。

  「隔壁那傢伙最近每天都來嗎?」

  「最近倒是沒看到人,啊??吵死人了,是哪裡在施工嗎?」

  尼可抽動耳朵,難道這傢伙也聽得見哥布林挖地道的聲音嗎?

  本來還以為是奇怪藥物產生的副作用,不過尼可也一直注意著挖掘地道的噪音。

  而且,今天挖掘的地點好像就在這附近。

  才剛這麼想,地板上就突然冒出一個洞。

  哥布林從洞穴裡露出臉來,睜大眼睛環視房內,還嘀咕著弄錯房間了。

  「喂,你們在做什麼呀?」

  尼可開口叫住他,只見哥布林扭曲著醜陋的臉回頭張望,並且用鼻子哼了一聲。

  (哼,是貓呀,與你無關啦。)

  「竟敢把我當笨蛋!」尼可有點火了。

  他既不是貓,也不是像哥布林一樣的愚笨妖精,至少他本人是這麼認為的。

  尼可算准哥布林消失在洞穴的時間,也跟著隱形跳入洞穴之中。

  或許因為淋雨的關係,莉迪雅全身發冷頭又痛。

  當晚提早就寢的莉迪雅,在迷迷濛濛的睡夢之中夢見自己在蘇格蘭的老家裡。

  那棟位於郊區的老房子被寬廣的庭院包圍,那個種滿妖精最喜愛的植物的庭園是妖精聚集的地方,也是他們的通道,所以那裡總是熱鬧非凡。

  從二樓的窗戶可以看見歐石楠元也那頭隆起的圓形土墩。

  妖精大多是從那裡來的,他們在自己喜愛的地方逗留一陣子之後,會再度回到土墩去。

  莉迪雅坐在窗邊眺望著遠處的山丘,嘴裡喃喃自語著我回來了。

  鮮少與男性接觸的自己竟然被人追求、還被人求婚。

  如果就這樣一直待在倫敦的話,事情不知道會變得怎麼樣。

  難道我會……就此結婚嗎?

  跟那個愛德格結婚?太可笑了,反正我遲早都會離開他。

  沒事的。莉迪雅不斷地說服自己,又不是失戀,而且在喜歡上他之前就與他分開不是很好嗎?

  自己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喜歡上他,因為他是個來者不拒的花花公子。

  莉迪雅不自覺地用指尖輕撫唇瓣,那個吻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失誤。

  愛德格質疑莉迪雅為何不能體會自己的心情,而且還表示不如將鑽石送給格魯比。

  那一定是騙人的,扯那種做表面功夫的謊話是他的壞習慣。

  然而,為什麼我會產生那麼深的罪惡感呢?

  「大小姐,您在哭嗎?」

  是礦山哥布林的聲音,可是莉迪雅卻沒看見他。

  「咦?我沒有哭呀。」

  「是小弓這麼說的,他說大小姐的內心痛苦不堪。」

  莉迪雅訝異的舉起手來,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還帶著月光石戒指。

  她忘了請愛德格拿下戒指就返鄉了。

  明明自己經跟愛德格毫無瓜葛。

  「喂,礦山哥布林,他已經答應要解除婚約,你快取下這枚戒指吧。」

  「大小姐,伯爵還沒有答應呀,您只不過是在作夢逃避現實罷了。」

  「可是我不想收下這枚戒指,因為我根本不想結婚。」

  「嗯,我能夠瞭解您的心情,伯爵的確不太老實,不過,大小姐是伯爵名正言順的未婚妻,怎麼能輸給其它女人呢。」

  已經夠了,不要再管我了!

  或許這麼做會傷害到愛德格,但是莉迪雅自己也已經遍體鱗傷。

  他為了將妖精博士留在身邊才提出結婚的要求,現在又把莉迪雅當成某人的替代品,還希望她能撫慰自己的心靈,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大小姐,請您不要再哭了,我們一定會想辦法讓伯爵眼中只有您一人,所以請您放心地交給我們吧。」

  莉迪雅覺得頭痛欲裂。

  她一邊從夢境中朦朧地回歸現實,一邊聽著礦山哥布林的話。

  可是轉瞬間,她又落入夢鄉。

  等她再度醒來的時候,覺得四周閃閃發光,而且光線異常刺眼。

  唉呀,是那盞吊燈造成的吧。

  綴滿水晶的吊燈映照出層層煤氣燈的火光,並且閃耀著光輝。

  吊燈?我的房間裡應該沒有這種東西才對……

  想到這裡,莉迪雅整個人跳了起來。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細長的沙發上。

  雖然輕薄的布幔遮蔽了視線,不過隱約可以看見布幔的另一頭是一間擺滿奢華日常用品的寬敞房間。

  莉迪雅覺得那個地方似曾相識,於是她想起身查看,但是包在身上的布料卻讓她無法雖心所欲地行動。

  「這、這是什麼啊……?」

  她一舉起手腕就傳出清脆的金屬聲,那是縫在衣袖及面紗上的金屬飾品發出的碰撞聲。

  她穿著一套宛如一千零一夜的公主穿的服飾,而且,她曾經來過這間房間。

  這裡是愛德格的後宮。

  為什麼身在此處的是莉迪雅而不是那尊金髮蠟像呢?而且她穿的還是先前蠟像身上穿的那套充滿異國風情的服裝。

  雖然手腳與頭髮都戴著沉重的黃金與寶石飾品,不過這件以串珠與刺繡點綴的絲質服裝卻非常單薄。

  接著莉迪雅掀開窗簾、站在一旁的大鏡子前,她覺得鏡中的自己彷佛是陌生的奇妙生物,此刻,她發現那條黑色項鍊也戴在自己身上。

  「咦,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

  「大小姐,您已經醒啦。」

  蓄著鬍鬚的妖精坐在梳粧檯上,並且一派悠閒地叼著煙斗。

  「礦山哥布林,你做了什麼?」

  「我將那個蠟像愛人攆出去了,真正適合這間房間的是大小姐您這個正牌未婚妻,而且之前不是也說想要鑽石嗎?」

  那只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然而,妖精不懂得什麼叫隨口說說,因此,格魯比才會想送莉迪雅鑽石。

  莉迪雅對自己的失言感到不安,儘管她想要拿下面紗,但是面紗卻被皇冠頭飾與髮夾固定住了。

  「如此一來,伯爵也會重新迷戀上大小姐的,所以,大小姐也應該多多瞭解伯爵的興趣才對呀,因為伯爵好像對這種裝扮情有獨鍾。」

  莉迪雅說不出第二句話。

  「對了,替您更衣的是我族的女性,所以您不用擔心,因為返回威爾斯要耗費不少時間,所以我就把目前待在倫敦的同伴全召集起來,因為這附近的稀有礦石相當多,所以來這裡工作的同伴也不少喔。」

  「喔……是這樣啊。」

  「還有,為了不讓那顆黑鑽釋放出詛咒之力,大家已經做好應急措施,畢竟要讓鑽石恢復到最初的狀態也得花上一段時間,所以我們也只能先暫時做楚哩,還請您慎重的對待它,小弓的保護力也是有限的。」

  莉迪雅慌張地叫住正準備起身離去的礦山哥布林。

  「等一下,你打算將我留在這裡嗎?」

  「伯爵就快要來了呀,兩位講話的時候,我這個電燈泡要趕緊消失。」

  「咦?」

  他一下子消失了蹤影。

  愛德格要過來?該、該怎麼辦呢?

  雖然莉迪雅知道自己非逃不可,但是卻又不可能以這副模樣見人。

  這件在肚臍附近只覆蓋了一塊薄紗的清涼異國服裝令人感到相當苦惱,可是這裡也沒有其它衣服可以更換,莉迪雅為如何回家的問題傷透腦筋。

  此時,正面的房門緩緩開啟。

  咦,愛德格已經來了嗎?

  迫於無奈,莉迪雅只好趕緊放下布幔,然後屏氣凝神地端坐在沙發上。

  雖然她不想裝成蠟像,但是最後還是這麼做了。

  可是,進入房間的人並不是愛德格,儘管隔著一層薄薄的窗簾,不過她看到的人影無論是身材與臉部的輪廓都不像愛德格。

  莉迪雅心想,雖然不知道來者是誰,但是萬一被發現的話麻煩就大了。

  就算解釋自己是被妖精帶到這裡來的也不會有人相信,而且莉迪雅也不想讓人誤以為自己是潛入後宮假扮成公主的奇怪女人。

  更何況,要是有人擅自通報愛德格有個嫉妒蠟像的女子潛入後宮就糟了。

  雖然莉迪雅希望對方能夠趕快離開,但是對方卻掩人耳目似地悄悄溜入房間,並且用緩慢的腳步慎重地走近莉迪雅。

  「珍?瑪莉……」

  那個人低聲呼喚蠟像的名字。

  「我終於見到你了……請你不要說已經太遲了,因為我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你。」

  無法辨別對方的長相,只知道它是個蓄著工整鬍子的中年紳士。

  他好像認識這個蠟像女子。

  「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深深的為你著迷,雖然父母已經幫我們許下婚約,但我還是衷心期盼著你嫁給我的那一天能早日來臨,然而,這一切卻被只有見過你一面的那個男人破壞掉了。」

  看來珍?瑪莉果然是實際存在的人物,莉迪雅一邊思考,一邊屏息繼續聆聽。

  「那個男人全仗著權勢將你奪走,我只不過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啊,我想讓你知道,只有我倆才是依照神的旨意結合的伴侶……我們的婚事是從出生前就決定好的事,只要你跟我結婚的話,就不會發生那種悲劇了,或許你不明白我的話,這比什麼都重要。」

  是什麼悲劇呢?

  「珍?瑪莉,你生氣了嗎?你在棄我害你的丈夫——席爾溫富特公爵名譽受損嗎?」

  咦?席爾溫福特公爵不就是愛德格的家嗎……?

  「是啊??你已經察覺了吧,當年王識的白鑽遭竊、公爵因此被追究責任…你已經發現將鑽石藏起來的人就是以公爵部下同行的我。」

  咦?什麼??!

  「那顆鑽石並不屬於漢諾威王室,應該由我們的王子持有才對……唉,我不想要再說下去了,我長年跟隨王子,沒想到他竟然連你也犧牲掉,讓我不禁開始動搖,質疑自己是否要繼續聽命於他。」

  等等,莉迪雅拚命地想將他的話在腦中理出一個頭緒。

  也就是說,與席爾溫福特公爵結婚的珍?瑪莉是愛德格的母親。

  然後,若他就是令公爵家蒙受不白之冤的白鑽失竊犯人,那麼他就是愛德格口中的派克史東侯爵囉?

  換句話說,愛德格將黑鑽「惡夢」託付的母親極為相似的蠟像,為的就是引誘這個人落入陷阱。

  「我一直以為只要席爾溫福特公爵一死,你就會重回我身邊,是我將公爵家逼入絕境的,但我沒想到連你也難逃一死。」

  我太傻了,愛德格最珍視的女人並不是他的情人呀。

  莉迪雅趕到一陣無力,覺得心中忐忑不安。

  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呀!

  珍?瑪莉,請你原諒我吧,只要你願意,我很雙手奉上當年的白鑽……你和我不是王子,也應該有資格擁有鑽石啊,只要我們獲得傳說中的鑽石所擁有的魔力的話……「

  接著,他突然掀開布幔走向莉迪雅,驚慌失措的莉蒂亞無路可逃,只能全身僵硬地坐在沙發上。

  「你、你是誰……?」

  就算這個男人再怎麼神智不清,也發現了莉迪雅不是蠟像。

  這個人就是和悠裡西斯一起出現在海德公園的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珍?瑪莉呢?」

  他一邊說,一邊注視著那條黑鑽項鍊。

  「那顆鑽石是屬於我們的。」

  侯爵把手伸向莉迪雅,雖然她想逃跑,但是肩膀卻被對方一把抓住,然後被推倒在沙發上。

  侯爵掐住莉迪雅的喉嚨。

  「是珍?瑪莉得到黑鑽之後特地呼喚我過來的,她將要和我一同成為鑽石的主人。」

  這是愛德格的圈套。

  他潛入派克史東侯爵內心最脆弱的部份,並且讓他做了一個有與心愛女人有關的美夢,明明知道眼前的女人只是尊蠟像,但是置身於這座擺滿蠟像的後宮裡。這個為了使沉浸在夢境中而存在的幻想空間裡,侯爵因為感覺到了珍?瑪莉的意識與聲音,因而打算將自己替王子偷藏起來的「白日夢」獻給她。

  雖然莉迪雅奮力抵抗,但是喉嚨反而被掐得更緊,她痛苦得幾乎知去知覺。

  愛德格擅長以花言巧語蠱惑人心,然後趁機抓住人心弱點引誘對方步入滅亡之路。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莉迪雅才會覺得自己老是被他輕易擺弄。

  在莉迪雅的眼裡,愛德格的言行舉止都像精心設計的騙局。

  儘管如此,莉迪雅還是再一瞬間覺得覺得愛德格似乎不是在算計她,而她也被愛德格兩種面貌的落差吸引住了。

  他曾經對莉迪雅說如果這麼做會讓她被人搶走的話,不如將鑽石送給格魯比。這也是稀鬆平常的謊言嗎?

  為了守護家族的名譽,愛德格無論如何都要得到這顆鑽石,而且他也確實執行著引誘派克史東侯爵上鉤的計畫,對他來說,報酬應該比莉迪雅重要吧。

  可是,他竟然撒了那麼容易被識破的謊言,這實在有點反常。

  「救命??!」

  但是,他之所以會說出那種話,會不會是因為他的內心出乎意意料之外地產生動搖了呢?莉迪雅像個傻瓜似地反復思索這件事。

  「愛德格,救命??!」

  對呀,我簡直像個傻瓜,都是因為那傢伙設下這種陷阱,才害我要跟著賠上性命……

  霎時,莉迪雅的身體獲得自由,她賣力地大口吸入空氣。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之後,她看到了愛德格用手臂架住侯爵的脖子,緊緊地勒住他。

  愛德格在侯爵即將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將他粗暴地甩開,只見侯爵被窗簾纏住並臥倒在地。

  愛德格更進一步地露出輕蔑的態度,並且語氣冷淡地說:「珍?瑪莉應該有對你說過要你將「白日夢」帶來吧,看來她似乎已經捨棄失敗的你。」

  「……你是艾歇爾巴頓伯爵……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我的房間,蠟像與黑鑽也是我的東西。」

  侯爵驚訝地瞪大雙眼。

  「侯爵,我也需要那顆「白日夢」,而你也如我所料地背叛了王子與悠裡西斯,可是,你一旦失敗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愛德格揪住他的衣襟狠狠地瞪著他。

  「因為你的失敗,所以悠裡西斯也在追殺你吧,我想她找到你並殺了你只是早晚的問題。」

  「你也同樣被王子盯上了,青騎士伯爵……悠裡西斯嘲諷你即使繼承了這個名號,實際上也沒有任何力量,而且還敢不自量力地與王子作對。」

  「非常遺憾,即將死亡的你無法看見我的勝利。」

  愛德格一邊浮現出殘酷的笑容,一邊將派克史東侯爵用力推開,回頭看著莉迪雅。

  莉迪雅總算恢復正常呼吸,全身顫抖地攤坐在地。

  與愛德格四目相交的她,因為感到害羞而一陣心慌,她因為自己穿著一身異國裝扮覺得不知所措,不安使她忘了自己獲救時放鬆的心情。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身服裝是礦山哥布林擅自幫我穿上的,他……他說什麼要迎合你的興趣啦、不可以輸給情婦之類的……總之,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啦,我醒來時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

  「前一陣子裝扮成侍女,這次又化身成阿拉伯公主啊,偶爾讓我驚喜一下也不錯嘛。」

  一點都不好!

  「如果你是雪赫拉莎德(注1)的話,應該每天晚上都會講述妖精的故事給我聽吧,換作是我的話,不需要等一千個夜晚,只要一夜就會愛上你了喔。」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身服裝是礦山哥布林擅自幫我穿上的,他……他說什麼要迎合你的興趣啦、不可以輸給情婦之類的……總之,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啦,我醒來時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

  「前一陣子裝扮成侍女,這次又化身成阿拉伯公主啊,偶爾讓我驚喜一下也不錯嘛。」

  一點都不好!

