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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魔法/冒險]谷瑞惠 -【伯爵與妖精‧四】戀人是幽靈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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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1 02:21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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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簡介

能與妖精對話的少女莉迪雅,
是擁有不可告人過去的年輕伯爵愛德格僱用的妖精博士,
兩人因某個原因而訂下形式上的婚約,
愛德格是個風流韻事在八卦小報上喧騰不斷的花花公子,
而莉迪雅則是被他耍得團團轉。
某天夜裡,自稱是愛德格朋友的靈媒舉辦了一場降靈會,
明知這是宿敵王子所設下的陷阱,愛德格卻不畏前往,
但是出現在他面前的靈媒竟然與已經逝世的伙伴雅美長得一模一樣......!?

原日文原名:戀人は幽霊(ゴースト)
原日本文庫:Cobalt文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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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1 02:28 P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第二章 起死回生的秘術

  那位靈媒與雅美非常神似,雖然隔著一層面紗,不過愛德格認爲兩人簡直一模一樣。

  被浪潮海湧的梅洛歐之海吞沒的雅美,連遺體都未能尋獲。

  因此,她也有可能還活在某個地方,爲何不回到愛德格的身邊呢?

  是因爲她還無法斬斷與王子之間的緣分嗎?

  如果那個靈媒是雅美的話,同時也意味著她到現在仍被王子利用。

  「愛德格,我還是不認爲姊姊仍然活著。」

  雷溫端著紅茶走進愛德格的書房,而愛德格也陷入沈思反複思考這個問題,所以一開口便說:

  「她們真的非常相似,只要親眼見到她,也會認爲她就是雅美本人吧。」

  「即使容貌與聲音都一模一樣,我還認爲她不是姊姊。」

  雅美是雷溫同母異父的姊姊,雖然她看起來是白人,與擁有一身褐色肌膚,顯然擁有異國血統的雷溫不同,但是的確是他的親姊姊。

  愛德格將手放在書桌上十指交握,擡起頭來看著雷溫。

  「你爲什麽會這麽想?」

  「因爲照這樣看來,獲救的姊姊大概是回到王子地下替他做事,但姊姊已經沒有理由再聽命于王子了,而且就算她被王子抓住,我也不認爲她會苟且偷生,因爲她已經死過一次了。」

  雅美之所以會背叛愛德格,對王子言聽計從,只是想要留在愛德格的身邊罷了。

  在過去,能夠信賴的對象只有夥伴,周圍的人說不定全是敵人,因此雅美認爲,雖然自己在逃亡期間能和愛德格保有親密關系,但是一旦他取得爵位,自己就不再特別了。

  所以雅美才會爲了延長逃亡時日,而向王子洩露情報。

  因此,無論愛德格再怎麽逃也逃不出王子的手掌心。

  然而,自從莉迪雅出現之後,雅美對此事就完全改觀了,因爲愛德格或許真的能夠憑借莉迪雅的能力取得伯爵的地位。

  最後,雅美結束了自己的性命,以終結王子長久以來對愛德格的操控,雅美自知已經不可能再回到愛德格的身邊,既然如此,活著爲王子做事便顯得毫無意義,雷溫如此思索著。

  「我有個方法能確認她是不是雅美。」

  愛德格這麽說著,並將剛剛收到的信擺到黑發少年面前。

  「這是柯林斯夫人寄來的邀請函,靈媒明明都已經被視爲騙徒,但她似乎不這麽認爲。」

  當然,寄給『米德爾瓦茲子爵』的信件是寄到別的地址。

  「只要前往她位于黑斯廷斯的別墅,好像就能與德瑞莎小姐會面,靈媒應該也會到場。」

  「您要赴約嗎?」

  「那當然。」

  「我明白了。」

  雷溫一邊冷淡地回應愛德格,一邊面無表情地遞出一份被揉得皺巴巴的報紙。

  「這個東西掉在莉迪雅小姐房間的地板上。」

  是八卦小報,上面刊登者艾歇爾巴頓伯爵迷戀幽靈少女的無聊報導,真是的,在降靈會上自稱艾歇爾巴頓伯爵的人明明不是愛德格,這些真是傷腦筋。

  但是莉迪雅顯然看過這篇報導,而且對內容嫌惡到將報紙揉成一團。

  「……似乎不妙了。」

  「是很不妙。」

  愛德格全身無力地將食指伸入前額發際。

  「爲什麽莉迪雅會拿到這種報紙呢?」

  這應該是勞動階層才會閱讀的刊物,一般來說不會送到中上階級家庭,雖然愛德格早就料到上面刊載了許多不實報導,但是他認爲莉迪雅應該沒有機會看到才對,沒想到她卻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想是因爲尼可先生每天都在看的緣故吧。」

  是那只貓。

  「裝出一副紳士的模樣,卻是低級刊物的愛好者呀。」

  「聽說有爲數不少的妖精對人類的無聊八卦感興趣。」

  「……總而言之,先去安撫一下莉迪雅的情緒吧。」

  正當愛德格站起身來的時候,那只喜愛看八卦報導的貓正用兩只腳跑進書房。

  「喂,伯爵,莉迪雅出門之後就一直沒回來呀!」

  愛德格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現在正是王子的爪牙蠢蠢欲動的時機。

  「她什麽時候出門的?」

  「早上,她說要思考對策,應該是往公園去了,不過公園裏的小妖精們卻說沒看見莉迪雅,我也在那一帶找過了,可是找都找不到,我很擔心她,你也快來幫忙找啦。」

  「思考對策?爲了什麽?」

  「呃~~不方便說耶。」

  愛德格走近正在搖著頭想敷衍過去的尼可,趁尼可一時大意時將他抓起來。

  「哇,你在幹嘛啦!快放手!」

  「什麽對策?」

  愛德格溫柔地搔著尼可的脖子,尼可雖然眯上眼睛卻抓狂了。

  「快住手!我、我知道了啦,說就說嘛,你快住手!」

  愛德格一松開手,尼可立刻貼著牆壁拼命地梳理毛發。。

  「明明很舒服你卻不喜歡,由此可見,你應該常常吃虧吧。」

  尼可憤憤不平地瞪著愛德格。

  「我不是說了,別把我當成普通的貓!」

  「那麽莉迪雅到底有什麽打算?」

  「她在想該如何解除和你的婚約啦!」

  「那就糟了!」愛德格雙手環抱胸前。

  「先別管這些,趕快去找莉迪雅啦!」

  「那當然,雷溫,叫總管過來。」

  當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置身于只點著一根蠟燭的昏暗房間內。

  她坐在椅子上,而背後則站著一名女子並將雙手搭在她的肩上。

  不用回頭也知道對方是女人,因爲那雙手感覺十分纖細。

  「德瑞莎小姐,您現在覺得如何?」

  有人在說話。

  德瑞莎,那是我的名字嗎?她稍稍遲疑了一下。

  但是,立刻覺得應該是這樣沒錯。

  「您已經脫胎換骨了,而且得以重返人間,回到思念的家人身邊呀。」

  她回頭看了一眼,總算看見身後女子的長相,是個擁有白皙肌膚的美女。

  不過對著自己說話的人卻是她旁邊的那位老婆婆,這名美麗的女性只是順著老婆婆的話點著頭。

  脫胎換骨?

  經這位老婆婆這麽一提,她這才想起自己剛剛似乎不是在這種昏暗的場所,而是在一個既明亮又溫暖的地方。

  她心想,脫胎換骨好像也不是什麽愉悅的事。

  她試著舉起右手,只見一只年輕女孩纖細的手臂被蠟燭溫和的光芒照耀。

  她茫然地思索著,這只手臂十分細嫩,想必是無須工作的大小姐吧。

  「哎呀,德瑞莎!」

  從房間的陰暗角落傳來叫喚聲,一名身材豐滿的婦人迫不及待地沖向自己。

  「妳終于回到我身邊了呀,我是妳的母親,妳還記得嗎?」

  婦人坐倒在地緊緊地握住女孩的手。

  母親?是這樣嗎?

  她一邊低頭望著那名一看見自己就淚流滿面的婦人,一邊困惑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請問,我……」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發現這個問話聲也是自己發出來的,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好陌生。

  「柯林斯夫人,對亡靈來說,要回憶起生前的事相當不容易,請您一點一滴地慢慢告訴她。」

  老婆婆再次開口說道。

  自稱爲母親的這名女性順從地點點頭,脖子上那條鑲了碩大寶石的項鏈隨之搖晃。

  「妳是我的母親……」

  「一點都沒錯啊,德瑞莎,妳想要什麽東西就盡管說吧。」

  看來自己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

  「什麽都可以嗎?……華麗的禮服和寶石也可以嗎?」

  「妳就從衣櫃裏挑選中意的拿去穿吧,如果都不喜歡的話我們再去買新的,我爲妳准備了許多首飾喲。」

  多麽慈祥的母親啊,能夠返回人世真是太好了。

  她天真地這麽想著,並被母親擁入懷裏。此時,她發現陰暗處還有另一道人影。

  對方好像是個男人,不過他似乎不打算靠近光亮處,只是不發一語地站在牆角。

  她無法完全看清對方的輪廓和表情,但是她覺得對方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瞧,少女突然變得十分不安,好像自己與母親的重逢被潑了一身冷水一樣。

  「大小姐,您醒了嗎?我已經准備好熱水了喔!」

  將莉迪雅從睡夢中拉回現實的聲音與平時聽慣的年邁侍女大有不同,屬于活潑輕快的年輕女聲。

  而且這件房間灑滿了明亮的晨曦,一看便可知道並非莉迪雅在倫敦面西的房間。

  她從床上跳了起來,發現大型玻璃窗的外面是閃閃發亮的蔚藍大海,不禁納悶自己是否還在睡夢之中。

  無論怎麽看,這裏都不像倫敦。

  「……對了,我被人下藥……」

  是被誰綁架了嗎?

  可是待遇也未免太好了吧。

  在這間寬敞雅致的臥房裏,有舒適松軟的睡床,還鋪著潔白嶄新的床單,身上更是穿著觸感柔和舒適的亞麻布睡衣。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記得那時瑟爾奇現身求救,而且她向莉迪雅求助之後,毛皮隨即被燒毀,也就是說,她是在莉迪雅的面前被殺死的。

  緊接著,莉迪雅就被殺害瑟爾奇的某個人捉住。

  到此爲止莉迪雅都還記得,電腦是這裏又是哪裏?我爲何會睡在這間房間呢?

  她困惑地站了起來。

  「大小姐,我爲您拿來換洗的衣物了。」

  莉迪雅一看到那名捧著衣服走進房間的那名侍女,這讓莉迪雅更加搞不清狀況。

  這名少女也是犯人的同夥嗎?

  「喂,妳這麽做真的好嗎?雖然我不清楚主謀是誰,但綁架可是犯罪喲!」

  滿臉雀斑的侍女因爲看到擋在門前的莉迪雅,驚慌地將手中的室內衣物掉到地上。

  「太過分了,妳是爲了要引我上當,才告訴我那些夫人與妳的事情嗎?妳們把我帶到這種地方究竟有何企圖呀?」

  「……不會吧,您是克魯頓小姐嗎?」

  她慌張地詢問著。

  「這裏是哪裏?我要回倫敦。」

  「您不是德瑞莎小姐嗎?」

  「妳在說什麽呀?」

  不明就裏的莉迪雅想穿過她的身旁走出房門。

  此時侍女連忙擋住她的去路並將門關上,然後跪倒在莉迪雅的腳邊。

  「對不起,請您原諒我……即使我明白這件事十分恐怖也無能爲力呀……不過,求求您暫時先待在這裏,您如果踏出去的話會被殺害的。」

  會被殺害?

  看到這名侍女拼命訴說的模樣,讓莉迪雅覺得似乎錯不在她,所以稍微冷靜下來。

  「既然如此,那妳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嗎?我並沒有要責備妳的意思。」

  莉迪雅彎腰牽起她的手並安撫她。

  「妳的名字叫?」

  「我叫蘇西……」

  這位名叫蘇西的侍女表示,當她再度回到客廳時莉迪雅就已經倒在地上,在她急著想叫人幫忙的時候,靈媒便出現在那裏並說要立刻退房。

  于是蘇西只好一面懷抱著罪惡感,一面將昏迷不醒的莉迪雅扶上輪椅,搭上列車。

  靈媒強調,柯林斯夫人的女兒如果還活著,算算年紀也有十七歲了,所以爲了讓德瑞莎起死回生,必須以同年齡的少女作爲附身對象。

  盡管夫人知道這是件荒唐的事,但是她對女兒的思念已經接近病態,于是一味地聽從靈媒的指示行動;她甚至表示,如果德瑞莎無法順利附身在莉迪雅身上的話,就只好殺了她,被這麽一說,蘇西也不敢有所違抗。

  據說接下來,莉迪雅被帶到柯林斯夫人位于黑斯廷斯近郊的別墅,並藉著降靈術使德瑞莎的亡靈附在她身上。

  雖然聽說她昨晚的行爲舉止都仿佛是剛複活的德瑞莎,但是莉迪雅卻失去了記憶。

  在一開始,蘇醒的德瑞莎也不記得自己是誰,還是在經過一番解說下才接受自己死而複生的說法。

  「因此,能不能懇求您暫時僞裝成德瑞莎小姐?等靈媒撒拉弗小姐離開之後就脫離危機了,請您務必僞裝到那個時候……他們可以輕易奪取人命……非常可怕。」

  大概就是那個靈媒捉走瑟爾奇的吧?聽說靈媒是女的,但是在莉迪雅昏倒之前說她無能的好像是男人。

  不管怎麽說,都可以肯定有個具有妖精博士能力的人物就在附近。

  那些人究竟爲何要捉住瑟爾奇呢?

  總之,莉迪雅勢必得在這裏待上一陣子,既然如此,蘇西的提議似乎不壞。

  只要繼續假扮德瑞莎就能夠自由行動,非但能探聽靈媒的底細,也能調查瑟爾奇的事,瑟爾奇所說的別墅大概就是指這裏吧。

  莉迪雅想到這裏,心中湧起了一股幹勁。

  妖精正在向她求助:爲了讓學藝不精的自己吃成爲獨當一面的妖精博士,即使獨自一人也得勇往直前。

  她認爲,要取得妖精的信任,自己才能算是名副其實的妖精博士。

  「我明白了,蘇西,那妳願意站在我這邊嗎?」

  「嗯,當然,夫人也吩咐我要負責照顧大小姐,所以我會協助您不讓靈媒起疑的。」

  「謝謝妳。」

  「還有莉迪雅小姐,請您不要輕易相信屋子裏的其他傭人喔,他們之中有些人私下與靈媒往來密切,因爲夫人將這裏的事全權委托別人代理,所以不清楚有誰進出這裏。」

  在莉迪雅眼前死去的瑟爾奇曾經說過有同伴被抓住、被當成別墅裏的傭人,但是,傭人當中除了瑟爾奇外,說不定也混有靈媒的人類夥伴,既然難以辨別還是小心爲妙,于是莉迪雅點了點頭。

  因爲聽聞德瑞莎的亡靈失去記憶,所以就算莉迪雅對柯林斯家一無所知也不至于會露出馬腳。

  現在,柯林斯夫人正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坐在莉迪雅面前。

  「德瑞莎,這是妳愛吃的卡士達派喲,多吃一點。」

  大概是因爲夫人有在服用藥物,所以精神狀況相當不穩定,大部分的時間都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莉迪雅今天也是到了下午茶時間才初次與她見面。

  「嗯,謝謝母親。」

  接著,柯林斯夫人的眼眶泛起淚光。

  「居然能跟長大成人的妳像這樣一起享用下午茶……這個情景不知在我的夢裏出現了多少次呀。」

  她握住莉迪雅的手,仿佛想確認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我一直深信妳其實沒死,相信有人在某處悉心養育著妳,而有朝一日我們母女必定會在命運的引導之下再度重逢。」

  莉迪雅覺得自己欺騙了純真的柯林斯夫人而感到有些難過。

  「妳的發色是遺傳自祖母嗎?小時候明明是淺咖啡色的,如今卻變成紅褐色,眼睛也是像這樣綠中帶黃嗎?」

  她好像已經忘記降靈一事,不可思議的是,莉迪雅對她沒有絲毫厭惡感。

  因爲莉迪雅能夠感受到她是多麽地牽掛女兒,這份心情毫無虛假。

  這也讓自幼喪母的莉迪雅重新體認到,原來這就是母愛呀。

  擁有濃厚北方血統的母親有著淺金色秀發與雪白肌膚,是個令人驚豔的美女,認識母親的人都說莉迪雅長得與她母親完全不像。

  雖然身材豐腴,讓人感到十分親切的柯林斯夫人與莉迪雅腦中依稀記得的母親有著截然不同的特質,但是莉迪雅覺得兩人之間也有某些神似之處。

  她們都有某種溫柔祥和的氣質,只要待在身邊就會令人感到安心。

  「德瑞莎,妳已經長成一名動人的少女了呢。」

  莉迪雅一被柯林斯夫人擁入懷中,心情也隨之放松,覺得恣意撒嬌也無妨,雖然她已經不小了,但是對母親仍然多少有些眷戀。

  若母親出現在長大成人的莉迪雅面前,也會稱贊她變美並給她一個深情的擁抱嗎?

  如同失去愛女的柯林斯夫人,不得不留下年幼的莉迪雅的母親或許也衷心期盼著她與長大成人的女兒見面,同樣懷抱著漫漫的悲傷。

  「我不會再讓妳孤單一人了,我要讓妳成爲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母親……」

  宛如孩子般被撫摸著頭的莉迪雅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哎呀,我怎麽可以哭呢。對了,德瑞莎,我有個貝殼雕刻的胸針想要送給妳,我一直打算等妳到了適婚年齡再送給妳,現在正是時候,等等喔。」

  像這樣由祖母、母親代代傳下來的寶物,是即使到了適婚年齡嫁做人婦之後,也不會消失的一樣血緣羁絆。

  莉迪雅想起那條海藍寶石項鏈,當她發現東西早已不見時,難掩一陣錐心之痛。

  不知道是遺失了?還是被偷走了?

  她難過得仿佛再度恸失母親一般。

  「妳就是德瑞莎嗎?」

  莉迪雅強忍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擡起頭,看到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門口。

  「你是……?」

  「我叫奧斯卡,是妳的表弟。因爲學校秋天才開學,所以我代替工作繁忙、無法離開曼徹斯特的伯父陪伴伯母旅行。」

  長及衣領的淡金色頭發伴隨著他的動作左右飄動,他在桌旁坐下之後,像個淘氣的孩子般地笑了起來。

  「不過,沒想到竟然能見到德瑞莎耶,我還真不敢相信幽靈居然會起死回生。」

  雖然這位少年的身高有如大人,電腦是長相卻相當稚嫩,他乍看之下十分和善,但是卻語中帶刺。

  「你認爲我不是德瑞莎嗎?」

  「那妳又是怎麽想的呢?」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誰知道妳是不是爲了圖謀遺産而在演戲呀。而且妳口中說自己什麽都不記得,卻熟知喝茶的禮儀。」

  莉迪雅嚇了一跳,她只是想盡可能表現的自然點,但是卻有點弄巧成拙。

  不相信幽靈的奧斯卡說不定也不相信靈媒,然而令人在意的是,他的態度仿佛是在試探莉迪雅,即使向他坦白自己是被綁架來的,也無法肯定他是否會站在自己這邊。

  相對的,萬一他發現她不是德瑞莎,搞不好會將莉迪雅當成一個騙子。

  莉迪雅最後還是選擇提高警覺,保持沈默,而奧斯卡則站起身來,大概是放棄追問了。

  「妳有男朋友嗎?」

  「咦?」

  「妳要當柯林斯家的女兒倒也無妨,不過這麽一來就不得不另嫁他人囉。」

  他露出自得意滿的笑容轉身離去。

  莉迪雅這才想起那篇富豪夫人召喚愛女亡靈,並爲她尋找結婚對象的報導,難道那就是指柯林斯夫人的事嗎?這麽一來……

  愛德格……

  假如報導是真的,那愛德格就有可能以新郎候選人的身分前來吧?

  自己說不定能夠獲救了。然而,若愛德格對幽靈少女感興趣的話,也有可能跑去協助靈媒吧;莉迪雅一想到這裏又不安了起來。

  我究竟有多信任愛德格呢?

  雖然不能盡信他的甜言蜜語,但是莉迪雅心想,至少可以相信他不會在自己身陷危難時見死不救。

  不過,這也是因爲身爲妖精博士的莉迪雅還具有利用價值。

  若莉迪雅只是個平凡的少女,對愛德格來說,還會是一個值得救助的對象嗎?

  但是,期待愛德格前來迎接自己的心情不久就幻滅了。

  因爲傍晚時分出現在別墅自稱爲艾歇爾巴頓伯爵的人,並不是愛德格。

  莉迪雅從德瑞莎房間的窗戶俯視大門走廊時,看見一位不知名的青年走下馬車,因而十分沮喪。

  八卦小報果然全都是在胡說八道!

  自從艾歇爾巴頓伯爵的名號變得赫赫有名以來,就連未曾與他謀面的中産階級富豪之間也是口耳相傳。

  莉迪雅躺在床上心想,自己簡直是個傻瓜,居然還認真地思考當愛德格出現後,自己是否該坦率地向他求助。

  雲朵仿佛要將落日余晖遮蔽一般逐漸籠罩天空。

  當灰蒙蒙的氣息開始包圍天空,大海與這幢別墅時,一陣睡意突然向莉迪雅襲來。

  黑斯廷斯是位于英格蘭南岸的城鎮,未注明的臨海度假勝地。

  聽聞此地的海水浴有益身心健康而蔚爲風潮,不但早已成爲英國人必去的娛樂勝地,而且每到夏季,還會許多外來觀光客將這個擁有白色海岸線的南方城鎮擠得水洩不通。

  沿著白色海岸線望去,柯林斯家就位于距離城鎮數英裏遠的甯靜之處。

  這裏有條由陸地向地中海中央延伸而出的細長小徑,而別墅就蓋在小徑末端的一處類似出島(註1P84)的地方,雖然島嶼僅藉由一條通道與陸地相通,但是這條道路似乎每當漲潮時都會被海水淹沒所以要說它是一座孤島也不爲過。

  若王子的爪牙真的將與世隔絕的別墅作爲舞台策動者某種可怕的陰謀的話,不知潛入敵營後,又會有怎麽樣的險境正在等著自己,盡管如此,愛德格依然帶著雷溫前往別墅。

  因爲莉迪雅八成在那裏。

  據說柯林斯夫婦在女兒出生不久就蓋了這幢別墅,但是自從女兒過世之後,夫妻倆就不曾踏進此地。

  因爲年僅五歲的女兒喪生于別墅旁的大海之中。

  當時在岸邊找到的只有女童的小鞋子,因此柯林斯夫婦認爲女兒或許還躺在海底的某個角落,而遲遲沒有賣掉別墅。

  這些有關柯林斯夫人的情報,是由『绯月』調查得知的。

  愛德格在從黑斯廷斯車站出發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裏,始終坐在搖晃的馬車內一邊整理手上的資料,一邊陷入沈思。

  愛德格從尼可那邊得知莉迪雅失蹤之後,立刻動員伯爵全家人員外處尋找,後來找到一名馬車夫,表示曾用馬車載運蹲在路旁的婦人與莉迪雅。

  接著他們又在馬車目的地的那家飯店裏,打聽出莉迪雅曾照顧的婦人正式柯林斯夫人。

  從一行人已經辦理退房這點可以看出夫人與靈媒已經移往黑斯廷斯,這讓愛德格有種被敵人反將一軍的挫敗感。

  莉迪雅一定是被她們帶走的。

  但是,怎麽能就此認輸!

  愛德格暗自下定決心,急忙搭乘隔日的頭班火車趕到黑斯廷斯。

  從馬車望向窗外,那波光粼粼的蔚藍海洋炫目得令人不覺得身在英國。

  大海的對面是法國,自古以來無論是人事物以及戰事,都是越過這片海峽進入英國的。

  其實,黑斯廷斯是個著名的古戰場。

  海岸邊的道路前方隱約可見丘陵狀島嶼,因漲潮而被淹沒的細長步道正從平穩的海面微微地探出頭來。

  眼前霎時出現不可思議的小島風光,當島嶼東側那棟孤伶伶的紅磚建築物現出全貌之際,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忽然轉陰,看來即將下起滂沱大雨。

  「米德爾瓦茲子爵,感謝您專程前來此地。」

  前來迎接愛德格的柯林斯夫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與在降靈會上見到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我急著過來,希望不會造成您的困擾。」

  「您客氣了,而且子爵,剛才已經有另一位候選人早一步抵達了喲。」

  「喔?比我更著急的是哪位呀?」

  「是艾歇爾巴頓伯爵。」

  「喔~~聽說他是個愛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嘛。」

  愛德格身後的雷溫突然低下頭,似乎在強忍笑意。

  「那只不過是個傳聞。」柯林斯夫人婉轉地替冒牌伯爵辯解,愛德格覺得這位夫人似乎非常中意那個冒牌伯爵。

  那倒也是啦,既然希望女兒嫁進貴族世家,與其找個空有爵位的窮家夥,還不如選擇風雲社交界的人物比較好。

  「子爵,現在距離晚宴還有一段時間,要先帶您到房間休息呢?還是請您先……」

  她講的十分委婉,其實是希望愛德格可以顧慮到先來的客人。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先向伯爵打聲招呼。」

  一聽到愛德格的話,夫人便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這樣啊,伯爵在大廳,這邊請。」

  夫人好像不希望愛德格破壞了那位艾歇爾巴頓伯爵的興致。

  當然,愛德格並不是因爲前就于那個冒牌貨才前去致意,他打算趁機試探那個假冒伯爵名義的男人是否爲王子的爪牙。

  他必須確認那些家夥的意圖,以及莉迪雅是否安全。

  莉迪雅應該就在這棟屋子裏的某處吧,該如何找到她,並讓她安全脫困呢?

  正在思考的時候,愛德格已經被領入交誼大廳。

  雖然黃昏時分的窗外天色微暗,而且下起雨來,但是這裏仍然比降靈會會場還明亮。

  「初次見面,不,日前已在降靈會上見過您,只不過當時沒有機會寒暄一番。」

  面對笑容滿面伸出手示意握手的愛德格,對方也從容地回握愛德格的手致意,言行舉止宛如貴族一般,他應該也與上流社會的人士有所往來吧。

  「在那種場合下,不輕易交談才算得上是一種禮儀嘛。」

  「對了,伯爵,我們是爲同一名女性著迷的情敵,因此我想請問您,是否真的有興趣跟德瑞莎小姐結婚?」

  「這可要等與小姐本人見過面後才能決定,但子爵,剩下的兩名人選對德瑞莎小姐來說可能稍嫌年長了些,因此這算是您與我一對一的競爭喔。」

  愛德格回以天真無邪的笑容。

  「還請您手下留情,盡管如此,艾歇爾巴頓伯爵,您真的要爲了結婚而放棄衆多美女嗎?」

  冒牌伯爵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愛上笑容,總覺得是在演戲。

  「女人還不都一樣,我與許多女性交往過,仍然這麽認爲,所以才想和幽靈交往看看,這應該頗爲新鮮吧。」

  這話讓愛德格十分在意,盡管愛德格已經被傳爲花花公子,但是他卻從來沒有産生過這種想法。

  「您說女人都一樣?真令我意外啊。我倒認爲正因爲每位女性都各有其魅力,所以男性才會被不同的女性吸引,若您覺得沒樂趣,又怎麽會想追求對方呢?」

  眼前這個不知如何回話的人當真是王子的爪牙嗎?若他是因爲知道眼前的愛德格是真正的伯爵才刻意挑釁的話,氣勢實在稍嫌不足。

  難道他只是貪圖錢財的騙徒?或者,這也是王子的作戰計劃之一?