  「如果你是雪赫拉莎德(注1)的話,應該每天晚上都會講述妖精的故事給我聽吧,換作是我的話,不需要等一千個夜晚,只要一夜就會愛上你了喔。」

  愛德格跪在地上凝視著莉迪雅,他果然不管在哪種場合下都想展開追求攻勢,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不過幸好你沒事,雖然我很擔心你會不會因為白天那件事不再相信我,可是我聽見你在呼喚我、在向我求助,所以我應該還沒被你討厭吧。」

  「咦,我……我有叫你的名字嗎?」

  「有啊,就在我剛才踏入房間之前。」

  不會吧,雖然我剛剛或許有想到愛德格,但是怎麼可能會出聲呼救呢。

  他用燦爛的笑臉注視滿臉通紅的莉迪雅。

  莉迪雅將目光從身上移開,發現倒在地上的侯爵試圖想爬起來。

  他正想從上衣的內側口袋裡掏出手槍。

  派克史東侯爵因為痛楚整張臉皺成一團,他用鼻子哼了一聲。

  「你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就想對抗王子嗎?」

  「既然你知道的話就快說。」

  愛德格掏出手槍抵住侯爵的額頭。

  「反正我遲早都會被悠裡西斯殺掉,所以你就算威脅我也無濟於事。」

  「是這樣嗎?人類這種生物啊,即使明白自己終將一死,卻不願意立刻死去。」

  微微扣下板機的愛德格與一臉悲愴的侯爵四目相接。

  接著,愛德格扳下擊錘(注2),發出了輕微的金屬聲響,侯爵大概是急了,眼神飄忽不定,可是卻保持沉默。

  或許他並不認為愛德格真的會扣下板機,而莉迪雅也有同感,所以屏息注視兩人的動靜,面不改色地看著愛德格扣下板機。

  雖然莉迪雅差點就喘不過氣來,不過槍口卻沒有射出子彈。

  愛德格站在全身僵硬的侯爵面前發出嘖的一聲。

  「真是的,居然忘了放入子彈。」

  語畢,愛德格便將手伸入口袋,僅僅取出一顆子彈裝入手槍,接著就像在試射一樣將槍口在次對準侯爵並隨性地開了兩槍。

  雖然兩次都是射出沒有子彈的空槍,但是侯爵卻發出嘶啞的哀號,連滾帶爬地往後退,站在一旁的雷溫還惡狠狠地將他推回去。

  「侯爵呀,這次應該會射出子彈喔。」

  「請、請等一下……不是我害公爵家遭難的呀,這全都要怪公爵家的兒子。」

  莉迪雅看得出愛德格微微歎了一口氣。

  「公爵家的兒子做出了什麼事嗎?」

  王子發現公爵與珍?瑪莉所生下的兒子非常接近他的理想,比起跟我結婚可能生下的小孩更加優秀……「

  「什麼意思?」

  「珍?瑪莉繼承了波尼王子查理的血統。」

  「波尼……就是從前斯圖亞特家的王子嗎?」

  「我身上也留著斯圖亞特家的血液,而我與珍?瑪莉的婚事也是為了鞏固及將斷絕的高貴血統而決定的,這是一場陰謀,是為了王子而周詳擬訂的計謀啊。」

  莉迪雅完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雖然愛德格彷佛陷入思考般不發一語,不過他的模樣看起來卻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席爾溫福特公爵會失去一切都是被自己的兒子害的,誰叫他從我的身邊奪走了珍?瑪莉,如果那個男人娶別的女人就不會發生那種悲劇了,如果珍?瑪莉沒有生下兒子就好了,不然,他要是年幼夭折也好啊!」

  侯爵根本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那個孩子,還繼續火上加油地說:

  「艾歇爾巴頓伯爵,如果你想要徹底毀滅王子,就必須殺掉那個孩子,這說不定是最快的方法。」

  「別胡說八道了,該死的人是王子吧,你只不過是被未婚妻甩了!那個孩子根本就沒有罪過呀!」

  莉迪雅忍不住大聲叫嚷,愛德格看了莉迪雅一眼,彷佛要她安心。

  「侯爵,珍?瑪莉早就忘了你這個前任未婚夫,只要能嫁進公爵家,她一定會立刻答應的,就像先前她的父母擅自訂下與你的婚約、她也不曾感到猶豫時一樣,說穿了,她只是對公爵夫人這個頭銜感到相當愉悅吧,她是個單純的女人,同時也是只要能受到公主般的待遇就能心滿意足的典型貴族女子。

  派克史東侯爵眉頭深鎖,彷佛受到了侮辱。

  「別說得一副你很懂的樣子。」

  「她後來是因為鑽石被盜、公爵因此遭人懷疑時才想起可疑的你,也就是你寄來慰問信的時候,或許是出自于女人的第六感吧,她似乎因為那封信看穿了你的企圖與所作所為。」

  「為、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事……」

  「因為她與熟人商量的時候,我稍微聽到了一些內容啊。」

  侯爵訝異地抬起頭看著愛德格。

  「難不成……」

  「侯爵,我不會饒過與王子狼狽為奸的人,管他是攸裡西斯還是你,甚至是公爵家的兒子,只要能毀掉王子,我就會將他們全都殺掉!」

  愛德格似乎真的想開槍殺死侯爵。

  「住手!」

  莉迪雅不假思索地沖了過去。

  雖然現在愛德格手上的槍對準的是陷害家人的仇敵,可是等擊斃敵人之後,難保愛德格不會將槍口對準他自己,莉迪雅對此十分害怕。

  就在莉迪雅抓住他的手,正想阻止他的時候……

  伴隨著一聲轟隆巨響,建築物開始搖晃。

  「咦,怎麼了……?」

  在莉迪雅被愛德格抱住、臥倒在地之際,銀制雕像也應聲倒在兩人的身旁。

  侯爵趁機逃了出去,而雷溫則緊追在後。

  在四散飛揚的塵土中,醜陋的小妖精從億個大洞中露出臉來。

  「原來是哥布林呀。」

  (他逃了!)

  (就是那傢伙。)

  (我們快追吧!)

  一群鬧哄哄的妖精們跑了出來,為了追趕派克史東侯爵,他們開始挖掘別面牆壁,然後消失在牆的另一端。

  「哥布林?他們是悠裡西斯操縱的妖精嗎?」

  愛德格扶起莉迪雅,然後注視著牆壁上的洞穴。

  「剛才的震動也是哥布林引起的嗎?」

  「愛德格,不可乙太靠近洞穴,因為裡面不是人類的世界,而是哥布林的地盤喔。」

  「的確,牆壁的另一端本來應該是走廊才對,但現在卻有如一個無盡向外延伸的洞窟。」

  「他們一定是受到悠裡西斯指使而來追趕侯爵的吧,看來他躲藏在這家店的消息已經走漏了。」

  「也就是說,悠裡西斯有可能追來這裡囉?」

  雖然悠裡西斯曾經說過,王子命令他將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愛德格殺掉,不過可以的話,他說不定還是希望能夠活捉愛德格吧。

  如果珍?瑪莉的兒子就是事件的關鍵,那麼她現在已經香消玉殞,繼承其血脈的人也就只剩下愛德格了。

  果真如此的話,愛德格必定會將自己的死亡列入復仇計畫之一。

  「求求你,愛德格,你別太自責了,錯不在你呀。」

  「莉迪雅,謝謝你,我很高興,我原本還在擔心你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

  雖然他嘴上這麼說,但是卻依然不打算轉過身來。

  「我並沒有因為侯爵的話受到打擊,我早已隱約猜出事件的主因就在我身上。」

  「你只不過是被盯上而已,必不是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啊。」

  「父親曾憤怒地表示我不應該誕生在這個世界上,還拿出獵槍要射殺我,當時母親想要保護我,然後在那之後的事我已經不太記得,我知道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父母親已經雙雙倒臥在血泊之中,屋子裡到處竄起火苗……」

  「你不用勉強自己去回想這些事。」

  莉迪雅輕輕地倚著他的背。

  「你只不過是被牽連進去罷了。」

  「……我可以抱你嗎?」

  莉迪雅雖然想要答應,但是卻有些害怕,她怕自己壓抑的感情會就此宣洩而出。

  煩惱之際,愛德格開口了:「不然,請你抱著我吧。」

  於是,莉迪雅緊張地將手環繞住愛德格,她從背後抱住他,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緊抓著他的上衣,不過,光是這樣愛德格是不是還覺得不夠呢?

  「謝謝你。」

  愛德格將手覆蓋在她的手上並向她道謝,莉迪雅這才覺得松了一口氣,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背上。

  「莉迪雅,你是不是發燒了?」

  「咦,是嗎?」

  這麼說來,自己好像有點感冒。

  原本打算鑽入被窩休息的,誰知道一醒過來事情竟然變成這樣,以至於她忘了自己的健康狀況,等到發現時才突然頭暈目眩了起來。

  愛德格轉過身來用手摸摸她的額頭,然後稍稍皺起眉。

  「我送你回家吧。」

  愛德格脫下上衣披在莉迪雅的肩膀上。

  「我想沒那麼容易離開這裡。」

  「什麼意思?」

  愛德格一臉不可思議地歪著頭並打開正門,才發現門口被突出的岩石堵住了。

  「哥布林不是在挖掘洞穴製造通道嗎?這裡已經變成他們的通道,所以妖精界與現實空間已經混在一起了。」

  愛德格似乎有些不解,她以單手扶著牆壁,並將手指埋入額前髮絲中。

  「那要怎麼做才能逃離這裡呢?」

  「只能等哥布林再度現身囉,因為妖精的通道只有妖精才看得見,所以他們知道路該怎麼走,到時我會設法與他們交涉的。」

  「在那之前,我們要在這裡獨處囉。」

  愛德格一提到獨處,莉迪雅便再度提高警覺往後退了幾步。

  「就算我保證絕對不會對你做任何事你也不會相信吧,不過我還是要這麼說,請你放心,先躺在沙發上好好休息。」

  「真沒想到竟會在倫敦市中心遇難,而且這個房間裡又沒有像樣的食物。」

  畢竟這棟屋子裡全都是蠟像,所以也沒有辦法呀。

  莉迪雅乖乖地躺在沙發上,她覺得有點冷,於是將愛德蛤借給她的上衣衣襟拉緊。

  「你會冷嗎?你穿得實在太單薄了,不過看的人倒是挺過癮的。」

  莉迪雅連忙用上衣遮住肚臍。

  「如果知道你要穿的話,一定會在衣服的設計上多花點心思的。」

  「……不過,你為什麼要讓與令堂神似的蠟像穿上這種服裝呢?」

  只要多想想,任誰都會覺得他的腦筋有問題。

  「如果不讓蠟像穿上異國服飾,看起來會更像我的母親,會讓我感覺不太舒服嘛。」

  是這樣嗎?

  他走近躺在沙發上的莉迪雅,手上拿了幾瓶放在房內裝飾的酒,以及大概也是作為裝飾之用的水果。

  愛德格坐在絨毛地毯上,打開一瓶白蘭地並將酒注入玻璃杯。

  「這樣可以讓身體暖和一點喔。」

  「謝謝……」

  莉迪雅雖然接過了玻璃杯,卻刻意避免碰到他拿著杯子的手,愛格見狀面露苦笑。

  「你雖然願意抱著我,卻不允許我主動碰你啊。」

  「因為……」

  「因為我擅自吻了你?」

  莉迪雅感覺到一股燥熱感直沖腦門,只好將身體縮成一團。

  「要是派克史東侯爵被哥布林捉住的話,說不定會被悠裡西斯殺掉,你都還沒問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呢。」

  她刻意轉移話題,大概是為了避免在兩人獨處的時候提及接吻的話題吧。

  「我已經知道事件大致的情形,還有那傢伙為什麼會被稱為「王子」。」

  單憑剛才的對話,莉迪雅還是不太清楚事情的脈絡,愛德格或許不太願意對莉迪雅說明和王子有關的內幕,所以莉迪雅也沒有在追問下去。8「你想不想知道更多有關我的事呢?」

  「讓我知道沒關係嗎?」

  「對未婚妻不誠實包准沒好事,我已經學到教訓了。」

  是因為事情演變成這樣嗎?莉迪雅低頭看著自己的打扮。

  「我都說了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為了慎重起見,莉迪雅又再度重申,不過愛德格毫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詹姆斯二世於一六八八年被逐出英國、流亡法國,之後,他的兩代子孫都主張自己擁有王位繼承權,並打算攻入英國;這件事你有聽過吧。」

  「嗯。」

  莉迪雅一邊回答,一邊想起自己不久前才聽過那個國王的名字。

  父親曾經提過與那兩顆鑽石有關的種種,聽說鑽石原本規王是所有,但是在歷經革命與詹姆斯二世流亡後下落不明。

  「波尼王子查理是詹姆斯二世的孫子,雖然他為了奪回王位舉兵入侵英格蘭,不過卻被擊潰了。」

  侯爵說珍?瑪莉繼承了那個人的血統。

  「王子大概也是他的後代子孫吧……總之,她應該與珍?瑪莉有近親關係,而他想要奪得王是鑽石的理由與其說是為了寶石的傳說,倒不如說它想要借著持有此鑽石來表示自己是波尼王子的後裔,並主張自己是威爾斯親王(注4)。」

  「威爾斯親王……」

  「雖然斯圖亞特王室的直系男丁血脈已經斷絕,但若追溯期母系血統,倒是與歐洲的幾個王室和貴族結合在一起,據說有某些組織主張繼承其血統的人才是正統的英格蘭與蘇格蘭王,不過王子自稱王子而非擁護其它人,所以他應該與那些組織無關吧。」

  「那麼,王子是想要回到英國囉。」

  「即使是這樣,但他似乎不打算模仿從前波尼王子的做法。」

  如果派克史東侯爵與珍?瑪莉結婚的話,王室的血統將再次相融,那也是為了王子的企圖而訂定的計畫。

  雖然珍?瑪莉後來改與席爾溫福特公爵結婚,並沒有讓王子稱心如意,但是計畫並未就此停擺。

  「你的家族本來就繼承了王室的血統對吧。」

  「是啊,而且還不只一系。」

  珍?瑪莉與公爵所生之子將繼承更濃厚的王世血脈,更接近王子的理想。

  「因此你才會被盯上呀,不過,他抓走你想做什麼呢?」

  「大概是為了塑造出下一任王子吧。」

  塑造?好奇怪的說法。

  「他不讓自己的兒子當繼承人嗎?即使沒有生下男孩,但他難道不認為要被綁架、又仇視自己的你成為繼承人是不可能的嗎?」

  「他會這麼做或許別有用心,更何況那傢伙自以為他們能夠隨心所欲地改變別人的想法,我要是一直待在那個組織哩,大概就會失去自我,被塑造成與王子擁有相同思考模式與感受的人吧。」

  莉迪雅無言以對,愛德格在那裡所看到的究竟是怎樣的世界呢?

  他在王子的組織裡所體驗到的,一定是比公爵家的悲劇更令人痛不欲生的遭遇。不過,儘管莉迪雅這樣認為,卻怎樣也無法想像那種心境。

  即使抱緊他,說不定也無法撫慰他的心靈。

  「那個組織原本就信奉著奇幻魔術之類的東西,令人存疑的是,就算現在主張流亡外國的君王子孫是親王也無法取的英國的王位繼承權,然而王子卻打算再次會及王室的血脈,並將具有此血統的人當成自己的傀儡,要真的是這樣的話,或許他擁有某種能強行成為親王的特殊方法。」

  這已經超出莉迪雅能夠理解的範圍了,她的腦袋因此變得越來越混亂,就算她現在沒有發燒,這件事也太不合常理了。

  她喝下一口酒,然後愣愣地望著愛德格。

  愛德格將梨子拿在手上,用刀子靈活地削著果皮。

  「我比較介意的是悠裡西斯,雖然我跟隨王子的時候不曾見過那個傢伙,不過從旁人的談話內容可以得知,他應該是個年紀稍長的人物,而且好像已經待在組織裡長達十年之久……當然啦,要是他四十歲還長的那麼年輕倒是另當別論。」

  然而,悠裡西斯看起來只有十餘歲,就算他長得一副娃娃臉,實際年齡應該也頂多只有二十來歲,可是他在愛德格被帶走的八年前,在組織裡就已經佔有一席之地,這部分的確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說現在的悠裡西斯是第二代的話,或許能說得通。」

  「咦,第二代?你說他是第一代悠裡西斯的兒子嗎?」

  「說不定吧,但是,也有可能是王子重新塑造了某個擁有妖精博士能力的少年的人格,果真如此的話,他或許是像我一樣的犧牲者。」

  他或許是人格被破壞而成為第二個悠裡西斯的少年?他是因為擁有與妖精接觸的能力才成為犧牲者的嗎?

  真搞不懂,不過愛德格或許認為自己也有可能像他一樣,被塑造成立一個王子吧。

  而且,愛德格打算挑戰這個非比尋常的敵人

  他用小刀刺起一片削好的梨子遞給愛德格。

  她接過來並咬了一口,梨子清爽甘甜的滋味頓時消除了酒精流入喉嚨的不適感。

  「莉迪雅,妳以前曾經說過不跟自己不愛的人結婚吧。」

  面對突如其來的言詞,莉迪雅又緊張了起來,然而,他似乎不打算講不正經的事。

  「妳的認知一點也沒有錯,結婚對貴族來說只是為了聯繫血統,所以只要孕育下一代,夫婦各自擁有情人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即使父親是因為對母親一見鍾情才從侯爵身邊奪走了她,但那也只不過是基於想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的佔有欲罷了,他們兩人大概也是很典型的貴族夫婦吧,假使父母親真的對彼此擁有深厚的情感的話,那麼就算這樁婚姻會帶來意料之外的不幸、就算自己的孩子背負了不祥的命運,也不至於到絕望的地步吧。」

  坐在地上的愛德格始終低著頭,靠著莉迪雅躺的沙發。

  「跟妳結婚的男人一定能獲得幸福。」

  「……」

  「他一定會得到妳的真愛,全家人都會因此獲得幸福,我是不是無法擁有那種幸福呢?」

  莉迪雅不懂,難道愛德格只渴求那種平凡的事物嗎?

  他對向王子復仇之後的未來抱有希望嗎?為了終結這一切,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正因為他擁有這樣的覺悟,所以他在追求莉迪雅時,就像在瞬間作著自己所無法獲得的未來的美夢。

  可是,即使那是場不可能成真的夢境,不過若這就是他的夢想的話,可以發現他的內心是多麼渴望能得到小小的幸福。

  「唉〜〜我還是想和妳結婚。」

  莉迪雅才一分神,就被愛德格用手卷起一束頭髮。

  身體發燙和酒精作祟的緣故,使得利迪雅全身癱軟、無法動彈,就這樣看著髮絲落過他的指尖。

  「在美國,有個年幼的少女為了守護這顆鑽石犧牲了生命,而吉米這次也擅自行動。史瑞德曾說我身上似乎有某種會支配他人的特質,的確,我在美國時不僅是統治者,也是同伴眼中的法律,但我是不得已的。可是,儘管妳知道我是個既不正經又只會耍嘴皮子的人,而且打從一開始就看穿我只是充滿矛盾的矛頭小子,卻依然同情我、協助我,因此,我希望能永遠與妳保持這種對等關係,即使妳無法對我的理想產生共鳴也無妨,只要妳能陪在我身邊時時叮嚀我,我想我就不會淪為像王子那樣的人。」

  愛格會說這種話,是因為他不講些甜言蜜語就不善罷干休呢?還是……

  「可是我對妳來說是充滿缺點的男人,因此我覺得我被妳討厭了,不過,我仍想在妳的面前表現出完美的一面……所以我才會隱瞞我設計派克史東侯爵的事。」

  還是,只要我答應跟你結婚,你就能獲得救贖?

  哥布林挖掘洞穴的噪音連地面上都聽得見,就連格魯比身上敏銳的鬃毛也感受到由地面傳至水中的微微震動。

  「那些傢伙究竟在幹嘛呀?」

  該不會是想將倫敦的地底挖得到處都是洞吧?

  雖然他們挖掘的洞穴並不是人類世界的地底,而是人類世界中比較接近妖精界的交界點,但是過度挖掘也會對人類的世界造成影響。

  他們該不會是在找這個東西吧?格魯比一邊想著,一邊凝視那顆即使在水中仍然發出淡淡光芒的白鑽。

  「該怎麼處理這東西呢……」

  哥布林的主人正在找尋的鑽石就是青騎士伯爵想得到的東西。

  但是伯爵卻拒絕了格魯比提出的交換條件。

  「難道那小子認為莉迪雅比這個還重要?」

  真是出乎意料,因為不管怎麼想他都是個緋聞不斷的伯爵啊,他一定只是把莉迪雅當成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子之一,並想要留住他而已。

  對那傢伙來說,莉迪雅想要留在人類世界的願望和他的利害關係一致,婚約應該也是因此才訂定的吧。

  這顆切割成水滴狀的透明鑽石看起來幾乎與水融為一體,卻依舊保有微微的光暈。

  就算是被稱為魔性妖精的格魯比,只要感應到寶石釋放出的魔力,也會覺得幾近暈眩。

  當格魯比正入神地看著寶石的時候,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喚他而抬起頭來。

  好像是莉迪雅的聲音。

  他浮出水面、幻化成人類的模樣走上岸,然後豎耳傾聽。

  果然是莉迪雅的聲音,於是他走入森林,看見有個人影佇立在樹蔭下。

  暗淡的紅褐色頭髮隨風飄揚。

  「莉迪雅,妳怎麼來了?」

  「格魯比!」

  莉迪雅一看見格魯比就突然沖過來抱住他。

  「怎麼啦?被那個伯爵欺負了嗎?」

  格魯比發現她在微微顫抖,所以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因為他還不習慣與不是被當作食物的人類接觸,所以對待莉迪雅的時候會特別用心。

  「我已經受夠了,我想要回蘇格蘭啦。」

  格魯比將臉貼近那飄散著洋甘菊香氣的秀髮,從她的金綠色眼瞳中可以感受到妖精族的血脈,她是擁有妖精魔力的人類,因此才會成為妖精博士。

  莉迪雅的雙眼說不定也蘊藏魔力;一想到這裡,格魯比不禁緊張了起來。

  「莉迪雅,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去跟伯爵把話說清楚吧,要是他不同意解除婚約的話,我就把他從腦袋開始吃掉……不,總之我會守護著妳,不讓他靠近妳一步,所以妳就放心吧。」

  「真的嗎?」

  被人依類的感覺也不壞嘛,格魯比只覺得莉迪雅是受到了委屈才會示弱,所以並沒有注意到莉迪雅柔弱地靠在他身上的行為與她平日的作風完全不像。

  「那顆鑽石還在你身上嗎?」

  「嗯,妳想要嗎?」

  她微微點頭。

  「我正想要丟了它咧。」

  格魯比將項鍊戴在莉迪雅的脖子上,雖然他還是覺得莉迪雅不適合戴鑽石,不過看到她露出從來不曾見過的愉快笑容,他也感到心滿意足。

  可是,此時眼前突然變得一片模糊。

  莉迪雅突然消失了。

  「怎麼回事……!?」

  有道刺眼得幾乎灼傷眼睛的光線讓眼前變得一片花白。

  待視力逐漸恢復之後,格魯比看到公園裡有一名少年佇立在稍遠的樹木旁。

  那傢伙是格魯比的主人。

  「你做了什麼?」

  他洋洋得意地笑著,並且高舉鑽石項鍊。

  「讓我告訴你這顆鑽石的名字吧,它叫做『白日夢』,無論是寶石或妖精,其擁有的名字就代表它的本質,我只是引出這顆鑽石自身的魔力罷了。」

  「是你讓我看到幻覺的嗎?」

  「那是你自己想看到的幻影,那是你的夢呀?還是你的心願呢?我還在想格魯比為何會出現倫敦,原來目的是那個妖精博士。」

  格魯比惡狠狠地瞪著那個比伯爵更加纖細、似乎只要捏一下就能殺掉的少年。

  若對方只是普通的人類,格魯比一定早就沖過去將他一口吞了,但是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通曉妖精魔力的男子,所以不得不小心謹慎。

  「你是青騎士伯爵的死對頭吧。」

  在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少年露出了殘酷扭曲的表情。

  「沒錯,殺死那個伯爵是我的使命。」

  「是嗎,那你要怎麼殺了他呢?」

  「我要一點一滴地折磨他、將他逼入絕境。」

  格魯比沒有理由反對,不過他想起伯爵的身邊還有莉迪雅。

  而且,這個男人比那個伯爵更加盛氣淩人,格魯比會這麼覺得,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仗著自己能與妖精接觸,甚至打算控制妖精照他的想法行事。

  「我不會阻止你去殺害伯爵,但萬一莉迪雅有個三長兩短,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跟伯爵站在同一陣線的人就是我主人的敵人,那個小女孩當然也不例外。不過呀,格魯比,如果那個女孩願意離開伯爵的話,要我放她一馬也是可以,因為對我來說,與你起衝突只不過是在浪費時間。」

  操控哥布林的人說完後,立刻消失了。

  格魯比跑到樹林旁,只見樹叢底下有個洞。

  這是哥布林挖的通道。

  他前去殺害伯爵了嗎?

  萬一這是真的話,就算用強硬的手段也要將莉迪雅帶離倫敦。

  格魯比化為漆黑駿馬向前奔去。

  ※注1:雪赫拉莎德(Scheherazade)是《一千零一夜》中講故事的女主角。傳說從前有位蘇丹王為了防止妻子背叛他,於是規定完婚日隔夜就要將妻子處決,而機智的雪赫拉莎德每夜都會講述一個精采的故事給蘇丹王聽,已逃過遭處決的命運,經歷一千零一夜,蘇丹王終於醒悟。

  ※注2:擊錘位於握槍時的手掌虎口上方,是一塊小鐵片,可用大拇指扳動。

  ※注3:波尼王子查理(BonniePrinceCharlie)是詹姆斯二世的孫子查理‧愛德華‧斯圖亞特(CharlieEdwardStuart),波尼有俊美可愛之意;波尼王子查理與其父于光榮革命被逐出英國,西元1788年死於羅馬。

  ※注4:威爾斯親王(ThePrinceofWales)是英格蘭國王賜予其長子之頭銜,親王又譯作王子,在指威爾斯親王時通稱為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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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2 03:36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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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哥布林的迷宮

  「喂,老爸。」

  克魯頓為了準備演講稿而流在學校的研究室過夜,此時,一頭黑色卷髮的青年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克魯頓雖然知道這個從窗外飛進來坐在桌上、而且個頭高大又狂妄的年是莉迪雅的妖精友人,不過因為對方至今從未主動與他交談,所以這次讓克魯頓有些吃驚。

  而且,他還突然稱呼自己為老爸,克魯頓隱約感覺到這個青年就是想要娶莉迪雅的妖精,所以有股衝動想跟他說,我才不是你爸爸。

  「老爸,莉迪雅人在哪啦!」

  克魯頓一邊將圓形眼鏡往上推了推,一邊收拾散亂在桌上的文件。

  「現在三更半夜的,她當然是在家裡睡覺啊。」

  「她不再加啦,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大小姐現在跟伯爵在一起喔。」

  旁邊傳來另一道完全不同的聲音,克魯頓看著青年走近櫥櫃,然後發現放在架子上的電氣石結晶居然自行滾動著。

  「你在這裡幹嘛?」

  青年伸出手不知道抓起什麼東西,電氣石也跟著漂浮在半空中。

  「大小姐的父親大人擁有很多珍貴的石頭,像我這種礦山妖精只要待在這裡心靈就會能獲得平靜。」

  這裡好像有一個人類看不見的妖精,只聽見妖精聲音的克魯頓用手撐著臉。

  「你認為這些是珍貴的石頭嗎?」

  「是啊,比方說這個花崗岩上的細緻紋路就很不錯。」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最近的學生只熱衷於分析礦石的成分,而忽略了石頭本身的美啊。」

  「唉呀,真是不象話,礦石代表大地的神秘,而且令人驚歎的並不只有寶石類的礦石而已。」

  克魯頓用力點頭表示贊同。

  「不要管石頭了啦,你說莉迪雅跟伯爵在一起,那他們陷在究竟在哪裡啊?」

  青年粗魯地搖晃著他抓住的妖精。

  「快住手啊,他們在一個叫做後宮的地方。」

  「後、後宮?」

  克魯頓總算發現到事態的嚴重性而倏然起身。

  「這、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伯爵為大小姐準備了一間非常漂亮的房間喔,只要他們兩人一起度過今晚,保證會更加情深意濃。」

  「等等,你說伯爵為了與莉迪雅共度一夜而準備了一間房間?」

  況且,現在可是三更半夜,莉迪雅這個時間非但不在家,而且還和伯爵混在一起!?這根本就不可能。

  「對了,我已經知道後宮是什麼地方了喔,據說是男人將自己的女人關起來好讓其它男子無法接近的地方。」

  「噢,換句話說只要大小姐待在裡面,就沒人可以破壞他們的感情囉,真是太好了。」

  「喂,那個叫做後宮的地方在哪裡呀?」

  「那是一家叫做麗人宮的店,嗯,我記得地點是在……」

  「快給我帶路!」

  瞬間,房間裡的檔被一陣大風卷起,年輕人也隨之消失,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小妖精似乎也不在了。

  只剩克魯頓獨自一人傻在原地。

  不久之後,他終於回過神來,並且沖到走廊,直奔資料室找他的學生詢問。

  「藍格雷,你知道麗人宮這間店嗎?」

  「教授,如果您有事要調查的話,請先安排先後順序,我這邊連昨天的事都還沒處理完呢。」

  「這件事要擺第一順位。」

  藍格雷總算抬起頭來。

  「您是說麗人宮嗎?」

  「那裡好像是個類似後宮的地方,不過一般提到這個詞,指的不都是一夫多妻制國家的後宮嗎?那些國家的王公貴族好像會將自己中意的女孩子送入後宮當做妻子。」

  「喔,您是說那裡呀,那是一家上流階層專屬的店,而且此店作風非常神秘,所以才會被人揶揄為後宮。」

  雷格雷以謹慎的語氣對雙手撐著書桌、身體向前傾的克魯頓解釋。

  「你知道那個地方嗎?」

  「那間店就是位於查令十字的某棟豪華建築吧,那裡好像沒有高級娼妓出入,但卻擁有大量的女性華服與飾品,聽說只要是女性所需的各種用品都會被運送進去,因此才會有人懷疑裡面是不是監禁著異國公主,據說麗人宮的顧客有如異教徒的國王一樣,可以將自己不為人知的第二、甚至第三名其子安排在專屬的後宮裡,不過那充其量不過是個傳聞。」

  「教授,您問這個做什麼呢?」

  「……不,沒事。」

  莉迪雅在那裡與伯爵幽會?在那個將女性監禁起來的地方?

  怎麼可能!可是,克魯頓到現在還是不相信那位伯爵的人品。

  同時,克魯頓也明白對莉迪雅來說,需要藉助妖精博士之力的伯爵是非常重要的人,而且正因為他不是普通的伯爵,才會需要莉迪雅的協助。

  克魯頓也已經感覺到都是多虧了那位伯爵,女兒現在才會留在自己的身邊、留在人類的世界。

  儘管如此,萬一自己的寶貝女兒被視為情婦可就不妙了,萬一被世人當作是遭人玩弄的不貞女子,無疑會對莉迪雅造成很大的傷害。

  雖然克魯頓家並非上流階層,但是在地方上也算頗有名望,即使面對貴族也不覺得低人一等。

  怎麼可以坐視自己辛苦拉拔長大的女兒被人毀掉大好前程!

  然而,莉迪雅又是怎麼想的?一想到這哩,克魯頓對伯爵的憤恨又樣被雲霧籠罩一般消退下來。

  自己在管教上或許給了莉迪雅過多的自由,不過她的本性很善良。

  以現今那種「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點來看,莉迪雅或許有點特立獨行,不過她母親也是如此。

  儘管克魯頓也明白男孩子就是因為這點才會對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兒敬而遠之,不過他覺得根本不用理會那些不懂莉迪雅優點的男人。

  另一方面他也覺得,若莉迪雅真的墜入愛河大概也不會找人商量,而會自行作出判斷。

  換言之,克魯頓真正擔心的,是莉迪雅自願成為伯爵的戀人。

  回想過去,自己不但對莉迪雅與伯爵之間的謠言表現出不悅,而且還擺出一副不希望她太早談戀愛與結婚的態度;不可諱言,身為父親對女兒出嫁一事難免感到寂寞,當然會表現得比較自私,不過,莉迪雅也有可能是怕遭到反對,所以才無法對父親說出真心話。

  想到這裡,克魯頓用力地搖搖頭,莉迪雅還未成年啊,她還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即使她是個懂得潔身自愛的女孩,但是還不瞭解世間的險惡,對那個風流的伯爵而言,應該是很好哄騙的對象吧。

  姑且不論莉迪雅的想法如何,雖然伯爵不太正經卻也不笨,他應該知道這件事不容他恣意妄為。

  不過,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縱容下去。

  重新思考過後,克魯頓回到研究室披上外套並沖了出去。

  「惡夢」正在蠢蠢欲動。

  緩緩進入夢鄉的莉迪雅在不知不覺中被拖入惡夢之中。

  那是個無法從哥布林的迷宮中逃脫的惡夢,莉迪雅彷徨地徘徊在漆黑的洞穴裡。

  而且她還驚覺悠裡西斯正站在自己的身後,接著,他用小刀抵住莉迪雅的喉嚨逼她交出黑鑽。

  愛德格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並且表示絕對不可以將鑽石交給悠裡西斯。

  「那麼,即使這傢伙死了也無所謂囉。」悠裡西斯威脅道。

  一時之間,莉迪雅還以為自己的身體要被撕裂,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雖然覺得自己應該是被殺了,不過,因為這是在夢中發生的事,所以就算死了她依然在思考著。

  「抱歉,莉迪雅。」

  什麼意思嘛,難道你打算說聲對不起,然後就要犧牲掉我嗎?

  其實,莉迪雅經常感到十分不安,因為她覺得愛德格真的有可能會捨棄她。

  如果愛德格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向王子復仇、為被殺害的同伴們雪恥,那麼他大概真的會對莉迪雅見死不救吧。

  若是待在他的身邊,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說什麼喜歡我、想要跟我結婚,全都是謊言。

  我好討厭這個夢。

  「救救我。」夢中的莉迪雅在口中低語,接著,她感覺到月光石戒指綻放光芒,試著驅散惡夢。

  夢境的場景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愛德格在悠裡西斯面前作出了其它的選擇;他對悠裡西斯說自己不要鑽石,要救莉迪雅。

  相對的,悠裡西斯要至他於死地,愛德格就在他的命令之下將槍口對準自己的頭。

  「抱歉,莉迪雅。」

  不要〜〜!