  「子爵,不好意思。」

  此時,悄悄踏入客廳的雷溫呼喚愛德格。

  動作真迅速,已經掌握到某些線索了嗎?愛德格向冒牌伯爵點頭致意,然後隨同雷溫走出房間。

  情感不形于色的雷溫現在似乎僵著一張臉,有什麽壞消息了嗎?真讓人緊張。

  「找到莉迪雅小姐了?」

  「她平安無事嗎?」

  雷溫稍微思考了一會兒,回答說:「不知道。」

  「什麽意思?」

  「我沒辦法判斷她的情況,因此希望愛德格伯爵親自確認。」

  連接中庭的寬敞房間是間美術展覽室,置身于這個陳列著東方藝術品的異國空間內,就連玻璃窗外的微弱雨聲也會令人聯想到南國的疾風驟雨。

  而一身褐色肌膚的雷溫伫立在葉片寬大的觀葉植物旁,令人産生一種迷失在充滿神秘色調的東南亞國度的錯覺。

  雷溫注視著被油燈照耀的裸身女神像,而女神像後面有道人影。

  對方大概是刻意躲藏在後面,卻沒藏好禮服的裙擺,接著雷溫在愛德格身邊附耳低語:

  「只要找到她,並捉住她就算贏了。」

  「你們在玩捉迷藏嗎?」

  愛德格向前靠過去,但是穿著禮服的人影卻轉身而去,似乎想要逃離此處。

  「我才不會那麽輕易被捉住呢,烏鴉先生。」

  雷溫正好站在一面竊笑,一面沖出來的少女面前。

  「哎呀,烏鴉先生在這兒呀。」

  接著,她瞄了一眼愛德格的方向。

  「太狡猾了,竟然連合朋友來欺騙我呀。」

  「小姐,他不是一般的烏鴉,而是大鴉(雷溫)喔。」

  「喔,是這樣呀,那你又是誰呢?」

  油燈的火光照映出那張回過頭來的臉龐。

  牛奶糖色的柔順發絲、金綠色的神秘眼眸,以及活潑開朗的笑容。

  她是莉迪雅,應該說外貌看起來百分之百是莉迪雅沒錯,雖然既沒有受傷又精神飽滿,但是的確有點反常。

  「我是米德爾瓦茲子爵。」

  總之,愛德格先報上假名。

  「你就是母親說過的貴賓吧。」

  「……那麽,妳是柯林斯夫人的千金嗎?」

  「是的,我叫德瑞莎,請多指教。」

  有著莉迪雅樣貌的少女拉起裙擺笨拙地行了個禮,仿佛覺得自己的儀態完美無缺似地露出莞爾一笑。

  少女德瑞莎透過降靈術得以複活,她原本應該已經不在人世。

  雖然愛德格直盯著她瞧相當失禮,但是她似乎不在意男人的目光,甚至湊近愛德格的身旁興致盎然地回望著他。

  「子爵,我是死而複生喲。」

  她竟然也有所自覺。

  「妳說的是,因爲先前與妳見面時,妳還是個幽靈呢。」

  「哎呀,我們曾經見過面嗎?真是抱歉,我已經不記得變成幽靈時及生前的事了。」

  「難道莉迪雅小姐被幽靈附身了嗎?」雷溫悄聲問道。

  愛德格點點頭說:「好像也只能這麽想了。」

  「德瑞莎小姐,請問死而複生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太美妙了,我竟然是個華服珠寶應有盡有的富豪千金,而且聽說我即將嫁給貴族呢!」

  「原來妳喜歡禮服、珠寶與貴族呀。」

  「是的,非常喜歡。」

  真是容易理解的女孩,不知道是否因爲她現在是幽靈,抑或是本性就是如此?

  姑且不論這些,難道沒有方法能與莉迪雅交談嗎?正當愛德格陷入思考之際,聽見有人在呼喚德瑞莎。

  「她在找我,我得走了。」

  愛德格擋住她的去路,仿佛想留住她。

  「我還想再與妳多聊聊呀。」

  「其實母親曾交代過我,現在還不可以與客人見面,這樣我會被罵的。」

  「那麽,就繼續來玩捉迷藏吧。」

  愛德格硬是執起她的手並將她拉到雕像後,然後兩人就相互依偎者坐在那裏。

  意外的事,德瑞莎似乎覺得這樣很有趣而抿嘴偷笑。

  「別出聲,她過來了。」

  伴隨著腳步聲逐漸接近的是那名滿臉雀斑的年輕侍女,雖然她拼命地呼喚德瑞莎,但是德瑞莎卻強忍著笑意讓侍女就這樣渾然不覺地走過身邊。

  這是雷溫走近侍女,一邊騙她這裏並沒有其他人,一邊帶她走出美術展覽室。

  「你這個人作風真強勁。」

  「要是我真能耍任性的話,真想就這樣把妳帶走。」

  「哎呀,還不行啦,因爲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客人回來,母親爲我挑了四名結婚候選人。」

  的確是這樣沒錯,因此愛德格與冒牌伯爵才會被受邀于此,換句話說,將有四名男性同時追求莉迪雅。

  這可不行。

  莉迪雅是愛德格的未婚妻,即使她本人沒有那個意願,但是愛德格老是將未婚妻這三個字掛在嘴邊並引以爲樂,因此他根本無法忍受別的男性接近她。

  這雙金綠色的眼睛只能看著自己,于是愛德格下定決心,要是其他三名候選人有什麽動作的話,絕對要給對方好看。

  莉迪雅也一定不會希望自己在被德瑞莎附身時,親近陌生男子。

  她的靈魂一定正在求助。

  于是愛德格拉起少女的手。

  而擡頭仰望愛德格的少女雖然羞澀,卻又頻送秋波,愛德格並不討厭這種類型的女孩,若與她交往,她必定會成爲一位積極又熱情的戀人吧。

  盡管如此,眼前這名少女的靈魂和莉迪雅的個性全然不同,這令愛德格不免感到心痛。

  她不是那個只要愛德格一接近就會發怒、爲難,到最後弄得欲哭無淚的莉迪雅。

  她不是那個因爲知道愛德格並非正經男人而擺出防備姿態,卻會發自內心爲他操心的莉迪雅。

  即使莉迪雅聽聞他爲了一名寡婦與人決鬥,非但沒有輕蔑他,反而還會替他擔憂,愛德格是多麽地希望能夠再次見到那個無可救藥的濫好人。

  「妳明白嗎?我是爲了救妳而來的。」

  愛德格輕聲說道,而她一臉不解地歪著頭。

  「我的妖精,我一定會守護妳的,所以妳不用擔心。」

  她那金綠色的眼眸似乎一瞬間睜大,仿佛聽懂了愛德格的話一樣。

  然而,這說不定是因爲閃電的光芒穿透美術展覽室的玻璃窗,照亮了她的雙眼吧。

  不過,愛德格認爲自己終于尋獲了莉迪雅,並親吻那雙他所緊握的小手。

  日前在降靈會上被相中的四人將于明晚齊聚一堂。

  柯林斯夫人利用晚宴時在座位上表示,屆時介紹德瑞莎給大家認識。

  但是,也沒必要老實地等到那個時候。

  若夫人中意的是冒牌伯爵的話,就要提高警覺。

  「目前這幢別墅裏有柯林斯夫人、夫人的姪子、被稱作德瑞莎小姐的莉迪雅小姐、冒牌伯爵、靈媒,以及一名似乎是她的助手的老婆婆,好像只有隨侍夫人起居的侍女是從曼徹斯特帶過來的親信,而其他傭人都是這次夫人要在此短暫停留才臨時雇用的,不知道他們聽命于誰。」

  用餐過後,愛德格回到客房聆聽雷溫的報告。

  「明天將抵達的是史坦利先生與克拉克先生,兩人的爵位都是准男爵。」

  「如果幕後黑手悠裏西斯在這裏的話,應該會扮成男子,雖然那個自稱爲艾歇爾巴頓伯爵的家夥也脫離不了嫌疑,但預定于明天抵達的兩人中,或許也有人已經假冒傭人混進來了。」

  對方早就將愛德格引入巢穴之中,然而愛德格明知道是敵人的圈套,卻依然執意踏入。盡管敵人認爲愛德格不會輕易任人擺布而提防著他,不過仍然會進行下一步計劃吧。

  「悠裏西斯接下來會展開什麽樣的行動呢?」

  「……王子如同管弦樂隊的指揮一般操控著整個組織行動,面對已經完成的最後樂章,他必定會精神飽滿地編排所有樂器與音符,因此,悠裏西斯也會按照指揮的指示行事吧。現在的問題在于,不知在那份充滿完美的樂譜之中,是如何規劃我的部分?」

  「我無法想像。」

  「我想也是,但我的行動模式他們都有辦法對應。」

  「……您是指,潛入降靈會這件事也在對方的預料之中嗎?」

  「雖然當時我打算主動出擊動搖對方,如今想想只是徒勞無功。」

  「讓德瑞莎小姐的亡靈附身在莉迪雅小姐身上,也在那些家夥的原定計劃中嗎?」

  「大概吧,但如果只有這件事是偶然的話……」

  由愛德格目前所掌握的地方情報可以得知,他們並無刻意盯上莉迪雅,因此莉迪雅幫助柯林斯夫人一事也能推定爲偶發事件。

  就算喚回德瑞莎的靈魂需要一個年輕女孩的身體當容器,但是那個人不一定非得莉迪雅不可。

  因爲單憑冒牌伯爵與貌似雅美的靈媒這兩個誘餌,就足以吸引愛德格潛入這幢別墅。

  無論如何,只要對敵方來說,莉迪雅的中途介入是意料之外的情況,那麽對方想必要更改計劃。

  這點對愛德格而言,是可以扳回一城的希望。

  「又是莉迪雅呀!對敵人來說,她的出現總是在意料之外,我也是托她的福才能取得青騎士伯爵的寶劍及伯爵的地位。」

  沒錯,她就是將情勢導向將愛德格也意想不到的方向。

  這也是因爲她是無可救藥的濫好人,而且身爲妖精博士的驕傲與責任感使她總是做出常人無法預想的事情。

  「莉迪雅是我的幸運妖精,你不覺得只要救回她,一切就會變得很順利嗎?首先來思考如何營救她吧。」

  「至少要先擬定敵人無法預料的對策吧。」

  「雷溫,你這是在挖苦人嗎?」

  「十分抱歉,不知道是哪個部分讓您聽起來像在挖苦人呢?」

  雷溫的反問包含著濃濃的抱歉語氣,讓愛德格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笑置之後,愛德格的心情也放松了些,畢竟他現在不但深入敵人的巢穴,還想從敵人的攻勢中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這聽起來或許有些愚蠢。

  但是這次的事件由降靈術拉開序幕,而王子派來英國的手下大概也是個會使用某種不可思議力量人物,一旦和超現實的智慧與力量等未知領域扯上關系,莉迪雅就有可能左右勝負的關鍵。

  「對了,尼可去哪兒了?雖然他交代我們要打開窗戶讓他方便進來,但在這種傾盆大雨中也不能老開著窗等他呀。」

  「不用勞煩你啦,在空等下去准會淋成落雞湯。」

  愛德格朝聲音的方向望去,鋪滿軟墊的沙發上坐著一只灰色的貓。

  「你已經進來了呀?」

  「不管是哪戶人家,都會有喜愛貓咪的侍者啊,只要發出可愛的叫聲靠過去,對方就會主動放我進來,只不過我偷偷將盤子裏的牛奶倒掉了。」

  他一面說道,一面將不知從何處弄來的威士忌倒入玻璃杯。

  「我已經去看過莉迪雅了,但是我暫時不想接近她,因爲她居然追著我跑,還胡亂地撫摸我。我明明就說過別將我這等紳士當成普通的貓呀。」

  畢竟尼可怎麽看都像只普通的貓,所以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吧。

  「莉迪雅的事就交給我處理吧。」

  「你打算怎麽做呢?」

  「總之,現在要先去確認她的狀況。」

  ※註1:出島是日本江戶時代幕府執行鎖國政策時建造的人工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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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1 02:29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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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流連古戰場的生靈

  遙遠的海上,有一陣淒厲的哀號混雜在海鷗的鳴叫聲中。

  莉迪雅猜想,那大概是海豹的叫聲吧。

  海豹會遊到這麽靠南的海岸嗎?或者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海豹,而是妖精?

  母親以前經常提到瑟爾奇的故事,因此對莉迪雅而言雖然不曾親眼看過他們,卻有一種懷念的感覺。

  母親的故鄉位于遙遠的蘇格蘭北方海域中的某個島嶼,那座島嶼被流冰漂浮的荒涼海域包圍,島上有許多山丘、終日霧氣缭繞,對在那兒生長的母親來說,住在鄰近海域的瑟爾奇是一種十分親密的妖精。

  據說瑟爾奇性情溫和、善解人意、擁有相當于人類的感情。

  他們只要褪去海豹的外皮就會化成人類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氣質高雅的女孩與隨和的青年,而且不費吹灰之力便能適應人類社會。

  但是母親曾經說過,盡管如此,瑟爾奇還是屬于大海的妖精。

  有朝一日終將取回海豹皮毛返回大海。

  人類深怕與自己成爲好朋友的瑟爾奇會離去,衷心盼望能將他們一直留在身邊,于是將他們的皮毛藏了起來,其中或許也有人是心存惡意想利用純真的瑟爾奇。

  雖然瑟爾奇對人類十分順從,不會輕易反抗,但是他們明明是大海的子民卻被害得不能返回大海,這其實是件相當可悲的事。

  因此莉迪雅真摯地希望,能竭盡所能幫助那些被奪走皮毛的瑟爾奇。

  她想要盡快將那些應該是藏在別墅某處的皮毛找出來,並還給他們。

  莉迪雅一大清早就偷偷溜出房間,想要調查屋內的情況。

  看來拂曉至黃昏的這段時間內,莉迪雅似乎能保有自己的意識。

  莉迪雅發現昨天傍晚之後的記憶消失了,根據蘇西所言,德瑞莎的靈魂好像會利用晚上的時間附身。

  因此,只要莉迪雅無法擺脫德瑞莎,即使逃離這裏也無法輕易回家;若莉迪雅會落得這般天地,以及瑟爾奇會受到不當對待等事都與那位靈媒有關,自己是否該與對方見個面呢?

  莉迪雅在屋內四處打轉,突然走到一座寬敞的庭院中,她沿著石砌步道繼續向前走,接著發現似乎有人站在藤架落成的涼亭裏說話。

  因爲聽起來是女人的聲音,所以莉迪雅一時之間還以爲是柯林斯夫人而想要靠過去,卻因爲眼前的景象而停下腳步。

  莉迪雅不禁躲在樹後偷看對方。

  雅……雅美?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禮服的美女,或許是因爲她身穿禮服的緣故吧,總覺得與老是女扮男裝的雅美感覺不太一樣,但是她的模樣怎樣看都與雅美十分相似。

  深咖啡色的利落短發,精巧的側臉與令人驚豔的紅唇,這無疑是莉迪雅記憶中的雅美。

  她不是早已長眠于梅洛歐之海了嗎?難道她獲救了?但是爲何又會出現在這裏呢?

  當莉迪雅正在苦思之際,聽到對方身旁的老婆婆叫她「撒拉弗」。

  雅美是靈媒?

  「撒拉弗,您會恨我嗎?」

  靈媒神情哀愁地擡頭望著老婆婆。

  「我知道您一心想死,但是千萬別那麽想,不可以老想著要墜入地獄呀。」

  「婆婆,無論我是否懷抱著希望,終究都難逃一死吧。」

  「不會的,那個人無法連我們的願望一並掌控。」

  莉迪雅因爲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猶豫著該不該出聲叫她們,此時突然有人抓住莉迪雅的手。

  「現在不要過去比較好,往這裏。」

  那雙手極爲自然地引導著莉迪雅,于是莉迪雅也順從地跟著對方走,但是當她擡頭想要確認對方是誰的時候吃了一驚。

  愛德格?

  但是,昨天來訪的那名艾歇爾巴頓伯爵並不是他呀。

  他們先離開涼亭,接著仿佛躲避對方似地鑽入開滿黃色金雀花的小徑,他這才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莉迪雅。

  亮麗的金發、灰紫色的瞳孔,還有充滿自信的笑容,的確是愛德格沒錯,但是,他卻喚莉迪雅爲「德瑞莎」。

  「我想在耀眼的陽光下與妳見面,雖然柯林斯夫人今晚會將妳介紹給大家認識,但我只要想起昨夜與妳獨處的時光,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妳呀。」

  這家夥不會在追德瑞莎吧?

  「陽光似乎也在祝福妳的重生,德瑞莎,妳今天也一樣美麗呢。」

  他當真臉不紅氣不喘地將平日對莉迪雅訴說的甜言蜜語將給其他女孩聽,莉迪雅總算親眼見到他的花心現場,頓時怒火攻心。

  「你這個花心大蘿蔔!」

  即使莉迪雅奮力地甩開他的手,他卻不以爲意,還以稀松平常的態度反問她:

  「妳是指我嗎?爲什麽呢?」

  他之所以能表現得如此大方,或許是因爲十分習慣被女孩指責吧,他擁有絕對的自信心,這下令莉迪雅更加憤怒了。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打算追求幽靈,真是好無原則可言!……訂什麽婚呀,我才不想被搞七撚三的男人當作未婚妻,與其跟你這種人結婚,還不如在妖精國生活!」

  莉迪雅本來就打算趁格魯比不在的時候解除婚約,但是因爲最近發生太多事讓她差點忘記這件事,而現在愛德格正好人在這裏,莉迪雅總算可以大聲將心裏的話說出來。

  「愛德格,你聽好了,既然現在不用怕被格魯比聽見,我可要趁機把話說清楚,我要你立刻承認我們之間婚約的不存在!」

  「咦,妳是……莉迪雅?」

  眼前的狀況讓愛德格一臉疑惑。

  莉迪雅因爲占了上風而洋洋自得,雙手插腰擡頭看著他。

  「我好像只有在夜晚才會被德瑞莎小姐附身,因此就算你說破嘴想追她也沒用,一到早上,我便會裝成德瑞莎小姐和柯林斯夫人說,你是最差勁最惡劣的人,這樣你明白了嗎?」

  她明明是存心找碴,但是愛德格卻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莉迪雅咄咄逼人的氣勢逐漸被愛德格憂郁的神情軟化,然後他突然將莉迪雅溫柔地擁入懷中。

  「太好了……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妳了,正在煩惱該怎麽辦呢。」

  真是會耍嘴皮子,盡管莉迪雅這麽認爲,不過卻覺得鼻頭一酸,她爲此困惑不已。

  莉迪雅本來以爲沒有半個人察覺到她被人從倫敦帶到這裏。

  而她也注意到,當得知出現在此的艾歇爾巴頓伯爵並非愛德格時,埃及的內心又是多麽沮喪。

  擡起頭來,愛德格身後的夏日陽光隨即映入眼簾,它實在太過耀眼,宛如一道雷光;莉迪雅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愛德格溫柔的聲音:

  『我一定會守護妳的,所以妳不用擔心。』

  昨天,他好像也是這麽說的。

  當時顯現出來的明明是德瑞莎的意識,盡管如此,愛德格還是凝視著她的雙眼將話語傳遞給莉迪雅。

  但是,這說不定也是這家夥慣用的手段。

  畢竟他追求附身在莉迪雅身上的德瑞莎是不爭的事實,而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也是爲了見幽靈少女,然後碰巧才發現莉迪雅的吧?

  莉迪雅好不容易才推開愛德格轉身往回走。

  「等等啊,莉迪雅,我昨夜去妳房間的時候,妳明明熱情如火,怎麽突然翻臉不認人呢?」

  什麽?莉迪雅停下腳步。

  當時的人不是我,但是……

  「你、你做了什麽?」

  他再度貼近莉迪雅,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們已經訂婚了,所以昨晚的事情我會負責的,妳不必擔心。」

  「你做了要對我負責的事?」

  雖然愛德格對滿臉通紅、看起來快要暈倒的莉迪雅笑著說:「不過是在開玩笑。」但是莉迪雅覺得自己再也無法相信這家夥說的任何一句話。

  「侍女一直睜大眼睛在一旁監視,我怎麽可能有機會出手嘛,我們只是快樂地聊著天罷了。」

  「你說蘇西?」

  「她是名發自內心替主人著想的好女孩,雖說她這麽做也是爲了柯林斯夫人,不過她一直對妳感到很內疚,所以拼命地想要保護妳。」

  莉迪雅總算靜下心來點點頭。

  「她說過會幫助我平安返家,但是她也表示說,因爲靈媒是位危險人物,所以爲了慎重起見,她希望我能暫時假扮德瑞莎。對了,我還是頭一次看見靈媒,她長得好像雅美喔。」

  「是呀,連我也嚇了一跳,雖然這還是我頭一次在明亮的地方看到她,但是越來越可以肯定她就是雅美。」

  愛德格的聲音流露出不同于以往的緊張感。

  對愛德格來說,雅美與雷溫的存在如同家人一般,即使曾經被她背叛,必定也希望她還活在世界上。

  「那麽,雅美還活著……」

  「這還無法斷定,要找到證據才行……總之,有個男子在背叛利用那個靈媒,他名叫悠裏西斯,是王子的手下,無論是讓柯林斯夫人的女兒起死回生,或是將我卷入這場糾紛,這些似乎都是悠裏西斯的計謀。」

  悠裏西斯是男人,那麽他一定就是綁架莉迪雅的真凶;或許也是操控雅美的人物,照這個情況來看,若那個靈媒是雅美的話,愛德格顯然無法輕易拋下她不管。

  「……是這樣呀。」

  他之所以參加降靈會,似乎不如八卦小報所寫,他並不是爲了追求幽靈少女那種膚淺的理由而這麽做的。

  「咦?但是,有個自稱爲艾歇爾巴頓伯爵的人來到這裏了呀。」

  「那說不定是挑釁,是一種引誘我上鈎的手段只是還不確定那個男人是不是悠裏西斯。不管怎麽說,既然都來到這裏了,接下來是必要與王子的手下對決,因此先將妳帶離此處,暫時藏在安全的地方避避風頭比較妥當。」

  看來情況比莉迪雅想得還要危急。

  「總之先想辦法離開這裏,德瑞莎的事之後再設法解決吧。」

  即使莉迪雅仍然被幽靈俯身,不過只要能逃離這裏就可以遠離危險,愛德格一定有辦法讓莉迪雅安全脫困吧。

  但是……

  「但我還不能走呀,被奪走皮毛的瑟爾奇們好像被困在這裏,他們大概也是被那個叫悠裏西斯的男子奪走了自由,其中瑟爾奇好像知道伯爵家的妖精博士在倫敦,所以爲了求救才制造機會讓我與柯林斯夫人見面,並呼喚我前往飯店,可是那名瑟爾奇卻被殺害了……我認爲,王子的手下或許不希望我釋放瑟爾奇,所以才會讓那名幽靈少女附在我身上;總之,我希望能幫助那些妖精。」

  愛德格似乎有些困擾,他看起來眉頭深鎖。

  「雖然我很想說……這麽做太危險了,但妳是一個對自己的工作引以爲傲的妖精博士,所以就算我阻止妳也沒用吧。」

  他思考了一會兒,接著又繼續說:

  「那麽莉迪雅,我們必須完美地合力演完這場戲。」

  莉迪雅緊張萬分地點點頭。

  「因此最重要的,就是我們兩人看起來必須要像一對情侶。」

  咦?是這樣嗎?

  雖然莉迪雅對他的跳躍式思考模式感到些許疑惑,但是愛德格卻自顧自地說個不停。

  「天真爛漫的德瑞莎正爲自己複活的事感到欣喜,而她也有意從夫人邀請的四名相親對相中挑選一名作爲夫婿,所以莉迪雅,夜裏說不定會有厚顔無恥的男人在妳沒有意識時潛入妳的房間裏,要是打算霸王硬上弓的話,問題不就大了?」

  「但是,一般的男士應該與你不同,都是風度翩翩的紳士吧?」

  莉迪雅率真地這麽認爲。

  「怎麽可能,再加上德瑞莎小姐似乎樂于被人追求,對男性幾乎來者不拒,無論我做出多麽親密的舉動她都欣然接受,所以只要侍女不出聲,即使是一直握著她的手或是摟著她的肩都無所謂,任憑我愛怎樣就怎樣。」

  「你、你到底想怎樣啦!」

  「妳覺得跟我以外的男人卿卿我我我也無所謂嗎?」

  莉迪雅剛開始覺得相當生氣,但是一聽見他這麽說又不禁慌了起來,變得六神無主。

  「當然不要。」但是莉迪雅在心中的某個角落卻認爲,若對方是愛德格的話倒還好,不過她也沒有余力煩惱自己爲何這麽矛盾,只是用力地搖著頭。

  「我不允許任何人碰妳一根寒毛,我會讓德瑞莎的目光只停留在我身上,所以白天的時候,妳的眼中只能有我喔,明白了吧。」

  仔細想想,莉迪雅真不明白演出這場戲與愛德格要和王子的手下決鬥一事有何關聯,但是愛德格的語氣堅定,讓莉迪雅不禁覺得這個環節好像十分重要,不自覺地點頭答應。

  想要逼他解除婚約的那股沖動又再次煙消雲散。

  *

  對莉迪雅來說,今晚與昨夜截然不同。

  伴隨著太陽西沈,濃濃的睡意也隨之襲來,雖然今日與昨天相同,可以感覺到德瑞莎即將覺醒,但是莉迪雅這次強忍著睡意,總算是成功地保持清醒。

  然而即使意識是清醒的,被德瑞莎附身的情形依舊不變,莉迪雅只能一邊操心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邊從旁注視。

  可是,在德瑞莎與柯林斯夫人宴請的客人一同用餐時,莉迪雅不禁開始後悔,覺得自己失去意識反倒好。

  德瑞莎所挑選的服飾是色彩鮮豔的薔薇紅,莉迪雅覺得那並不適合自己,而且香水也不符合自己的喜好,總覺得一切的一切都與自己不搭,害她用餐時一直靜不下心來。

  另一方面,德瑞莎與柯林斯夫人的心情看起來倒是相當好。

  雖然莉迪雅覺得,真心想與複生的幽靈少女結婚簡直是在嘲諷人家,然而在座的男士們卻是個個摩拳擦掌。

  每個人無不竭盡心力想要討好德瑞莎小姐,那副嘴臉看來實在非常可笑,但是在來賓的吹捧之下,無論是柯林斯夫人或德瑞莎皆心花怒放。

  爲了重振衰敗的家族,他們必然需要資産家之女的巨額嫁妝,因此,目前生活無虞的艾歇爾巴頓伯爵想必會被大家疏遠吧。

  接著莉迪雅仔細觀察那個自稱爲伯爵的金發青年,他只不過稍微喝點小酒,整個人就愉悅了起來,看起來有些輕佻,雖然不知道他是否想到刻意扮演被傳爲花花公子的伯爵,但是莉迪雅覺得他看起來不太機靈。

  盡管如此,柯林斯夫人卻始終對那個冒牌伯爵展露笑臉。

  但是德瑞莎所在意的對象,卻是在這裏被稱爲子爵的愛德格。

  然而愛德格卻連看都不看德瑞莎一眼。

  喂,你怎麽一直和旁邊的少年奧斯卡聊天啦,平常根本就不屑搭理男人的不是嗎?

  況且,就連德瑞莎特地與愛德格攀談,他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莉迪雅感到相當納悶,怎麽都沒聽到他平常面對女性時說個不停的奉承話呢?

  莉迪雅原本就很擔心德瑞莎親近其他男性,而愛德格明明說過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但是,德瑞莎大概是對愛德格愛理不理的態度感到不耐煩,開始明顯地對其他三人賣弄風情。

  啊~~真是的,不要隨便答應與男人坐船遊湖嘛,這下子我明天不是非得跟那個冒牌伯爵出去了。

  愛德格,你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麽?爲何老是說一套做一套,你果然無法讓人信賴!

  莉迪雅不停地煩惱這些事,因此用完晚餐後她也已經累癱了。

  但是德瑞莎卻相當有精神,絲毫不受莉迪雅影響。

  「子爵到底在玩什麽把戲呀?昨天不請自來地跑到我房裏一副對我有意思的模樣,今晚卻完全不理我。蘇西,妳認爲呢?」

  「不清楚……我不太了解男士心裏在想什麽……」

  德瑞莎在用餐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怒氣沖沖地在房內來回踱步。

  侍女蘇西看似爲難地回答道,在一旁守候並准備爲小姐更衣。

  「我幹脆乖乖地聽母親的話,與艾歇爾巴頓伯爵交往算了。」

  開玩笑的吧,莉迪雅喃喃自語道。

  「但是大小姐,米德爾瓦茲子爵果真是爲令人臉紅心跳的男士呢,言行舉止比其他人更具有貴族氣質。」

  「妳該不會對他有意思吧?」

  「咦?沒有啦……但是,撒拉弗小姐問了我許多關于子爵的事,所以我在想,俊俏的美男子應該也會對像她那般貌似天仙的美女感興趣吧。」

  如果靈媒在意愛德格的話,那她肯定就是雅美吧。

  「妳說撒拉弗小姐……?」

  德瑞莎突然停下腳步焦慮了起來。

  撒拉弗是靈媒,一般人應該不會認爲靈媒是個年輕女孩吧?可是在仔細回想之下,德瑞莎這才注意到對方的確是個頗具姿色的美女。

  「蘇西,子爵的房間在哪裏?」

  「咦?」

  「竟敢對我視若無睹,想要追求別的女人,我要立刻將這種男人趕出去。」

  蘇西明明就沒有說愛德格在追求靈媒啊。

  如果德瑞莎真的將愛德格趕出去,那該怎麽辦才好?