  守護妖精格恩朵露的月光石不是已經將惡夢趕走了嗎?

  難道說,這不是惡夢,而是現實?

  我不要這樣!

  如果兩邊都不想要的話,唯有選擇離開。

  「莉迪雅。」

  是呀,或許這就是答案。

  莉迪雅沒有理由非要待在愛德格的身邊不可。

  她只是碰巧被捲入這場紛爭,然後被愛德格當成未婚妻而已,儘管莉迪雅並不討厭她,也想要助他一臂之力,不過他們的未來不能建立在同情之上。

  他有時會疏遠莉迪雅,是因為他明白莉迪雅無法完全認同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吧。

  可是愛德格卻要莉迪雅維持她特有的平凡正義感,以鞭策走偏的自己,他說是因為需要莉迪雅的這種特質,才希望她能留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莉迪雅根本不可能為了這種事而留下。

  在無法完全理解愛德格的情況下留在他身邊,只會加深對他的不信任感,再這樣下去,自己總有一天會變成他的犧牲品。

  還是說,哪天他會自己先露出破綻呢?

  若惡夢終究會成真的話,早點分開也是為了讓彼此都好。

  「莉迪雅,妳很難過嗎?」

  莉迪雅感覺到有雙手觸摸著自己的臉頰,因而睜開了眼睛,雖然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才殂惡夢中逃了出來,卻沒辦法馬上將眼前的愛德格當成真實世界的一部分。

  因此莉迪雅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想藉由擁抱來確認他的存在。

  「沒事的,妳只不過在作夢而已。」

  接著,她突然回過神來。

  「對、對不起……我的頭有點昏昏沉沉的。」

  她想要離開愛德格,卻使不出力氣。

  「沒關係,妳暫時什麼都不必想。」

  還是分開比較好吧。

  莉迪雅回想起夢中的情境。

  她不想成為愛德格的犧牲品,也不願犧牲愛德格。

  但是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有時候就是不想與愛德格分開。

  「喂,別死纏著莉迪雅啦。」

  這裡明明只有兩個人,卻出現了另一道聲音,抬頭一看,有匹黑馬突然從旁邊的鏡子裡沖了出來。

  「格、格魯比……!」

  「這裡還真慘,到處都是哥布林的洞穴。總之,莉迪雅,快點離開這裡吧。」

  突然化為人形的格魯比將愛德格推到一邊,並拉起莉迪雅的手。

  「你、你等一下,如果要逃的話,也要帶著愛德格一起離開……」

  「那傢伙就算了吧,憑我的力量只能帶一個人出去,而且那傢伙有說過,只要妳離開伯爵,他就不會對妳下手,所以我只帶妳一個人走。」

  「那傢伙?是悠裡西斯嗎?」

  雖然艾德格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來,卻似乎不打算阻止格魯比帶走莉迪雅。

  「我哪知道他的名字,他就是那個操縱哥布林的傢伙啦,而且白鑽也被他搶走了。」

  「格魯比,快放我下來!」

  「別說傻話了。」

  「愛德格,你也說句話呀。」

  「伯爵,我先給你個忠告,那個叫做悠裡西斯的人已經進入跟布林的洞穴裡了,他還揚言要殺掉你,你好自為之吧。」

  語畢,格魯比硬拉莉迪雅跳入鏡子中。

  愛德格還來不及阻止,莉迪雅的眼前就已經一片黑暗。

  還是他根本無心阻止呢?

  他會不會是認為感冒又全身無力的我是絆腳石呢?

  格魯比在黑暗之中不停地向前急馳。

  在一片漆黑之中,只能感到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莉迪雅坐在不知何時變成馬姿的格魯比背上,必且緊抓著他的脖子,他柔順的鬃毛輕撫著她的臉頰。

  莉迪雅身上還穿著愛德格的外套,也還帶著黑鑽。

  他們被關在人類世界中與妖精界的夾縫中,格魯比一邊突破哥布林的迷宮,一邊向前進。

  身在這個被哥布林包圍、被悠裡西斯的意圖掌控的空間裡,最安全的地方或許就是格魯比的背上了,不過莉迪雅突然想到,愛德格說不定也是這麼想。

  就算悠裡西斯說過只要妖精薄是離開愛德格就不會加害於她,但那也只不過是他對格魯比的魔力有所警戒而已。

  因為悠裡西斯明白格魯比是危險的妖精,所以不會輕易對他出手。

  而且讓莉迪雅離開也能保護她身上的黑鑽項鍊。

  如此看來,難道愛德格想守護的是黑鑽嗎?

  或者,他昨天說我比鑽石還重要的這句話是真的嗎?

  如果那個出奇不意的吻也是騙人的話,那就太悲哀了。

  愛德格,你這樣太卑鄙了。

  你到底需不需要我呢?

  雖然我不清楚你的答案,但是我不可以就這樣離開你。

  莉迪雅的想法十分堅定。

  黑暗之中,月光石蘊含著光芒。

  這沒格恩朵露的戒指蘊含著光芒。

  新任伯爵的新任守護妖精不就是妳嗎?戒指彷佛如此說道。

  不是的,我怎麼可能跟愛德格結婚呢。

  可是,我是他的妖精博士,如果他已經不需要妖精博士,也應該要好好地講清楚啊,不然我會很為難的。

  莉迪雅鬆開緊抓格魯比的手。

  「喂,莉迪雅?」

  莉迪雅掉了下去。

  就算她在黑暗深淵中不斷向下墜落,月光石的微光仍然守護著她。

  被獨自留下來的愛德格走近哥布林在牆上挖的洞。

  一直待在這裡也無濟於事,於是他拿著蠟燭步入洞穴之中。

  原來以為裡面很狹窄,沒想到竟然寬得能夠四處走動,這個空間似乎會按照進入洞穴的物體大小做變化。

  這個被岩石圍繞的肚削看起來似乎沒有盡頭,愛德格不經意地回頭,發現原本應該在背後的麗人宮房間已經不留痕跡地消失了,視線所即只剩岩壁。

  原來如此,愛德格終於明白了,只要一踏出洞穴就無法輕易回到原處。

  既然如此,也只能往前走了。

  於是愛德格向洞穴深處前進。

  可是不管怎麼走都只有一條路,因此愛德格不忘沿途以小刀在右手邊的岩壁刻下刮痕,但是走沒多久,那道刮痕又出現在左手邊的岩壁上。

  「這裡是梅比烏斯環(注1)嗎?」

  雖然愛德格不認為讓莉迪雅離開是錯誤的決定,不過他]對現在的情況完全束手無策。

  正當他在思考對策的時候,前方閃過一道光。

  有人在前面,難道是悠裡西斯嗎?

  「愛德格伯爵!」

  是熟悉的聲音,愛德格放鬆了警戒。

  「雷溫,你沒事呀。」

  「我擅自離開您的身邊,真的非常抱歉,雖然只有離開一下子,但我卻回不去您在的位置了。」

  「唉〜〜你不在時我差點就完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

  雷溫以嚴肅的表情回問,必且上下打量著愛德格,想查看他是否有受傷。

  「我指的是必須跟莉迪雅獨處,她不但穿得很單薄,又因為感冒而變得相當虛弱,在那種情況下得克制自己簡直要了我的命。」

  「……哦。」

  「該怎麼說呢,發燒中的女性似乎比平常增添三成左右的魅力,莉迪雅的臉頰染著一抹淡淡的紅暈,而且又以濕潤的眼睛注視著我,我怎麼想都覺得她是在誘惑我,多虧我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才緊急踩煞車的呀。」

  愛德格蹲了下來,看著面無表情地僵直在原地、看起來很困惑的雷溫。

  「雷溫,你看見了嗎?」

  「……您說看見什麼?」

  「莉迪雅的肚臍。」

  「……」

  雷溫將視線移開,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八成是看得很清楚吧。

  「要忘掉喔。」

  儘管愛德格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但是話裡卻帶著命令的意味。

  「是的。」

  雷溫低下頭去。

  「真是夠了,我還以為你們在講什麼嚴肅的話題咧。」

  雷溫的身後站著一隻系著領結、以雙腳站立的貓。

  「這當然是很嚴肅的是啊,尼可,是雷溫看到的話我還可以原諒,但如果是其它男人,我一定會將對方的眼珠子挖出來。」

  「那不重要,莉迪雅怎麼了?」

  「格魯比把她帶走了,而且悠裡西斯好像已經進入這做哥布林的迷宮哩,因為哥布林去追派克史東侯爵,所以悠裡西斯命令哥布林建造一座能將麗人宮納入其中的迷宮,這麼做大概是為了要捉住侯爵吧,說不定他還不知道我們已經闖入這裡。」

  「侯爵已經被我追趕到那間掛滿肖像的房間哩,我還將他捆綁起來,不過那個房間好像也成了迷宮的一部分,所以我一離開就回不去了。」

  是尼可發現了在迷宮中徘徊的雷溫並為他帶路的。

  雖然愛德格不明白尼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哩,不過因為他是妖精,所以好像知道路該怎麼走。

  「那麼尼可,出口在哪裡呢?」

  「好像沒有出口耶,而且我又不像格魯比那樣有衝破洞穴的蠻力。」

  「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與悠裡西斯正面交鋒呀。」

  愛德格邊說邊起身。

  「白鑽好像已經落入悠裡西斯的手中,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應該先擬定下一步對策……總之,我想先跟侯爵聊聊。」

  「你想利用他嗎?」

  「是啊……雷溫,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願意相信我嗎?」

  雖然雷溫以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他,但是卻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的。」

  「我們必須趕快去侯爵那裡,尼可,你願意帶路吧。」

  「咦,可是我不想見到那個悠裡西斯,那傢伙不是也有可能去侯爵的房間嗎?」

  「但只要悠裡西斯不打開出口,你也離不開吧。」

  儘管尼可似乎相當不悅,雙手插腰並且瞇起眼睛,不過他還是迅速地轉向右邊,搖著尾巴向前邁進。

  莉迪雅掉落的地點正好是哥布林們圍成一圈舉行宴會的場地。

  這間有些髒亂的小房間並不像麗人宮,這麼說來,哥布林將他們所挖的洞穴連結到其它地方囉。

  他們舉起與自己身高一般高的酒瓶淋浴似地灌著酒,並以宛如蛙鳴的聲音大肆喧嘩。

  沉浸在一片歡樂當中的哥布林發現了從天而降的莉迪雅,她在站起身想悄悄躲起來時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四周突然變的鴉雀無聲,以好幾張醜陋的臉同時看向莉迪雅。

  (妳是誰呀?)

  (妳是怎麼跑進來的?)

  「我……我是妖精博士喔,哥布林們,你們可不准靠近我。」

  莉迪雅平時都會將夠驅趕的山楂藏在衣服哩,但是因為被迫換了一套衣服,所以現在手邊根本沒有山楂。

  儘管如此,那群邪惡的小妖精們還是因為妖精博士這個字眼而提高戒心,他們從莉迪雅身邊一哄而散。

  (是黑色寶石。)

  然而,有個聲音咕噥道。

  莉迪雅連忙用手遮住項鍊。

  (那不是主人想要的東西嗎?)

  (是嗎?)

  (喂,該怎麼辦?)

  莉迪雅一邊試著躲到暖爐旁的陰暗處,一邊取下項鍊放入上衣口袋。

  但是,光是將鑽石藏起來並不是萬全之計,該怎麼做才能騙過這些哥布林呢?

  「……救命……」

  此時,從房間的角落傳來微弱的呼救聲。

  莉迪雅將目光轉向那個微暗的角落,看到有個男孩子被哥布林圍住,害怕得縮在地上。

  莉迪雅看過這名骨瘦如柴、臉色發白的少年。

  他就是在伯爵宅邸的書房裡見到的那名口出惡言的孩子。

  少年懇求似地抬起頭望著莉迪雅,他雖然企圖爬出角落,卻突然力氣全失地癱在那裡。

  莉迪雅將哥布林們推開,快步跑到少年的旁邊。

  「喂,你叫做吉米嗎?振作一點。」

  愛德格曾說過吉米備悠裡西斯抓走了,所以莉迪雅覺得非就他不可,但是正想要扶起他的時候,哥布林門卻開始騷動。

  (喂,快住手。)

  (別亂來呀!)

  「好痛,做什麼啦!」

  其中一名妖精用小鐵鍬敲打莉迪雅的腳。

  「……那個寶石是……」

  少年喃喃自語。

  「這些傢伙說我是為了交換鑽石而抓來的人質……」

  (沒錯。)

  (主人就是這麼交代的。)

  (只要交出寶石,我們就會放了那小子。)

  莉迪雅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也算是愛德格寄放的東西,不可以輕易交到敵人手中。

  可是,她必須救出吉米。

  ……有了!

  莉迪雅想到一個好方法,接著她低頭俯視哥布林們,並且站起身來。

  「只要我交出寶石,你們就願意放了他吧。」

  莉迪雅打開手掌,讓哥布林們看那個烏黑的石頭。

  有哥布林叫著:「就是那個。」

  「確定了喔。」

  莉迪雅在確認他們點頭之後,扔出了手中的石頭。

  哥布林們一窩蜂地沖了過去。

  莉迪雅趁隙扶起少年。

  「走吧,快點,趁現在快逃吧。」

  莉迪雅好不容易才扶他站好,拉著他的手穿過房門,就算哥布林沒有追過來的跡象,不過莉迪雅還是想樣趕快離開此處。

  「鑽石……妳怎麼能將伯爵的鑽石交給那些傢伙啊。」

  吉米步履蹣跚地走著,並且忿忿不平地自言自語。

  他明明說自己是因為這顆鑽石才被當成人質的,現在卻又一副想跟莉迪雅吵架的口氣,真讓人受不了。

  「那是煤炭啦,哥布林暫時不會發現吧。」

  「……煤炭?」

  吉米倒臥的地方有個裝了煤炭的桶子,莉迪雅悄悄地拾起一顆與鑽石大小相仿的煤炭碎塊,並拿給哥布林看。

  而且他們也答應用那塊煤炭交換吉米。

  「妳竟然騙了他們!」

  「我說謊你不高興呀……還不都是為了就你。」

  兩人不知何時走進一條昏暗的巷子裡。

  建築物緊貼著巷子兩側而立,在這條荒涼的巷子裡可見搖搖欲墜的屋瓦、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四處還有毀損的鐵窗和窗框。

  因為這裡也佈滿了哥布林的洞穴,所以他們還是沒有走出迷宮。

  迷失方向的莉迪雅一停下腳步,吉米便甩開她牽著自己的手。

  「伯爵呢?……他應該會來救我吧。」

  「嗯,他來了,而且大家正在分頭尋找你的下落。」

  然而,他卻以懷疑的眼光看著莉迪雅。

  「伯爵的黑鑽是你偷的嗎?」

  「咦,你在說什麼呀?」

  吉米突然將剛才撿起來的玻璃碎片亮到莉迪雅面前。

  「是你蠱惑伯爵,然後偷走了鑽石對吧?」

  「你、你在說什麼呀?」

  「打從一開始我就懷疑妳是內賊,妳居然看得見妖精,跟那個捉住我、把我囚禁起來的傢伙是同類。」

  「慢著,我跟悠裡西斯不一樣……」

  「快把真正的鑽石交給我,就算妳假裝幫助我、然後想利用我也是沒用的!」

  「不是的,請你相信我,我是……」

  「雖然妳假裝成人類,但其實是妖精吧,妳是那傢伙的隨從嗎?」

  「才不是……」

  「我才不會被騙了!」

  吉米拿著玻璃碎片沖了過來,莉迪雅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此時,吉米的動作突然停下來。

  原來是雅美捉住了少年的手,並將他從莉迪雅身邊拉開。

  「快住手,她真的是站在愛德格伯爵這邊的。」

  吉米一看到雅美,驚訝得失去力量,然而,他大概沒有那麼容易就相信莉迪雅吧。

  「騙人,連妳也被她騙了!」

  吉米混亂地奮力搖頭,接著突然跑了出去。

  雅美雖然想追上去,但是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之後,就轉身往回走。

  她大概是判斷如果去追吉米的話,就會在這座迷宮裡與莉迪雅走散。

  「莉迪雅小姐,您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不過,雅美,妳是怎麼進來的呢?」

  「我也不太清楚,我潛進疑似間進吉米的區域,可是四周的景物突然扭曲變形,無論是巷道或是建築物等空間似乎都受到某種力量的擠壓。」

  「那是哥布林挖掘洞穴造成的,妳之前所在的位置也是迷宮的一部分,雖然我認為愛德格與雷溫也在迷宮的某處,不過派克史東侯爵與悠裡西斯應該也在這裡。」

  雅美坦率地點點頭。

  「緋月也派出好幾名成員一起尋找吉米,他們應該也迷失在這裡面。」

  「如果那孩子能遇見他們就好了。」

  「總之我們先離開這裡吧,愛德格伯爵應該很需要您。」

  是嗎?