  德瑞莎對莉迪雅內心的煩惱渾然不知,匆匆地走出房間。

  但是,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卻突然停下腳步。

  因爲愛德格正站在門外。

  「德瑞莎,妳要去哪裏呢?」

  「啊,大小姐剛好要去子爵的房……」

  蘇西才一開口,德瑞莎就踩了她的腳一下,然後憤怒地辯解道:

  「要去哪兒是我的自由,請問你有何貴事?」

  「妳今晚也會把時間留給我吧。」

  愛德格看似傲慢地說著,並站在門口擋住德瑞莎的去路。

  「你不是已經對我不感興趣了嗎?因爲你剛剛在晚宴上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妳是這麽想的嗎?」

  愛德格仿佛因爲德瑞莎的話而吃了一驚,並且看似煩惱地低下頭。

  「妳說得沒錯,我是沒有正眼瞧妳,因爲柯林斯夫人相當中意伯爵,而且我看你們也聊得十分投機,所以有些自卑。」

  愛德格根本不可能自卑嘛。

  「但是,我多麽希望妳或許是想以此試探我的真心,我相信妳今晚也在等著我,所以才會前來打擾……」

  「男人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不是靠試探就可以知道的吧。」

  德瑞莎看起來還是有點不高興,轉身背對著愛德格,但是莉迪雅明白。雖然她嘴上這麽說,但是此刻的心頭卻小鹿亂撞。

  「妳的意思是要我就這樣回房間嗎?但我現在的心情是如此狂亂,說不定會轉而向其他人尋求慰藉。」

  德瑞莎不禁慌了起來,她之所以會這樣焦躁不安,或許是因爲想到靈媒撒拉弗這個情敵的緣故吧。

  「其他人是指誰呢?就算對象不是我,你也無所謂嗎?」

  在德瑞莎感到嫉妒的那一瞬間,她便落入了愛德格設下的陷阱裏,然而她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莉迪雅當然也沒察覺。

  愛德格迅速地進入房內,反手將門關上,蘇西則被留在門外,房內只剩德瑞莎與他。

  愛德格用背抵住房門,不讓人輕易地把門打開,接著將德瑞莎拉近自己。

  面對他不由分說的蠻橫行爲,莉迪雅驚慌地挪動身體。

  德瑞莎好不容易才擡起左手,並試著想阻止彼此間的親密接觸。

  愛德格毫不在意地用力抱住德瑞莎,不,是莉迪雅的身體,莉迪雅整個人動彈不得,焦急萬分。

  這下不妙了,盡管她的心裏這麽想卻無計可施。

  若愛德格只是單純地展開言語攻勢還能讓人輕松以對,因爲他似乎覺得被拒絕也無所謂,所以莉迪雅還有拒絕的余地,但是當他擺出強硬的態度時,就仿佛是猛獸已鎖定獵物,絕對不可能輕易逃脫。

  雖然莉迪雅還沒弄懂愛德格攻陷女性的手法,但是她隱約知道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

  「……子爵,請別這樣……」

  德瑞莎口上雖然這麽說,但是卻不打算掙脫。

  「有何不可?我的眼中只有妳一人。」

  因爲愛德格的溫柔低語而心跳加速的人究竟是德瑞莎呢?抑或是莉迪雅呢?莉迪雅已經分不清了。

  雖然莉迪雅仍然勉強以左手奮力抵抗,但是德瑞莎已經失去反抗的動力。

  「看著我。」

  愛德格一手緊抱著她,另一只手則擡起她的下巴。

  在他熱切的眼神注視之下,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哎呀,爲什麽越靠越近呀!真想向他抱怨自己身上還穿著低胸禮服呢。

  「妳知道嗎?打從第一眼見到妳,我就已經成爲妳那雙神秘眼睛的俘虜了。」

  他指的是莉迪雅的眼睛,莉迪雅忽然意識到這些話好像是對自己說得,于是越來越無力抵抗。

  無論是發梢或是指尖,倒映在愛德格眼底的都是莉迪雅的姿態,他到底是對著誰說這些話呢?

  想東想西的,簡直像個傻瓜。

  不管是自己也好,德瑞莎也好,說不定對愛德格來說根本沒差。

  莉迪雅一想到這一點,才勉強保有一絲理智。

  然而,他的指尖卻肆無忌憚地撫摸著她的臉龐,她發出微微的顫抖。

  而他卻仿佛在享受對方的反應似地,將指尖順著下巴往喉嚨遊移,接著溜到了頸部,雖然愛德格僅只是解下她脖子上那條比利時蕾絲制成的勁環,就讓人害羞得仿佛全身上下一絲不掛,但是德瑞莎卻毫無反抗。

  指尖更進一步滑到肩上,並在鎖骨的凹陷處逗留。

  你、你想做什麽?喂,你這個大色魔!在這樣下去我可饒不了你!

  莉迪雅一個人著急不已,然而不管她再怎麽著急,卻始終沒發現勉強可以活動自如的左手只是緊握著拳而已。

  「眞希望就此讓妳成爲我的人。」

  我叫你住手啦!

  「……你只要有我就能滿足了嗎?」

  差勁透頂!愛德格這個大笨蛋,你到底想對我做什麽呀!

  莉迪雅就算在心中大喊也無濟于事,因爲德瑞莎早已被愛德格的視線虜獲。

  她好像已經完全落入愛德格的圈套之中。

  唉~~他果然是個難纏的家夥。

  先在晚餐時故意對她視而不見,令她焦急的整個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然後來到這裏後,態度有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止如此,還撩起她的嫉妒心,再緊咬這點順勢進攻,接下來,德瑞莎自然輕易地落入他的手掌心。

  「我想要擁有妳的全部。」

  他的嘴唇在幾乎要觸碰到耳垂的距離下掠過耳際。

  莉迪雅全身僵硬,並暗自在心中向父親道歉。

  若德瑞莎不拒絕的話,就只能任憑愛德格擺布了,莉迪雅心跳加速,欲哭無淚。

  真想就這樣昏過去。

  但是,他突然放松手臂的力量。

  「啊,但是我明白,因爲我想珍惜妳,所以不該讓熱情蒙蔽自己的理智。」

  雖然這句話讓莉迪雅一下子就放松了緊繃的神經,但是德瑞莎卻意猶未盡地靠在他懷裏。

  「嗯……因爲你是紳士嘛。」

  蘇西終于能夠稍稍推開被愛德格擋住的房門,不安地向內窺視。

  「那個,大小姐……」

  「蘇西,你別擔心。」

  她一邊依偎著愛德格,一邊這麽說著,臉上的表情宛如經曆了一場甜美的夢境。

  「德瑞莎,妳明天願意陪我一同度過嗎?」

  「嗯,那當然。」

  「就這麽約好囉。」

  德瑞莎終于擡起頭來,雙頰泛紅地露出微笑,接著遞出一條絲質手帕。

  「這是約會的信物喔。」

  「好可愛的刺繡呀。」

  「是我繡的,總覺得雪白的手帕看起來太平淡了。」

  手帕上簡潔地繡著四葉草與小瓢蟲,對了,她在晚宴前繡的就是這個,她竟然能在這麽短暫的時間內作出手工如此精巧的東西。

  「妳真能幹。」

  她因爲愛德格的稱贊而綻放笑容。

  莉迪雅心想,這個女孩還真率真,她竟然完全信任愛德格的話,沈醉在戀愛的幸福氣氛當中。

  總覺得有點羨慕她。

  若莉迪雅能打從心底相信愛德格並喜歡上他的話,是否也能沈浸在幸福當中呢?

  莉迪雅因爲想事情想到入神而一時大意,沒想到德瑞莎又將臉考上愛德格的胸膛。

  先前的過度刺激讓莉迪雅來不及覺得害羞,只是茫然地感受他的體溫,此時,傳來了一陣伴隨著劇烈聲響的慘叫聲。

  莉迪雅與德瑞莎頓時嚇得全身僵硬,而愛德格則將注意力轉向那陣騷動。

  「怎、怎麽回事?」

  「……我去看看。」

  在愛德格步出走廊的同時,有一名男子立即從暗處沖了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另一道人影也隨即展開行動,是雷溫。

  伸手矯健的雷溫立刻捉住那名男子,毫不留情地擰住對方的胳膊將他制伏在地。

  「哇……住、住手呀……!」

  愛德格走近雷溫身邊,低頭俯視那名發出呻吟的男子,接著聳了聳肩。

  「喔?這不是艾歇爾巴頓伯爵嗎?我還以爲有歹徒入侵呢。」

  這名毫無男子氣概的金發青年的確是冒牌伯爵。

  「不是的……子爵,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在四處找你啊。」

  「發生了什麽是嗎?」

  「幽、幽靈出現了……!」

  「幽靈?」

  「……喂,快放開我。」

  「雷溫,放開他吧。」

  愛德格一聲令下,雷溫總算放開那名冒牌伯爵。

  「明明是來向德瑞莎小姐求婚的人,事到如今竟然爲了幽靈而大驚小怪。」

  「這、這和那是兩碼子事……這次出現的是會襲擊人類的幽靈呀!」

  他走向愛德格,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領帶歪了。

  「你被攻擊了嗎?幽靈是個美女嗎?」

  「已、已經被殺死了!」

  「也就是說,你是幽靈囉……」

  「不是啦!被殺的不是我,而是史坦利爵士!他的房裏到處都是血。」

  「血……?」

  德瑞莎害怕的緊貼著愛德格。

  不要動不動就黏著他啦。

  冒牌伯爵這下才發現德瑞莎也在,他瞄了少女一眼並流露出煩惱的神情,不過或許是經過重新思考之後,認爲剛才看到的事還是比較重要,所以飛快地訴說著自己的遭遇。

  「我忽然聽見隔壁房傳來巨響,打算過去發幾句牢騷,沒想到卻看見房裏全都是血。」

  「原來如此。」

  「別說得那麽輕松好嗎?這可是凶殺案呀。」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但你也有可能就是犯人,要是我隨便與你一同前往爵士的房間,說不定會成爲第二個犧牲者。」

  「這怎麽可能?我何必那麽做!」

  「當然是爲了獨占德瑞莎小姐,你也覺得其他的求婚者太礙事了吧?」

  愛德格慎重地觀察這名可能是王子爪牙的男人。

  「那麽,你爲何特地來找我呢?」

  「……不知爲何,我覺得你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他搔了搔頭,仿佛對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若裝迷糊也是對付愛德格的手段之一的話,那真不知道敵人是聰明絕頂還是頭腦有問題。

  「總之,我在爵士的房裏撞見了幽靈,我看見一道白影輕飄飄地消失了……這裏八成是鬼屋。」

  「只是影子而已吧,月黑風高,有可能是你看錯了。」

  「若殺人凶手是人類的話,會弄得滿屋子都是血嗎?這不太尋常吧。」

  「也有異于常人的人類呀。」

  接著愛德格思考片刻之後說道:「算了,總之先去看看再說。」

  德瑞莎也表示要跟著去,那有什麽好看的呀?雖然莉迪雅不想看到一片血海,但是卻無法拒絕。

  雷溫當然也會尾隨在後,結果連蘇西也跟著冒牌伯爵一起前去看熱鬧。

  遠離市中心的別墅裏沒有煤氣燈等照明設備,所以他們只能依靠雷溫手中僅有的蠟燭光線照亮走廊,對于習慣倫敦繁華生活的人來說,難免覺得一片昏暗。

  再加上耳邊不時傳來陣陣浪濤聲與風聲,給人一種更加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久之後,長廊的盡頭出現了一間房門敞開的客房,大概是因爲冒牌伯爵被嚇了一跳,所以忘了關上吧。這裏好像就是史坦利爵士的房間,走在前方的冒牌伯爵在離房間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腳步。

  「我先進去。」

  雷溫倏然走到愛德格的面前並步入房內,而愛德格也緊跟在後,德瑞莎則站在門口偷看裏面的情形。

  照亮室內的雖然只有雷溫手上的燭光,但是立刻可以看出桌椅東倒西歪亂成一團,而且即使光線不佳也可以發現桌巾、窗簾、還有牆壁與窗戶上都沾染著濃稠的血漬。

  莉迪雅突然感到一陣反胃,而德瑞莎與蘇西也在門前退了幾步。

  雷溫隨即檢查櫥櫃與臥室的床底,接著平淡地說了一句:「沒看見屍體。」

  「喂,子爵,你覺得這是怎麽一回事?」

  若他不是在演戲的話,看來冒牌伯爵總算回複鎮定了。

  「不清楚,而且也無法判定這些血漬是史坦利爵士的,況且,我們只不過是客人,我們必須要先通報給主人知道。」

  「但這裏的主人是柯林斯夫人,即使告訴她,她應該也無力招架吧。」

  愛德格也同意他的看法。

  「柯林斯家還有另一個人。」

  「是她的姪子吧,可是他還是個孩子。」

  「雖說是個孩子,不過年紀也不小了吧,至少是個男人,應該沒問題。」

  愛德格看向雷溫,而雷溫也馬上點頭並離開房間,他大概是去找柯林斯夫人的姪子了。

  冒牌伯爵慢慢地走到房間中央並靠進愛德格,莉迪雅不禁不安了起來。

  他說不定是王子的手下,萬一在雷溫回來之前發生什麽萬一的話……

  然而對方只是躲在愛德格身後,戰戰兢兢地窺視著眼前的血泊。

  比起冒牌伯爵,愛德格反倒比較在意窗外的動靜,遠處的黑色大海在月光的照射下掀起一陣陣不自然的波浪,雖然莉迪雅也察覺不太對勁,不過因爲雷溫立刻又回到房內,所以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這……太殘忍了。」

  柯林斯夫人的姪子奧斯卡一走到門口,便喃喃自語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奧斯卡,請調查一下這間屋子是否有可疑分子入侵,另外爲了慎重起見,不論生死都應該要查明史坦利爵士的下落。」

  「是愛,這件事就交由我來調查吧,但……」

  他歪著頭一臉不解。

  「子爵,我可以信任您嗎?並沒有證據顯示這不是您們這些客人所爲。」

  「照你這種說法來看,我也必須要懷疑你、柯林斯夫人與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靈媒囉。」

  少年歎了一口氣。

  「打從一開始我就認爲要讓德瑞莎複活、讓她結婚之類的事簡直荒唐至極,而且肯定會引來一大票以錢財爲目標的不肖人士,明天我會派人去鎮上報警,認爲情況不妙的人請立刻離開吧;認爲無妨的人請回到各自的房間,關緊門窗以保護自身的安全,如果再發生任何意外的話,我可是一概不負責喔。」

  「你真是出乎意外地冷靜呀。」

  奧斯卡瞪著愛德格說道:

  「子爵,這句話我要回敬給您,至少我是以柯林斯家家長代理人的身分站在這裏的。」

  「……果然是幽靈作祟呀……」

  冒牌伯爵喃喃自語道。

  「對了,這一帶是著名的古戰場吧,那些含冤慘死的士兵亡靈到現在還……」

  「戰場?啊,您說的是黑斯廷斯戰役(註1P118)吧,這裏是諾曼人侵略英格蘭是,最先發生流血事件的地點。」

  「這件事年代已久,若與幽靈有關的話,我們或許該去問問靈媒的意見。」

  「她早就已經回房休息了,她總是很早就寢,若靈媒可以操縱幽靈犯案的話,我們就算鎖上門也無濟于事呢。」

  奧斯卡爭相轉身離去的時候,德瑞莎突然發起抖來。

  她本來只是呆呆地聽著他們的對話,怎麽會突然……

  一股邪惡的氣息籠罩莉迪雅,她的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顫慄感,臉色慘白險些暈倒,不禁頓了下去。

  「啊,大小姐,您怎麽了?」

  愛德格聽見蘇西的叫聲,急忙走過去抱起莉迪雅。

  「德瑞莎,妳沒事吧?」

  「嗯……有一點不舒服……」

  「這種景象不宜讓女性看到,還是快回房去吧。」

  她率真地依偎著攙扶自己的愛德格。

  哎喲,我都說了別再黏著他不放呀!

  莉迪雅用左手抵抗,試圖在兩人之間制造一點空隙,但是她一感覺到愛德格搭在肩上的那雙手,便想起剛才差一點被他攻陷的畫面,不由得全身發燙。

  而且現在身體又不舒服,整個人天旋地轉。

  明天這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面對愛德格。

  「德瑞莎已經被搶走了喔,您這樣也無所謂嗎?」

  *

  送德瑞莎回房休息之後,愛德格回到自己的房間,一直盯著她送的那條手帕。

  「愛德格伯爵,您怎麽了?」

  雷溫巡視完別墅後返回房間,走近陷入沈思的愛德格身邊。

  「一般會繡在手帕上的都是自己的名字吧。」

  「嗯,是的。」

  「但這個繡在四葉草旁的文字看起來並不是T,而是M。」

  「她失憶了,這上面繡的也有可能不是名字的字首。」

  「或許吧。但即使她不記得生前的事,只要她是德瑞莎的靈魂就有可能保有她的人格特質,比方說個性或是喜好之類的;會想在白色手帕上刺繡,而且還繡出這些圖案,或許也是出自于她的個人興趣。」

  莉迪雅體內的靈魂或許不是德瑞莎,五歲便逝世的德瑞莎怎麽可能會刺繡,而且還完美無缺地完成作品呢?

  如果,她名字的第一個字母是M的話……

  愛德格覺得這點好像隱藏了什麽重要的訊息,但是卻想不起來。

  算了,愛德格看向雷溫。

  「收到波爾寄來的信了嗎?」

  「是的。」雷溫一面回答,一面從上衣的內側口袋掏出一封信。

  那是雷溫在日落前去鎮上的郵局領回來的信件。

  內容是之前委托绯月調查的一些後續報告,他們還在調查那名自稱爲艾歇爾巴頓伯爵的男子的真實身分,看來似乎還找不到線索,而那兩名准男爵好像也使用了假名,無法判斷悠裏西斯是否混在其中,或者他們只是想要謀奪財産的騙徒呢?

  上面還寫著令人更加擔憂的消息。

  據說王子的爪牙悠裏西斯爲了處理與高利貸業者間的相關事宜,在一個月前搭乘了抵達倫敦的維納斯號,聽說他們還在同船的乘客名單之中赫然發現奧斯卡·柯林斯的名字。

  柯林斯的弟弟在美國拓展事業,其子奧斯卡則是爲了秋季開始的留學課程而來到英國。

  「雷溫,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奧斯克與悠裏西斯有可能在船上結識,然後悠裏西斯決定進而利用奧斯卡。」

  「我反倒覺得,他是先鎖定了奧斯卡,才刻意搭上同一艘船的,目的恐怕是爲了混入柯林斯家。」

  「難道將柯林斯家卷入這場紛爭也是王子的計劃之一嗎?」

  「很有可能,看來他們的野心不小,好像不只是要將我逼上絕境。」

  接著,愛德格看見信紙一隅的潦草附注。

  「關于這點似乎還有後續情報,因爲無法用書信將原委交代清楚,所以『』好像會派人過來,雷溫,你明天再到鎮上一趟吧。」

  「是的。」他點了點頭。

  奧斯卡·柯林斯是名年僅十六歲的少年,他大概只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悠裏西斯利用了吧?他曾經說過不相信那名讓德瑞莎起死回生的靈媒,難道這也是悠裏西斯交代他要這麽說的嗎?

  雖然奧斯卡沒有理由欺騙他的伯母柯林斯夫人,但是若他有聽命于地方的可能性,就必須要嚴加注意。

  情勢發展至此,究竟誰才是悠裏西斯呢?

  單憑這些有限的情報仍難以鎖定對象。

  愛德格一邊煩惱,一邊將信紙拿到油燈的燈火上方燒毀。

  ※註1:黑斯廷斯戰役(BattleofHastings),1066年發過諾曼第公爵(征服王威廉)入侵英格蘭,在黑斯廷斯戰役中擊敗英人並加冕爲英格蘭國王,建立諾曼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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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1 02:32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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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2-3 06:47 PM 編輯

  第四章 海與海豹

  莉迪雅在徹夜輾轉難眠的情況下等待天明。

  即使德瑞莎現在已經進入睡眠狀態,但是在旭日東升之前,身體好像都不屬于莉迪雅。

  云層低厚的天空讓人不覺得已經到了清晨,但是當莉迪雅一察覺德瑞莎的靈魂離開身體,便立刻在一片昏暗中起身並迅速更衣。

  接著,她開始出神地思考昨天的事。

  愛德格果真是個名副其實的花花公子呀。

  雖然莉迪雅早已心里有數,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在自己面前追求德瑞莎的熟練手法,心情就不禁低落了起來,同時也一肚子氣。

  重新思考一遍之后,她確定自己果然不可能與那種男人結婚。

  但是,可以從中清楚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愛德格有顧慮到莉迪雅的感受。

  若他無論如何都想要得到莉迪雅,應該是易如反掌吧。

  要讓婚約成真也很簡單,他如果真想結婚隨時都辦得到,不過現階段他仍以半開玩笑的態度追求莉迪雅,並以此為樂。

  怎么可以輸給他呢!莉迪雅抬起頭來,耳邊傳來如同低吟般的風聲,在窗外呼嘯不斷的是更甚于以往的強勁海風。

  相形之下,屋內顯得格外安靜。

  雖然昨夜發生了那種事,傭人們卻絲毫沒有大驚小怪。

  「警察還沒來嗎?」

  「好像來不了囉。」

  回話的是從更衣室現身的尼可。

  「尼可!你來了呀!」

  「我早就來了,只不過不想被附在妳身上的幽靈少女追著到處跑,所以暫時躲起來了。」

  莉迪雅在用雙腳站立的尼可面前蹲了下來,讓自己盡量與他的視線等高,能看到熟悉的好友讓她放心不少。

  「總覺得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安啦,船到橋頭自然直。」

  尼可似乎把莉迪雅當成小孩,以嬌小的前腳輕輕撫摸莉迪雅的額。

  尼可曾經是母親的伙伴,大概比莉迪雅年長許多,在他的眼中,莉迪雅到現在還算是個小孩吧。

  盡管尼可總是反復無常、任性妄為,遇上危險就不見蹤影,是一只無法依靠的妖精貓,然而他卻是莉迪雅最親近、最值得信賴的朋友。

  雖然他和普通的貓不同,不願意讓人撫摸,但是莉迪雅卻很喜歡尼可澎澎軟軟的觸感。

  「你說警察來不了事怎么一回事?」

  「因為海上掀起狂風巨浪,即使鏈接島嶼的步道會在退潮后出現,但因為海浪會席卷而來,所以相當危險啊,這么一來船只當然無法行使,也就是說,他們無法派人過來搜尋。」

  莉迪雅走到窗邊眺望大海,看見了劇烈起伏的洶湧白浪。

  在怒濤之中,隱約浮現出某種生物黑色的頭,莉迪雅定睛一看……

  「海豹……?是瑟爾奇嗎?」

  「沒錯,說不定是王子的手下捉了瑟爾奇,並且在利用他們吧,我都聽那個伯爵說了。真的是這樣的話,或許是瑟爾奇在海中作亂才會掀起狂風巨浪,這對敵人來說占有相當的優勢。」

  「優勢?」

  「只要巨浪一天不平息,任何人都別想離開這里,連同昨夜的犯人一起被困在這里。」

  的確,對犯人來說,無法對外聯系的情況可說是求之不得,說不定悠里西斯操控瑟爾奇這么做的。

  「但這不大合理呀,如果他狠心殺害瑟爾奇,應該會遭到他們的報復才對,瑟爾奇非常團結,那個叫做悠里西斯的人一點都不在乎嗎?」

  尼可保持雙腳站立的姿勢,陷入沉思似地將雙手環抱胸前。

  「想必他有什么對策吧,那個家伙既然敢利用妖精,就代表他或許熟知妖精的習性。」

  「你是說,他知道免于遭到報復的方法嗎?」

  「他過去可能有幫助過瑟爾奇一族吧,據說當長壽的瑟爾奇壽終正寢時,會將心髒交給自己最信任的人,並以此代表兩人永恆的友誼,因此瑟爾奇不會傷害擁有心髒的人類。」

  瑟爾奇是近似于人類的妖精,因為與人類交流是他們的精神糧食之一,所以只要與人類保有良好關系,他們就能幸福地過日子,特別是擁有瑟爾奇心髒的人對他們產生的濃厚感情,將會替瑟爾奇一族帶來平安與繁榮,因此他們也會守護在海上生活的人們。

  不過,瑟爾奇卻不會輕易獻出心髒,所以光憑微不足道的恩惠是無法得到心髒的。

  因為收下心髒的人將掌握瑟爾奇一族的命運,所以其后子孫也能獲得他們的信賴。

  「能夠從瑟爾奇那里得到心髒的人,應該不會利用他們吧。」

  「不過,對方也有可能不是被授予心髒的人啊。」

  「……你是說,心髒有可能是從別處取得的嗎?」

  難道按他並非正統持有人?若心髒的持有人別有居心,只會傷害瑟爾奇一族的靈魂,並且害他們飽受無法撫平分的不安所荼毒。

  雖然莉迪雅想要解救瑟爾奇,不過她還不知道最有可能持有『心髒』的悠里西斯是誰。

  「總之我們先把心髒的事放到一邊,要先找到毛皮才行,他總不可能同時搬運大量毛皮,而且我認為那些毛皮一定藏在這棟房子的某處。尼可,你就算潛入房子里也不會受到懷疑吧。」

  「咦,妳要我去找呀?」

  「我當然也會一起尋找,但我白天是必須假扮成德瑞莎,夜晚又沒有自由可言。」

  雖然尼可十分不滿,但是一聽見敲門聲便連忙改用四只腳站立。

  走進房門的是侍女蘇西。

  「早安,莉迪雅小姐。」

  她低頭行禮,接著注意到尼可。

  「哎呀,怎么有貓,真對不起,不知道是誰放牠近來的。」

  「啊,沒關系啦,我喜歡貓。」

  沒有被攆出去的尼可在莉迪雅的腳邊磨蹭,看起來就像只普通的貓。

  「是嗎?那個,其實昨晚發生了一場大騷動……」

  「嗯,我知道,雖然被德瑞莎附身,但我昨天還保有意識。」

  「哎呀,那么莉迪雅小姐也看到那副景象了呀。」

  莉迪雅點點頭,蘇西則在胸前劃了十字。

  「但是,請您千萬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夫人,奧斯卡少爺也已經對所有傭人下了封口令。」

  「我明白了。」

  對精神狀況不穩定的柯林斯夫人來說,這件事的的確太過刺激了吧。

  「還有,這是米爾德瓦茲子爵寄放在我這里的東西,他說等莉迪雅小姐起床后要馬上交給您。」

  蘇西拿出一封信。

  莉迪雅打開一看,立刻就可以發現這是一封誇張的情書,由句首那句『給親愛的妳』開始,整篇充滿了甜言蜜語,訴說的不外乎是兩人的相遇是命運的安排啦,以及不可能再有如此刻骨銘心的戀情之類的;為了不讓人察覺有異,收件人當然是德瑞莎,但是愛德格應該知道會看到這封信的是莉迪雅。

  總覺得他真正想要傳達的旨意似乎只有最后那幾行。

  『如果妳願意的話,我希望盡早讓柯林斯夫人認同我們之間的關系,用完早餐后,我會前往起居室,並對夫人提出希望與妳交往一事。』

  以為昨晚發生了那場意外,所以愛德格好像急于將可以信賴的人與可疑的人做好區分。

  扮成德瑞莎的莉迪雅當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愛德格,而且只要柯林斯夫人允許兩人交往,就可以讓她遠離其他求婚者。

  同時也可以將莉迪雅留在自己視線所及之處。

  雖然他們因為天候不佳而被迫與犯人一同困在屋內,但是也沒有按兵不動的道理。

  可是,盡管莉迪雅明白愛德格用意信上寫滿了令人害羞的字句,要是被別人看見還得了。

  她立刻將信藏起來,不想讓正在偷窺的尼可看見。

  想要大叫「你這個大騙子!」的沖動在莉迪雅的心中不斷翻騰。

  什么正式交往嘛!要是你以為每個人都會輕易愛上你,那就大錯特錯了!

  即使思緒一片混亂,她還是如此認為。

  愛德格只是為了確保莉迪雅在此處的安全才會追求德瑞莎,而且他只是希望莉迪雅能待在自己的眼前罷了。

  換言之,這不過是一種策略,重點並不在于她是否為愛德格所迷。

  明知如此,但是他明明昨夜才熱情地追求德瑞莎,今早卻寫了一大串甜言蜜語給莉迪雅,不禁令人懷疑他是否腦袋有問題。

  「子爵是莉迪雅小姐相當熟識的人吧。」

  「咦?這個嘛……算是吧。」

  莉迪雅勉強對蘇西擠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他對我說,因為莉迪雅小姐是非常重要的人,所以希望我多多關照您,雖然子爵來到這里就立刻對德瑞莎展開追求,看起來既強勢又輕佻,不過他也是因為擔心莉迪雅小姐的安危,情非得已才這么多的吧,他是為了救您,所以迫于無奈才會成為大小姐的結婚人選之一的。」

  不是吧,無論怎么看,他都追德瑞莎追得很開心。

  「明明發生了這種事,他卻沒有要責怪夫人的意思,而且為了將您平安的帶回去,還不惜與靈媒進行對決,哎呀,他為了心愛的女孩不顧危險……真是一位勇敢的紳士。」

  妳誤會了啦。

  不過,既強勢又輕佻這句話是沒錯。

  因為他現在是妖精國伯爵,所以必須將身為妖精博士的莉迪雅留在身邊從旁協助。

  盡管如此,只要是愛德格需要的人,他就會守護對方到底,為了讓莉迪雅心甘情願地為他工作,他不吝付出任何代價。

  若他為了建立彼此的信賴關系,大概也會奮不顧身地營救她。

  他之所以會特別呵讓莉迪雅,會視她為未婚妻,都是為了得到她將來的協助。

  而且愛德格是認真的,並不是裝裝樣子而已,所以才令人頭痛。

  即使他不是想真心談戀愛,卻是真心地想將莉迪雅留在身邊一輩子,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認為結婚是最理想的方法。

  但是,莉迪雅仍然難以理解愛德格的想法,他也太專斷獨行了吧!

  說不定愛德格認為沒有女人會排斥跟她結婚,但是莉迪雅覺得他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莉迪雅認為,如果要論及婚嫁,對方必須是與自己真心相愛的人,就像父親與母親那樣。

  「被那么出色的男士捧在手掌心,叫人好羨慕呢。」

  蘇西似乎打從心底這么想。

  讓女孩對自己產生好感是他的看家本領。

  莉迪雅對愛德格的行為感到越來越火大。

  相反地,柯林斯夫人的心情倒是十分愉快。

  因為奧斯卡已經對昨夜的事下了封口令,所以傭人們好像都守口如瓶。

  夫人開心地露出微笑,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我說德瑞莎,每位客人都是青年才俊對吧。」

  「是呀,母親說的沒錯。」

  母女兩人正在享用早餐,但是莉迪雅一想到接下來必須假裝與愛德格兩情相悅,心情不禁憂郁了起來。

  原本打算逼他取消婚約,現在卻要反其道而行,假裝彼此的感情十分融洽。

  雖然莉迪雅在某方面十分厭惡愛德格,但是她也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必須以大局為重。

  「昨晚用餐時,妳好像與艾歇爾巴頓伯爵聊得很起勁喔,今天雖然沒辦法乘船出游,不過你們等一下要不要到海邊走走呢?」

  如果跟冒牌伯爵一同出游的話,愛德格會嫉妒嗎?雖然這個念頭立刻從腦海中消失,卻令莉迪雅感到驚慌失措。

  就算他吃醋我也不會高興,沒錯,我不會高興的!

  況且,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要讓敵人有機可趁,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無聊問題的時候。

  「那個……母親,我想跟米德爾瓦茲子爵交往。」

  莉迪雅下定決心說道。

  「哎呀,跟子爵嗎?雖然她的確是四位客人中最英俊的,不過再多花一點時間和大家相處,等到了解每個人的為人后在決定也不遲啊。」

  莉迪雅連忙搖頭,如果不一鼓作氣地演下去,從昨晚開始對愛德格產生的不信任感就快要爆發出來了。

  「我……我們對彼此一見钟情,用完晚餐后我與子爵聊天,他說我們的相遇是命運的安排,而我也認為不可能再有如此刻骨銘心的戀情了啊。」

  她一邊言不由衷地說著,一邊發現自己說的正是今早愛德格那封情書的內容。

  如果他是考慮到這種情形才寫那封信給她的話,那他果真深不可測。

  「哎呀……妳這么喜歡他嗎?」

  「他說想要正式拜會母親,所以用餐過后會過來這里。」

  莉迪雅觀察著柯林斯夫人的表情表化,夫人的態度似乎有些遲疑,這讓莉迪雅感到十分忐忑不安。

  萬一夫人反對的話該如何是好?

  明明不是真的要跟愛德格交往,心里卻很緊張,這大概是因為莉迪雅無法想象在這種時候父母會有什么想法、會有什么反應吧。

  「那么,他差不多也該到了吧。」

  柯林斯夫人瞄了一眼座钟並這么說道,話才剛說完,蘇西便走進起居室詢問是否可以將子爵帶進來。

  不一會兒愛德格就出現了,身上既無多余的飾品也不裝腔作勢,企圖表現出樸實的一面,他看起來相當真誠,可以感覺到他的用心良苦。

  雖然柯林斯夫人請他坐下,但是愛德格卻表示有事想先向夫人報告,接著若無其事地站在莉迪雅身邊。

  「請您答應讓令千金與我交往,當然,是以結婚為前提。」

  「可是,子爵,願意與小女結婚的紳士們都已齊聚在此,如果您有這個意願的話……」

  柯林斯夫人回答得如此暧昧不明,大概是認為冒牌伯爵比較優渥吧。

  雖然莉迪雅有些不安,但是柯林斯夫人接下來卻說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話。

  「事到如今實在難以啟齒,但您是真心想與小女結婚嗎?」

  這場有如以嫁妝購買貴族稱號的親事是由柯林斯夫人提出的,但是她最在意的果然還是女兒是否會受到疼愛。

  柯林斯夫人仿佛想確認愛德格是否將女兒當成搖錢樹,此時她的視線不如平日那般飄忽不定,而是直直地盯著愛德格。

  「我家的確不富裕,為此參加降靈會也是不爭的事實,但即使令千金現在孑然一身,我也決心要娶她為妻。」

  這種謊話連篇的戲碼是愛德格的拿手好戲,莉迪雅為了配合演出,不得不裝成與他兩情相悅,然而,不知為何一顆心緊張地怦怦跳,她不禁站了起來。

  莉迪雅或許是將柯林斯夫人與母親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並且想象著如果母親還在世,又會做出怎么樣的反應。

  如果是莉迪雅的母親,又會如何看待眼前的愛德格呢?

  會像柯林斯夫人一樣,一心想要審視對方是否真心愛著自己的女兒嗎?這就是母親的眼神嗎?

  「我可以相信您嗎?」

  「如果您反對的話,我會帶她私奔。」

  愛德格開玩笑似地說道,柯林斯夫人也跟著笑顏逐開。

  接著,她溫柔地擁抱莉迪雅。

  「太好了,恭喜妳。」

  這讓莉迪雅陷入一種奇妙的錯覺之中,她覺得自己仿佛被親生母親擁抱,而且母親已經認同了愛德格。

  盡管莉迪雅無法相信愛德格,但是她卻仿佛聽到母親對她這么說:『妳就相信他吧。』

  就算愛德格曾數度說謊,而莉迪雅也明白他往后也會繼續撒謊,但是母親好像在對她說,不可能連求婚都是騙人的吧。

  是這樣嗎?

  但是,我還是不懂。

  難道自己的內心深處,其實是想要相信愛德格的嗎?

  待莉迪雅協同愛德格離去之后,坐在椅子上的柯林斯夫人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夫人,真是太好了呢。」

  「是啊,蘇西,我終于了結了一樁心事,只要那孩子能夠得到幸福,我就沒有牽掛了。」

  柯林斯夫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如同沉思般地合上雙眼,看來她已經從喪女之痛中解脫了,這也讓蘇西終于放下心中的一顆大石。

  「對了,蘇西,我還有一樁心願未了啊,我還得幫妳找個好人家。」

  「咦,我嗎?不,我打算一輩子服侍夫人。」

  「妳就宛如我的親生女兒,我很感謝妳一直陪在身邊照料我,如果妳是擔心無父無母的結婚不光彩,那大可放心,我會代替你的雙親為妳打點婚事的。」

  蘇西的雙手被柯林斯夫人溫柔地握住,強忍著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蘇西是發自內心關愛夫人,所以,就算蘇西認為她想讓女兒復活的計劃十分荒誕不經,卻不曾出聲阻止。

  但是蘇西明白,德瑞莎終究沒有復活,即使德瑞莎的靈魂附身在莉迪雅身上,她仍然是莉迪雅,而子爵也是為了守護莉迪雅才會刻意去吸引德瑞莎的目光。

  「蘇西妳怎么了?別哭呀。」

  「對不起……我很感謝夫人的心意。」

  這也是蘇西內心的真是感受,只是她現在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自己,所以只好快步離開房間。

  *

  別墅寬廣的前院是一片綿延到海邊的雜樹林。

  愛德格邀約莉迪雅一同散步,漫步在兩旁長滿柏樹的小徑上。

  雖然天空烏云密布,但是未見下雨的跡象,潮濕的海風不時將樹葉吹拂得左右搖擺,加上異常洶湧的浪濤聲,一切都宛如暴風雨的前兆。

  「真不可思議,為人母的都會由衷地為女兒的婚事感到高興呢。」

  莉迪雅沉浸在剛才那場戲的余韻之中,不禁喃喃自語。

  「那是當然的呀。」

  「但是父親大人好像根本不願意正視這個問題。」

  「我會好好地說服克魯頓教授的,可以找個時間向他報告了吧?」

  「不行!」

  莉迪雅早就斬釘截鐵地回絕了數次,但是愛德格卻充耳不聞地露出微笑。

  「只要讓他明白,我們就像剛才那樣互相吸引、難分難舍就行了呀。」

  「那是演戲吧!」

  說完之后,莉迪雅的內心浮現出一絲罪惡感。

  「……我們欺騙了柯林斯夫人,她深信德瑞莎與你結婚后會得到幸福。」

  「那個幽靈並不是德瑞莎,所以無論如何夫人的期望都不會實現。」

  「咦?這是怎么一回事?」

  莉迪雅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他的側臉。

  「她繡在手帕上的名字開頭字母是M,妳仔細想想,五歲就過世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會刺繡,莉迪雅,妳擅長刺繡嗎?」

  「這個嘛……我是曾經跟祖母學過啦……」

  「被召喚出來的亡靈大概不是德瑞莎,而是其他擅長刺繡的女孩喔。」

  我又沒說我的繡工很差。

  「根據精通這方面的人士所言,幽靈不會保有生前的記憶,而且在死后的世界可以依照自己喜歡的年齡過日子,與死亡時的年齡無關。要真是這樣,不管靈媒召喚出的靈魂是誰都差不多吧。」

  愛德格在一棵格外高達的柏樹前停下腳步,轉身面向莉迪雅。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王子的企圖,讓一切恢復原狀,讓亡者回到亡者的國度、讓妳回到我的身邊,因此妳無須介意。」

  他溫柔的微笑中似乎還帶有其他含意。

  莉迪雅往后退了一步,她又開始感到不愉快了。

  她想起了昨夜愛德格對德瑞莎流露的笑容,同時,莉迪雅的內心也浮現出那種厭惡愛德格的情緒。

  「我又不是你的東西。」

  「妳是我的未婚妻。」

  「你不要老是把未婚妻掛在嘴邊。」

  「我會一直說下去,只要妳習慣成自然,就會這么認為了。」

  哪有可能呀!

  要我去相信愛德格?門兒都沒有。

  莉迪雅的腦袋一片混亂,接著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想跟不喜歡的人結婚。」

  對愛情明明一知半解卻說出這種台詞,聽在愛德格耳里就像是小孩子不知道從哪里學來的玩笑話。

  這下連莉迪雅自己都亂了陣腳,愛德格大概只覺得她的說詞很愚蠢吧。

  「干嘛,很奇怪嗎?」

  「不會呀。」

  「你一定在心里偷笑吧?」

  「妳有被害妄想症嗎!」

  「我覺得,你好像認為沒有愛也能結婚。」

  「妳是怕妳不愛我嗎?別擔心,我會讓妳立刻愛上我的。」

  這自信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呀?

  「你也是呀,昨天我已經見識過你追求德瑞莎的手法了,將女孩玩弄于股掌之間對你來說果然是易如反掌,盡說些虛情假意的話,還用那么強硬的做法把我……」

  愛德格稍微愣了一下。

  「難道妳被德瑞莎附身的時候,也保有自己的意識嗎?」

  「是呀,好像只要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就可以保持清醒,昨天就是那樣。」

  他「嗯~~」了一聲,將手放在額頭上,不過會這樣並不是因為他感到困擾,這不過是他的習慣動作吧。

  「妳聽我說,莉迪雅,那是為了妳著想。」

  「我明白,你是為了保護我的人身安全嘛。」

  「那就不該亂發脾氣啊。」

  「我沒有生氣。」

  莉迪雅突然轉身走開。

  「可是我覺得妳在生氣。」

  「如果我是在生氣的話,也是氣你隨便摸我的頭發、臉頰、肩膀還有我的背啦!」

  「但是妳也緊緊地抱著我……」

  「別再說了!抱著你的人不是我!」

  「那么,我摸的人也不是妳。」

  喔,也是,反正不管對象是誰,你都能將人家當成戀人吧!莉迪雅氣得越走越快。

  「不、不管她是不是德瑞莎的幽靈,我都把她當成妳啊,看到妳不但毫不閃躲,還神情地看著我,讓我很開心,所以我才會覺得與妳難分難舍。」

  「如……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狠狠地揍你一頓。」

  雖然意識到自己因害羞而滿臉通紅,但是莉迪雅仍然低頭背對著愛德格繼續向前走。

  「我想也是,其實我是想趁還沒挨揍前做更進一步的嘗試。」

  嘗、嘗試什么呀?

  「好險我有自我克制。」

  「……」

  「還是說,不要壓抑會比較好嗎?啊,對了,只要生米煮成熟飯,妳或許就會覺得只能嫁給我了。」

  「我才不會那么想!」

  「不過,這可是我們拉近距離的大好機會,如果是德瑞莎的話,一定不會從我身邊逃開;而另一方面妳也還保有自己的意識對吧,只要與我共度甜蜜時光,說不定妳也能夠拋開死板的理智,以身體去了解我的感受。」

  身、身、身體?

  莉迪雅的血液直沖腦門,不由得停下腳步全身僵直。

  「情與愛等事物在妳信中已經產生一種刻板印象,所以即使我說的是真心話,妳也會因為認知與現實有所偏差而不願相信我,可是對我來說,妳真的是最特別的。」

  「不要再拿我來尋開心了啦!如果你擅自對我做出奇怪的舉動,我絕對不饒你!」

  愛德格面對轉過身來認真抗議的莉迪雅,也只是流露出桀骜不馴的笑容。

  「那么,現在就來試試看吧。」

  「咦?」

  「這么一來,我想我們之間會更有戀人的味道喔。」

  一陣海風從莉迪雅的背后吹來,她頓時被隨風飛揚的及肩長發遮住視線,于是想要用雙手按住頭發。

  這是,她感覺到有一雙手正觸摸自己的雙頰,一抬起頭來,愛德格那灰紫色的瞳眸就近在咫尺。

  愛德格對她投以略帶憂愁的笑容,並且宛如對待易碎物般地輕撫著她的臉,莉迪雅不禁覺得,自己能受到他如此關愛,說不定真的比較特別,但是只要腦海中閃過昨天的事,便立刻察覺這是不可能的。

  昨夜他也是這樣看著德瑞莎,而不是莉迪雅。

  雖然知道必須躲開他,但是卻無法動彈,當莉迪雅發覺自己或許也對愛德格有所期待時,又開始討厭起自己來。

  我該不會是個不檢點的女人吧?

  「閉上眼睛。」

  莉迪雅無法抵抗那宛如咒語般的溫柔低語。

  「我是真心喜歡妳呀。」

  莉迪雅快要把他的當真了,若試著去相信他,說不定彼此之間也會萌生出不同的關系,盡管這么想,但是她的內心深處卻浮現出否定的語句。

  「你騙人。」

  「相信我,還是要我用吻來證明呢?」

  「……但是,你剛才也沒有打算去理解我的感受呀。」

  啊~~沒錯,我老是要她遷就自己。

  因此她才會如此躊躇。

  莉迪雅緩緩地睜開雙眼,發現眯著眼的愛德格看起來有些落寞。

  愛德格將她的手放開,會這么做並非聽到莉迪雅的話,而是他發現樹林似乎有人。

  愛德格注視著樹蔭下並大聲問道:「是誰?」

  那個人影突然掉頭就跑。

  對方在刹那間稍稍回過頭來,她不就是雅美嗎?

  總覺得對方就是那個總是穿著男裝的雅美。

  「莉迪雅,快回屋里。」

  愛德格只留下這么一句話,隨即朝人影的方向追了過去。

  對方雖然穿著黑色男裝,但是從身影可以一眼判斷出是女人,她一口氣跑到山丘上,愛德格則一邊追一邊覺得,對方的目的就是要引誘自己上鉤。

  但是,至今不曾與外界有所接觸的靈媒居然主動接近自己,愛德格當然想要確認她到底是不是雅美。

  不久之后,身穿男裝的女子轉身回頭,在面海的斜坡前停下腳步。

  那雙近似黑色的深咖啡色眼睛挑釁地看著自己,與她的雙眼相同顏色的短發隨風飄揚,整張臉的輪廓清晰可見。

  她是愛德格非常熟悉的女性。

  雖然她的五官分明、很適合穿男裝,但是全身上下散發著女性魅力,除了「美女」一詞之外,再也找不到更適合用來形容她的字眼,她就算身著男裝,旁人也能一眼看出她是女人;接著,愛德格緩緩地走向她。

  「愛德格伯爵。」

  她的紅唇吐出熟悉的聲音。

  「好久不見。」

  「雅美,既然妳平安無事,為何不會到我的身邊呢?」

  「我現在是悠里西斯的僕役,無法違抗他。」

  「因為那家伙救了妳嗎?」

  雅美稍稍垂下雙眼,並未回答愛德格的問題。

  「莉迪雅小姐在那之后就一直跟著您吧,雖然這話有我說出口有些可笑,但直到平安無事並成為您的得力助手,讓我感到非常安心。」

  「莉迪雅也很擔心妳喔。」

  「我也對她做出了非常殘忍的事,她會原諒我嗎?」

  「她會原諒妳的,因為她也原諒了曾經欺騙她的我。」

  她緊繃的嘴角稍稍和緩下來,就連這一瞬間出現的反射動作也與雅美如出一辄。

  「愛德格伯爵,從妳小心翼翼地將莉迪雅小姐帶在身邊的那一刻起,我就覺得您似乎變了,她既正直又純真,而且還是個濫好人,像她那樣的女性或許就能拯救您了吧。」

  眼前這名女子很清楚只有雅美才知道的事情。

  她真的是雅美嗎?盡管愛德格半信半疑,卻也希望這是事實。

  「雅美,妳不要跟隨悠里西斯,回到我身邊吧。」

  「您真的相信一名叛徒嗎?」

  「我知道妳背叛並非出自本意。」

  是王子利用雅美對愛德格的心意,進而操控了她。

  「問題並不在于這是否出自我的本意,我被命令要奪取您的性命。」

  「妳要殺了我嗎?」

  從她的身上感覺不到一絲殺意。

  她不但擁有敏捷的運動神經與身輕如燕的體態,而且關于適用武器,只要她願意動手,也有可能當場殺掉愛德格。

  但是,愛德格卻再度走近她。

  「王子已經對您死心了,身為英國伯爵的您太過出名,因此,王子決定要將無法再次利用的您折磨至死……」

  她舉起手,手中握著一把手槍。

  然而愛德格卻不為所動,他伸出手想要觸摸雅美。

  當手碰到雅美的身邊是,她突然露出畏縮的神情,愛德格看准時機推開她的手臂,槍口因此偏離軌道,子彈射進地上的草叢中。

  她果然不是真的要殺我。

  愛德格奪下她的手槍,低頭俯視被推倒在草地上的雅美,接著將手搭上她的襯衫。

  「抱歉,失禮了。」

  雅美雖然奮力抵抗想要起身,但是愛德格卻不給她機會並扯開她胸口的衣服。

  在雪白的肌膚上,並沒有那道悲慘的奴隸烙印。

  雅美的身上應該有那個烙印才對。

  「妳究竟是誰?」

  她悶不吭聲,並以小刀抵住愛德格的喉嚨。

  「為什么妳一副很了解雅美的樣子?」

  她哀傷地緊蹙眉頭,用力地舉起小刀發動攻擊,愛德格閃過小刀並離開她。

  她起身之后,迅速改變姿勢再次刺向愛德格。

  這次不是來真的,愛德格感到一股夾雜著悲傷氣息的殺氣。

  剛才被愛德格揭穿的秘密,竟然會令他如此痛苦。

  雅美再次發動攻擊,仿佛想將愛德格與映在愛德格眼中那個沒有烙印的自己一同埋葬。

  難道因為她是假冒的,所以怕自己的身分被揭穿嗎?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盡管愛德格想要應戰,但是對方連操縱武器的動作都與雅美一模一樣,對愛德格來說,雅美是他不想再度失去的同伴。

  此時,有道黑影沖到愛德格面前。

  盡管對方是與自己的親姊姊如出一轍的女人,雷溫卻毫不猶豫地執起小刀。

  「慢著……雷溫!」

  雖然愛德格想要阻止他,但是那名女子已經率先砍了過來。

  居然敢攻擊雷溫,這簡直是自殺行為,若這名女子了解雅美,那她至少知道沒有人能在一對一的決斗中勝過雷溫。

  但是雷溫體內的殺意已經覺醒,為了守護主人而化為殘酷惡魔的精靈正在操控著他。

  擁有特殊戰斗能力的雷溫,現在只為了殲滅敵人而發動攻擊。

  他輕松地躲開女人的刀,並順勢揮下手中的小刀,刀子深深地刺進她的肩膀。

  女人跄跄踉踉地往后退了幾步,似乎打算與雷溫保持距離。

  女子已經被逼到突出海面的險峻陡坡,而且還被岩石絆倒跪跌在地她的臉因痛苦而扭曲,並企圖拔出小刀反抗。

  雷溫面不改色地靠近她並准備出手。

  雖然雷溫十分瘦小,但是那雙手絕對可以在一瞬間將人的頸椎折斷。

  「快住手!」

  愛德格跑過去想要救她。

  「夠了,別殺她。」

  但是,雷溫早已聽不見愛德格的命令。

  從雷溫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他小心翼翼地避開愛德格將手伸向那名女子。

  不過,雷溫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求求你,快住手……」

  是莉迪雅!她從背后抱住雷溫想要制止他。

  愛德格警驚覺不妙,連他都難以制止雷溫,更何況是莉迪雅。

  而且雷溫一旦進入戰斗狀態,除了主人之外時常敵我不分。

  雖然愛德格急忙想要保護莉迪雅,但是為時已晚。

  雷溫毫不留情地將手一揮,莉迪雅便被甩了出去,倒在斜坡上。

  伸手將往下滾落的莉迪雅拉住的人,是那名與雅美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

  但是因為少了支撐物,所以她們兩人一同滾落斜坡,那名女子抱住莉迪雅,防止她撞到遍布在斜坡上的岩塊。

  她們好不容易在斜坡的一半停止滑落,女子蹒跚地站起身來。

  愛德格沖向倒在地上的莉迪雅身邊,而那女子仿佛想要逃走似地跑下斜坡,接著消失在海岸的雜樹林中。

  幸好莉迪雅只有輕微腦震蕩,在被送返屋內的途中,她發現自己被愛德格抱在懷中而蘇醒過來,但是卻因為難為情而繼續裝睡。

  莉迪雅被愛德格抱到床上,感覺到愛德格在一旁擔心地凝視著自己,遲遲不肯離開,于是她不得以只好若無其事地睜開眼睛。

  「莉迪雅,妳沒事吧?認得我嗎?」

  「……嗯。」

  「啊,先別著急坐起來,妳撞到頭了。」

  「我已經沒事了。」

  因為躺在床上也靜不下心,所以莉迪雅干脆緩緩坐起,令人意外的是,本來有意攙扶她的愛德格在注意到莉迪雅突然僵住時,竟然爽快地收回手。

  她會有這種反應,是因為想起自己剛剛差點被他奪吻,並非她對愛德格抱著警戒心所致,莉迪雅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不排斥他的舉動。

  莉迪雅原本認為,她絕對不可能允許這個花花公子親吻自己。

  要是在產生這種心情該怎么辦呢?莉迪雅一想到這里,一顆心就七上八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對不起,莉迪雅小姐。」

  站在愛德格身后的雷溫低頭向莉迪雅道歉,不會將內心的情感表現出來的他現在看起來好像很沮喪。

  「別放在心上,是我自己多管閒事。」

  「我做了極為失禮的事。」

  「沒那么誇張吧……」

  「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雷溫好像是認真的。

  「守護愛德格本來就是你的職責,不必顧慮我啦。」

  「不,您未來將會成為主人的夫人,但我卻讓您受傷,這實在不可原諒。」

  夫人?莉迪雅皺眉瞪著愛德格。

  「喂,愛德格,你是這樣告訴雷溫的嗎?」

  「當然,這件事一定要先告訴我最信賴的隨從呀。」

  「這下他豈不是要當真了!」

  「這是事實,當然要當真啊。」

  他老是不斷地強調自己是認真的。

  都是因為這樣,雷溫才會如此自責。

  「……總之,請你叫雷溫別在意了。」

  「他不會了解吧,所以,妳不妨揍他幾拳,這么一來或許能讓他比較輕松。」

  「我、我怎么可能揍雷溫呀!」

  「可是妳就常常想揍我。」

  「那是因為你每次都故意戲弄我吧!」

  「那么……雷溫,你只要做出一些調戲她的舉動就行了,這么一來莉迪雅就會如你所願地處罰你了。」

  咦?什么?

  「您是要我戲弄她嗎?」

  「比方說親她一下之類的。」

  生性耿直的雷溫該如何面對愛德格的惡作劇呢?莉迪雅提心吊膽地轉過頭來,視線正好與直視著自己的雷溫對個正著。

  莉迪雅擺出防御姿態,而在片刻沉默之后,雷溫看似為難地低下頭。

  「我辦不到,愛德格伯爵,請您原諒我。」

  「好吧,但相對的,你也別一直想著要接受處罰。」

  「我明白了。」雷溫歎了一口氣,莉迪雅雖然想對愛德格抱怨何必開這種玩笑,但是不管怎樣,愛德格都巧妙地讓頑固的雷溫放棄了原先的念頭。

  「莉迪雅,妳有沒有哪里受傷呢?身上有沒有哪里會痛?」

  莉迪雅搖了搖頭,發現頭發上沾著閃閃發光、很想砂粒的東西。

  是在跌倒時沾到的吧,但是那個東西宛如細小的玻璃珠,雖然像砂子,不過卻是淡藍色的透明物體。

  「我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因為雅美救了我,她自己明明受了重傷還不惜救我。」

  「那個人不是姊姊,她意圖殺害愛德格伯爵。」

  雷溫斬釘截鐵地說道。

  但是,或許正因為她是那個處處替愛德格著想,最后卻背叛了他的雅美,所以才無法對愛德格下手吧。

  愛德格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陷入沉思。

  「她說她無法違抗悠里西斯,而王子好像命令那家伙折磨我致死,與其說那名貌似雅美的女子是來殺我的,不如說是那家伙命令雅美要來被我殺掉,所以她才現身的。」

  「你的意思是,她打算先攻擊你,然后再被你殺掉嗎?」

  她之前曾在庭園的涼亭里對老婆婆說,自己一定會死。

  「她大概已經料到雷溫會趕來。」

  如果再次讓雅美喪命的話,愛德格一定會更加自責吧。

  無法違逆悠里西斯的她被命令要突襲愛德格,然后被他殺死,姑且不論她究竟是不是雅美,愛德格一定不願再見到重要的伙伴在眼前被敵人利用而喪命。

  愛德格一路走來犧牲了許多同伴,最后存活下來的總是自己,若對方的目的是要折磨如此悲傷的他,這果真是最殘酷的方法。

  「不管她發動攻擊的理由是什么,她都不是姊姊,愛德格伯爵,您若同情對方的話,可能會落入敵人的圈套。」

  「或許吧……因為她身上並沒有雅美應該有的奴隸烙印。」

  「咦?」莉迪雅抬起頭來,她還以為愛德格之所以會拼命阻止雷溫,是因為確信對方那個是雅美本人。

  「那么,您為何要阻止我呢?那時應該要給她致命一擊才對。」

  「我也不明白呀。」

  愛德格漫不經心地回答讓人覺得這件事好像與他無關一樣,但是不久后,他又再度嚴肅地皺起眉。

  「不管我怎么想都覺得她就是雅美,她很清楚只有雅美才知道的事,除了沒有烙印這點不同以外,無論是表情還是說話方式全都與雅美如出一轍。」

  「但是,那個烙印無法消除。」

  「我的就消失了呀。」

  沒錯,愛德格身上的奴隸烙印被梅洛歐取走了。

  接著他詢問莉迪雅:

  「我是托特殊情況的福才讓烙印消失的,但這也有可能發生在雅美身上嗎?而且,她存活下來這件事,就如同烙印能夠消除一樣不可思議。」

  雅美當時墜入的梅洛歐之海,其海流非常復雜,找不到遺體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

  莉迪雅一面思索,一面注視著那宛如玻璃碎屑般的閃亮粉末。

  她這才想起,自己明明被身負重傷的雅美抱住,但是身上卻沒沾到任何一滴血。

  從頭發以及衣服上落下的並不是血,而是透明的結晶物。

  這該不會是她的血吧?

  難道她不是人類?

  接著莉迪雅突然想起一件事。

  瑟爾奇是海中死者的化身,那么,雅美或許是……

  「雅美說不定變成了瑟爾奇。」

  突然聽到不合常理的事,愛德格與雷溫面面相觑。

  「據說死在海里的人會變成瑟爾奇喔,雖然我認為雅美未必會這樣,但那個叫做悠里西斯的人好想擁有妖精博士的智慧,所以,會不會是他刻意讓雅美以瑟爾奇的身分復活的呢?」

  「有這種事?……那妳也辦得到嗎?」

  「我沒有那種能夠操控瑟爾奇的力量,但若悠里西斯是擁有這種力量的妖精博士,他應該就能命令瑟爾奇找尋雅美的遺體,並且讓她成為瑟爾奇的伙伴。」

  愛德格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正在試著理解莉迪雅講的事。

  「瑟爾奇能幻化成還是人類時的模樣,也能留有過去的記憶嗎?」

  「我想應該出現過這種案例,曾有喪生于大海的漁夫在自家現身,但因為他已經變成瑟爾奇,所以與家人道別后就返回大海了,據說成為妖精界居民的人會遺忘人類的世界,但雅美並未遺忘過去的事。」

  「妳的意思是,因為雅美才剛變成瑟爾奇,所以還保有人類的記憶嗎?」

  愛德格露出復雜的表情喃喃自語。

  「莉迪雅,若這一切如妳所想,那為何她和其他的瑟爾奇都必須聽命于悠里西斯呢?」

  「因為瑟爾奇的皮毛或許被他藏起來啦,瑟爾奇褪去皮毛就會變成人類的模樣,若是失去皮毛則無法返回大海,不得不聽命于將皮毛藏起來的惡人類,皮毛就如同他們的靈魂。」

  「那么,只要找出那家伙藏起來的皮毛,雅美就不會被利用了吧?」

  「這個嘛……」

  莉迪雅吞吞吐吐的,因為她擔心若雅美還留有人類的記憶,難保她不會受到王子影響。

  當然,愛德格和雷溫都已經發現這點了吧。

  「如果她是被人硬召喚回來成為妖精的話,原來的姊姊還是死了,現在活在這里的是悠里西斯的手下,即使她能夠擺脫她的支配,也不過是為了成為王子的工具而復活的傀儡。」

  聽見雷溫所說的話,愛德格深深地歎了口氣。

  「或許就是這樣吧,但她可是你的親姊姊喔,雷溫。」

  雖然他明白自家人一詞的含意,可是卻不明白該對家人抱持怎樣的情感才好。

  雷溫當然也很仰慕姊姊雅美,但是她背叛了愛德格,而且日后說不定會帶來更大的危機,所以對雷溫而言,她已經不是姊姊而是敵人。

  但是愛德格並不在意雅美的背叛,而是站在雅美的立場思考,若她仍被王子綁住,那么愛德格對你果然渴望能解救她。

  「她不是姊姊。」

  「就因為她不是人類,你便認定她不是你的姊姊嗎?就算是做夢也無妨,你曾有過只要能與失去的人再度見面就好的念頭嗎?你曾有過,就算對方變成幽靈或任何形體都好,只要能再次與對方交談就好的願望嗎?」

  雷溫大概不曾體會過這種心情?