  被吉米說得一無是處,莉迪雅這下完全喪失了自信心,自己那雙金綠色的眼睛和看得見妖精的力量真的給人這麼可怕的印象嗎?

  算了,反正自己是以妖精博士的身分留下的。

  莉迪雅這樣告訴自己,並與雅美一起在走廊前進。

  莉迪雅行走時,衣服上的飾品不斷發出清脆的聲響,不知道雅美會如何看待穿得和辣像一樣的自己?

  她會不會以為我是來調查愛德格的緋聞的呢?

  而且,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

  「呃……雅美,這套奇裝異服不是我自願穿得喔。」

  「我明白,您應該是遇上了什麼麻煩吧,不過,沒想到愛德格伯爵會將上衣借給您穿。」

  「咦?怎麼說呢?」

  「既然您難得穿這種服裝,他應該會想要盡情欣賞才對。」

  雅美還真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令人面紅耳赤的話。

  「……他大概是覺得我沒什麼姿色吧。」

  「他應該是沒自信能把持住自己,只是純粹欣賞妳而已。」

  哇〜〜真是夠了。

  莉迪雅想要轉移話題。

  兩人在複雜的路徑不斷前進,發現死路愈來越多。

  「雅美,我覺得哥布林的迷宮好像變小了耶。」

  「怎麼說呢?」

  「他們好像想將迷宮裡的人趕到中央。」

  如果悠裡西斯想將進入迷宮中的人都聚集在中心的話,一定是打算在迷宮的中心處做什麼事吧。

  想著想著,莉迪雅的腳邊突然開了一個洞。

  雖然雅美驚覺不妙並且立刻抓住她的手,不過雅美腳邊的地面也塌了下去,結果兩人雙雙墜落。

  掉落的距離不高,她們用雙手撐住地面,並沒有受到想像中的衝擊,不過,正當莉迪雅站起來的時候,一把冰冷小刀抵住她的臉頰,讓她不由得全身僵硬。

  「小姐們,歡迎光臨。」

  一名淺金色頭髮的少年在眼前露出自負的笑容。

  「悠裡西斯……!」

  雖然雅美已經擺好迎擊架式,可是悠裡西斯用手架住莉迪雅並且拉住她,讓雅美無法輕舉妄動。

  「千萬別亂動,妳應該不想看到伯爵的女人成為冰冷的屍體吧,或者說,這傢伙死了妳會比較高興?」

  哥布林們將莉迪雅團團圍住,然後一邊吵鬧,一邊對莉迪雅的腳又踢又踩。

  (妳那顆鑽石是假的!)他們生氣地大叫。

  不過,幸好悠裡西斯不知道莉迪雅身上帶著真正的黑鑽。

  「想要人質的話就抓我好了,請你快放開她。」

  「別說得這麼好聽,我可以幫妳殺了她喔,我將她殺掉之後,妳只要在伯爵面前哭訴自己本來是想救她的卻沒成功,這樣伯爵大概就會原諒妳了。」

  「太蠢了。」

  雅美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悠裡西斯雖然笑容不減,卻不禁冷哼一聲。

  「原來如此,即使戀人一個接著一個死去,他也不會對曾是王子女人的妳出手吧。」

  儘管遭人冷嘲熱諷,雅美仍然面不改色。

  莉迪雅也聽說過大家以前都是王子的奴隸,然而雅美所承受的痛苦卻有別于愛德格和雷溫,莉迪雅替她感到相當痛心。

  「妳走在前面吧,妳不是想見伯爵嗎,既然妖精博士穿著那傢伙的上衣在這裡亂晃,就表示那傢伙也進入迷宮了,我就帶妳去見他吧。」

  悠裡西斯用小刀挾持莉迪雅,並且對雅美發號施令。

  雅美一臉擔憂地看著莉迪雅,她相當困惑,擔心自己若是照悠裡西斯的話去做,或許會讓莉迪雅遭遇不測。

  「雅美,我不要緊。」

  莉迪雅不想依賴別人,至少她早就知道悠裡西斯會出現在這裡。

  雖然莉迪雅無法體會他們的痛苦,但她留下來避稅了要當他們的絆腳石。

  莉迪雅毅然決然地說著,雅美點了點頭,走向悠裡西斯指示的方向。

  ※注1:梅比烏斯環(Mobiusstrip)是一種數學的拓撲學結構,它只有一個面(表面),和一個邊界,將一條帶狀的長方形紙條一百八十度旋轉之後,再將兩端黏合即可做出梅比烏斯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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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2 03:37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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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超越鑽石的力量

  ※建議:看本章前,因後面內容所需,請先閱讀後記,以免後面發生人物稱謂的錯亂,而影響閱讀興致。

  「珍‧瑪莉,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被綁在椅子上的派克史東侯爵,抬頭仰望著牆上的肖像畫。

  「我背叛了王子,一旦被悠裡西斯發現就必死無疑,得到如果我能得到那兩顆鑽石就好了……我原本相信戴著夢幻黑鑽出現在我面前的妳也是這麼期盼的,但沒想到這竟然是敵人設下的陷阱。」

  然而,畫中的貴婦只是從四面八方圍繞著他,並且望著他露出淺笑。

  「珍‧瑪莉,難道妳並非不得已才與公爵結婚的嗎?我一直以為妳沒有忘了我,但當我打算從公爵手中救出妳時,妳卻把我當成惡魔看待。

  這一切對珍‧瑪莉來說,已經毫無意義可言。

  侯爵只不過是順從父母的決定才變成她的未婚夫,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如今,他彷佛連被憎恨的價值也沒有,完全遭到無視,心中只剩下絕望。

  不久前,珍‧瑪莉還在這間房間裡回應他的愛情,然而現在如大夢初醒,一切都已經化為泡影,畫中的女子再也不會對他說話了。

  「侯爵家已經無望了,有朝一日王子會來到英國並掀起新革命,那天原本應該是侍奉王子的侯爵家族引頸期盼的日子,而現在,我會接受到的八成是滅亡的宣判吧。」

  他的背後好像有人在動。

  「你的意思是如果王子統治英國,就會讓你的家族成為他的重臣嗎?不過這非但不可能,而且你的家族已經瀕臨滅亡,你想想看,萬一國家得知侯爵家的企圖,你們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呢?」

  派克史東侯爵聽到聲音後回頭一看,發現金髮的伯爵就站在那裡。

  「……如果你痛恨我的話,就殺了我吧。」

  他認為能夠死在這裡也不壞。

  悠裡西斯曾經說過,愛德格‧艾歇爾巴頓是對王子充滿敵意的青騎士伯爵家的倖存者,並命令他要提防這號人物。

  然而,艾歇爾巴頓伯爵的真實身分好像比想像中的來得複雜,悠裡西斯明明知道這一點卻沒有告訴他。

  「我還有事情要你去做。」

  「我沒有理由聽命於你。」

  「我是在給你機會,你必須對我誓死效忠,就像從前的你或是你的祖先對於流亡海外、自封為威爾斯親王的王子發誓效忠一樣。」

  這個青年是珍‧瑪莉的兒子,他正是王子極欲得到的那個繼承深厚王室血統的人。

  然而,王子卻沒有成功得到他。

  「反正在美國的那個男人遲早會被我殺掉,因此,你的王子就是我。」

  侯爵抬起頭看著愛德格,想起過去的人皆信奉著君權神授說。

  正因為如此,現今仍有許多人瘋狂地想從崇高血統之人身上尋求神聖的力量。

  眼前的這個人有著莊嚴的金髮、仁慈的微笑,還有散發著聰穎光輝的灰紫色眼眸,倘若他是因為出生于公爵家,所以才會集優秀於一身,那麼打算製造自己複製品的王子,豈不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狀況下製造了一個超越自己的存在嗎?

  愛德格已經明白,張大嘴巴呆望自己的派克史東侯爵連反抗的力氣都喪失了。

  於是它示意雷溫替侯爵鬆開繩索,但是正當侯爵想站起來的時候,卻被雷溫架住身體、被迫跪了下去。

  「你想要我做什麼?」

  「我要你從悠裡西斯那裡取回「白日夢」,若那顆鑽石是屬於王子的,就等於是我的東西。」

  愛德格擺出一副更加冰冷的模樣並小聲說道:

  「等事情結束後,如果你想要追隨珍‧瑪莉而去也無妨,只不過我不清楚她是否還記得你喔。」

  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侯爵始終低著頭,他的肩膀傳來微微顫抖。

  「你要我去送死嗎?」

  「就把你的犧牲作為對我效忠的證據吧,單憑你一條命就能拯救整個家庭,這不是便宜你了嗎?你仔細想想,你擅自將「白日夢」藏了起來、還欺瞞女王陛下,這可是大罪喔,當然啦,如果王子奪得王位,那你或許還會成為英雄,但你已經背叛了那傢伙,所以只能依靠我,不是嗎?無論女王陛下或王子都想要致你於死地,但我卻會饒你一命。」

  「……從悠裡西斯那裡奪回鑽石這件事我辦不到。」

  「是嗎?如果辦不到的話,侯爵家就只好滅亡囉。」

  「我會做得很徹底的。」愛德格又補上了這麼一句話。

  侯爵彷佛是再鼓起勇氣想要一探惡魔的長相似地,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

  「你與王子如出一轍,你與你所憎恨的那個男子是同一種人。」

  「那麼,你應該知道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吧。」

  愛德格非常瞭解王子的行事作風,他會先讓人心生恐懼,接著再將對方逼入絕境,然後進而控制人心;這就是讓人唯命是從的方法。

  為了抗戰,愛德格不得不使用這種手段,他也發現自己與王子越來越相似。

  不對,這只不過是知識,我只是在運用熟悉的手法來做事,自己的本質不會因此而改變,儘管愛德格想要這麼相信,心中卻充滿猶豫。

  彷佛逐漸被毒品腐蝕一般。

  結果,愛德格位了控制侯爵,還是使出了最後手段。

  「離開這裡並將「白日夢」送到我的宮殿是你的任務,聽懂了吧。」

  「……你說要送去哪裡?」

  「白金漢宮(注1),那個地方應該就能確實保管鑽石吧,如果這麼做可以挽回席爾溫福特公爵家的名譽我就饒你一命,有朝一日我會重振你的家園,所以請你確實轉告你的族人誰才是真正的君王吧。」

  不知道侯爵是否有姜愛德格欲殺掉王子、由自己取而代之的宣言當真,但是他應該明白,如今唯有承認眼前的愛德格是波尼王子查理的繼承人一途。

  對侯爵來說,在想得到珍‧瑪莉的同時,他還曾懷抱著另一個夢想,那就是希望與侯爵家血緣深厚的另一個英國王室能再度興起。

  他大概是將那個自以為會成真的美夢投注在愛德格身上了吧,剎那間,侯爵彷佛在做夢般似地瞇起雙眼,接著垂下頭去。

  他跪在地上,動作僵硬地將單手貼放胸前。

  「威爾斯親王殿下……悉聽尊囑。」

  「去吧。」

  愛德格目送著搖搖晃晃起身離去的派克史東侯爵,然後感到一陣厭惡感,於是無力地靠坐在沙發上。

  「愛德格伯爵,您是不是不舒服?」

  雷溫擔心地詢問愛德格,他或許對愛德格與侯爵之間的對談感到些許不安。

  「不,我沒事。」

  愛德格自身也感到很不安,他擔心那個令人憎恨的男人的性格已經開始侵入自己腦中。

  什麼親王殿下?什麼白金漢宮?簡直荒唐透頂。

  擁有波尼王子的血統又如何,這與席爾溫福特公爵家的家系之中原本就留著王室脂血的事實並無不同啊。

  愛德格一想到那個萬惡根源、或者該說是極惡帝王的王子本身說不定也被強大的王室淵源所困,就為自己是否能夠逃脫這個牢籠而不安。

  然而,愛德格的宿怨只是對王子復仇,事到如今無論是自己貴族的身分,甚至是王室的血脈等,都已經無關緊要。

  只要有伊普拉傑魯伯爵的身分不就夠了嗎?

  接著,他想起莉迪雅。

  只要她願意留在自己身邊,一切就都會一帆風順吧。

  「派克史東侯爵能從悠裡西斯那裡奪回鑽石嗎?」

  「我也不清楚,不過,儘管他現在是那副德性,好歹也是有來歷的侯爵家之長,所以一定會想盡辦法吧,就算他無法取回鑽石,應該也明白該怎樣做才能讓我滿意。」

  關於外傳席爾溫福特公爵盜取王室鑽石一事,其實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能證明是公爵所為,而公爵家也沒有被問罪,但是這個疑雲卻一直揮之不去,即使被蒙上反叛的嫌疑,愛德格依然無法表明公爵家長子的身分,也無法回復已經失去的家名,但是他希望至少要守護死去的父親的名譽。

  愛德格覺得有道目光正注視著他,回頭一看,有只灰貓坐在一張有扶手的椅子上,以狐疑的眼神瞪著他。

  「尼可,剛才那些全都是在演戲哦。」

  「可是真的會讓人以為你打算成為王子、掀起戰爭耶。」

  「戰爭?我又沒有軍隊。」

  尼可咕噥道:「難道有軍隊就會去做了嗎……」

  「你這傢伙果然很可疑。」

  沒錯,因為連我自己都這麼認為。

  「你反對莉迪雅跟我結婚嗎?」

  「我呀,根本就不覺得你是真心想這麼做的。」

  「我是真心的呀。」

  「反正你也不會去實踐吧,你只不過是想要稍稍做一個和平快樂的美夢罷了。」

  「我不想讓這一切如同夢境般告終。」

  「你明明沒有努力去實現夢想,竟然還敢說這種大話,就算你成功追到莉迪雅,夢想也不會成真的啦,你只知道將「結婚」掛在嘴邊,卻完全沒有考慮過莉迪雅的心情和她的未來,在這樣下去的話,莉迪雅會很可憐。」

  尼可以平靜的斥責愛德格。

  那麼,為了實現夢想所要付出的努力究竟是指什麼呢?愛德格認為,只要莉迪雅願意與他結婚,這一切都會實現。

  「你是要我打消向王子復仇的念頭嗎?」

  「但現在要你成為一個正當的人也不可能吧。」

  連貓都覺得自己不正經嗎?

  愛德格因此有些消沉,也覺得自己應該要好好反省才對,不過最後還是因為做不到而放棄。

  光明磊落的人無法與王子抗衡。

  愛德格就是這種人,捫心自問,莉迪雅真的會對自己萌生愛情而非同情嗎?就連愛德格也覺得這太難了。

  「好了,我出去一下,那傢伙從剛才開始就吵個不停。」

  尼可從椅子上跳下來。

  「那傢伙?」

  「是格魯比啦,馬對迷宮裡的羊腸小徑大概很沒輒吧。」

  「慢著,如果格魯比還留在這裡的話,那麼莉迪雅怎麼了?」

  「我就是擔心才想過去看看嘛,不過要是只有格魯比迷路的話,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莉迪雅發生什麼意外了嗎?

  岩壁內側發出挖掘洞穴的聲響,而且房間看起來好像比剛才更加扭曲。

  莉迪雅說過這裡是人類世界與妖精界之間的夾縫,難不成這裡起了什麼異變嗎?

  愛德格認為,八成是悠裡西斯現身了。

  克魯頓已經與麗人宮的大門守衛你來我往、僵持了三十分鐘以上。

  不管他問什麼都得不到解答,因為這裡只有會員才能入內,而守衛不願意透露艾歇爾巴頓伯爵是否為會員、是不是在裡面等問題。

  這裡真的是傳說中的後宮嗎?真的有女子被囚禁在裡面嗎?即使克魯頓聲明這些都是犯罪行為,但是守衛也只是慎重地以「您請回吧」來勸阻他。

  這裡的守備真是滴水不漏。

  「要是我的女兒在裡面該怎麼辦?」

  「您的女兒不可能會在裡面。」

  「既然如此,請讓我進去確認。」

  「您要入會嗎?那麼,請先備妥會員的介紹信與入會費。」

  這兩名體格壯碩的首位也兼任保鑣吧,儘管他們說話的語氣相當客氣,但是卻絲毫不退讓地將克魯頓擋在門外。」

  即使想要硬闖,身型單薄的克魯頓也會立刻被攆出去吧。

  此時,守衛注視著一輛停在門口的馬車,接著一名守衛立刻快步向前打開馬車的門迎接裡面的人,從馬車走下來的是一名留著黑色鬍鬚的肥胖男子。

  「史瑞德先生,歡迎您大駕光臨。」

  克魯頓聽過這個名字。

  他連忙朝那名男子跑過去,並在被守衛擋下之前大聲叫喊著:

  「史瑞德先生?您該不會是畫商史瑞德先生吧?」

  「是啊……」男子一邊回答,一邊訝異地轉頭看著克魯頓。

  「是這樣的,小女與畫家波爾‧法曼是朋友,我曾聽法曼先生提過您。啊,我叫做克魯頓,小女是艾歇爾巴頓伯爵的……」

  「咦,您是妖精博士的父親嗎?」

  事情意想不到地順利。

  「小女還沒回家,我聽說她有可能在這裡。」

  「莉迪雅小姐嗎?不,她不可能在這裡吧。」

  總覺得他否認的時候看起來有點慌張。

  「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想要親自入確認,她會不會是跟伯爵在一起……」

  「啊,那我去替您確認吧。」

  這名肥胖男子以伯爵友人的身分進出此地,他會對我說真話嗎?克魯頓感到十分憂心。

  「我不能和您一起進去嗎?」

  「呃……恐怕不太方便。」

  「伯爵應該在裡面吧?我想要直接跟他談一談,不管莉迪雅是否在裡面,現在已經傳出伯爵將未婚女子帶入後宮的流言,就算這件事只是空穴來風,我也無法坐視不管。」

  正當克魯頓激動地說著的時候……

  屋內

  守衛們也慌張地回過頭去,並且沖進建築物內。

  克魯頓趁隙跑進屋內,然而,無論是寬廣的正廳大門,或者是設有黃金扶手的樓梯都沒有任何異狀。

  奇怪的是,天花板上的吊燈卻在劇烈搖晃。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史瑞德向克魯頓招了招手,他大概是覺得單獨入內不太保險。

  「伯爵應該在這裡。」

  這裡的走廊鋪上絨毯,無論是牆壁或是天花板都綴滿裝飾,史瑞德斜睨了一眼以寶石作為眼睛的金雕像,並在一扇碩大的門扉前停下腳步。

  他敲了敲門卻無人回應。

  「該不會沒有人在吧?」光是等待就令人相當焦急,於是克魯頓伸手轉動門把。

  「打不開,難道上鎖了嗎?」

  「不可能上鎖的。」

  可是,不管史瑞德再怎麼試,門還是打不開。

  於是他們試著破門而入。

  在克魯頓與史瑞德兩人合力之下,好不容易才將門撞開。

  他們因為用力過猛而跌進房裡,進去之後才發現裡面的狀況簡直慘不忍睹,不但桌椅東倒西歪、牆壁上鑿了個洞,連隔壁房間牆壁裡的水泥石灰都暴露在外,甚至連天花板也崩塌了。

  但是裡面卻沒有半個人影。

  「這裡究竟是怎麼了?」

  就在這個時候,又傳來了巨大的聲響,而且整棟建築物發出劇烈晃動。

  傭人們慌張地四處逃竄。

  克魯頓朝著聲音來源跑過去。

  莉迪雅在哥布林的包圍下向前進。

  她一邊感覺到優裡西斯的小刀抵著自己的背,一邊緊跟著走在前面的雅美,而哥布林們則負責帶路。

  哥布林們以手中的油燈照亮了黑暗的洞穴。

  不久之後,前方就無路可走了,三人被岩石擋住去路、進退不得,雖然道路因為被黑暗籠罩,所以視線不佳,但是仔細看看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就可以發現附近已經沒有類似通道的路了。

  也就是說,哥布林的迷宮正在逐漸縮小。

  悠裡西斯抬起下巴示意,哥布林隨即用鐵鍬敲打盡頭的岩塊。

  待岩塊崩落之後,出現了一扇門。

  悠裡西斯命令雅美將門打開。

  這是一間肖像畫的房間,而且每一幅畫所描繪的物件都是珍‧瑪莉。

  這間天花板挑高而且裝飾得金碧輝煌的房間,一定是麗人宮的某處。

  莉迪雅心想,這裡大概就是派克史東侯爵的後宮,在這麼想的同時,她被悠裡西斯拉進房內。

  「讓您久等了,艾歇爾巴頓伯爵。」

  「你太慢了,我正想回去了。」

  愛德格宛如房間的主人一般翹著二郎腿坐在正中央的沙發上,像在清點人數似地輪流看著雅美、莉迪雅,以及悠裡西斯,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雷溫站在愛德格的身邊。

  「我都特地來了,您別這麼說嘛。」

  「莉迪雅不是已經先回去了嗎?」

  「……那個,我從馬背上掉下來了。」

  瞭解原因之後,愛德格歎了一口氣。

  我造成他的困擾了嗎?莉迪雅不禁有點沮喪。

  她原本認為,雖然愛德格讓她與格魯比一起離開,但是他其實是很需要自己的。

  「對了,勳爵,您應該擁有「惡夢」吧,您以那顆被您偷走便下落不明的黑鑽為餌,想要唆使派克史東侯爵,這些事情我都知道喔。」

  莉迪雅緊張起來。

  或許真的不應該回來。

  愛德格就是為了讓黑鑽遠離悠裡西斯才刻意讓莉迪雅離開的,沒想到她又帶著鑽石回到這裡來。

  為了對抗悠裡西斯,妖精博士的力量的確不可或缺,然而,再那之前必須先解決另外一個問題。

  因為,莉迪雅現在被悠裡西斯捉住動彈不得,這樣怎麼能夠幫助愛德格呢?

  「我明白了,我將黑鑽交給你。」

  莉迪雅發現雅美與雷溫正在以眼神打暗號,愛德格大概打算趁悠裡西斯將心思放在鑽石上時將他制伏吧。」

  不過,納在現實空間裡或許還可行,在這裡的話根本辦不到,因為悠裡西斯不但是這個空間的主人,而且還操控著哥布林們。

  等到鑽石一得手,悠裡西斯應該就會一口氣將這裡摧毀,並且逃出去吧。

  「愛德格,不可以!不可以將鑽石交給他!」

  莉迪雅拚命大聲喊叫。

  「對不起,我擅自跑回來,總覺得辜負了你的好意,我果然被詛咒了……可是,絕對不能將鑽石交給他。」

  「這女人真囉唆。」

  悠裡西斯一臉不耐煩地將小刀貼近莉迪雅。

  趁他一個分神,雅美走進悠裡西斯,並且抽出暗藏在靴子裡的小刀朝他發動攻擊。

  雅美雖然想將莉迪雅拉到自己背後、讓她與悠裡西斯分開,可是莉迪雅卻被他抓住手臂動彈不得。

  沒想到下一秒鐘,雷溫沖進迪雅的視線裡,他搶在悠裡西斯做出反應之前將小刀瞄準他的心臟。

  剎那間彷佛可以想見鮮血四濺的情景。

  但是,莉迪雅感覺到自己與悠裡西斯所在的空間瞬間扭曲變形。

  雷溫立刻閃開。

  彷佛瞬間移動般,莉迪雅就在被悠裡西斯挾持的狀態下被拉離雅美與雷溫。

  結果,滲出血來的是雅美的手臂。

  愛德格掩不住臉上的訝異。

  「勳爵,您明白了吧,你們無法在這裡戰鬥,但假設你們想要自相殘殺的話,我是不會阻止的。」

  接著,悠裡西斯灑脫地放開莉迪雅,以冷淡的口吻繼續說:

  「鑽石呢?不立刻交出來的話,大家就會被活埋在這裡、全數喪命喔。」

  「即使交出去也是死路一條吧。」

  「勳爵,只要您乖乖交出鑽石,我就會將您一人救出來。」

  「你認為我想要得到你的幫助嗎?」

  「等您返回殿下身邊時,一定會感謝我的。」

  悠裡西斯明明將愛德格視為背叛者,而且還是可恨的敵人,但是他卻幾乎使用敬稱來稱呼愛德格,這並非因為愛德格現在是伯爵,也無關於他身為公爵家長子的身分。純粹是因為愛德格是與王子有血緣關係的王室血脈繼承人。

  悠裡西斯果然不是非要殺掉愛德格不可。

  但是,有沒有不交出鑽石也能拯救大家的方法呢?莉迪雅實在想不出來。

  愛德格一邊扶起莉迪雅,一邊若無其事地觸碰她的上衣口袋。

  黑鑽就在口袋裡。

  因為原本帶在莉迪雅脖子上的鑽石項鍊不見了,因此愛德格大概是想確認項鍊是否收在口袋裡。

  接著,愛德格面向悠裡西斯。

  「只要莉迪雅能得救,我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呃……愛德格,你在說什麼呀!」

  「不論你想殺了我或將我交給王子都隨便你,不過,唯讀莉迪雅打從一開始就跟這件事無關,所以你要放了她。」

  雷溫與雅美對於自己無法獲救一事也毫無異議,他們只是堅定地站在原地。

  波爾與數名應該是緋月成員的人站在門口,不知道他們是何時抵達的。

  哥布林的迷宮正在縮小,迷宮中的人最後都會聚集到這裡來吧,悠裡西斯打算一次殺掉全部的人。

  然而,愛德格只要求他釋放莉迪雅。

  「如果你讓莉迪雅離開這裡,我就告訴你鑽石在哪裡。」

  換句話說,愛德格希望莉迪雅帶著鑽石逃離這裡。

  「您要我相信您的話?」

  「就算你不相信也無妨,不過這樣一來,黑鑽就再也不會回到王子手上了,以前你們不是也找不到我藏起來的鑽石嗎?」

  莉迪雅感到手足無措,倘若自己真的帶著珍貴的鑽石離開這裡,之後又該怎麼做才好?

  但是為了救出大家,不得不在此與悠裡西斯談條件。

  可是,莉迪雅辦得到嗎?萬一在那之前,大家都已經被殺掉的話該怎麼辦……

  這個賭注的風險實在太大。

  悠裡西斯會答應這個交易嗎?莉迪雅應該照著愛德格的話去做嗎?

  不知所措的莉迪雅屏息注視著悠裡西斯的一舉一動。

  「不可以被她騙了呀!」

  出其不意插嘴的人,是由波爾身旁跑出來的吉米。

  吉米好像是跟著波爾他們一起回到這裡的,只見他拚命高聲大喊:

  「伯爵,你被這個魔女騙了!那傢伙是敵人的同伴,不可以讓她帶著黑鑽逃走呀!」

  吉米知道黑鑽在莉迪雅身上,而且悠裡西斯已經藉由吉米的發言得知這件事。

  「快將伯爵的鑽石還來!

  緊緊抓住莉迪雅的吉米力大無窮,根本不像個小孩。

  「吉米,快住手!」

  愛德格大聲制止。

  莉迪雅好不容易推開吉米逃掉,不過吉米卻拾起房間裡的水果刀,並且高舉小刀瞪著莉迪雅。

  悠裡西斯則放聲大笑。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吉米,你做得很正確喔,為了伯爵著想最好殺了她。」

  「莉迪雅!」

  莉迪雅一聽見愛德格的聲音便立刻回頭,但是悠裡西斯就站在身邊,他抓住莉迪雅並架住她的雙手,然後將她的身體轉向吉米。

  就像是在命令吉米拿刀刺殺她。

  此時,莉迪雅看見吉米與悠裡西斯四目相接,然後得意洋洋地笑了。

  這個孩子……不太對勁,他不是緋月的成員嗎?

  正當莉迪雅這麼想的時候,她注意到吉米的眼睛在瞬間變成紅色。

  難道他不是人類?

  那是妖犬的紅色眼睛。

  「你是……黑妖犬?」

  莉迪雅叫了出來。

  被看穿真面目的少年咋了咋舌,隨即變成犬類的模樣。

  「原來你是悠裡西斯的手下!」

  只見那只鬃毛濃密的巨犬,以紅得有如火焰的般的恐怖眼睛怒視著莉迪雅。

  據說黑妖犬是會以驚人怪力將人類的身體撕裂的妖精,有沒有方法可以趕走他呢?

  可是,莉迪雅還來不及想出應變方法,悠裡西斯就已經對黑妖犬下達命令:

  「殺了她!」

  妖犬一蹬便高高地躍上半空中。

  這下無處可逃了。

  突然,莉迪雅眼前飛過一道黑影。

  比妖犬體型更加龐大的黑馬與妖犬正面衝突。

  「格魯比!」

  雙方的魔力相互衝撞時產生的威力讓莉迪雅被彈開,順勢撞上身旁的悠裡西斯,此時,莉迪雅瞥見他的西裝口袋裡有一條鏈子。

  是那條白鑽項鍊。

  莉迪雅伸出手,然後在起身的同時奪取項鍊。

  儘管悠裡西斯察覺她的企圖並想奪回白鑽,但是莉迪雅已經奮力將項鍊扔出去。

  項鍊飛去的方向並並沒有半個人在那裡。

  雖然緋月的數名成員打算跑過去拾起它,卻被某個人從旁搶走。

  他是進入迷宮的另一個人──派克史東侯爵。

  啊,這下糟了!

  侯爵從門外逃了出去。

  反正他也走不出哥布林的迷宮,因此沒人上前追趕他。

  格魯比與黑妖犬互相瞪著對方,瞬間,僵持的空氣崩潰了,他們各自從兩側撲上前去。

  愛德格趁機拉起莉迪雅的手想讓她遠離悠裡西斯,而發狂的格魯比則用尾巴掀起一陣狂風,強大的風壓讓莉迪雅與愛德格撞上牆壁。

  這時,又出現了一個灰色生物滾到莉迪雅眼前。

  「尼可!」

  「把、把我放下來後再抓狂野不遲嘛……」

  只見妖精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本來抓著格魯比的鬃毛,結果在剛剛被甩下來。

  尼可用手梳理絨毛並調整好領結,然後看著莉迪雅。

  「唔〜〜我趕上了嗎?」

  「尼可,你跑到哪裡去了呀?」

  「嗯?伯爵,你幫我解釋一下啦。」

  「可是格魯比他……」

  只見黑妖重整態勢,對著格魯比發出低沉的咆哮。

  接著又再次撲了過來。

  格魯比閃開了黑妖犬的尖牙,然後咬住他的前肢,再將他甩了幾圈後狠狠地拋出去。

  「你以為憑你區區一隻狗贏得了本大爺啊!」

  妖犬的肉好像被撕裂了,在他重重摔到牆上時,大量的血也跟著飛濺四散,妖犬在剎那間恢復成少年吉米的模樣,不過立刻昏過去並消失不見。

  在莉迪雅喘了一口氣的同時,房間開始劇烈震動。

  天花板與牆壁不但變形而且嘎吱作響,這裡好像快要崩塌了。

  「不好意思呀,勳爵,這次輸的還是您。」

  悠裡西斯邊說邊站了起來,儘管他還在逞口舌之快,但是對於黑妖犬被撂倒一事司乎非常不悅。

  「我要將你們連同這個地方一併埋葬,酸然這麼做只能等事後再將那兩顆鑽石挖出來,不過這也沒辦法。」

  在他說完話並消失的同時,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擠壓過來,導致窗戶的玻璃破裂。

  雖然莉迪雅立刻被愛德格互助頭部,但是他自己卻被玻璃碎片刺中而受了輕傷,這樣的情形令她感到驚慌失措。

  「該、該怎麼辦……」

  「這表示哥布林的洞穴開始消失了嗎?」

  「大概是吧。喂,把莉迪雅交給我啦,我的力量只夠帶一個人出去。」

  格魯比不知道什麼時候便回人形,用理所當然的口氣這麼說著。

  「這裡只有一個人可以逃出去,不過我除了莉迪雅之外誰也不想幫。」

  沒有人對此發出異議,只有尼可嘟囔著:「真受不了。」

  「我不要!」

  莉迪雅根本沒有辦法冷靜思考,她只是緊緊地抱著愛德格不放。

  「怎麼可以只有我一個人得救呢!格魯比,你不要只救我,把大家全都救出去嘛!」

  「別任性了啦。」

  「愛德格,請你不要放開我,還不可以放棄呀,平常不管我再怎麼不高興你也不肯放開我,如果你現在在這裡離開我,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連莉迪雅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愛德格一臉不解,不過,莉迪雅卻被輕歎一口氣的他溫柔地抱住。

  她的心情突然平靜了下來。

  沒錯,應該還有其它辦法。

  「可惡,單憑我的力量無法開啟出口!」

  格魯比一邊說著,一邊環視四周。

  「喂,海豹和鳥,你們不會使用魔法嗎?」

  格魯比看著雅美與雷溫,兩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剛轉生為瑟爾奇的雅美幾乎沒有身為妖精的自覺,而雷溫的體內雖然寄宿著精靈,不過他終究是人類。

  「哼,這兩個人也沒用啊,其它妖精的話……只有一隻派不上用場的貓。」

  「我有幫上忙啊,我只是不喜歡以蠻力取勝。」

  尼可踢了格魯比一腳並且提出反駁,但是卻被反彈到半空中,雖然貓兒輕巧的體態讓他平安落地,但是在他用兩隻腳站起來之後,不悅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此時,莉迪雅注意到月光石戒指賽發出淡淡的光芒。

  這是青騎士伯爵的守護妖精格恩朵露所有的月光石。

  「我想到了,寶石裡應該蘊藏著魔力,說不定派得上用場呢。」

  莉迪雅向格魯比伸出手,格魯比看著她左手上的戒指稍微思考了一下。

  「這個東西最後大概會變成一堆碎片喔。」

  「無法得救的話,即使戴著戒指也沒有意義呀,愛德格,幫我拿下戒指吧。」

  莉迪雅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只有愛德格能夠取下它。

  然而,愛德格卻一臉為難地搖頭拒絕。

  「我不打算解除婚約。」

  「現、現在不是說那個的時候啦!」

  「無論是現在或是任何時候,這枚戒指都是我兩愛的證明,我怎能讓它被破壞!」

  說什麼愛呀……真是莫名其妙。

  「如果要用寶石的話就用這個呀,這個應該有足夠的魔力吧。」

  愛德格一邊說,一邊從莉迪雅的口袋裡取出黑鑽。

  「你在胡說什麼呀,這個對你來說才是重要的……」

  「莉迪雅,我說過了,與其讓妳被搶走,還不如將鑽石送給格魯比。」

  格魯比接過愛德格扔過來的黑鑽,鑽石在他手中似乎動了一下。

  「伯爵,真的沒關係吧。」

  「動作快,沒時間了!」

  「喂,你可別被惡夢拖走了哦。」

  下一個瞬間,莉迪雅看見鑽石隨之破碎,夢魔從裡面飛了出來。

  他與恢復馬姿的格魯比一起飛上天際。

  霎時,莉迪雅好像看見黑豹柔軟的背上乘坐著一名膚色黝黑的小女孩,夢魔並沒有帶走任何人,只是不斷向上飛。

  那個小女孩該不會就是珍吧?