  他因為擁有特殊戰斗能力而被當成殺人工具培養長大,內心無法萌生人類的感情,但是他好不容易才唯獨對愛德格敞開心房。

  雖然他開始會替愛德格周遭的人著想並給予關心,但是依舊難以理解對于往生者的思念欲。

  盡管如此,愛德格還是繼續開導雷溫。

  「我想見雅美,無論她現在是什么模樣,是否還恨著我,我也想見她一面。」

  柯林斯夫人試著喚回愛女亡魂的心情也是如此;莉迪雅思念母親的心情也一樣。

  無論如何都想見面,正因為莉迪雅了解那種日夜苦思的心情,所以才無法去怨恨柯林斯夫人。

  「雅美救了我呀,而且並非受人命令,她是依照自己的意志行動的!我想她一定仍打從心底當你們是伙伴呀。」

  雷溫似乎因煩惱而沉默不語,愛德格也同樣默不作聲。

  突然陷入一片寂靜,此時門外傳來些微聲響,屋內的三人同時往那個方向看去。

  是誰在偷聽嗎?

  正當莉迪雅這么想的同時,背脊感到一陣寒意,她不禁用雙手環抱身體。

  「莉迪雅,妳怎么了?」

  「總覺得不太舒服……」

  不但呼吸困難,還冷汗直冒。

  莉迪雅用眼角的余光看著雷溫悄悄地走到門邊,察覺這種感覺跟昨天相同。

  她只知道德瑞莎在痛苦掙扎。

  「不要……救我……」

  莉迪雅無奈地緊抓著愛德格,愛德格也緊握著她的手。

  「沒事的,有我在妳身邊。」

  「是德瑞莎……她好像想起了臨終前的事……」

  雷溫用力打開房門,然后呆站在原地不動。

  「有人嗎?」

  「沒有,但是,我們的談話內容說不定被聽見了。」

  莉迪雅在聽見這句話的同時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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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1 02:3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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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險些墜入愛河

  等到夜晚退潮之后,雷溫出發前往鎮上。

  海上仍然驚濤駭浪,而且仿佛要將人卷走的巨浪不停地拍打著步道,入夜之后要穿越狹窄的小徑更加危險,但是『绯月』的成員將帶著重要的情報來到鎮上,因此雷溫毫不遲疑,堅持要前去探聽。

  「我明天早上就會回來,愛德格伯爵,請您務必小心。」

  「敵人若存心要折磨我的話,一定會慢慢下手的,所以別擔心。」

  雖然愛德格送走雷溫時表現的老神在在,但是今晚勢必要嚴陣以待。

  最重要的是,敵人有可能察覺莉迪雅並非終日都被德瑞莎附身。

  「喂,伯爵,莉迪雅完全沒有醒來,這是怎么一回事啊。」

  尼可出現在房里如此說道。

  「現在要換成德瑞莎出來了吧,如果是德瑞莎的恐懼導致莉迪雅昏睡的話,那么德瑞莎也應該差不多該醒了。」

  「德瑞莎的恐懼是指……?」

  「當她想起臨死時的情景,好像會耗損莉迪雅的精神力。」

  尼可以后肢站立,前肢環胸,似乎十分擔憂。

  「喂,快想想辦法啦,讓莉迪雅透過德瑞莎體驗這種恐懼未免太殘忍了吧。」

  一點都沒錯。

  但莉迪雅想到,若德瑞莎已經回憶起臨死前的事,那么讓她恢復記憶的關鍵很有可能是昨晚發生的事件。不,並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在那之后發生的事,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又感覺到了什么呢?

  難道她是被悠里西斯殺害的嗎?若她的靈魂被悠里西斯塑造成德瑞莎,那她或許會在昨天的事件中感應到悠里西斯的氣息。

  「尼可,殺害德瑞莎的人有可能就是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只要她能找回記憶,我們便能先發制人。」

  愛德格立刻站起身來想要走出房間。

  「慢著。」尼可一邊說道,一邊擋在愛德格的腳邊。

  「你該不會想幫助她恢復記憶吧?即使德瑞莎附身在莉迪雅身上,但是莉迪雅也很可能還保有自我意識啊。」

  這么做說不定會讓莉迪雅體驗到德瑞莎被殺害的痛苦。

  「但再這樣拖下去,莉迪雅的處境也很危險,我無法保證能守護她。」

  愛德格拎起擋路的尼可。

  「哇,喂,快放我下來!其實你根本不是真心為莉迪雅著想!別以為只要能保住她的性命就夠了!」

  愛德格當然是全心全意為莉迪雅著想,然而,尼可與莉迪雅卻都表示他不打算去理解她的感受。

  是這樣嗎?守護她的性命不是最重要的事嗎?倘若無法活命,不管她有什么感受都將失去意義呀。

  愛德格下定決心走向德瑞莎的房間。

  *

  好痛苦,無法呼吸。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一片漆黑,越是掙扎就有越多的泥水灌入口鼻。

  想要求救卻發不出聲音。

  就算開口,也只會讓肺里的些許空氣越來越少,灌入更多泥水,不斷地往下沉。

  正當體內已經充滿泥水,幾乎快要漲裂的時候,莉迪雅從床上跳了起來。

  「大小姐,您沒事吧?德瑞莎小姐。」

  蘇西跑到咳個不停的莉迪雅跟前,輕拍著她的背。

  「救命……」尚未逃出惡夢,口中一直念念有詞的並非莉迪雅,而是德瑞莎。

  已經是深夜了,莉迪雅雖然已經清醒,但是身體卻依然不聽使喚。

  「您做夢了吧,不過,還好您醒來了,您從白天開始就身體不適,接著一直陷入昏迷狀態,子爵也非常擔心您呀。」

  德瑞莎總算抬起頭來,看見眼前的愛德格。

  「德瑞莎,我好擔心妳喔。」

  「子爵……」

  「我好高興。」德瑞莎一邊說著,一邊大方地向他伸出雙手。

  啊~~拜托,我還穿著睡衣呢!莉迪雅感到自己被溫柔地抱在懷里,因此緊張不已。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實在很不安,不但莫名地感到恐懼,而且渾身不停地顫抖……請你待在我身邊。」

  咦?等一下。

  「嗯,我會陪在妳身旁的。」

  不用待在我身邊也無所謂啦。

  「雖然我明白三更半夜還待在女士的房間里非常不得體,但因為我很擔心妳,所以才再三央求蘇西答應,而且昨晚的事情也還沒解決呢。」

  蘇西稍稍推到一旁頻頻點頭,好像對愛德格的話信以為真,這大概是因為愛德格告訴她,自己與莉迪雅是一對戀人吧;況且蘇西一直深信著他是個誠實的正人君子。

  明明不是這樣的!即使莉迪雅想抗議也無能為力。

  「那么我先行退下,如果有什么請叫我一聲。」

  咦?要我與他獨處嗎?

  雖然莉迪雅一陣驚慌失措,但是蘇西行了禮之后,就立刻退到侍女的小房間去了。

  雖然貼身侍女的專用房間就在只隔了一扇門的隔壁房,但是現在寢室內只剩下孤男寡女兩人,而且德瑞莎已經整個人依偎著坐在床邊的愛德格。

  即使莉迪雅心想,若他敢做出奇怪的舉動就要狠狠地揍她一頓,但是那只稍微能夠自由活動的左手,也被德瑞莎的意識掌控而環繞著愛德格的背,看來派不上用場。

  莉迪雅忽然想起他白天時所說的話。

  難不成這家伙當真打算生米煮成熟飯,好讓我無法取消婚約……

  但是接下來愛德格講的話,卻與莉迪雅的擔憂相差十分八千里。

  「妳夢見了什么呢?」

  「我夢見自己在水里不斷往下沉。」

  「為什么會做這種夢呢?」

  「我想我大概是溺死的吧。」

  她只不過是稍稍想起當時的情境,莉迪雅就再次痛苦得喘不過氣。

  「除此之外,妳還記得什么嗎?」

  德瑞莎疑惑地抬起頭來。

  「為什么要問這些呢?」

  「我想要了解妳的一切,想要真切地感受與曾走過鬼門關的妳相遇的這份奇跡。」

  雖然德瑞莎坦率地接受了他的說詞,但是莉迪雅當然猜得到愛德格在打什么如意算盤。

  總覺得,愛德格好像想要打探德瑞莎臨死時的事,他曾經說過,她並不是柯林斯夫人的女兒,那對方為何要將別人的靈魂假扮成德瑞莎呢?莉迪雅的心中不禁冒出這個疑問。

  會不會是對方無法召喚出真正的德瑞莎,于是只好找個剛逝世的人的靈魂代替呢?

  「除此之外……對了,我在溺水的時候,有個人在旁邊冷眼看著我……」

  如果是這樣的話,難道對方只是為了欺騙夫人才將她殺害的嗎?

  盡管背部顫抖,冒了一身冷汗,然而德瑞莎仍然接著說道:

  「我想他應該是男人,但是,有個東西在他的一只耳后閃閃發光……大概是一顆很小的寶石吧。」

  「德瑞莎,妳很難過嗎?」

  「不,我沒關系。」

  「但是,妳看起來很痛苦。」

  沒錯,因為很痛苦,所以快點打住啦……

  「嗯,雖然痛苦,但只有肉體有感覺,所以我覺得還好。」

  咦?……這是怎么一回事?

  「或許是因為我才剛復活吧,我覺得自己好像還沒完全適應人類的身體,所以就算是不舒服、或是動彈不得,我也沒有那么強烈的感受。」

  慢著,受折磨的人只有我嗎?

  仔細想想,這是莉迪雅的身體。

  即使是她因為死前的記憶感到痛苦,但是實際上在承受痛楚的卻是莉迪雅。

  「那么,妳能再回想一下嗎?」

  別開玩笑了,我都已經這么痛苦了!莉迪雅在心中不斷呐喊,但是就算愛德格有注意到莉迪雅的狀況,依他的作風也不可能會放棄從德瑞莎身上打探有用線索的好機會。

  德瑞莎再次回憶那渾濁的泥水,光是這樣,就讓莉迪雅覺得那些苦澀的泥水不停地灌入喉嚨與肺部,她不斷地咳嗽。

  「不要急,妳慢慢想。」

  夠了,不要再延長我的痛苦啦。

  「……我想到了,我站在橋上眺望河面,接著,突然有人從背后將我推落……當我想下墜的時候,那個人有開口說話……好像是在說,這是要獻給殿下的活祭品……之類的……」

  為何只有我要承受這些痛苦呢?

  莉迪雅緊握著左手。

  雖然她將手貼近愛德格的手腕,但是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因為痛苦而使勁地緊抓著他。

  愛德格或許是覺得有點痛,微微地皺起眉頭。

  但是德瑞莎非但沒有發現也毫不在意,明明全身顫抖不已,聲音卻不帶意思苦痛。

  「他還笑了……真的很恐怖……」

  此時,愛德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將手覆蓋住德瑞莎的手。

  「德瑞莎,休息一下吧。」

  她抬起頭來,表情好像在問為什么。

  「我還可以的。」

  已經到極限了呀。

  「不,已經可以了。」

  「你不是想要知道我的事情嗎?」

  「不行,這對妳身體造成的負荷,已經遠比妳的感受還要大多了。」

  德瑞莎大概同意了愛德格的話,立刻停止回憶,而莉迪雅總算從痛苦中獲得解脫。

  愛德格意識到莉迪雅已經筋疲力盡、呼吸紊亂,所以握住她的左手貼近自己的臉頰。

  「抱歉……」

  莉迪雅明白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愛德格好像已經發現這只左手與莉迪雅的意識相連結,見到看似擔憂的愛德格,筋疲力盡的德瑞莎不解他為何要對自己道歉。

  只要愛德格溫柔地說聲抱歉,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繼續利用他人。

  雖然莉迪雅想命令他不要再碰自己,但是整個人卻被她擁入懷中無法抵抗。

  德瑞莎極為放心地靠著愛德格。

  「你好溫柔……好像從來沒人如此關心我。」

  「這是不可能的。」

  「不,我就是有這種感覺,我總是被人當成傻瓜,雖然有許多人接近我,卻沒有任何一人願意認真地跟我交往,雖然我也有自知之明,但我也想受人歡迎呀……」

  「這些是妳記憶中的一部分嗎?」

  「是呀,應該是我生前的事吧……子爵,因為你很溫柔,所以即使你是為了謀取我的財產才假裝愛我也無妨,你只要能像我喜歡你一樣繼續對我好,這樣我就滿足了,我不會去窺探你真正的心意。」

  盡管莉迪雅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但是在聽到這句話之后,心頭仍然不免為之一震。

  她也隱約地察覺了愛德格的謊言嗎?難道她已經發現愛德格並非出自真心?

  莉迪雅發現她的個性正好與自己相反。

  德瑞莎能夠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意,但是莉迪雅卻不願正視自己對愛德格的感覺,莉迪雅認為,既然對方並非出自真心,自己就必須與他保持距離。

  如果愛德格是認真的話,自己會喜歡上他嗎?若他並非出自真心,自己又能否斷言絕對不會喜歡上他呢?

  莉迪雅明明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卻一再地苛責愛德格。

  「妳為何會認為我是假裝喜歡妳的呢?」

  「因為你都不親我。」

  「最好別相信隨便親吻女孩的男人。」

  他這不就是在說白天的自己嗎?

  「是啊,你說的沒錯。」

  「妳好像不相信我。」

  「不然,請你給我一個真心的親吻。」

  咦?慢著……

  德瑞莎一邊近距離凝視著他的雙眼,一邊試著使力舉起雙手環抱住愛德格的脖子。

  我不要!莉迪雅喃喃自語著。

  不要擅自吻我。

  不要在我的面前與德瑞莎接吻。

  莉迪雅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不想見到哪一種情形。

  但是,我就是不願意,兩種情況都不想見到。

  莉迪雅感到有一雙手包覆著自己的臉頰。

  「我的妖精。」

  愛德格總是這樣稱呼莉迪雅,然而她總覺得這個稱呼太過親密,令人十分難為情,所以無論如何都想逃離他,德瑞莎好像沒有意識到這點,但是莉迪雅清楚地知道這是在呼喚自己,明明就已經精疲力竭,內心卻怦怦地跳。

  「即使我是全心全意為妳著想,但要妳相信現在的我想必是難如登天吧。」

  德瑞莎沉默不語,雖然她應該沒發覺這些話語並不對自己說,但是多少能察覺自己與愛德格之間的距離感。

  雖然松了一口氣,但是莉迪雅卻有些意外,她一直覺得就算自己不信任愛德格,但是對他來說,只要能將自己留在身邊就好,不是嗎?因此比起去體諒莉迪雅的感受,他更樂于制造出婚約、親吻等實際行動。

  然而,他現在卻為了拒絕德瑞莎而刻意呼喚莉迪雅的昵稱。

  這等于是在宣言若莉迪雅不願意與他接吻,他是不會強迫就范的。

  但是正因為如此,莉迪雅才無法真心信任他。

  她無法信任一個會隨便利用他人的男子。

  「……我覺得好疲倦,全身無力。」

  「要躺下來嗎?」

  「嗯……」

  德瑞莎放松手臂的力道,而愛德格正想要扶她躺下,卻又突然抱緊她。

  「我想再多抱妳一會兒。」

  雖然愛德格嘴上這么說,但其實是因為莉迪雅的左手揪著他的袖子不放,所以沒辦法放開她。

  就連莉迪雅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么做,明明已經幾乎沒有力氣,但是卻不想放手。

  他再度低語著:「抱歉。」

  兩人的言語與心情都無法相互契合,即使莉迪雅覺得必須更進一步探索他的想法,卻無法付諸行動。

  然而,她現在能夠自由活動的只有一只手,正因為她將全部的心思都傾注在左手上,所以才會變得無法控制自己。

  莉迪雅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能透過這只手觸及他的內心深處。

  他真切地希望能夠了解他真正的心意。

  而現在,愛德格擁抱著不安的莉迪雅,他的手比往常多了幾分猶豫,看不出懷有絲毫虛情假意。

  直至旭日東升,愛德格也未能小睡片刻。

  雖然他整個人坐在沙發上閉上雙眼,卻不忘在漆黑之中留意著莉迪雅的氣息。

  只要莉迪雅能夠安穩入睡,沒有發出呻吟,愛德格便覺得安心多了。

  耳后有寶石的男子……由此可知殺害德瑞莎的人必定就是悠里西斯,因為,只有王子的心腹才會如此誇張地稱呼他為「殿下」。

  雖然得到了寶貴的情報,卻害莉迪雅受盡折磨,愛德格對自己竟然為此感到郁悶而十分訝異。

  在開始轉亮的房間內,他翻起襯衫的袖口檢查了一下。

  手腕上還留有被莉迪雅緊抓時造成的微紅指痕。

  她的力道比想象中大,可以想見她當時是多么痛苦,但是他卻要求莉迪雅要忍耐。

  明知她有可能因此承受萬分痛苦,卻堅持要試著喚起德瑞莎死前的記憶。

  口口聲聲地說她是多么重要,卻做出這種行為,莉迪雅會不相信自己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有哪個男人會這樣對待自己心愛的女人呢?

  莉迪雅曾經說過,他不打算去理解她的感受,而現在,愛德格也終于開始明白她為何會這么說了。

  然而,愛德格無意欺騙莉迪雅,姑且不論莉迪雅身為妖精博士的價值,愛德格覺得她很可愛,想要獨占她,想要將她留在身邊,這些不就是所謂的戀愛嗎?

  只不過對愛德格而言,令他產生這種想法的女性不多,而他也知道自己比一般人更容易對異性動心,盡管如此,他也不是因為一時沖動才向莉迪雅求婚。

  雖然也有臨時起意的時候,可是他不但對莉迪雅傾心,而且彼此也能夠互相幫助,他認為這樣並不壞。

  閉上眼睛思考的愛德格,聽見莉迪雅起身時衣服發出的摩擦聲響。

  她謹慎地靠近自己,就宛如想要接近正在熟睡的狼。

  對了,就是因為她老是抱著警戒心,才令人忍不住想要捉弄她,雖然因此讓她越來越防著自己,但是這樣也無妨,愛德格只希望莉迪雅能注意到他。

  莉迪雅似乎想要確認愛德格是否在睡覺而窺視著他,但是卻沒注意到滑落的發梢輕觸到愛德格的勁子。

  莉迪雅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腕上那道微微發紅的指痕。

  「糟糕,怎么辦……」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彎下腰。

  明明是愛德格不好,但是深感愧疚的卻是莉迪雅。

  她輕觸那道痕跡,讓愛德格的心頭一揪。

  恨不得立刻將她占為己有。

  現在要奪吻也是易如反掌。

  他是顧慮到莉迪雅一定不會接受他吻德瑞莎,所以昨晚才忍了下來。

  可是現在愛德格眼前的是莉迪雅,而且近得伸手可及,她實在太大意了。

  然而愛德格卻感到有些迷惘,說不定自己對莉迪雅的心態太草率了。

  因此才會令她苦不堪言,即使強行奪吻,也無法縮短彼此的距離吧,愛德格因此一反常態地猶豫了起來。

  如果讓她稍稍看出自己在裝睡,她一定會迅速逃開。

  明明近在身邊,卻又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十分遙遠。

  對莉迪雅而言,自己到底是什么?

  是來歷不明的惡徒?還是妖精博士的雇主?抑或是親切的朋友?

  她曾經說過不想嫁給不喜歡的人。

  談到感情……

  愛德格認為自己的心中不是沒有愛,不過……

  愛德格十分在意手腕上的指跡,他還是頭一次思索這些事。

  「莉迪雅小姐,您起床了嗎?」

  是蘇西的聲音,莉迪雅在聽到的同時跳離愛德格的身邊。

  「嗯,起來了,蘇西,怎么了嗎?」

  愛德格的心情如同好事被搞砸一般,接著他索性轉了轉頭,假裝自己是聽見侍女的叫聲才醒來的。

  「對不起,子爵,一大清早就打擾您……」

  蘇西打開房門望向愛德格。

  「不會……有什么事嗎?」

  「那個,伯爵神色慌張地找您呢。」

  冒牌伯爵好像在四處嚷嚷,說愛德格不在他的房里。

  這不但對愛德格造成困擾,也影響到莉迪雅。

  基本上只有蘇西知道他待在莉迪雅的房內,因此,蘇西大概是請冒牌伯爵先在大廳稍等片刻,然后表示自己會把子爵帶來。

  莉迪雅只要一想起昨晚那件事讓冒牌伯爵慌了一陣子,就有股不詳的預感,還是不要隨意離開愛德格的身邊比較安全吧,所以莉迪雅決定跟著愛德格一起前往大廳。

  他們整理完服裝儀容后走向大廳,然而才一抵達,冒牌伯爵就以飛撲的氣勢沖到愛德格的面前。

  「子爵,太好了,你平安無事。啊,德瑞莎也是。」

  他不安的模樣看起來似乎不像在演戲,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所謂的平安無事是指?」

  「求求你,請你救救我!」

  「你先鎮定下來把話說清楚。」

  「這次輪到克拉克爵士了,跟上次一樣整個房間亂七八糟、本人也不見蹤影。」

  愛德格扶著莉迪雅坐到椅子上,然后慎重地詢問他:

  「你又是最早發現的人嗎?」

  「因為我的房間就在附近,一有動靜就會立刻察覺……」

  「你的房間不是在史坦利爵士的房間隔壁嗎?」

  「因為我覺得有點毛骨悚然,所以要求換房。」

  「為何住在隔壁的人都會被盯上?」

  「就、就算你這么問我,我也不知道呀。但是,接下來說不定就輪到你和我了,你不是有一位武藝高強的隨從嗎?請你和我待在一起吧。」

  愛德格露出一副不想被男人纏上的表情。

  但是,悠里西斯的確再次展開行動了,對方大概是想利用他們無法逃出屋子的優勢,一步步地將愛德格逼入絕境吧。

  眼前這個冒牌伯爵依然有可能是悠里西斯。

  愛德格當然也有考慮到這一點,他走向冒牌伯爵說道:

  「失禮了。」

  語畢,愛德格真的失禮地抓住冒牌伯爵的頭,接著還將頭當成物品般左右搖晃,然后似乎確認了什么之后才放開他。

  對了,昨晚德瑞莎說過她臨死前身旁站著一名男子,他的一只耳朵后面好像戴著類似寶石的東西。

  愛德格又瞥了一眼滿頭霧水的冒牌伯爵。

  「你不認為我也有可能是犯人嗎?」

  「犯人?那是幽靈搞的鬼吧?」

  「那你就應該抱著聖經自己保護自己。」

  愛德格轉過身去,但是冒牌伯爵竟然慌張地繞到愛德格面前,宛如祈禱般地雙手合十哀求著他。

  「子爵,請你不要見死不救啊。我不過是受人之托才會來到這里,根本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受人之托?」

  「是啊,是靈媒撒拉弗托我我才來的,她說為了治愈柯林斯夫人的心病,所以希望我與她女兒的亡靈訂婚,靈媒大概是認為,就算她是有錢人家的女兒,也未必能引來大批求婚者吧,反正夫人的亡女靈魂也只會在人世間停留一個星期,因此只要我追求她,與她訂婚,讓夫人安心之后,就會得到優渥的報酬……」

  說到這兒,他趕緊閉上嘴看著莉迪雅。

  德瑞莎靈魂只能停留一個星期,雖然莉迪雅也聽見了這個消息,但是感到不知所措的反倒是冒牌伯爵。

  莉迪雅愣了一下,假裝沒聽到他的話。

  「然后呢?接下這項工作的你本名叫什么?」

  「我叫帕爾默……因為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所以接下這份工作,之前資助我生活的貴婦人遠赴國外去了。」

  「換句話說,你的職業是牛郎?」

  「算是吧,我對長相頗有自信,而且也懂得討女性歡心,這對我來說是一份很輕松的工作。」

  「竟敢找牛郎來冒充伯爵,真是火上加油!」

  雖然愛德格相當氣憤,但是莉迪雅確認為滿符合愛德格的形象。

  真是的,緊張的情緒一下子都跑光了,更何況,被幽靈附身的時間好像只有一個星期,這讓莉迪雅放心許多。

  但是,她很擔心德瑞莎。

  她是被悠里西斯殺害的;不僅如此,甚至連靈魂都遭到利用,只能重返人世一個星期,結果連婚約也是一場騙局,事后又會再被趕回冥界。

  莉迪雅希望喜歡上愛德格的她能返回死后的世界。

  「沒錯,是靈媒,是那個女人利用幽靈做出這種事的!」

  名叫帕爾默的牛郎似乎想起了什么,大聲說道:

  「子爵,大家一起去把那個女人抓起來質問吧。」

  「撒拉弗早就不見了。」

  奧斯卡站在大廳入口說道。

  「我也正在找她,想要厘清這一切,但從昨天起她就不見人影。」

  昨天?那不就是在雷溫讓她受傷之后嗎?

  「難道她已經逃離這棟別墅了?」

  「但通道不是因為巨浪而無法通行嗎?」

  「只要冒點險,想穿越也不是不可能吧。」

  莉迪雅認為,如果是瑟爾奇的話就絕對辦得到,然而,雅美沒有理由逃跑,若她打從一開始就受到悠里西斯操控,那么會消失一定也是出自他的命令。

  「那跟隨靈媒的老婆婆呢?」

  「不見了。」

  「撒拉弗就算了,年邁的老婆婆有可能穿越危險的海上通道嗎?」

  帕爾默百思不解。

  「說不定她為了不被人發現而躲起來,不過也有可能像兩名爵士一樣憑空消失。」

  愛德格一邊聽著奧斯卡的話,一邊不經意地向擺飾櫃靠過去,接著再用手肘頂落畫框,大概是故意的吧。

  「啊,不好意思。」

  他雖然向奧斯卡道歉,卻不打算自己去撿,貴族的態度似乎都是如此高傲。

  雖然覺得有點受辱,但是奧斯卡還是彎腰撿起畫框。

  莉迪雅發現愛德格從正上方窺視著奧斯卡后,才明白他這么做的用意。

  這是為了確認他的耳后是否有寶石。

  低著頭的奧斯卡那淺金色的頭發滑落至臉頰,露出了耳朵。雖然莉迪雅坐的位置看不清楚,但是愛德格卻若無其事地離開奧斯卡,並走近莉迪雅身旁。

  「總之,我們都已經無法逃離那個不知名、不知道藏在何處的犯人了,奧斯卡先生,老實說,我無法相信任何人。」

  愛德格將手搭在莉迪雅的肩膀上,好像在暗示她要小心,莉迪雅直覺地認為『他』就是犯人。

  奧斯卡的耳后戴著德瑞莎所看見的寶石。

  難道這名少年就是王子派來的悠里西斯嗎?一時之間真令人難以接受,她還以為悠里西斯是個成年男子。

  「現在也只能自求多福囉。」

  「就這么辦,德瑞莎由我來照顧。」

  愛德格伸出手扶莉迪雅起身。

  「那可不行。」

  而奧斯卡擋在門前堵住他們的去路。

  「我是德瑞莎的家人。」

  他起疑了嗎?

  「她是我的未婚妻,而且已經獲得柯林斯夫人認同。」

  「即使你們已經訂下婚約,我也無法在結婚前將她交給您。」

  莉迪雅焦急不已,她可不想跟王子的手下獨處。

  「但是我只相信他呀!」

  「不准說任性話,莉迪雅。」

  奧斯卡微微一笑。

  奧斯卡叫她莉迪雅,這代表他已經發現她不是德瑞莎了。

  而且奧斯卡也察覺愛德格在注意他,剛才的那句話分明就是在宣告自己就是悠里西斯。

  愛德格想要將莉迪雅拉到身后,但是悠里西斯卻早一步舉起手槍抵住莉迪雅的后腦。

  「看到了吧,快把武器丟掉。」

  愛德格將手伸入上衣內側,但是在刹那間猶豫起來。

  「如果我說不呢?」

  咦?

  莉迪雅一時之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般來說,同伴被當成人質時,不是都會聽從對方的指示嗎?

  「那我就殺了這個女的。」

  看吧,對方果然會這樣說。

  「那你就試試看啊,但下一秒钟你也會死喔。」

  什、什么意思呀?丟掉武器只會讓情況更危險,為了要加深愛德格的痛苦,悠里西斯說不定會在他面前殺害莉迪雅,盡管愛德格也有他的考量,但是莉迪雅根本無暇理會。

  耳后傳來手槍上膛的聲音,莉迪雅不禁屏住呼吸。

  他就是殺了德瑞莎的男子,對他來說,要殺掉莉迪雅想必也是不痛不癢,愛德格!你竟然說『那你就試試看啊』,這是什么意思呀!?

  悠里西斯與愛德格兩人僵持不懂,緊張的氣氛持續了好一會兒,正當莉迪雅快要喘不過起來的時候,悠里西斯卻打破緊張的氣息笑了出來。

  「特德,你相當聰明嘛。」

  特德。他好像是故意以這個昵稱來叫愛德格,但是從愛德格極度嫌惡的反應看來,莉迪雅察覺那可能是王子說話的口吻。

  「你的目標是我吧,快放了不相干的人。」

  「很好,就是這種感覺,只要您越嫌惡我就越興奮啊,最終樂章即將展開,為了能夠讓您在垂死邊緣盡情掙扎,她就先寄放在我這里吧。」

  他強硬地抓著莉迪雅的手。

  這個人好恐怖,才剛產生這種想法,德瑞莎臨死前的記憶又浮現在腦海中,全身打著冷顫的莉迪雅陷入恐慌狀態。

  「放手……不要碰我!你這個殺人魔!」

  但是悠里西斯仍緊抓著莉迪雅,並以手槍威脅她,莉迪雅看到在一旁悶不吭聲的愛德格感到更加氣氛。

  要是愛德格有所舉動,悠里西斯必定會開槍射擊莉迪雅來牽制他,而且為了不讓她當場斃命,會先射傷她的手腳。

  但是莉迪雅並不懂這些,她再度高聲喊叫。

  「愛德格,你也一樣可惡,不管我發生什么事你都不痛不癢對吧!他殺了我你也無所謂嗎?」

  「不是的,莉迪雅,我一定會去救妳,所以妳別亂來。」

  雖然莉迪雅被捂著嘴無法再繼續痛罵愛德格,但是他當真要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這個恐怖的男子帶走嗎?莉迪雅越來越無法相信他了。

  「我勸您還是別隨便許下承諾比較好,不過,若您中意這個女孩,那我至少可以讓你們兩人共赴黃泉,您要不要來救她呢?」

  悠里西斯露出邪惡的笑容,並將莉迪雅拖出房間,她被槍抵住后腦,迫于無奈只好跟著他走。

  *

  此時,獨自前往鎮上的雷溫辦完事后火速返回別墅。

  雖然他策馬狂奔,總算趕在退潮時來到島的對岸,但是大海在小鎮一帶明明就十分平靜,到了這里卻跟昨天一樣狂風怒濤。

  因為退潮而現身的狹窄小徑不斷受到巨浪侵襲,忽隱忽現的模樣宛如在與大海搏斗。

  不過,現在已經是光線充足的白天,視野比半夜出門時清楚多了。

  雖然這么做必定很容易被敵人發現,但是雷溫必須趕快回到愛德格身邊。

  他身上綁著『绯月』的使者交給他的包裹,確認過后,雷溫策馬前進。

  道路的前方有一座向外突出的丘陵,獨棟別墅就坐落那里,雷溫以其為目標步上那條將海面一分為二的道路,當他走到半途的時候,看見海浪中閃過黑影。

  雖然黑影在刹那間看起來很像人類的臉,但是他立刻就知道自己看錯了。

  是海豹。雷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被許多海豹團團包圍,不對,那不是普通的海豹。

  難道是妖精?

  雖然雷溫是在聽了莉迪雅的話之后,才頭一次知道瑟爾奇的事,但是雷溫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精靈怒氣沖天,立刻明白盯上自己的並非人類。

  如果是海中的妖精,便無法追到陸地上。

  他快馬加鞭想要趕緊離開。

  此時,瑟爾奇們一齊潛入海底,下一秒,洶湧的海浪便朝雷溫席卷而來。

  無路可逃的雷溫被巨浪吞沒,卷進大海深處。

  即使他試著要浮出海面,但是瑟爾奇們將雷溫團團圍住,死咬著他不放,還將他往海底拖。

  雷溫拔出了短劍。

  將臂一揮,在感覺到刺中對方的同時,鮮紅的血液也在海水中擴散開來,一時之間,瑟爾奇們畏怯地遠離了他。

  但是,那片鮮紅立刻與灰色大海融合為一。

  妖精們再度盯上雷溫,而且一邊游著,一邊縮小包圍半徑。

  敵人的數量太多了,況且在水中也無法活動自如。

  快要喘不過起來了。

  此時,他好像聽見有人在喊住手。

  「他不是!」

  有人從背后扶住雷溫的胳膊往上游,剛才包圍他的洶湧浪濤已經歇止,雷溫毫不費力地浮出海面,一邊大口地喘著氣,一邊迅速地抓住那雙救了自己卻想悄悄離開的手。

  「……姊姊。」

  「快往那座山丘游,最好在大浪再度掀起前上岸。」

  她似乎已經放棄逃離雷溫身邊,如此說道。

  只要將身體靠在斜坡的凹洞中,再大的風浪都能抵擋得住,而且這里是死角,從別墅看不見這個地方,這個坐在砂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女人是雅美嗎?還是相貌相似的瑟爾奇呢?

  「妳說什么東西不是。」

  雷溫一邊脫掉吸飽海水而變重的上衣一邊詢問。

  筋疲力盡的雅美好像不懂雷溫的問題,她抬起頭來一臉不解,于是雷溫又說:

  「妳對瑟爾奇說我不是。」

  「是的……他們相當憤怒,因為抓走他們的同伴、還殘暴地對待他們的人類就在這里。」

  「那個人是悠里西斯。」

  「是呀,但因為瑟爾奇無法接近他,所以才會認為你是他的同伙而發動攻擊。」

  「在海里的瑟爾奇不用聽從悠里西斯的指示嗎?」

  「聽從命令的是這個屋子里的傭人們,也就是幻化成人類模樣的瑟爾奇們,但是海中的瑟爾奇也被利用了,悠里西斯故意激怒他們,而妖精們憤怒地掀起驚濤駭浪,正好讓他稱心如意。」

  倚在岩石上的雅美肩上還插著雷溫的小刀。

  傷口到現在還血流不止,她的手臂被染成一片紅。但是,血一面緩慢流出,一面轉變成透明結晶,最后宛如干燥的玻璃碎屑般掉落地面。

  由此而知她已經不再是人類,所以她不是姊姊,只是敵人。

  因為她身上流的血液已經與雷溫毫無關聯。

  「……如你所見,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

  雅美好像注意到雷溫一直盯著她的傷口看。

  「莉迪雅小姐說過,妳是瑟爾奇。」

  「真不愧是妖精博士呢。」

  「是悠里西斯唆使妳救我的嗎?」

  雅美懶洋洋地搖了搖頭。

  「因為我受了傷,所以他吩咐我先暫時躲起來,除此之外,他沒有再下任何命令……但他應該打算再次利用我,將愛德格伯爵逼入絕境吧。」

  愛德格沒有那么容易被感情沖昏頭,不過若是為了守護自己必須守護的人,他必然會挺身而出;而雅美對他來說是應當守護的同伴,即使遭到背叛,愛德格卻覺得沒能及早發現的自己也有責任,雅美毋庸置疑是愛德格信賴的好同伴。

  正因如此,敵人才會將雅美視為愛德格的弱點。

  雷溫感到有些焦躁,于是走到雅美身邊。

  「為什么已經死去,已經不是人類的妳會回到這里呢?」

  「這不是我的本意……不,或許我在內心曾如此盼望吧,若能獲得寬恕的話,我渴望能再度跟隨愛德格伯爵。」

  「愛德格伯爵已經有未婚妻了。」

  「雷溫,不是那樣的,我只是單純地想服侍他,這也是我最初的期盼。」

  「但是妳想要獨占愛德格伯爵,所以故意將我們的情報洩露給王子。」

  因為,一旦愛德格成為伯爵、穩固了英國貴族的地位,雅美的心願反而更難實現,她原本想以戰友的身分站在最貼近他的位置。

  「是的,你說的一點都沒錯,當時的我已經忘了初衷,我的確對愛德格伯爵有著超越主從關系的非分之想,而王子就是利用這點操控了我的……」

  她肩上的傷口不斷滲出血來,即使是妖精,只要大量失血也會危及性命吧?不過妖精也會死嗎?為什么雅美不拔掉小刀,任由它插在肩上呢?

  「雷溫,殺了我吧,唯有這么做我才能獲得解脫,請你確確實實地殺掉我,不要讓我再重返人間,我已經不想再被利用來折磨愛德格伯爵了。」

  「現在的妳已經是死者,還能再死一次嗎?」

  「既然現在的我是人類的模樣,就能以人類的方式死去,瑟爾奇一族比起精靈,更近似于人類。」

  雷溫心想,若想徹底保護愛德格伯爵,她的死或許是必要條件,而且這對雅美來所也是最好的選擇吧。

  若現在的她與人類無異的話,就有辦法讓她毫無痛苦地死去。

  雷溫將手伸向她那毫無防備的白皙勁子。

  「請您饒恕她!」

  突然出現一個聲音打斷了雷溫,他回過頭,看見一名嬌小的老婆婆站在那里。

  「您是她唯一的弟弟吧,即使她已經不是人類,仍然同樣掛念著您呀。」

  「妳也是瑟爾奇……?」

  「是的,我被奪去皮毛,以人類的姿態被悠里西斯使喚已經很久了,雖然幾乎快遺忘了海豹的本性,但我的確是瑟爾奇。」

  老婆婆說的輕描淡寫,仿佛是在講別人的事一樣,雖然她是悠里西斯的隨從,但是很明顯地並非自願。

  莉迪雅曾經說過,瑟爾奇無法違抗擁有其皮毛的人類,如同被囚禁的奴隸。

  因為雷溫與愛德格也曾經被王子囚禁,所以對老婆婆並無懷抱任何敵意,只是豎耳傾聽她的話。

  「您的姊姊曾經是在海底徘徊的亡者,是悠里西斯命令我們要讓她以瑟爾奇的身分重生,以瑟爾奇來說,她還只是個孩子,由我暫代母親一職。」

  「那為何叫我不要殺她?」

  「請您站在她的立場替她想想,比起主人與自己,她最想守護的人其實是您呀。」

  雷溫一時之間無法領悟老婆婆的語中含意。

  對他來說,主人愛德格伯爵比任何事物都來得重要,若問他次等重要的事物是什么,雷溫大概也只會回答,是對愛德格來說最珍貴、最不可或缺的東西。

  因為愛德格想守護的是全部的同伴,因此雷溫才傾注全力守護大家;而雅美在他眼中也只是其中一員。

  雷溫對大家一視同仁,所有人都是信賴愛德格並跟隨他的伙伴,不管成員們是否對雷溫抱持好感,雷溫都願意與他人互助合作,這也只是因為,愛德格是這個團隊的領導人。

  然而這位老婆婆卻說對雅美而言,雷溫比愛德格還重要。

  「婆婆……別說了。」

  「可是,你們明明是親姊弟呀。」

  姊弟又代表什么呢?只不過是擁有相同的母親罷了。

  但是愛德格曾說:『她是你的姊姊』;他強調的是雷溫與雅美之間的親情關系。

  此時雷溫想起一個從前開始就抱有的疑惑。

  雅美究竟是在何時、以何種方式與王子接觸的呢?若她被那個男人探出弱點操縱內心,甚至偷偷地將情報洩漏出去,那么她應該曾經與王子直接見過面才對。

  可是,她在逃亡那個期間有離開過愛德格嗎?

  反復思索,好像只有那么一回。

  那次,雷溫落入敵人手中。

  當時愛德格正在與別的組織抗戰,依照過去的經驗,雷溫知道必須自力脫困。

  愛德格認為雷溫能夠脫困,而且他也明白,需要費心的不單只是雷溫一人,而是眾多的同伴們。

  但是,那次的情況出乎意料得棘手,當時前來搭救雷溫的人正是雅美。

  雷溫雖然是在事后才知道雅美是單獨行動的,但是因為事情進行的很順利,所以應該沒有造成什么問題。

  他重新思考,為何雅美沒有取得愛德格的許可就擅自行動呢?

  若愛德格判斷雷溫無力自救,遲早也會命令其他同伴前來幫忙吧,就算是這樣,也還來得及救雷溫,不是嗎?

  但是對雅美來說,比起服從主人的命令,她更覺得應該要先救出雷溫。

  如果,她是在那時被王子洗腦的話……

  雷溫的內心從來不曾如此混亂,他只能以事實來推論,無法在思考中加入個人感情,接著他出神地想著,她是自己的『姊姊』嗎?

  愛德格大概是認為當時時機正好,因此才會對指責雅美是叛徒的雷溫特別強調:『她是姊姊』。

  愛德格想表達的,是雅美之所以擅自行動,是因為雷溫並非一般的伙伴,而是弟弟。

  盡管這么做有背叛主人的嫌疑,但是因為她是『姊姊』,所以非去不可。

  「雷溫,海豹們正在騷動……說不定發生了什么事,快回到愛德格伯爵的身邊……」

  雅美話才剛說完,雷溫便用力抓起她的手臂。

  接著,一口氣將插在肩膀上的刀拔起。

  雅美因痛楚而發出哀號,雷溫則背起全身無力的她看著老婆婆。

  「要如何治愈瑟爾奇的上傷勢呢?」

  「只要刀子的持有人將那把讓她負傷的刀拔起來,傷就會痊愈,已經不用擔心了。」

  因此她才無法自行拔掉刀子嗎?

  「姊姊,妳的生死就交給愛德格伯爵定奪吧。」

  雷溫為了不讓人發現,所以小心翼翼地潛入屋內,然后直奔愛德格身邊。

  雖然背在身后的雅美在拔出小刀不久之后,傷口就止血了,但是她現在已經精疲力竭。

  或許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體力。

  雷溫沖入房內卻沒看到半個人影,當他將雅美抱到沙發上,准備轉身去找愛德格的時候,房門便打開了。

  愛德格正好回來。

  「雷溫,你平安無事呀!」

  他一看見雷溫,立刻流露出安心的笑容。

  雷溫只有待在愛德格身邊時,才能感到自己被當成人類看待,無論是多么危險的使命,和愛德格從雷溫身上承擔下來的事物相較之下,也是微不足道。

  愛德格是雷溫體內的凶暴魔物——殺戮精靈唯一順從的主人,因此愛德格的願望就是雷溫的願望,而雷溫也認為自己只要這樣便十分滿足。

  但是現在,雷溫也有一個自己的心願。

  為了表示親愛之情,愛德格張開雙臂走了過來,而雷溫則屈膝跪在地上。

  「愛德格伯爵,請您原諒姊姊,說不定王子對她的洗腦還沒有消除、或許還會造成您的危險,但我會負起全責好好監督她,我也已經做好要隨時了結她性命的心理准備,因此,請您無比救她……」

  愛德格發現躺在沙發上的雅美。

  他一走過去,雅美就試著想要起身。

  「雅美,歡迎歸隊。」

  接著,他再度轉向雷溫,同樣將他擁入懷中。

  「歡迎歸隊。」

  雷溫想起從前他與雅美兩人歸還時,愛德格也是用同樣的方式歡迎他們。

  同時,雷溫還發現愛德格臉上浮現出不曾有過的僵硬表情,現在似乎不是為了兩人歸隊而高興的時候。

  「發什么什么事嗎?」

  「嗯……莉迪雅被悠里西斯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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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1 02:34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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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神秘的城堡

  奧斯卡是悠里西斯;換句話說,真正的奧斯卡·柯林斯已經死了。

  悠里西斯大概是盯上從美國前來拜訪伯父並計劃在此留學的奧斯卡,刻意接近他,然后奪走奧斯卡的性命與所有物,冒充他的身分進入英國。

  相對的,悠里西斯假扮成奧斯卡之前的身分大概也已經被視為死亡,不過,在連續數周的航行期間喪命的人為數不少:從船上失足落海行蹤不明也不稀奇。

  奧斯卡與柯林斯夫婦家本來就是初次見面,因此悠里西斯要騙過他們並不困難。

  王子為何要以柯林斯家作為目標呢?提示似乎就暗藏在『绯月』交給雷溫的東西中。

  那是一枚與手掌相同大小的硬幣,雖然以帆船與天使為主題的圖案實在美不勝收,宛如一幅畫作那般使人著迷,但是關鍵藏在畫中的花紋里。

  雖然那只是圓圈反復交叠而成的漩渦花紋,但是總覺得帶著一絲魔術氣息。

  「這好像是驅魔用的護身符。」

  愛德格點點頭,雷溫看了他一眼之后繼續說:

  「這個硬幣是近代的復制品,雖然原物的出產年代已經不可考,但好像是青騎士伯爵委托制造的。」

  青騎士伯爵,即愛德格繼承的妖精國伯爵封號之別名。

  根據記載,在愛德格取得伯爵名號之前,最后出現在英國的伯爵繼承人距今三百年的人物,他的愛人是一名女性畫家,因為這層機緣,所以裝飾藝術家們集結而成的組織『绯月』比愛德格更清楚伯爵家歷代祖先的事跡。

  因此愛德格才委托他們調查王子所仇視的青騎士伯爵家,確認其與柯林斯家之間是否有關聯。

  「難道有人需要驅魔嗎?」

  「與其說是個人,倒不如說是某個龐大的個體……硬幣的持有人似乎也是從先人那里得知驅魔符的實體其實是棟建築物,因為其家族自古以來與建築有關,于是將設計圖制成硬幣保存下來。」

  「那么它的實體是什么呢?」

  「請您先看看這里。」

  雷溫指著畫作的一部分,那是一艘在驚濤駭浪中航行的帆船,而他要愛德格看的是船帆。

  「兩頭獅子的圖案……是征服王威廉?」

  威廉一世是登上這塊黑斯廷斯土地的諾曼人之王,他打了勝仗並成為英格蘭國王,為現今英國王家血脈始祖。

  「換句話說,上面指出的建築物就在黑斯廷斯?」

  「應該沒錯。」

  這樣的話,王子的目標或許並非柯林斯家,而是這塊土地,柯林斯家的別墅只是恰巧建在此地。

  「但是,青騎士伯爵為何要在征服王登陸的土地上驅魔呢?」

  「據說這塊土地之所以珍貴,是因為這里是征服王完成大業並控制英格蘭的要沖。『绯月』認為,青騎士伯爵在這塊土地上設置驅魔物,是為了防止邪惡之物入侵。」

  愛德格直到最近才知道,王子已經對青騎士伯爵的血脈斬草除根。

  由此可見,王子畏懼著與妖精們十分親近、並能自由操控神秘力量的伯爵再度現身。

  派遣手下到這里一定與此有關。

  「防止邪惡之物入侵呀,那他們的標的物究竟是什么呢?」

  雷溫也百思不得其解。

  「我雖然不太清楚這點,但黑斯廷斯大約位于倫敦與巴黎之間的直線路徑上,據說可以阻斷法國的影響,可以利用驅魔咒術保護倫敦與全英國不受外地侵害,成為一個要塞。」

  「換句話說,青騎士伯爵是想以驅魔之力擊退法國軍,防止第二位征服王出現嗎?」

  一時之間真令人難以置信。

  然而從古至今,英法間的戰爭不斷,除了實質上戰略之外,說不定也曾求助于咒語。

  雖然教會禁止使用魔術,不過在王公貴族之中也有人私下擁護魔術,並盡心多方研究。

  盡管年代不明,但是擁有奇妙力量的青騎士伯爵為國王施展魔術,也並非全無可能。

  「那么,王子對青騎士伯爵的咒術有何打算呢?」

  「不清楚,『绯月』的情報就到此為止。」

  「……王子想要破壞它。」

  一直騎在沙發上的雅美開口說道。

  「悠里西斯曾說要破壞它。」

  「那么,那家伙打算帶領法軍入侵英國嗎?」

  真是愚蠢的玩笑。

  「再怎么樣都不可能這么做呀……」

  雅美也喃喃自語著。

  「不過,成功地操控美國黑暗社會的王子有可能想要控制倫敦,不管怎么說,只要他打算來到英國,就必須越過這面海峽,所以他也可能將自己比喻為征服王。」

  雷溫點點頭。

  「如果想要阻止悠里西斯與王子的計謀,就必須守護青騎士伯爵設下的咒術,但是,他們究竟要如何破壞咒術呀。」

  「您知道類似驅魔物的地點在哪里嗎?」

  聽到雷溫的疑問,愛德格望向窗外,那里有一座突出海岸的山丘。

  「在山上表面到處裸露著附近海域沒有的岩石,莉迪雅由斜坡滾落的時候,我還很擔心她會不會撞到頭,真是座詭異的山丘。」

  「那么,那座山丘就是……」

  「我猜,它應該是經由人力搬運岩石堆叠而成的吧。」

  一想起莉迪雅,愛德格的心中又再度湧出對她的擔憂。

  這次的風波讓她吃了不少苦。

  雖然愛德格認為將莉迪雅卷入自己與王子之間的紛爭並不妥當,但是另一方面,愛德格也將她納入戰力之中。

  若王子對青騎士伯爵的力量有所忌諱的話,莉迪雅能與妖精往來的能力應該會成為寶貴的力量。

  像雷溫與雅美那種一心只為了作戰的伙伴,便需要作好遭逢危險與吃盡苦頭的心理准備,盡管愛德格會竭盡全力保護他們的性命安全,但是同時也要求他們冒著生命危險行動,因此愛德格才會未經深思熟慮就要求莉迪雅也要學會忍耐。

  可是,莉迪雅不過是在偶然的機緣下被愛德格雇用,並且幫助了他。

  他使出了卑鄙的手段與她訂下婚約,然而,若是真心想要將她留在身邊,就不該將她視為戰力;她是愛德格必須出盡全力來守護的少女。

  沒錯,所謂的『婚約』,並不僅僅是為了將她留在身邊。

  愛德格到現在才突然領悟這個問題,連他自己也目瞪口呆。

  柯林斯夫人理想中的女婿,是必須能如同父母、甚至是超越父母那般關心女兒的對象。

  所謂的出嫁,等于將自己悉心扶養長大的女兒的將來全權托付給她的另一半。

  如果雙親已經作好這樣的心理准備,相對的未婚夫的責任也相當重大;而結婚,就是新郎從新娘的雙親那里承接一切責任的意思。

  莉迪雅既活潑又大方,不但有著令人瞠目結舌的濫好人性格,還有稍嫌刁鑽的一面,而這些都是愛德格必須守護的東西。

  雖然說愛德格老愛稱她為未婚妻,卻無法盡到應盡的責任,而莉迪雅打從一開始就不信任他,現在更是失望透頂了吧。

  「……竟然眼睜睜地看著莉迪雅被帶走,我真是沒用的男人。」

  他當時的反應一點也不像戀人被作為人質時該表現的態度,這點他很明白。

  這么做在當時是最佳的對策,但是莉迪雅的目光卻冰冷至極,這也是因為她原本就不信任愛德格吧。

  愛德格凝視著窗外輕歎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我一定會被她嫌棄吧?」

  「是啊。」

  雖然雷溫立刻就附和他的話,但是他只是單純地這么認為,並不是有意潑愛德格冷水。

  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在聽了雷溫直當了斷的回答之后,反倒激起了愛德格想救回她的斗志。

  「看來最好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她無法逃離我。」

  「愛德格伯爵,不是應該先思考如何平安地救出莉迪雅小姐嗎?」

  「雷溫,談到與女性有關的事,若不將眼光放遠一點是行不通的喔。」

  「您好像一點都沒變,這下我就放心了。」

  雖然雅美還無力起身,但是光聽見那一如往昔的嘲諷口吻,便讓愛德格感到非常欣慰。

  「那么,再來只要她沒被悠里西斯殺害,事情就容易多了。」

  此時,傳來一陣微弱的敲門聲。

  「子爵……」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快哭了。

  雷溫慎重地打開房門后,冒牌伯爵帕爾默便慌張地進入房門。

  「來得正好,情況如何?」

  愛德格問道。

  「嗯……我遵照您的命令對奧斯卡那家伙哭訴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求他救救我,接著他就命令我去看守德瑞莎,她被關在地下室的倉庫里,鑰匙在那家伙手上。」

  既然悠里西斯暫時利用了前來求饒的帕爾默,可以見得這次的任務應該是悠里西斯單槍匹馬上陣的。

  換句話說,他的手下全都是瑟爾奇,但是因為莉迪雅是妖精博士,所以悠里西斯使喚的瑟爾奇們才會偷偷地向莉迪雅求救,在不想讓瑟爾奇們接近莉迪雅,卻又沒有其他人可用的情況下,悠里西斯應該會暫且利用帕爾默。

  若非如此,他一定會覺得前來求饒的家伙很礙眼,而立刻將之滅口吧。

  愛德格明白帕爾默也有性命之憂,不過他為了掌握悠里西斯與莉迪雅的現狀,不得不加以利用他,愛德格知道自己的做法相當冷酷無情,這也是莉迪雅最無法接受的一點,但是他認為現在正在作戰,所以老毛病又犯了。

  「好極了,請你帶路吧。」

  「那個,但……您真的會救我嗎?我做出這種事,如果被奧斯卡發現的話必死無疑啊。」

  愛德格走近帕爾默的身邊,盡可能露出和善的微笑。

  「反正不管如何,接下來你也只有被殺的份,因為奧斯卡似乎將我流到最后關頭再開刀;而且那家伙也知道,就算真心將你當作伙伴也沒有半點利用價值。」

  「……我明白所以我才會對您惟命是從……」

  「沒錯,唯有助我一臂之力,你才有可能得救。當然,我會盡力讓你活著回去的。」

  帕爾默的表情稍微和緩了下來。

  「不過我無法保證喔。雷溫,走吧。」

  盡管帕爾默立刻有露出悲怆的表情,但是肩膀被人家推著,他也只好硬著頭皮向外走。

  *

  「蘇西,屋子里意外地安靜吧。」

  柯林斯夫人坐在床上眺望窗外。

  海面上依舊驚濤駭浪,風聲也不絕于耳,大家卻異常地安靜。

  柯林斯夫人是否已經察覺屋里上上下下都瞞著她的事了?

  「是呀,夫人。」

  蘇西將可以讓夫人稍微放松心情的藥物放在床邊,然后將長袍披在夫人肩上。

  「今早您的氣色也相當不錯呢。」

  「今天和以往不同,我覺得清爽多了。」

  「是因為大小姐的對象已經決定了吧。」

  「是呀,果然是這樣。」

  笑容滿面的夫人張開手掌,一直凝視著手中那枚貝殼浮雕胸針。

  那應該是要送給德瑞莎的物品,同時也是母親送給即將出嫁的女兒的禮物,第一天共進晚餐時,德瑞莎將其佩戴在胸口。

  蘇西感到十分疑惑,難道夫人是從女兒的房間里拿出來的嗎?

  「如果那孩子還活在世上的話……她一定能被溫柔的人疼愛,並且獲得幸福。」

  蘇西突然睜大眼睛。

  「夫人,您已經知道了嗎?」

  「什么事情?」

  「那個……她不是德瑞莎小姐。」

  「她是德瑞莎呀,難道不是嗎?」

  「沒、沒有啦……」

  盡管這么說,但是蘇西認為夫人其實知情,她宛如思念女兒那般溫柔地輕撫著淡粉紅色的貝殼浮雕。

  蘇西蹲下身子握住夫人的手。

  「我非常清楚夫人思念大小姐的心情,也明白您不願相信心愛的人已經離去……但夫人,莉迪雅小姐也有家人與戀人,他們都將她視為珍寶呀。」

  「莉迪雅……小姐?」

  雖然夫人一臉不解,但是蘇西不顧一切地繼續說:

  「莉迪雅小姐已經為夫人盡心盡力,在還沒鑄成大錯之前,請您讓她回去吧。」

  柯林斯夫人不安地盯著蘇西,溫柔地撫摸她的臉龐。

  「抱歉,蘇西,害妳擔心了。」

  「別這么說,夫人。」

  「對了,替我倒杯溫牛奶好嗎?」

  「是的,立刻就來。」

  蘇西只不過稍微離開房間一下而已,然而當她端著牛奶返回的時候,柯林斯夫人已經不在臥室里了。

  *

  真不甘心!莉迪雅奮力地敲著門。

  但是不管怎么敲,怎么踢都沒有用。

  當她回神時,手指已經因為破皮而疼痛不已。

  她全身無力地癱坐在地,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這里只有一根快要燃燒殆盡的細小蠟燭,不久后地下室一定會陷入漆黑一片吧。

  「愛德格這個笨蛋,萬一他真的開槍該怎么辦呀!」

  手相當疼痛,而且這里既黑又恐怖,莉迪雅認為這一切都要怪愛德格。

  其實只要冷靜地思考一下,任誰都會認為罪魁禍首是悠里西斯,但是現在的莉迪雅根本無法冷靜下來。被關進這里的時候,悠里西斯曾經對她說:

  『對他那家伙來說,這是稀松平常的事。』

  對被王子追殺、不得不在美國黑暗社會打滾的愛德格來說,的確是如此吧。

  『因此他未必回來救妳。』

  愛德格說過自己失去了許多同伴。

  『若是情勢對他極度不利,他也會將妳棄之不顧喔,不過這也是當然的,要是不放聰明點,誰會跟隨他。』

  棄之不顧,也就是對莉迪雅見死不救。

  不管愛德格如何追求自己,莉迪雅都無法相信他是真心喜歡自己;她認為,愛德格只是對她身為妖精博士的能力有所期待罷了。

  即使擔心她,想要救她,但是也並非基于感情因素。

  接著,莉迪雅陷入絕望之中。

  一旦愛德格放棄救她,悠里西斯一定會將缺乏利用價值的莉迪雅殺掉吧。

  背后突然傳來一陣聲響,莉迪雅立即全身僵硬。

  這間地下室應該沒有別人,這里被當成倉庫,因為堆放了許多物品,可是以為內四周一片漆黑,所以看不清房間深處的情形。

  似乎又有什么東西在滾動碰撞,她還聽見微弱的聲音。

  好像是貓叫聲。

  難不成是……

  她走近發出聲音的地方,在滾動的是一個馬口鐵制的餅干盒。

  打開盒蓋后,里面放著一團灰色毛球。

  「尼可!」

  莉迪雅連忙從盒子里將他抱出來。

  「莉迪雅……?我已經不行了。」

  「你怎么了,尼可!振作一點。」

  她抱著全身癱軟的尼可,就算莉迪雅心急如焚地拍著他的背,最討厭被人摸的尼可也一動也不動。

  「我餓扁了。」

  咦?