  是那個為愛德格守住黑鑽的黑人少女嗎?

  格魯比與夢魔衝破天頂,飛向夜空。

  出現的是貨真價實的天空。

  在冷颼颼的夜風灌進來的同時,推擠房間的那股壓迫感、牆上嘎吱作響的噪音,還有讓人搖晃不止的地震也都在瞬間消失。

  「出口已經打開,我們回到人類的世界了。」

  喃喃自語的莉迪雅被夜風吹得有點冷,接著,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莉迪雅無法站穩腳步,就這樣當場倒地。

  夜空就近在眼前。

  即使身懷受詛咒的鑽石,愛德格卻安然無恙,這或許是因為珍對他的愛意就藏在鑽石之中吧,莉迪雅一邊思索,一邊眺望那份小小的愛情從夢魔的背上離開,飛向天際。

  莉迪雅發覺愛德格正在呼喚自己的名字,試著用手臂將她抱起來,並用手掌觸摸著她的額頭,還聽見大家慌張的叫聲,緊接著便失去意識。

  ※注1:白金漢宮(BuckinghamPalace)為英國王宮,建於1730年,為王室成員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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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2 03:39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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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祥和的預感

  聽說,當麗人宮的房間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克魯頓立刻沖了過來,但是感冒加重、發燒昏倒的莉迪雅完全不記得。

  當時,平日溫文儒雅、一派樂天,從未與人發生衝突的克魯頓,不由分說地將從愛德格身邊將莉迪雅搶回去並帶離現場。

  莉迪雅並不知道父親對她那一身阿拉伯裝扮是多麼懊惱,即使波爾前來探病,並且出面說明麗人宮並不是後宮、而且莉迪雅指不過是以妖精博士的身分在此協助,卻終究得不到克魯頓的諒解。

  到了第三天,莉迪雅總算退燒了,她終於可以喝點熱湯之類的流質食物,但是當時的她還沒有多想,而且壓根兒沒去思考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本應該戴在無名指的月光石戒指,現在被放在床頭櫃上。

  莉迪雅到現在還不知道愛德格在克魯頓趕到麗人宮的同時立刻摘下戒指,並交由尼可帶回來,莉迪雅只覺得能取下戒指真好。

  她往窗戶的方向望去,一陣風將樹葉吹了進來。

  此時,格魯比出現在眼前。

  「喂,莉迪雅,妳已經可以起來了嗎?」

  他彎下身穿過窗戶,然後進入屋內。

  「只是感冒而已,怎麼會一直昏睡不醒啊,是不是倫敦的氣候太差?」

  「我已經沒事了。」

  他走近起身的莉迪雅,抱住她的頭貼近自己的胸膛。

  「妳已經退燒啦。」

  雖然格魯比的動作相當粗魯,但是莉迪雅覺得只要炮觸到他,身心就彷佛被蘇格蘭高地的清澈泉水洗滌過一樣清爽。

  雖然感覺有點冰冷,可是卻讓人覺得好放心。

  況且對方是妖精,所以莉迪雅比較不會把它當成異性,或許是這個緣故,莉迪雅覺得不必刻意推開格魯比,只是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裡。

  「對了,多虧了你我們才能獲救,謝謝你,格魯比。」

  「哦,也是因為有那顆鑽石幫忙啦,奇怪了,妳今天怎這麼坦率。」

  「有嗎?」

  「總覺得妳平常比較高傲,總之,不太會說「謝謝」這種話。」

  那是因為莉迪雅知道面對格魯比這種邪惡的妖精時,絕對不能露出自己的破綻讓對方有機可乘。

  但是她覺得這個格魯比值得信賴,而且因為腦袋還昏沉沉的,所以沒辦法去思考這麼多複雜的事。

  現在的莉迪雅簡直是毫無防備。

  「難道我不可以坦率嗎?」

  「這樣是很好啦。」格魯比難得露出害羞的一面,不好意思地撥了撥黑色卷髮。

  「謝謝你肯體諒我的任性,我真的非常感謝你救了大家。」

  「嗯,是大家……嘛。」

  當格魯比說他只願意救出莉迪雅的時候,莉迪雅竟然一口回絕,而且還緊緊抱著愛德格不放,一想起這件事,格魯比就不禁語中帶刺,不過莉迪雅卻沒有察覺。

  全員能夠平安無事實在是太好了,這是莉迪雅的肺腑之言,她對格魯比投以天真無邪的微笑。

  「……跟那時的笑容一樣啊。」

  「什麼?」

  莉迪雅應該不知道「白日夢」讓格魯比看見了莉迪雅的幻影,她的幻影就是露出這樣的微笑。

  「妳看起來比為了救那個討人厭伯爵而打算交出鑽石時還要高興耶。」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啦,而且鑽石又沒什麼了不……」

  「嗯〜〜算了,我發現一直以來,自己或許只是想看看像妳現在這樣的笑容吧。」

  格魯比胡亂摸了摸莉迪雅的頭,露出會心一笑。

  接著,就這樣消失無蹤。

  在他消失的同時響起了敲門聲,格魯比大概是不願意和人打交道才離開的吧。

  打開房門的女管家以少見的恭敬態度深深地行了個禮。

  「大小姐,梅斯菲爾德公爵夫人來探望您。」

  公爵夫人特地過來看我?

  莉迪雅一邊慌忙地披上長外套,一邊煩惱著是否該從床上爬起來。

  「唉呀,莉迪雅小姐,妳躺在床上就行了,萬一害妳病情加重不就失去探病的意義了嗎?」

  「不,我已經沒事了……而且只不過是個小感冒而已。」

  結果莉迪雅坐在床上挺直上半身,並對公爵夫人點頭致意。

  「讓您擔心了,真是抱歉。」

  公爵夫人優雅地坐在女管家拉過來的椅子上。

  「我已經聽說妳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了,不過有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

  莉迪雅抬起頭來,心想愛德格不知道又對夫人說了什麼。

  「聽說妳被帶進麗人宮,還穿上後宮女子的服飾?」

  「咦,我不是被帶過去的……應該說,這是陰錯陽差造成的結果。」

  「不過呢,的確有那樣的流言傳出來,那幢建築物的一部分不是因為瓦斯管爆炸而崩塌了嗎?」

  莉迪雅點點頭,瓦斯管爆炸被當成是房屋崩塌的原因了呀。

  「當時好像有人看見妳被帶出麗人宮,大家都在猜想那個被監禁在世人稱為「後宮」裡的女子究竟是誰,不過幸好是晚上,所以沒有人看的很清楚,現在流言已經被加以渲染,雖然現階段沒有人聯想到是妳,不過這還是件大事,妳明白嗎?」

  莉迪雅冒了一身冷汗。

  雖然那家店並不是一般所說的後宮,但是世人並不知情,萬一被外界發現自己出入那種場所,會被當成娼婦看待。

  我該不會嫁不出去了吧!?

  「或許妳會認為我多管閒事,不過有些話我還是得說,早在很久以前,就有傳聞指出艾歇爾巴頓伯爵出入那家店,在事情發生之後,克魯頓教授立刻就前來與我商量有關妳的事,看來他將麗人宮的傳聞與妳混在一塊兒了。」

  「家父找您商量事情?」

  「所以我後來詢問伯爵,他表示妳是基於妖精博士的工作才會跟他出入那種地方,雖然畫家法曼先生與伯爵家的隨從似乎也都在現場,但是將未出嫁的女子帶到那種場合實在太大意了。」

  「請問……家父找您商量什麼事情呢?」

  公爵夫人歪著頭,似乎感到有些為難。

  「嗯,這種事情還是要問問妳個人的意願……」

  此時,莉迪雅的注意力被樓下傳來的聲音吸引。

  聽起來好像是父親與愛德格的聲音。

  他們似乎是在大門口起爭執,聲音大到連樓下都聽得見。

  莉迪雅不顧與公爵夫人的話到一半就走到門口。

  父親似乎想將愛德格趕回去。

  「伯爵好像每天都來拜訪妳唷,不過,他說克魯頓教授還不願意原諒他呢。」

  公爵夫人像個在偷聽悄悄話的少女般,倚在門邊朝樓梯的方向窺看。

  兩人就在那裡豎耳傾聽下方的動靜。

  「伯爵,非常抱歉,我無法冷靜下來與您談話,而且我或許會做出失禮的舉動,所以您還是請回吧。」

  「那麼,至少讓我知道莉迪雅小姐目前的狀況好嗎?」

  「她好不容易退燒了,所以已經不需要勞煩您操心。」

  「真的非常抱歉。」

  從二樓看不見兩人的模樣,只能看到牆壁上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動,不過可以知道愛德格不斷地向父親低頭道歉,莉迪雅突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您不需要向我道歉,莉迪雅不過是在做自己分內的工作而已。」

  「不,我也有責任。」

  「是呀,您說得一點都沒錯,染上感冒事小,竟然帶莉迪雅出入那種風月場所,不管怎麼說,伯爵您實在太沒責任感了。」

  「是的,關於這一點我必須要向您致歉。」

  「這件事關係到那個孩子的未來,我不清楚您平時都是跟什麼樣的女性往來,但無論對方是已婚或是未婚,您應該都有適當的應對方法吧,聽說貴族最擅長隱瞞醜聞,我也曾經聽說貴族最擅長隱瞞醜聞,我也曾經聽說貴族會替自己玩弄過的女子找尋適當的物件結婚好將事情壓下去,難道您也要這樣對待莉迪雅嗎?」

  「教授,我完全沒有對她做出任何無禮的事。」

  這句話還有待商量吧,莉迪雅這麼想著。

  「應該吧,這只不過是我個人的臆測而已。不,光是猜測也侮辱到您了吧,所以我才說,我有可能會做出失禮的舉動……算了!我們不要再談了,再談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不,教授,您會擔心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我……」

  「我相信莉迪雅,並且認為她應該不會被您的花言巧語所騙,所以才一直沒表示任何意見,可是事情演變至此,我不得不承認莉迪雅還是個不懂事理的孩子,而且您也太過年輕,因此無法站在他人的角度替人設想。」

  莉迪雅在不知不覺中繃緊全身。

  不是的,這並不是愛德格的錯。

  愛德格也不希望莉迪雅與那個叫做麗人宮的地方有任何牽扯。

  正如克魯頓所言,莉迪雅只不過是個孩子,想法太過天真。

  「我當然需要莉迪雅,也坦率地表示對她有好感,不過您說我用花言巧語誘騙她,這倒是讓我十分意外,但若她也是這麼想的話……」

  「請您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不想去思考,因為我很難相信您。」

  愛德格沉默不語。

  在這種情況下硬是要辯只會得到反效果吧。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父親精疲力盡地開口說:

  「請讓莉迪雅休息一陣子吧。」

  「這是什麼意思呢?」

  「請您讓她返回蘇格蘭,伯爵,莉迪雅待在您身邊所要面對的,真的只有妖精博士的工作伴隨的風險嗎?」

  愛德格不知道要如何答腔,這不是等於承認了父親所說的話嗎?莉迪雅感到坐立難安。

  她想也沒想就沖下樓。

  「父親大人,不是的,這不是愛德格的錯,是我自己跑去麗人宮的。」

  莉迪雅沒站穩差點摔下樓,父親連忙跑過來扶住她。

  「對不起,錯的人是我,那身異國服飾也是妖精為我換上的,與愛德格無關,雖然愛德格叫我回家,但我知道那裡藏著邪惡的妖精,所以才會認為那是自己分內的工作,堅持要留在那裡呀。」

  莉迪雅拚命地向父親解釋。

  「愛德格沒有錯,因此我求您不要責備他……」

  「莉迪雅,我都明白,不過,妳也知道自己還不成熟吧,即使從是妖精博士的工作也老是給人添麻煩、令人擔心,這些行為在在都表示妳還只是個孩子。」

  接著他往愛德格的方向看去。

  「伯爵,您也有同感吧?我希望等莉迪雅成熟一些後,再讓她替您工作。」

  雖然愛德格露出為難的神情,並苦惱地看著愛德格,不過他似乎不敢跟克魯頓唱反調。

  莉迪雅走近愛德格的身邊,她的腦袋一片混亂、情緒也相當不穩定,甚至不清楚自己為何要哭。

  她只是很害怕愛德格說不需要自己。

  「愛德格,你已經不需要我了嗎?你打算趕我回蘇格蘭嗎?我也知道自己還不成熟,老是給你添麻煩,這次也是,如果沒有格魯比的幫忙我什麼都辦不到,結果連鑽石也毀了,不過我已經很努力了……請你不要說你不需要我!」

  「莉迪雅……」

  愛德格以指尖輕觸她的臉頰,為她拭去淚水,他的舉動絲毫沒有讓莉迪雅感到不自在。

  「教授,在我看來,莉迪雅並不孩子氣喲。」

  靜靜走下階梯的公爵夫人插嘴道。

  「現在的社會還有許多成年人一頭栽進工作,卻遺忘了周遭的事物呢。」

  這分明是在只莉迪雅的父親,只見克魯頓一臉困惑地搔著頭。

  公爵夫人溫柔地對莉迪雅與愛德格投以會心一笑。

  「伯爵,您認為呢?」

  愛德格凝視著不安地仰望著他的莉迪雅,彷佛如釋重負般地紓緩了緊繃的表情,然後牽起她的手。

  「如果妳不在我身邊,我一定什麼事都做不到。」

  或許是因為放下心中的大石頭,莉迪雅覺得全身虛脫,倚靠在愛德格的臂彎裡,思索著自己是不是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都是頭痛害的,沒錯,所以我才會這麼失常。

  「萬一莉迪雅小姐二度感冒就糟了,伯爵,請讓她再歇息一會兒吧。」

  「是的,不好意思,教授。」

  克魯頓心不在焉地點頭之後,愛德便攙扶著莉迪雅走上臺階。

  「其實您是想逼伯爵開口叫莉迪雅小姐回蘇格蘭吧,教授真是壞心眼呢。」

  公爵夫人半開玩笑地說著。

  克魯頓難為情地低下頭。

  「就算壞心眼也得這麼做啊,但是竟然讓女兒哭成那樣,我扮演的其實是反派角色吧。」

  「對熱戀中的男女來說,女方的父親扮演反派角色是永恆不變的真理呀,您也曾經親身體驗過吧。」

  「……您真是戳到我的痛處了。」

  因為克魯頓也是跟妻子私奔才結婚的,所以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絕不過問莉迪雅幾挑選的物件,不過現在才發現根本無法置身事外。」

  可是……陷入熱戀!?莉迪雅與伯爵嗎?克魯頓對此始終無法認同。

  「伯爵只不過是對莉迪雅這種異于常人的女孩感到新奇吧。」

  「現階段是這樣沒錯,以後可就難說囉。」

  只有現在嗎?

  「很抱歉,您明明來與我商量怎麼做才能委婉地讓莉迪雅小姐辭掉伯爵家的工作……沒想到卻弄砸了。」

  「不,我也做得也點過火,說不定反而會讓莉迪雅受傷害。」

  克魯頓一邊說,一邊看著愛德格走下樓梯。

  他並沒有在莉迪雅的裡房間久留,而是立刻就下樓,大概是在意克魯頓吧。

  在這個國家,隨著階級的不同,平均身高也會不一樣,雖然貴族普遍來說都有著高挑的身材與華麗的外表,不過愛德格卻更加出眾。

  一般的女孩子若被他追求的話,不可能不心動,即使是莉迪雅,在這方面也與一般少女無異。

  她說過像父親一樣的男性比較好,這是真的嗎?