  「被捉住之后我什么都沒吃……」

  莉迪雅突然覺得一肚子氣並將尼可放在地板上,無力地癱坐在地的尼可哀怨地撥弄著自己的尾巴。

  「唉~~毛都變得暗淡無光啦。」

  「妖精少吃一、兩頓也無所謂吧。」

  「為了保持銀灰色毛發的光澤,一餐都不能少啊……對了,莉迪雅妳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也被人捉起來了啦!」

  對自己的處境感到無奈並扯開嗓子叫出來的同時,莉迪雅也豁然開朗,就好像剛才的不安與焦躁全是騙人的。

  不過就現實層面而言,就算這只樂天派的妖精貓在這里,莉迪雅也未必能得救。

  「妳也是被人捉住的呀……那么,妳也沒帶食物囉。」

  心灰意冷的尼可再度無力低垂下頭。

  「這不重要啦,尼可,你找到瑟爾奇的皮毛了嗎?」

  「我發現一間妖精進不去的可疑房間,換句話說,這里屋子里的瑟爾奇無法進入那里,而我在四處調查的時候被那家伙撞見,接著就落到這般田地。」

  「那家伙?」

  「對了,莉迪雅!幕后黑手是柯林斯夫人的姪子奧斯卡呀!他竟然看出我是妖精,才會把我關進這個鐵盒子里。」

  尼可得意地揮著手。

  「我已經知道了啦。」

  「……是嗎,我想也是。」

  灰心的尼可又喪氣地低下頭。

  「不過,瑟爾奇的皮毛在那個房間里的可能性很高吧。」

  說著說著,莉迪雅逐漸找回身為妖精博士的自覺。

  莉迪雅雖然被德瑞莎附身,又被卷入紛爭當中弄得一片混亂,但是她也是為了幫助瑟爾奇才選擇留在這里的。

  現在不是生愛德格的氣、意志消沉的時候。

  「怎么可以害怕被他舍棄呢,我不能放棄呀!」

  莉迪雅站起身來。

  「尼可,我們要逃出這里。」

  「怎么逃?我已經動不了啦。」

  要如何脫困也是個大問題,正當莉迪雅雙手環抱胸前環視四周的時候……

  「妖精博士,您在這里吧。」

  門外傳來呼喚聲。

  「……是誰?」

  「請退到牆邊。」

  好像有翻騰的水聲逐漸逼近。

  在莉迪雅感到疑惑的瞬間,猛烈的力量頓時撞破房門,巨浪順勢湧入,讓莉迪雅吃驚地蹲到牆角。

  恢復寧靜之后,莉迪雅抬頭一看,堆積如山的貨物被沖到身后的牆角東倒西歪,雖然嚴重損壞的門板也被沖到一邊,但是整間房卻沒有留下水漬,莉迪雅的身邊也沒有濕。

  「真是粗魯呀。」

  尼可從莉迪雅與牆壁之間的縫隙間探出頭來。

  還說什么動不了。

  「真是抱歉,因為沒有其他辦法。」

  出現是那位跟隨在雅美身邊的老婆婆。

  「妳是瑟爾奇嗎?」

  「是的,雖然之前向您求助卻又按兵不動,實在非常過意不去。」

  「沒關系,因為悠里西斯把皮毛藏起來,所以你們都無法違抗他吧?」

  「我是瞞著他偷偷過來的,會依照他的命令讓亡者的靈魂俯身在您身上也是迫于無奈,我們只能暗中動點手腳,讓您至少能在白天自由行動。」

  盡管如此,一旦被悠里西斯發現他們做了不該做的事,一定會被殺掉吧。

  他們堵上自己的性命,並將希望寄托在莉迪雅身上。

  瑟爾奇們希望妖精博士能夠找回皮毛解放他們。

  「用這么誇張的方式破壞房門,應該馬上就會被發現是瑟爾奇做的好事。」

  「是的,現在事不宜遲,無論如何悠里西斯都會殺害我們,不過在那之前,他應該會先結束您與青騎士伯爵的性命吧,因此,您唯有趁現在趕快逃走。」

  接著,老婆婆將手中的東西交給莉迪雅。

  是母親的藍寶石項鏈,莉迪雅還以為已經把它弄丟了。

  「為了不讓悠里西斯奪走她,所以我事先收起來了。」

  悠里西斯喜歡寶石嗎?

  正當莉迪雅這么想的時候,老婆婆又開口說道:

  「悠里西斯的耳朵上戴著寶石。」

  畢竟莉迪雅沒有親眼看過,所以不清楚是哪種寶石,聽到老婆婆的話只覺得有點不解,茫然地點著頭。

  「請您務必在意,因為那是瑟爾奇的心髒。」

  「什么?」

  那是用來證明瑟爾奇一族的信賴與忠誠之物。

  莉迪雅曾經與尼可討論過,即使虐待瑟爾奇也能保護自身安全,不受其攻擊的方法,就是擁有瑟爾奇的心髒。

  原來所謂的心髒就是戴在悠里西斯耳朵上的寶石呀。

  因為悠里西斯擁有『心髒』,才能使瑟爾奇失去戒心並加以濫捕,接著他藉此著急瑟爾奇並奪取他們的皮毛,然后奴役他們,即使如此,瑟爾奇一族始終無法向擁有珍貴寶石的人類發怒。

  「他不禁使喚你們,還打算殺了你們,悠里西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關于這點我們也不清楚。來吧,趁他還沒發現之前趕快離開這里。」

  莉迪雅一面點頭答應,一面回頭看著尼可。

  「你說的那間房間在哪里?」

  「我不是說了我走不動。」

  「你剛才動作很敏捷呀!」

  「至好先讓我吃些東西呀。」

  「我不管你了。」

  「妖精博士,這邊請。」

  老婆婆好像想要幫忙帶路。

  莉迪雅留下幫不上忙的尼可走出地下室。

  他發現那些疑似被當成傭人們的瑟爾奇們從角落后投以擔心的目光。

  他們對老婆婆打了一個暗號,大概是表示悠里西斯不在這里,所以不用擔心的意思吧!老婆婆加快腳步走上樓。

  莉迪雅立刻明白,一定是他們為了要救出自己,所以通力合作破壞了房門。

  她將母親的海藍寶石項鏈戴在身上,一邊用手指確認寶石的觸感,一邊擔心著不知自己能否獨立守護瑟爾奇們。

  對方是個心懷不軌、打算惡意利用瑟爾奇心髒的人;而且他所具備的妖精博士知識與經驗大概遠比莉迪雅來得豐富。

  不過,絕對不可以臨陣脫逃。

  「就是這里。」

  老婆婆在二樓的某間看起來並沒有嚴密看管的房間前停下腳步。

  莉迪雅握住那個妖精們似乎沒辦法觸碰的門把。

  出乎意料之外,那扇門竟然沒有上鎖。

  莉迪雅悄悄地打開門,房內好像沒有半個人。

  莉迪雅獨自走進房內。

  這里一點也不像是藏匿皮毛的地方。

  淡粉紅色的壁紙,綴滿波浪褶邊的窗簾與桌巾、木馬與洋娃娃,還有許多圖畫書,這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的房間。

  「這是怎么一回事?」

  她打開衣櫥,里面掛的全都是小孩子的衣物。

  莉迪雅預想瑟爾奇的皮毛約有幾十人份,應該是堆積如山才對,然而她現在卻煩惱了起來,這里哪有可以藏那種東西呀?

  不過仔細一想,雖然稱作皮毛,不過卻是妖精的東西,既然連『心髒』都是一顆細小寶石的話,或許皮毛的形態也在常人的想象范圍之外吧。

  「德瑞莎,妳怎么了?」

  莉迪雅驚訝地回頭來,柯林斯夫人捧著插滿鮮花的花瓶正要走進房間。

  「夫人……不對……母親。」

  柯林斯夫人打開窗戶,好像沒把莉迪雅慌忙修正用詞的模樣放在心上。

  「妳不覺得這個房間讓人十分懷念嗎?這是妳小時候的房間呀,每年一到夏天我們就回來這里度假,妳還記得嗎?」

  夫人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抱起德瑞莎的洋娃娃。

  「我一直不敢走進這房間,總覺得只要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就不得不承認妳已經死了。」

  據說德瑞莎被海浪卷走消失無蹤,而德瑞莎的房間大概被維持成當時的狀態一直封閉到現在。

  房門之所以沒有上鎖,可能是因為夫人開了門之后又走出去想拿花瓶來裝飾房間,不過她似乎已經十多年未曾打開這扇門了吧。

  因為悠里西斯深信柯林斯夫人不會進入這間封閉的房間,所以將毛皮藏在這里的可能性非常高。

  但是,會在哪里呢?

  「哎呀,到處都沾滿了灰塵,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已經過了十二年的光陰了。」

  灰塵?莉迪雅突然將視線停在架上的一個小盒子上,因為只有那樣東西一塵不染,而且閃閃發亮的釉瓷裝飾十分奪目。

  那看起來像是化妝盒,莉迪雅打開盒蓋一瞧,發現里面擺著好多顆有如核桃般大小、類似玻璃珠的東西。

  莉迪雅拿起其中一顆,這顆珠子的觸感既扎實又有彈力,淺藍色的珠子宛如生物般散發出溫暖。

  難道這就是瑟爾奇的皮毛?

  「哎呀,那個化妝盒……」

  莉迪雅嚇了一跳,捧著化妝盒轉身看著夫人。

  必須設法把盒子帶走,但是夫人會答應嗎?

  「嗯……好漂亮的化妝盒。」

  「是呀,妳小時候對什么玩具都沒興趣,只想要這個東西……不管走到哪都抱著它,因此我也把它帶來這間別墅……」

  她露出微笑,微微地垂下雙眼。

  「可以的話,妳願意收下它嗎?」

  「咦……」

  「這樣東西正好符合妳的年齡。」

  夫人以圓滿的手撫摸箱子上的珊瑚裝飾。

  「真令人難以置信,我原以為睹物思人的感傷會讓我難過得想從世上消失,但我現在的心情卻相當清爽,自從那孩子走了之后,我覺得自己一直都在黑暗中度過,不過現在卻看到了意思曙光。」

  柯林斯夫人如此說道,這樣看來,她大概已經看透一切。

  仿佛煉德瑞莎的靈魂並非德瑞莎這件事也明白了。

  「那個……」

  「我原本想要定制更高級的化妝盒當作妳的嫁妝,不過看妳好像真的很喜歡它。」

  夫人又再度返回夢中的世界了。

  這個裝有瑟爾奇皮毛的化妝盒對夫人來說,宛如愛女的紀念物品,于是莉迪雅將它緊緊地抱在懷中。

  「夫人,您在這里啊。」

  是蘇西,她應該是因為找不到夫人而非常擔心吧?蘇西仿佛松了一口氣似地往這邊看。

  「太好了,大小姐也跟您在一起。」

  莉迪雅與蘇西相視而笑。

  「母親,這里到處都是灰塵,我們去院子里散步吧。」

  正當莉迪雅想要帶領夫人走出房門之際,有一道聲音在呼喚她。

  「妖精博士,悠里西斯來了!」

  耳里傳來瑟爾奇焦急的聲音。

  同時,莉迪雅驚覺門不但被關上,還從外面上了鎖。

  「喂,快開門呀!」

  雖然莉迪雅拼命敲門,卻無人回應,瑟爾奇也失去了蹤影。

  「大小姐,這究竟是……」

  蘇西走到莉迪雅身邊,柯林斯夫人則不安地歪著頭,好像還沒意識到危機,不過,若被關在這里發生什么事,必定會影響到她的精神狀況。

  「蘇西,這是上次那件事的犯人做的,那家伙打算殺掉這里的每一個人。」

  「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嗎?」

  「是奧斯卡,不過他大概已經不是柯林斯夫人真正的外甥了吧!」

  蘇西驚訝地屏住呼吸。

  「對了,奧斯卡少爺于上個月才剛從美國過來,而且是初次與家中的人見面……」

  話說到一半,他們突然問到一股燒焦味。

  煙從門縫飄了進來,莉迪雅將耳朵貼在木制的門上,除了聽見木材燃燒的聲音之外,也感到熱氣傳了過來。

  「發生火災了呀!」

  莉迪雅急忙想跑到窗邊。

  但是有某個東西從窗戶飛了進來。

  撞到窗角而破裂的瓶中灑出某種液體,火勢在一瞬間蔓延開來。

  莉迪雅反射性地蹲下身去,眼看著燃燒的窗簾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但是眼前看到的景象卻有如慢動作那般緩慢。

  莉迪雅試著閃避。

  然而腳卻好像絆到了什么東西,鳥籠朝她迎面倒下。

  莉迪雅不偏不倚地被擊中頭部失去意識。

  「蘇西!」

  此時她聽見柯林斯夫人的慘叫,莉迪雅睜開眼睛試圖保持清醒。

  夫人沖到倒臥在地的蘇西身旁,撲滅蘇西裙子上燃燒的火焰之后,拉著她並拖到火勢尚未延燒到的牆角。

  「蘇西,妳不可以死啊,我會救妳的!」

  柯林斯夫人將花瓶的水倒在自己的長袍上,再將衣物蓋在蘇西頭上,然后拼命地想扶她站起身來。

  這是母親想要守護愛女的堅毅表現。

  柯林斯夫人似乎忘了莉迪雅與德瑞莎。

  對她來說,德瑞莎是已故的女兒,而長年陪在她身邊的蘇西已經遠比失去的女兒重要。

  這樣也好。

  柯林斯夫人已經不會再眷戀德瑞莎了吧,因為她終于發現到,即使沒有血緣關系,但是身旁有位一直仰慕著自己、並支持著自己的『女兒』。

  雖然有點落寞,不過……

  沒錯,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脫困。

  因為沒有人會對我伸出援手。

  回過神來,莉迪雅才發現自己緊握著海藍寶石項鏈。

  母親,我明白,因為我是妖精博士,所以幫助別人是我的使命,即使孤單一人也要相信自己向前進,對吧。

  莉迪雅好不容易坐了起來。

  雖然窗簾沒有一同被火焰吞噬,但是窗邊已經變成一片火海,無法輕易接近。

  況且,她在摔倒時還不小心將化妝盒摔了出去。

  盒蓋因此打開,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莉迪雅連忙拾起盒子撿回那些半透明的珠子。

  「少了很多呀……」

  她環視四周,看見一顆顆珠子正往火焰的方向滾去。

  糟糕!萬一皮毛被火燒掉,瑟爾奇必死無疑。

  曾經揚言要對瑟爾奇趕盡殺絕的悠里西斯,難道打算將皮毛連同整棟別墅與在唱著一同燒盡嗎?

  她試圖穿越火焰,但是火舌卻因為從窗外灌進來的風而形成漩渦。

  莉迪雅只好閉上眼睛,此刻她突然感覺自己被抱住,仿佛有人保護著她不被熱風吞噬。

  她就這樣被對方帶領著逃脫。

  接著,傳來一陣東西崩壞而發出的巨大聲響,莉迪雅似乎倒在某個漆黑的地方。

  「莉迪雅,還好我趕上了。」

  因為四周太暗所以看不清楚。

  「……愛德格……?」

  「妳站得起來嗎?火勢很快就會沿燒到這里,趕快出去。」

  莉迪雅被對方扶著向前走,不久之后眼睛適應了黑暗,才發現這個昏暗之處是傭人專用的通道。

  雖然因為龐大的火勢而無法靠近窗戶與門,但是德瑞莎的房內另有通道。

  「蘇西與柯林斯夫人也在……」

  「雷溫應該已經救出她們了。」

  「還有,也要就瑟爾奇的皮毛。」

  莉迪雅抱著化妝盒,手里只握著一顆『皮毛』,還有好幾顆遺落在房內。

  莉迪雅停下腳步想要折返,但是卻被愛德格制止。

  「已經沒辦法了呀。」

  「不要,我不想放棄!」

  「別說傻話了。」

  「可是,對了!雅美的皮毛說不定也在其中,海豹這些皮毛被燒毀的話,瑟爾奇就會死掉啊!」

  「……那也沒辦法。」

  愛德格只猶豫了一下就做出回答。

  莉迪雅想起悠里西斯曾經表示愛德格或許會見死不救。

  「沒辦法是什么意思?你常常經歷這種事嗎?你也是像這樣放棄別人的性命呀。」

  盡管說再多冠冕堂皇的抱負與理想,愛德格也曾經切身體驗過那種束手無策的狀況,而莉迪雅也知道不得不做出痛苦的抉擇並因此恸失同伴的他,內心有多么痛苦。

  然而,她卻說出重話,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莉迪雅曾經體驗被愛德格棄之不顧的絕望,還有差點被火焰吞沒的孤獨,這令她不禁拗起脾氣來。

  「你也快點放棄救我啊,你不需要救我,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我只是做我認為該做的事罷了。」

  愛德格用力地抓著她的肩膀,莉迪雅還以為他要氣炸了,可是他卻平靜地說著:

  「那么,我去。」

  「咦?」

  愛德格轉身過去,他叫莉迪雅先逃出去,然后沿著狹窄的通道跑了回去。

  不會吧……

  搞不清楚狀況的莉迪雅呆愣在原地。

  她連忙追上愛德格。

  但是才前進幾步,莉迪雅就因為湧入的濃煙而慌了起來。

  火往通道竄燒開來,不時可見深處閃著火光,結合火勢突然熊熊燃燒,頓時將四周照得明亮刺眼。

  「愛德格……糟了,該怎么辦。」

  正當莉迪雅呆坐在地上的時候,手臂被人抓住了。

  「我不是叫妳出去嗎!」

  在愛德格略帶怒氣的口吻催促之下,莉迪雅乖乖地跟著他跑了出去。

  兩人逃至別墅的后院,回頭一看,只見火舌從碩大的別墅中竄燒出來。

  悠里西斯似乎在屋內四處縱火。

  兩人為了躲避濃煙而移動到上風處,同時也遠離了火星四散的別墅,兩人來到通往海邊的石階之后,總算從嗆鼻的濃煙中逃脫,莉迪雅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

  愛德格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

  「我只找到一個。」

  在愛德格張開的手掌心上,有一顆瑟爾奇的毛皮。

  莉迪雅將毛皮手下,一面確認箱內,一面垂下頭。

  「還差幾個?」

  「大概還少一半……」

  「也就是說,妳救了一半的瑟爾奇,不過這樣說妳一定會覺得我想得太輕松了吧。」

  愛德格要隨口說說很容易,而莉迪雅想要責備她也很簡單,但是,愛德格真的折回熊熊烈火之中。

  結果光說不練的人是莉迪雅。

  「你為何要來救我呢?」

  「我說過一定會去救妳的。」

  「但我不抱希望,我一點都不相信你的話……你為何明知危險還要潛入火場呢……?」

  「就算妳不相信我的話,我也會為了妳去任何地方。」

  「說的真簡單。」

  他不可能為了莉迪雅做出毫無價值的犧牲,一定是因為時間勉強足夠,他會折回去。

  愛德格只不過是依照當時的情況判斷,就算莉迪雅折返也無力回天,不過若是自己的話還能夠做些什么。

  「對你而言這應該很簡單吧,反正辦不到只要放棄就好了。」

  可是能夠冷靜的判斷並付諸行動,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氣與膽識。

  就像剛才,他說願意為了莉迪雅去任何地方,雖然他講得很輕松,但是卻不容易實現。

  雖然莉迪雅為此感到十分訝異,內心也有所動搖,不過也對無法坦率道謝的自己感到十分厭惡。

  「你生氣也無妨呀!」

  「我為什么要生氣呢?」

  「因為我說了很過分的話。」

  他的歎息讓人覺得分外悠長。

  「每當我覺得走近妳一步時,妳總是又向后退。」

  愛德格身上帶著落寞的笑容如此說著。

  「妳時常真心替我擔憂、也幾乎要接納我了,但我卻時常害妳再度遠離我,因為我老是做些沒大腦的事,還讓妳受苦……我也明白妳不願意相信我的話,都是我造成的。」

  他的口吻前所未有的認真。

  「熟識的女性朋友常對我說,我不在乎彼此是否以真心相對,只要在一起的時候像情侶一樣就好,就如同昨天與德瑞莎那樣,不過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只是想要玩一玩,或者是我某部分的輕浮個性導致她們說出這種話,不過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只要彼此開心又有何妨。然而,老實說妳是第一個對我說,若不是真心喜歡就要保持距離的女孩,所以我覺得,要是擁有這種想法的妳能夠喜歡上我,那么我說不定也能有所改變吧。」

  雖然感覺到愛德格就坐在身旁,可是莉迪雅卻始終低著頭。

  「妳我對于認真的標准或許不同,但妳若要求我拿出真心的話,我覺得我們便能靠近彼此。」

  「沒辦法的,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我知道,但我不會輕言放棄。」

  為何要這么做?

  「沒用的,我沒辦法幫上你的忙。」

  愛德格一臉納悶,好像不明白莉迪雅的話中含意。

  「我連德瑞莎這個角色都扮不好,柯林斯夫人已經察覺到無論是我、或是那個幽靈都不是德瑞莎,再也無法召喚已故的愛女……我也很清楚自己的母親已經不在人世,沒有從母親那里學到任何東西的我擅自自稱為妖精博士,即使埋頭苦干仍幫不上忙。」

  如果不是愛德格前來搭救,莉迪雅大概只能在大火中坐以待斃吧。

  而且絕對連一名瑟爾奇都救不了。

  盡管莉迪雅在當時想試著振作精神,但是她其實幾近絕望。

  柯林斯夫人想救的是蘇西,而莉迪雅只是孤單一人。

  自己空有妖精博士的驕傲,無論是知識或經驗都不足,更不像母親那樣有人支持著她。

  莉迪雅認為自己既無能又沒用,所以也會被愛德格舍棄。

  然而,他卻趕來了。

  雖然感到欣慰,可是莉迪雅卻發現,憑自己現在的能力無法滿足他的期望。

  「沒辦法,誰叫我膽小,只有一個人的話老是一事無成;只會逞口舌之快,其實心里怕得不得了;即使想要拯救瑟爾奇,卻無法面對悠里西斯,而且滿腦子只想要逃出去啊!」

  莉迪雅一口氣說完之后,才察覺一件事,自己被不知名的人物帶到這里,還被某個女孩的亡靈附身,盡管如此,她依然為了要幫助瑟爾奇而決定留下,這一切是因為有愛德格。

  總覺得,只要自己與他一起對抗敵人,好像就能殺出重圍。

  因為她覺得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所以才萌生出勇氣。

  正因為莉迪雅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依賴愛德格,所以只要一想到自己被他遺棄了,便突然感到害怕與絕望。

  「抱歉。」

  「……你何必道歉呢?」

  「我不會再讓妳有那種回憶了,我會一直陪在妳身邊。」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雖然事實就是如此,她卻突然感到相當害羞。

  「自從與妳相遇之后,我便能開創出通往自由的道路,只要妳今后能夠繼續陪在我身邊,我就很開心了,因此,我希望妳也能夠更加依賴我,雖然我不懂妖精的事,但至少我會支持妳……我想要成為妳的依靠。」

  望向海面的他,仿佛心意已決似地說著。

  莉迪雅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清澈的金發垂至眼前,莉迪雅凝視著他端正的側臉,注意到他的發梢有點燒焦。

  莉迪雅下意識地伸出手,當她用手指將燒焦的頭發撥掉時,愛德格轉過頭來看著她。

  那雙暧昧的灰紫色眼眸讓人分不清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冷淡還是熱情;是真心還是虛假,這就是莉迪雅對愛德格的印象。

  一回過神來,她的手已經被愛德格緊緊握住。

  令人神魂顛倒的俊美臉龐伸手可及,然而,愛德格卻將她拉得更靠近自己。

  「慢、慢著……!」

  莉迪雅慌忙地伸出一只手推開他的臉。

  「……嗯~~不管怎么想,剛才的氣氛都可以順水推舟地發展下去吧?」

  他似乎非常不滿。

  「你腦子里只有這些事嗎?」

  「嗯,多半是吧。」

  現在又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樹林后的別墅燃燒得越來越猛烈。

  可是在經過剛才的對話之后,莉迪雅原本低落的心情已經豁然開朗,這種貫徹始終的輕浮態度也是愛德格的武器之一吧。

  莉迪雅不但獲救,而且不再害怕。

  「即使我這么沒用……」

  你也要與我結婚嗎?

  唉~~我還沒有膽量說出這種話啦。

  「妳說什么?」

  「……沒事。」

  或許是累壞了吧,夕陽尚未西沉,莉迪雅就已經沉沉欲睡。

  「好困喔……德瑞莎好像快要醒來了。」

  總覺得很像倚著愛德格的肩膀,接著她就這樣靠了過去。

  是因為德瑞莎總是天真無邪地依偎在他身旁,所以莉迪雅才覺得這么做也無妨嗎?

  或許這股沖動並非出自莉迪雅,而是德瑞莎的意識促使她這么做的,不過,就算她想將責任推給德瑞莎,但是同時也發現,即使自己緊靠著愛德格也不覺有任何不快。

  莉迪雅的心情怦怦地跳,她明白愛德格總是對女性疼愛有加。

  雖然只要一想起這是他給德瑞莎的擁抱,莉迪雅就一肚子火,但是若非如此,莉迪雅大概又會再次逃開吧,可是只要想到映在愛德格眼中的是自己的模樣,她也不禁認為,這說不定是他給自己的擁抱。

  愛德格背比父親的還要寬敞一點,大概是因為雖然他身材纖瘦,但是個頭卻比父親還高的關系吧。

  「德瑞莎?」

  愛德格注意到她微微地挪動身體。

  「……是海浪的聲音……這里是屋外嗎?」

  剛醒過來的德瑞莎慵慵地低語,因為她整個人緊靠著愛德格,絲毫沒有莉迪雅平日的顧慮,才讓愛德格與他發現她現在已經變成德瑞莎了。

  莉迪雅對德瑞莎輕易將手放在愛德格膝蓋上的舉動感到一陣心慌,因此微微地將左手往上舉。

  愛德格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有如想要安撫她一般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比父親的手更為纖細。

  「我們為什么在這里呢?而且,我的衣服還髒兮兮的。」

  「屋子發生火災了。」

  「咦!真是糟糕。」

  一轉頭就可以看見那包圍整棟別墅的熊熊烈火,德瑞莎更是一震。

  愛德格忽然轉為嚴肅的表情抬頭望著天空。

  「風向改變了,我們往上風處移動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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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1 02:36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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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海藍寶石的夢

  別墅已經完全陷入熊熊燃燒的火海之中,莉迪雅與愛德格為了躲避火星與煙灰而往狹窄的出島移動,自然而然地走向山丘。

  正確來說,應該是德瑞莎與愛德格才對。

  愛德格替莉迪雅拿著化妝盒。

  盡管莉迪雅體內被一種懶洋洋的睡意包圍,依然試著打起精神。

  大海越來越險惡,看來瑟爾奇的數量似乎不斷增加。

  悠里西斯竟然讓瑟爾奇們如此憤怒,但是卻因為擁有『心髒』有恃無恐。

  悠里西斯的計劃應該不只是燒掉這棟房子,只要一想到他在背后還策劃什么陰謀,莉迪雅便不由自主地全身緊繃。

  她用可以自由活動的左手摸索著海藍寶石項鏈。

  其實她非常害怕,若悠里西斯是會濫用妖精博士智慧的人物,可見屆時必須與他對決的大概不是愛德格,而是莉迪雅。

  可是,我並非孤單一人,我可以這么相信吧?

  「子爵,我好怕喔,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德瑞莎勾著愛德格的手臂往前走。

  「沒事的,有我在。」

  「為何我會時常失去片斷的記憶呢?」

  她的不安好像不單單來自火災,因為她也開始注意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現象。

  「我確實復活了呀,我不會再回到死亡的世界了吧?」

  這正是莉迪雅所牽掛的事。

  她的靈魂只會在莉迪雅身上停留一個星期,這對德瑞莎來說,應該是她最不願面對的事實吧。雖然她不是真正的德瑞莎,卻以德瑞莎的身分重生,還喜歡上愛德格,如果她得知又將失去一切,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子爵,莉迪雅是誰?」

  莉迪雅的左手頓時僵住,她為什么會知道我的事?

  「妳是指什么事呢?」

  愛德格裝傻的態度相當自然,好像已經非常習慣被問到別的女人的事情。

  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能相信這家伙的甜言蜜語。

  「昨天你就是這樣呼喚睡夢中的我呀。」

  以?