  雖然克魯頓並沒有完全相信女兒的話,不過倒是認為那充其量也只不過是自己的幻想罷了。

  等到莉迪雅完全恢復體力並回到伯爵宅邸的工作室時,已經是三天后的事了。

  老實說,隨著莉迪雅的健康狀況逐漸好轉,她開始為當時向愛德格撒嬌的事感到後悔。

  只要一想起自己竟然說出「請你不要說你不需要我」這句話,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愛德格還記得嗎?希望他能將那句話當作大病初愈的蠢話,聽過就算了。

  因此,莉迪雅有點抗拒來上班,但是工作想必已經堆積如山,而且在如此為愛德格辯護之後,也不能讓父親覺得自己不想工作,所以莉迪雅還是打起精神出門。

  不過,躲在工作室的莉迪雅還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大小姐,您還是不要再穿得那麼單薄比較好喔。」

  礦山哥布林事不關己地說著。

  「伯爵也說了,他不想把自己對於服裝的嗜好強加在大小姐身上。」

  事情的元兇明明就是你這個礦山哥布林呀!

  「喂,莉迪雅,妳看看這個吧。」

  尼可將報紙遞給她。

  比莉迪雅早一步來到伯爵宅邸的尼可,一如往常地享用著湯姆金斯泡的紅茶。

  不知不覺中,礦山哥布林好像也變成了他的茶友。

  「什麼嘛,又是無聊的八卦小報嗎?」

  「是正經的泰晤士報啦。」

  莉迪雅走近尼可並接過報紙,在其中一個板面上刊載著「白日夢」這幾個鬥大的文字。

  莉迪雅不由自主地看得入神。

  根據報上所寫,八年前從羅馬運返英國途中遭人盜走的王室寶物,也就是那顆名為「白日夢」的一百克拉鑽石,已經被人送回白金漢宮。

  被送回的鑽石旁還附了一封匿名信,內容是當時到取寶石的犯人所寫的自白書,信中訴說他與當時肩負帶回鑽石之重任的席爾溫福特公爵有私人恩怨。

  雖然從報導中無法得知犯人的身分,然而莉迪雅卻在報紙一隅發現一則完全不相關的新聞,那是派克史東侯爵因意外事故身亡的消息。

  他在清理獵槍的時候槍枝走火?根本不可能嘛。

  侯爵取得白鑽的時候,雷溫和雅美都沒有追上前去。

  愛德格大概已經跟侯爵訂下交易了吧。

  不過,他們的交易絕不像普通的交易那樣簡單,愛德格愛德格就有如君王,懂得如何利於眾人之上、掌握他人的弱點,然後加以支配並使人唯命是從。

  在策動他人時,甚至是神一般的存在。

  假使他真的逼侯爵奉還鑽石,甚至還讓他自斷生路,那麼,他或許真的是一個莉迪雅不懂的無情之途。

  繼續留在這裡真的好嗎?

  然而,在莉迪雅的內心一角,卻也認定那不是真正的愛德格。

  「早安,莉迪雅。」

  天吶,他來了!

  因為尼可讓莉迪雅看到這篇報導,所以她無法立刻擺出老早就準備好的平靜表情,她回過頭去的模樣看起來相當驚慌。

  「妳已經完全康復了嗎?」

  「嗯,是呀……」

  愛德格大膽地走近她,然後以比平時更輕挑的態度謙起她的手。

  「這麼久沒看到妳,真的讓我好難過喔。」

  三天前不是才見過面嗎!

  「讓我好好地看看妳。」

  他撥開柔順的秀髮,以手掌撫摸莉迪雅的臉頰。

  慢著,你今天也太不客氣了吧!

  愛德格瞇起那灰紫色的眼睛,並對她投以溫柔的笑容,然而莉迪雅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的莉迪雅,謝謝妳回到我的身邊。」

  「不、不客氣。」

  真是難為情,莉迪雅只好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當妳說妳願意留在我身邊的時候,妳知道我有多麼高興嗎?」

  他果然還記得,話說回來,這傢伙怎麼可能聽過就算了嘛。

  愛德格牽著莉迪雅的手並將她拉近自己,接著還想抱住她,莉迪雅不知道該怎麼半才好,心裡越來越慌。

  他將手環住她的腰,然後在極近的距離下凝視著她,莉迪雅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為了不碰觸到他的身體,只好緊抓著他的西裝外套。

  「我才沒有說要留在你身邊呢。」

  她聞到一股剛洗好的襯衫散發出來的香氣。

  雖然莉迪雅注意到這種事,但是卻沒有發現自己使用的洋甘菊乾燥花香已經轉移到他身上了。

  「妳那天想表達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才不……」

  雖然沒錯,可是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

  「我們終於兩情相悅了,不如早點定下正式的婚約,然後著手來籌備婚禮吧。」

  這下可不妙了,萬一這傢伙當真的話,不一會兒工夫,他就會成功拉攏身邊的所有人,莉迪雅急了,使勁地推開他。

  「你誤會了啦!我只不過是無法放下妖精博士的工作,所以還不能回蘇格蘭,況、況且,我也不知道當時的我是怎麼了,可能是因為燒剛退、頭重重的,而且情緒也不穩定,所以連自己說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妳不記得了嗎?妳對教授說要跟我結婚,如果他不答應的話就要跟我私奔,而且還說已經和我接過吻了,所以沒辦法再嫁給其它人……」

  「我怎麼可能會說那種話!」

  「妳還記得嘛。」

  啊〜〜真是夠了。

  「……我們才沒有接吻呢,而且你不是說過那不算接吻嗎?」

  「好像是,那麼下次再有機會的話,我就不客氣囉。」

  好像又開始發燒了。

  愛德格看著滿臉通紅的莉迪雅不禁笑了出來,然後拉了張椅子扶她坐下。

  「對不起啦,妳別生氣,我不是故意要逗妳的。」

  這次是採取低姿態攻勢嗎?

  「當妳袒護我、說我沒有錯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去相信我對妳的心意已經不再是單相思,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好。」

  他露出落寞的神情,是想吸引莉迪雅的注意。

  「難道是我自作多情嗎?如果不是的話,至少請妳允許我親吻妳的秀髮。

  我才不會落入你的圈套呢……!

  莉迪雅想著。就在這個時候,像是在偷窺般低頭俯視她的愛德格撩起一束頭髮,她依舊一動也不動。

  但是,當他的唇碰到的不是發尾而是髮際時,莉迪雅發現自己又被他耍了,不過臉上堆滿笑容的她看起來還是十分落寞,因此也不想再多加追究。

  雖然愛德格按照計畫達成自己的目的,但是莉迪雅看得出來,他戰得越多,心裡所受的傷也就越多。

  「我看見珍了喔。」

  面對莉迪雅突如其來的發言,愛德格不解地歪著頭。

  「她對你的心意有一部分藏在黑鑽之中……她是真心喜歡你呢,你並沒有強迫她犧牲自己的性命、也沒有操控她的心,她會為你做這麼多,單純是因為即使她還小,也想要守護自己心愛的人。」

  愛德格的表情十分悲傷,卻依然流露出平穩的笑容,莉迪雅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心跳加速,繼續說道:

  「還有,我為吉米的事感到很抱歉,我身為妖精博士竟然沒發現他的真面目。」

  「我才應該多加留意。不過說真的,好險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被悠裡西斯捉走。」

  難怪之前吉米會那麼無情地數落莉迪雅,原來他是悠裡西斯的手下,莉迪雅知道後覺得舒服多了。

  不過,莉迪雅一旦被人抓住痛處就無法做出冷靜的判斷,這也是身為妖精博士還不成熟的地方,需要好好反省一番。

  「史瑞德與「緋月」的成員們都被妖精施以魔法,所以才認定吉米從以前開始就是他們的同伴,以後也要小心類似情形發生,雖然會被敵人趁虛而入是因為我們不夠團結,不過托這件事的福,往後我與他們的距離應該能拉得更近吧。」

  「可是愛德格,我有點擔心的是雖然黑鑽消失了,夢魔卻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從充滿魔力的寶石中孕育而生的東西將以精靈的形態繼續生存下去。」

  「悠裡西斯也知道這件事嗎?」

  「嗯,一定知道。」

  「或許王子的目標並非寶石,而是其中孕育的夢魔也說不定。」

  白鑽「白日夢」已經被收藏在王室的寶物殿之中,可是,由黑鑽所誕生的妖魔說不定已經落入悠裡西斯的手中。

  「不過,我擁有幸運的妖精。」

  他又再度把玩莉迪雅的髮絲。

  我為什麼還想留在這種人身邊呢?

  仔細想想,這次的事件應該是逃離愛德格的絕佳機會才對。

  不久之前,她還一直想回蘇格蘭。

  然而,莉迪雅卻自己放棄了大好機會。

  她也已經發現自己推說放不下工作只是藉口,她並不只是為了這個原因才留下來的。

  為什麼呢……?

  雖然莉迪雅娜動身子想拉回頭發,但是散落在胸前的髮絲看起來似乎對愛德格的手依依不捨。

  將悠裡西斯送入英國的王子,似乎已經開始著手進行魔術方面的佈陣。

  對悠裡西斯來說,決定愛德格的生死應該不是現階段的首要任務。

  要真是如此,未來在面對悠裡西斯這個能夠操縱妖精的對手時,莉迪雅的力量將更顯重要,然而,愛德格卻對此感到相當擔憂。

  因為自己根本無法對付妖精與魔術,只能一味地依賴莉迪雅。

  而且,在將她捲入異世界與哥布林的迷宮之際,能夠救出莉迪雅的實際上也只有格魯比。

  妖精博士能與妖精們建立起信賴關係,並藉由獲得他們的幫助來解決各種問題,雖然莉迪雅說自己能力不足,但是已經取得格魯比信賴的她已經稱得上是優秀的妖精博士吧。

  對愛德格來說,他認為自己能夠脫困並不是靠格魯比,制勝的關鍵果然還是莉迪雅擁有的妖精博士的智慧與勇氣。

  但是事實上,愛德格也為自己往後將越來越倚重莉迪雅一事感到迷惘。

  「雷溫,我有能力守護莉迪雅嗎?」

  在書房沉思的愛德格不禁對送信進來的雷溫問。

  「我不想犧牲莉迪雅,可是我又希望他能留在我身邊,這不只是因為我需要妖精博士的力量,另一方面,有她陪伴也能穩定我的心靈,只有待在莉迪雅身邊時,我才能夠平靜地呼吸,而這種感覺比以往更加強烈,因此,我才會以一直設法留住她。」

  雷溫靜靜地站在原處傾聽愛德格的話,然而,這種矛盾的感情連愛德格自己都無法理出頭緒,雷溫恐怕也是愛莫能助。

  「莉迪雅給了我許多我需要的東西,但是,我又能夠給她什麼呢?如果將她留在身邊,只會徒增她的危險,我沒有自信能夠獲得幸福,而且,我本來就不曉得自己是否能擁有平凡的未來,這樣的我想要與她結婚或許太過自私;儘管如此,我卻沒有勇氣放手,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

  也不管雷溫是否聽得懂自己說的話,愛德格不斷傾吐自己的心聲。

  梅斯菲爾德公爵夫人離開克魯頓家時曾經說過,她原本打算說服愛德格放棄莉迪雅,但是,既然莉迪雅表明自己想繼續留在伯爵家工作,夫人也乾脆趁機勸了愛德格一番。

  「因為,只要一想到莉迪雅有可能對我萌生情愫,我就覺得很高興,但相對的,我也覺得好害怕,因為我發覺自己直到目前為止,我幾乎不曾想過要對莉迪雅負起身為男性應盡的義務。」

  「愛德格伯爵,我會全力支持您,也會保護莉迪雅小姐,所以請您千萬不要犧牲自己的願望。」

  「我曾經犧牲自己的願望嗎?」

  「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有吧,您有沒有曾經真心喜歡上某個仁,卻為了戰鬥而放棄了對方呢?如果您因此放棄莉迪雅小姐,那就是犧牲自己的願望。」

  「可是我覺得我曾喜歡過的女孩子還不少耶。」

  「可是每一個都不長久。」

  「那是因為對方發現我在外撚花惹草之類的,所以才會……」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愛德格身邊的女人之所以會一個換一個,說不定就是因為他認為唯有讓戀人遠離自己,才能夠真心放下心來。

  倘若讓心愛的人繼續待在自己身邊,說不定會發生無法挽回的悲劇。

  「唉〜〜」愛德格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或許就像你說的那樣吧。」

  到頭來還是沒有成長、始終在原地踏步的人大概只有愛德格吧。

  愛德格低頭俯視窗外,看見走到中庭的莉迪雅正在摘草藥,她注意到自己開始害怕將她扯入這場紛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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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2 03:40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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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或許各位讀者早既有經注意到了吧,這個故事每次都會出現寶石。

  如此這般,這次描述的是寶石中的女王──鑽石。

  不過呢,因為它是一顆受詛咒的鑽石,所以我猜大概沒有人會期待故事像某廣告臺詞的「永恆的愛」那樣揭開序幕吧。

  咦?有人問副標中的「蘊藏愛情」是什麼意思?

  我是想讓大家體會到盈滿愛的感覺啦……(用笑混淆過去)

  對了,這篇故事是以愛德格伯爵為首,接二連三地出現了許多貴族,但是談到貴族制度,各位或許似懂非懂吧。

  雖然現在並日本沒有這種體制,但是因為貴族相關名詞經常出現在各類創作中,所以總覺得大家應該略有個認識。

  所以我猜應該沒有讀者沒聽過伯爵這個名詞吧?因此,我才會直接將書名定為「伯爵與妖精」。

  不過仔細想想才發現,或許各位讀者會覺得很奇怪,「伯爵」的日文片假名怎麼會一會兒是「アール(Earl伯爵)」,一會兒又是「ロード(Lord勳爵)」呢?究竟哪一個才是對的呀!恐怕造成大家混淆,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因此想利用後記的篇幅為各位稍作解說。

  熟知相關知識的讀者們就請略過囉。

  英國貴族的地位由上位至下位的排列順序分別是公爵(Duke)、侯爵(Marquess)、伯爵(Earl)、子爵(Viscount)、男爵(Baron)。而在之下還以所謂的准男爵(Baronet)與騎士(Knight)這兩種稱號,不過根據瞭解,准男爵與騎士嚴格來說都不算是貴族。

  而在稱呼這類擁有爵位的人士、或者要與其交談時,都必須加上敬稱。

  使用英語的時候,對一般平民可以用「Mister」予以稱呼,但是絕對不能對貴族用這個敬稱。

  在電影中最常聽到的應該是「Sir」吧,這是適用于稱呼准男爵與騎士時所使用的敬稱。

  再來,可以使用「Lord」作為敬稱的爵位的則有侯爵、伯爵、子爵,以及男爵;如果對方是女性的話,一律用「Lady」來稱呼比較不會失禮。

  公爵的敬稱則是「HisGrace」。

  若是稱呼地位相當於殿下的男性王室成員時的用語則是「HisRoyalHighness」,稱呼女王陛下則使用「HerRoyalMajesty」。

  所以說呢,「伯爵」這個地位叫做「アール(Earl伯爵)」;而「ロード(Lord勳爵)」則是稱呼「伯爵」時所用的敬稱。

  不過,有時候也會配合時間與場地使用與右列不同的敬稱。

  就拿「Lord」來說,這個敬稱要放在姓氏的前面還是後面呢?還有,爵位稱號與英文的定冠詞又要放在什麼地方呢?根據寫法的不同,意思似乎也會有微妙的改變,在加上個人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還請各位手下留情。

  再者,稱呼作品中的愛德格時,也有許多不同的叫法,雖然正式的稱呼應該是伊普拉傑魯伯爵,但是因為這個爵位稱號比較特殊,所以一般習慣以其家名來作稱呼,也就是艾歇爾巴頓伯爵。

  因為實際上同時擁有兩個以上爵位的貴族似乎也不在少數,所以家名應該會加上伯爵的稱號吧。

  我在此稍微做了一點揣測,希望各位也能享受與正文無關的知識(笑)。

  除此之外,英語中可能沒有這種用法,但是在日文當中,說話的語感可以表現出場合的不同以及人物角色之間的關係,所以還請各位讀者諒解。

  附帶一提,愛德格一出生就有資格被稱作「Lord」,因為他的父親是公爵,因此再禮儀上可以使用公爵的下一位、或是父親所擁有的爵位當中之第二順位的爵位敬稱來稱呼他

  但是以愛德格的例子來看,無論他擁有的是哪種爵位,敬稱都是「Lord」。

  那麼,有關爵位的陳述就到此為止。

  希望能有助於各位讀者瞭解故事背景。

  這次同樣感謝高星麻子小姐提供這麼美麗的插圖,托您的福,我每次都好期待作品印刷成冊的那一刻。

  最後,感謝各位讀者們一直陪伴到最後。

  希望各位讀者在看完本文之後,也能覺得很有趣。

  那麼,衷心期盼下次再相會。

  二OO五年七月

  谷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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