  「那是妳在做夢吧。」

  「做夢……是嗎?你握著我的手久久不放,而且看起來非常痛苦地喃喃自語,說希望能得到我的原諒,我總覺得好像不該出聲打斷你。」

  真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不知情的莉迪雅似乎睡得相當熟。

  德瑞莎停下腳步,低頭俯視自己的身體。

  「有時候我會突然有種不協調感,會懷疑這真的是我嗎?我的身材是這樣的嗎?手與指甲有如此優美嗎?」

  接著她用手抓起被風吹起的深鐵銹色發絲,並且一臉不解地歪著頭。

  「當我照鏡子時,總覺得頭發的顏色看起來就是不太順眼,雖然我盡量不去想這些,不過當我聽見莉迪雅這個名字之后,內心的疑問就越來越多……」

  愛德格一句話也不回,一臉煩惱地凝視著德瑞莎。

  「這個女孩子不是我吧,我曾死過一次,原本的身體已經不存在了……對嗎?你之所以會溫柔地對待我,是因為非常珍惜這個女孩吧。」

  愛德格,這下該怎么辦呀~~?

  莉迪雅聽了之后,急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

  「我曾經想過,只要你能陪在我身邊就好,就算只是裝裝戀人的樣子也無妨,可是,每當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都覺得你說話與擁抱的對方似乎不是我。」

  「德瑞莎。」

  「請你告訴我事實。」

  愛德格垂下雙眼,好像已經放棄隱瞞了。

  「……莉迪雅是我的未婚妻,她被人擄走,在倫敦消失,我來到這里是想要帶她回去,卻發現妳附在她身上。」

  德瑞莎驚訝不已,接著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為何不一開始就告訴我呢?你應該在我真心喜歡上你之前告訴我才對呀……!」

  「德瑞莎,那家伙欺騙妳,打算讓妳乖乖聽話呀,他不希望妳逃跑,也不希望妳因為自暴自棄而傷害那副身體。」

  有道聲音突然插話,愛德格立刻轉身回頭。

  稀疏樹林的另一端出現了一名年輕男子。

  他有著一頭淺金色頭發,臉上浮現出與那張稚氣童顏不搭調的殘酷微笑。

  「悠里西斯……」

  「那家伙其實恨不得妳早日投胎轉世呢。」

  德瑞莎的內心似乎產生動搖,慢慢地從愛德格的身邊離開。

  「是嗎,子爵,對你來說,我只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幽靈。」

  「德瑞莎,過來我這里吧,我可以讓妳變回人,我會讓那副軀殼完完全全屬于妳的。」

  「你有辦法嗎?若辦得到的話,打從一開始你就會那么做了吧,你只是為了欺騙柯林斯夫人,于是把她殺害並假扮成德瑞莎的模樣。」

  「即使如此,這對現在的她來說也已經不重要。德瑞莎,妳想要再次復活吧?妳還年輕,將來還有許多快樂的事情在等著妳,只要妳照我的話去做,我就讓妳留在人世間;或者妳想要在無人理睬的情況下消失呢?」

  「別過去,他只不過是在騙妳。」

  就算愛德格這么說,德瑞莎還是蹒跚地走向悠里西斯。

  「我真的不必死嗎?」

  「那家伙是殺害妳的男子呀!」

  「伯爵,你不是也希望她早點死嗎?你和我沒兩樣吧。」

  德瑞莎,不行呀,悠里西斯不會遵守諾言的,等達成目的之后,他絕對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雖然莉迪雅在心中拼命呼喊,然而她卻聽不見。

  「將它撿起來。」

  悠里西斯將一把小刀拋到德瑞莎的腳邊。

  「妳去拿那個男人手中的化妝盒,然后將它交給我。」

  雖然德瑞莎拾起了小刀,但是看起來卻有些遲疑,她大概是在想,這個男人為何要那個老舊的化妝盒。

  化妝盒絕對不能落入悠里西斯手中,那是好不容易才救回的瑟爾奇皮毛呀。

  為了那些相信妖精博士,並將性命交給莉迪雅的瑟爾奇們,無論如何都要死守著那個化妝盒。

  不過莉迪雅只能稍微移動左手,所以無能為力。

  愛德格,求求你,不要交出去!

  「這個不能給你。」

  「既然這樣,德瑞莎,妳用小刀在手腕上輕輕地劃一刀吧。」

  咦?

  「妳不會感到疼痛的,而且就算那個軀體毀了,我也會再幫妳准備其他的身體。」

  別開玩笑了!

  雖然德瑞莎遲疑了一會兒,卻還是將刀子抵住手腕,看來好像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想要試試看是否真的不會痛。

  「快住手!」

  愛德格的叫喊,讓德瑞莎停了下來。

  「怎么搞的,已經要投降了嗎?」

  接著他對德瑞莎說:

  「妳慢慢地向他走過去,啊,不可以太靠近喔,將刀子抵住自己的脖子,妳放心,就算不小心失手妳也不會死,因為妳已經死過一次了。」

  德瑞莎雖然感到十分迷惘,卻像個傀儡似地任他擺布。

  她不清楚該怎么做才好。

  雖然喜歡愛德格,心中卻有一種遭到背叛的感覺,也嫉妒莉迪雅的存在,但是,在想著要活下去的同時,她的內心也很迷惘,她不明白是否該相信殺害自己的男人。

  德瑞莎就這樣呆立在原地不懂,愛德格注視著她,同時也察覺到她心中的猶豫,正在思考該如何擋住悠里西斯對德瑞莎的誘惑吧。

  可是,即使想替德瑞莎著想,愛德格也只能說謊安慰她。

  「伯爵,快放下箱子退到一邊,還是說你想見血嗎?」

  當然不願意,雖然莉迪雅這么想,不過她認為自己應該還能再忍一下。

  喂,愛德格,是你害我不得不忍耐痛苦的,事到如今可千萬不能交出那個盒子呀。

  可是將盒子擺在腳邊的愛德格,看起來是真心希望不要再為莉迪雅增加苦痛。

  如果他呼喚睡夢中的莉迪雅,希望能得到她的諒解的舉動是出自真心的話……

  難道他是真的喜歡我嗎……?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瑪姬。」

  愛德格並不打算從盒子旁邊退開,突然這么叫她。

  她一臉疑惑地回望著愛德格。

  「妳不是德瑞莎,而是瑪姬,就這樣遺忘真實的自我,不去了解事情的真相,這樣真的好嗎?」

  「……瑪姬……」

  「沒錯,妳是裁縫師瑪姬。」

  愛德格由胸前的口袋取出一條手帕,並離開來給她看。

  「妳的繡工相當純熟,名字字首縮寫的字母M加上四葉草與五彩瓢蟲,這些圖案是幸福的象征,若不在自己的隨身物品上繡這個圖案,妳就無法安心吧,我猜妳一定是名手藝高超的裁縫師。」

  對了,就是那名女孩,這些連莉迪雅也想起來了,有個女孩曾經說過要與一個自稱為艾歇爾巴頓伯爵的男子會面,但是其屍體卻在隔天早晨于泰晤士河中被人發現,警方曾經表示,那是一名叫瑪姬·莫里斯的女裁縫師。

  是那個可憐的女孩。

  「瑪姬,妳心中也有最珍視的人,妳回憶起來了嗎?是誰教你刺繡的呢?」

  瑪姬茫然地聽著愛德格的話,她大概沒發現自己的眼眶已經不自覺地盈滿淚水。

  「……母親說過,那是帶來幸福的……護身符,是母親教我的……」

  「妳真正的家人與朋友們應該正為妳的靈魂祈求平安與幸福,妳真的要忘掉大家,斬斷這份羁絆嗎?妳真的打算過著別人的人生嗎?」

  愛德格朝她跨出一步。

  「牽掛妳的人們一定永遠都忘不了妳,雖然心中的悲傷無法治愈,但只要妳也惦記著這些人,那么他們便會認為妳在某處守護著自己,並能夠靠著這份信念活下去。」

  「德瑞莎,別聽那家伙胡說八道,只要妳繼續扮演德瑞莎就能實現願望,不必在為了討生活而工作,還可以與貴族結婚呀!」

  悠里西斯狂吼了起來,不過,瑪姬已經聽不進德瑞莎這個名字了。

  「瑪姬,我求求妳,傷害了妳是我不對,可是我也有無法取代的人,我想要保護她的一切……請將莉迪雅還給我吧。」

  感受到瑪姬在哭泣,莉迪雅的心中也跟著亂成一團,如同自己也在哭泣一般。

  愛德格,這聽起來似乎是你的真心話呀……

  「……我想起來了,我……」

  小刀從氣力盡失的瑪姬手中掉落。

  「我一直向往成為有錢人,我認為只要與有錢人家結婚就一定能獲得幸福,為此甚至欺騙他人說我是名門世家的千金。」

  瑪姬抬起頭來看著愛德格,一邊流淚一邊失笑。

  「成為德瑞莎之后,我被大家捧在手掌心,有如做夢一樣,我真的好開心,雖然覺得不太對勁卻洋裝不在意,可是,子爵,多虧你清楚地告訴我,這個身體並不是屬于我的,而你真正喜歡的人也不是我;是你令我想起,即使只是個平凡的裁縫師,我也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寶物。」

  「別說傻話了!妳不是嫌棄自己的境遇與家人嗎?所以我只不過對妳自稱為伯爵,妳就高興到快要飛起來!」

  悠里西斯糾纏不休地叫喊著,但是莉迪雅並不認同他的話。

  即使偶爾覺得嫌惡或是有所爭執,但是真的有人會毫不在乎自己的家人嗎?

  「我想要回家,不管是唠叨的母親,好吃懶做的父親,或是任性妄為的弟弟們,他們都是我的家人……我可以回到他們的身邊嗎?」

  「嗯,一定可以的。」

  瑪姬緊緊地擁抱著愛德格。

  咦,現在是什么情形?干嘛抱住他呢?

  「不要讓莉迪雅跌到了。」

  「我會扶著妳的。」

  「再把我抱緊一點,不過等我離開之后,她就會推開你喲。」

  哎呀,瑪姬好像注意到了。

  因為我老是用左手擋住身體的緣故嗎?

  但是瑪姬現在正用雙手緊抱著愛德格,害莉迪雅差點喘不過起來,她的心跳加速,幾乎快要暈倒。

  「謝謝你找回真正的我!」

  莉迪雅突然覺得有一陣強風離開體內,瞬間全身虛脫。

  愛德格確實地扶住她,沒有讓她跌倒,而莉迪雅雖然已經回復意識,但是卻沒有力氣將愛德格推開。

  「莉迪雅,妳回來了呀,我不會讓妳再離開我了。」

  ……你在說什么呀。

  看到成功說服瑪姬的愛德格,莉迪雅感到有點怦然心動,不過他馬上又故態復萌。

  「愛德格,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莉迪雅偷偷地瞄向悠里西斯,他啧了一聲,然后想要掏出手槍。

  「全都是些沒用的廢物。」

  然而,愛德格卻說沒關系並緊抱著莉迪雅不放。

  密林中發出沙沙聲響。

  雷溫對慌忙轉過身來的悠里西斯發動攻擊。

  一記漂亮的飛腿讓手槍飛至遠方,緊接著,雷溫面無表情地揮舞著手中的小刀。

  還以為他的刀會一口氣割斷悠里西斯的喉嚨,不過,悠里西斯已經搶先繞到樹木后頭。

  小刀刺入樹干,若是刺進人類的脖子絕對一招斃命吧,光是看到這一幕,就讓莉迪雅驚嚇不已。

  悠里西斯好像也知道雷溫不是省油的燈。

  他趁著雷溫重新執起小刀的空擋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

  「會行走的武器啊,我可是刻意避開你,不想與你正面沖突呀。」

  悠里西斯像是打信號般的舉起手來,接著樹林中便走出兩名男子。

  「動手。」對男子下命令之后,悠里西斯把玩著從口袋拿出的淡藍色珠子,好像故意要讓人看見。

  是瑟爾奇的皮毛,看來盒子里的並不是全部,好像還有一些在悠里西斯的手上。

  如此一來,這兩個人是……

  「雷溫,他們是瑟爾奇呀!」

  在莉迪雅大喊的同時,洶湧的浪濤席卷而來。

  莉迪雅因為害怕被擄走而閉上雙眼,她聽見洶湧的水聲並感到雙腳騰空。

  她與愛德格被巨浪沖散,海水淹沒導致無法呼吸。

  就在她即將失去意識之際,水勢突然消退,同時,莉迪雅被拋到地面上。

  「好痛……」

  睜開眼睛一看,四周一片漆黑,被浪卷走的時間補償,不知道被沖到何處?

  腳下似乎是既冰冷又平坦的石造地板,而身旁有根垂直的柱子。

  換句話說,這里是某棟建築物的里面嗎?

  「莉迪雅,妳在這里嗎?」

  從某處傳來愛德格的聲音,莉迪雅以半爬行的姿勢在黑暗中摸索,可是,發出聲音的方向卻擋著一道牆。

  「愛德格,你在哪里?」

  「我看不清楚,妳有受傷嗎?」

  由于回音很大造成干擾,所以無法掌握確切位置。

  「我沒有受傷,可是,我們為什么會在這里……?」

  「不是因為剛才瑟爾奇的巨浪嗎?」

  「也就是說,我們被悠里西斯捉起來囉。」

  「我想並非如此,感覺比較像是被迫服從是瑟爾奇們偷偷將妳送來這里的,雖然洶湧的波浪將附近的樹木一同卷來這里,但我們卻毫發無傷,就享受到水的保護一樣。」

  是被悠里西斯奪走皮毛的瑟爾奇們暗中反抗吧。

  瑟爾奇老婆婆似乎也是擅自做主,讓莉迪亞雖然被瑪姬的幽靈附身,卻還能利用白天的時間自由行動。

  「話說回來,被浪沖走,全身上下卻沒有一處淋濕,真是難以置信。」

  「因為那不是真正的水,而是瑟爾奇運用魔力制造出來的東西呀。」

  被囚禁的瑟爾奇們依舊將希望寄托在莉迪雅身上,希望從悠里西斯那里獲得自由。

  「莉迪雅,若我們兩人四處亂走好像會錯開,請妳暫時待在那兒不要動好嗎?」

  「好啊……可是……」

  「別擔心,我一定會找到妳的,繼續說話吧,我會循著聲音找尋妳的位置。」

  莉迪雅表示同意並環顧四周,即使眼睛已經習慣黑暗,仍然什么都看不見。

  「愛德格,你覺得瑟爾奇為何要將我們送到這里呢?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大概是山丘下方,我想,這里應該是從前青騎士伯爵為了驅魔而建造的城堡。」

  「驅魔?」

  「據說是為了防御外敵入侵倫敦而建造的魔法要塞,而悠里西斯似乎是奉王子之命要破壞這座城堡,才會出現在這里。」

  「破壞這座城堡?要怎么做呢?」

  雖然看不見對方,但是從回音可以判斷這里的空間似乎相當寬敞,只不過稍微移動身體,便可觸碰到石造的牆壁與柱子,可以想象這里的空間可能被割分為迷宮狀,光靠區區一人無法輕易破壞。

  「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這是莉迪雅想起一件事。

  剛才莉迪雅將自己的身體讓給瑪姬並走在海邊時,看見海面上的風浪越來越強,同時也在浪濤間看到大群瑟爾奇聚集在一起。

  未能成功救出的瑟爾奇皮毛大概都被大火吞噬,因為瑟爾奇一族的向心力相當強,所以同伴們會因悲傷與憤怒而團結一心。

  可是,悠里西斯卻為了將被掌控的瑟爾奇們趕盡殺絕而縱火,他會不會是故意讓滿腔怒火的瑟爾奇一族聚集在一起呢?

  「糟了,悠里西斯打算利用瑟爾奇一族!」

  「什么意思?」

  「若同伴遭到不人道對待,他們便會集體復仇,為了報復悠里西斯的惡行,瑟爾奇正大批聚集在島嶼四周,要是他們一口氣攻過來的話,這座小小的出島會崩塌消失呀……」

  愛德格好想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而沉思了一會兒。

  「那他們為何還不攻過來?」

  「大概是悠里西斯制止了他們,他手中握有瑟爾奇的心髒,也就是他戴在耳后的那顆寶石,其實那是瑟爾奇一族賦予人類、藉此證明彼此之間的信賴與友情的信物,不過卻被悠里西斯濫用。」

  「只要擁有那樣東西,瑟爾奇不僅無法攻擊那家伙,還得聽命于他嗎?」

  「雖然心髒比不上皮毛能讓他們惟命是從,但我想,瑟爾奇一族不得不尊重持有『心髒』的人類。」

  即使被瑟爾奇一族憎恨,悠里西斯依然炫耀自己擁有『心髒』並數度與他們交鋒,可見他的實力不容小觑。

  面對這種高手,莉迪雅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自己都感到丟臉,明明身為妖精博士,但是在這種重要的時候,自己的不成熟卻表露無遺。

  倘若悠里西斯打算利用瑟爾奇,那么莉迪雅也只能使出全力救助他們,因為愛德格無力組織瑟爾奇的暴動。

  再不想想辦法的話,島上的全員將難逃一死,無論是愛德格、雷溫、柯林斯夫人與蘇西,都將連同這座小島被沖向大海吧。

  莫大的壓力令莉迪雅感到不適。

  正當她覺得頭暈目眩的時候,覺得腳尖好像踢到什么東西,于是她伸手一摸,立刻發現是個盒狀物。

  表面上的精巧釉瓷以及摸起來宛如糖果般的珊瑚,這些都指出它就是那個化妝盒。

  太好了……化妝盒也一起被沖到這里了。」

  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還不能松懈。

  若莉迪雅無法將皮毛還給幸存下來的瑟爾奇,他們仍然無法恢復原來的模樣返回大海。

  接著,莉迪雅想起一件更令人擔憂的事情。

  剛才那兩名瑟爾奇是為了向莉迪雅求救才將她帶到這里的。

  「對了,愛德格,如果悠里西斯打算破壞此處的話,他現在或許就藏在附近……」

  莉迪雅聽見自己講話的回音,但是卻沒有等到愛德格的回應。

  為什么呢?各種最壞的狀況閃過腦海,這讓莉迪雅不禁慌了起來。

  難道是悠里西斯來到這個把他捉走了?或者是他掉入了某處的陷阱?還是說,剛才跟莉迪雅說話的人根本就不是愛德格。

  「愛德格,喂~~愛德格~~你在哪里呀?」

  忽然湧上的不安使莉迪雅放大了音量,她懷里抱著化妝盒想要沿著牆壁前進。

  但是她卻突然停住腳步,因為她感覺附近似乎有人踩著小石子。

  那個人站在屏住呼吸的莉迪雅面前。

  「莉迪雅,我找到妳了呀。」

  「你、你真的是愛德格嗎?」

  「要說暗號嗎?」

  我們根本沒套過暗號吧。

  「我愛妳,我的妖精。」

  是愛德格本人。

  看到他如此不正經讓莉迪雅感到有些不高興,不過當她知道愛德格就在身旁的那一刻,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怎么了?嚇到妳了嗎?」

  「你干嘛都不回話呀!」

  「我想要集中精神聆聽妳的聲音,因為我只要一說話,就會將好不容易掌握到的方向搞錯。」

  明明松了一口氣卻不禁鼻頭一酸,光聽聲音還是不夠,莉迪雅想要實際觸碰愛德格,確定他是否真的在自己身旁。

  不過莉迪雅揮去這股沖動往后退了幾步,然后全身無力地坐倒在地上。

  「莉迪雅?」

  「求求你,現在不要靠近我。」

  「現在?」

  「我好怕。」

  莉迪雅的腦袋已經亂成一團,她心想,我到底在說什么呀?

  「嗯。」

  「我覺得剛才的自己很無常,瑪姬明明已經不在了,我卻差點做出丟臉的舉動。」

  「哦,如果是這樣的話,妳可以抱緊我沒關系。」

  「我不要。」

  「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莉迪雅也覺得很奇怪,自己為何要這么別扭。

  身為一名女孩,卻一點都不可愛。

  像瑪姬那樣想撒嬌就撒嬌的女孩,任誰都會覺得很可愛吧。

  或許透過彼此的接觸,能讓自己更加沉浸在戀愛的氣氛當中。

  老是這樣鬧脾氣,愛德格不會喜歡上總是讓他吃閉門羹的自己也是當然的。

  既然無法像瑪姬那樣主動表示心意,就不該單方面的要求對方拿出真心,這簡直是太可笑了。

  再這樣下去我們不可能成為一對戀人,不過,莉迪雅也無法在一時之間變成像瑪姬那樣主動的女孩。

  「我不要,我知道自己不適合那么做。」

  愛德格的手觸碰到莉迪雅的肩膀,然后輕輕地順著手臂向下滑,接著握住她的手。

  「這跟適不適合沒關系吧。」

  「怎么會沒關系,你快放開我。」

  「只是牽手而已,有這么討厭嗎?」

  經愛德格這么一說,總覺得沒那么排斥了,愛德格只不過是用掌心包住莉迪雅的手指。

  最后,莉迪雅沉默下來。

  而愛德格則緊握著莉迪雅的手突然開口道:

  「感覺還不壞嘛,雖然什么都看不見,卻能更加強烈地感受到妳的存在。」

  明明嘴上說不要卻讓人有機可乘,就連莉迪雅自己也隱約地感覺到,或許是因為自己無法完全拒絕他,才會讓他逮到機會的,但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的確是個會趁虛而入的人,雖然莉迪雅在目睹他追求瑪姬的時候就明白這點,可是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實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

  「妳不覺得當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其他感覺會格外敏銳嗎?」

  「……是、是嗎?」

  「我只要透過指尖傳來的緊張感、聲音,以及呼吸,就能知道妳現在的表情。」

  明明只是一種看不見的氣息,但是就連莉迪雅也開始發覺他是多么地貼近自己。

  這種距離相當不妙,要是平常的話,莉迪雅說不定就躲開了,不過她卻以看不見為藉口留在原地。

  一定是因為彼此只有牽手,所以才沒有產生危機意識。

  盡管莉迪雅想要這么認為,卻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愛德格溫柔地以掌心包覆莉迪雅因不安而發冷的指尖,仿佛想要給她溫暖似的;而莉迪雅僵硬的手指也被逐漸融化。

  在她解除緊張、松開力道的時候,愛德格纖細卻又結實的手指溜進了莉迪雅的指間。

  「我不是說過離我遠一點嗎!」

  沒有放開他的手講這種話顯得沒什么說服力。

  「依賴未婚夫沒什么好可恥的。」

  「你才不是我的未婚夫。」

  「只要妳願意讓我親吻,馬上就會想承認我們之間的關系喔。」

  「要是這么簡單的話,你的未婚妻早就滿街都是了。」

  「妳並不討厭我吧?若妳能因為牽手感到安心自在的話,那妳大可追求更多的快樂。」

  「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自己該不會是個不檢點的女孩。」

  應該藏在心中的話不小心說溜了嘴。

  「這表示妳也想接吻囉……」

  「才沒有呢!剛才是亂講的啦!」

  「若妳行為不檢的對象只有我,那我非常樂意接受。」

  莉迪亞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回話才好。

  或許沒有必要這樣武裝自己吧。

  即使是在故鄉的小鎮上,同年齡的女孩也會互相談論自己與戀人相處的甜蜜時光。曾經在無意間聽到談話內容的莉迪雅不曾認為她們的行為不檢點,相反的,內心深處甚至還有一點向往。

  然而,那是因為她們擁有真心相愛的對象,因為,如果只是玩一玩的話,一定無法讓人產生共鳴。

  因此,現在的自己之所以會認為不可以與愛德格有更進一步的接觸,大概是因為還沒做好某種程度的心理准備吧。

  或許,自己與愛德格距離情投意合還差得遠呢。

  「不行,即使現在不排斥,但我將來一定會后悔……一定會后悔的呀。」

  「后悔……」

  話還沒說完,愛德格似乎因為疑惑而閉上嘴。

  他陷入思考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自言自語地說著:「真拿妳沒轍。」在空氣中流動的氣息顯示出,他在經過掙扎之后還是決定放棄。

  莉迪雅感覺到愛德格緩緩地站起身來,不過他尚未松開手,就這樣繼續牽著莉迪雅。

  「走吧。」

  「要去哪里?」

  「我剛才待的地方可以看見深處傳來微弱的光線,不管怎樣,我們都必須先弄清楚現在的狀況。」

  兩人一邊摸索,一邊朝光源前進。

  不久之后,他們看見前方有個點著燈火的空間,里頭人聲嘈雜而且有影子在晃動。

  的確有人在那里。

  愛德格與莉迪雅悄悄地往前移動,躲在大石柱往后向內窺視,那是一個圍繞著無數拉住會令人聯想到地下墓窟的地方。

  聚集在中央的是被悠里西斯奪去皮毛的瑟爾奇們。

  莉迪雅在當中發現曾經幫助自己的老婆婆,她好像有遭到鞭打的跡象,全身傷痕累累地臥倒在地,緊接著莉迪雅二話不出就沖了出去。

  說不定悠里西斯就在附近,然而她完全沒有留意到這點,愛德格因為來不及阻止她魯莽的行動而慌張不已。

  「老婆婆,妳怎么傷成這樣,唔……是我害的,悠里西斯已經發現妳幫我脫逃了吧。」

  「……妖精博士,您安然無事呀……」

  「各位,必須快點逃離這里……」

  莉迪雅一邊說一邊環視四周,她發現地上用繩索圍了一個圓圈,瑟爾奇們被圍在里面。

  用檞寄生編織成的繩索是困住妖精的結界。

  悠里西斯好像將逃出火場的瑟爾奇們集中監禁在這里,剛才那兩名瑟爾奇就是想告訴莉迪雅這將事吧。

  「等等,我馬上解開結界。」

  莉迪雅試圖解開繩索上的結,但是繩結綁得很緊根本解不開。

  「可以將繩子斬斷嗎?」

  「但這里又沒有剪刀。」

  在莉迪雅回話的同時,愛德格已經用小刀將繩索割斷。

  「謝……謝謝。」

  「不客氣。」

  他會不會覺得我這個妖精博士有點脫線呀?

  莉迪雅重新振作精神,轉身看著那些戰戰兢兢地走出繩圈的瑟爾奇們。

  「皮毛都在這兒,快把自己的領回去吧。」

  莉迪雅在興奮不已的瑟爾奇面前打開化妝盒的盒蓋。

  他們並沒有爭先恐后,而是輪流拿起淺藍色的珠子,在同伴的攙扶下,老婆婆也小心翼翼地將皮毛握在手中。

  等到箱內空無一物時,莉迪雅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雅美不在這里耶。」

  而且盒中已經空無一物,雅美的皮毛該不會已經被燒毀了吧……

  「她的皮毛在悠里西斯那里。」

  老婆婆說道。

  「咦,那她還活著,太好了……」

  莉迪雅松了一口氣並看向愛德格,發現他的表情五味雜陳,雖然雅美還活著,但是她仍然受到悠里西斯掌控。

  接著,愛德格極為不自然地繞到莉迪雅的背后,突然開口說道:

  「莉迪雅,妳最好別回頭。」

  「咦?」聽到這句話,她反而不小心轉過頭去。

  同時,她看到血肉模糊的東西被綁在柱子上。

  雖然愛德格一邊攙扶嚇得雙腿發軟的莉迪雅,一邊擋著柱子不讓她看見,可是剛才那幅可怕的景象已經深深地烙印在莉迪雅的腦海里。

  「那、那是什么?」

  「大概是史坦利爵士和克拉克爵士。」

  「已、已經死了嗎?」

  「嗯,沒有比這更慘的了。」

  「反正你們接下來也要一起受死。」

  突然有一道冰冷的聲音回蕩在四周。

  莉迪雅連忙四處張望,發現悠里西斯正從里側的石階緩緩走下來。

  「那兩個人是活祭品,我要徹底污染這個地方。」

  他身旁還帶著剛才那兩名瑟爾奇與雅美,而且還用手槍抵著雅美的背。

  「真是的,我有叫你們這些家伙來這里嗎?」

  兩名瑟爾奇互看了一眼,接著,悠里西斯看著愛德格說道:

  「伯爵,要是這個女的沒有受傷,我倒是很想讓她再次與您一決高下,不過看來似乎是沒辦法了。」

  的確,雅美看起來連站著都很吃力。

  「那你就放開她,直接與我一決勝負吧。」

  「雖然我自己也想那么做,但我必須要完成重要的使命,所以不能被私人感情駕馭呀。」

  悠里西斯意味深長地說著,並將雅美拉近身邊。

  「除了在你眼前殺掉她之外,這個女的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悠里西斯在石階中斷停下腳步,將手槍推到雅美手中。

  「如何,妳至少還有舉槍自戕的力氣吧。」

  雅美默默地服從對方,並將槍口對准自己。

  「你在做什么,這個卑鄙的家伙!」

  雖然莉迪雅大聲斥責他,但是悠里西斯大概不痛不癢吧。

  此時,雅美突然轉過身去,雖然不如她以往敏捷利落,卻足以抱住身旁的悠里西斯,接著雅美將手臂環住悠里西斯的背,並將槍口抵住他的后勁。

  「妳應該無法背叛……」

  瑟爾奇無法違逆擁有皮毛的人,然而,為什么?

  「我會依照你的命令扣下扳機,子彈將會貫穿你的喉嚨射向我……」

  話還沒說完,雅美仿佛要親吻悠里西斯的脖子似的將臉貼了過去,打算扣下扳機。

  「雷溫,快阻止她!」

  刹那間,有道人影從上方跳了下來。

  震耳欲聾的槍聲在地下室回想。

  接著雅美失去平衡倒在石階上,可是悠里西斯卻還站著,他用身上的佩刀擋下了雷溫的小刀。

  既然悠里西斯沒事,那就代表雅美應該也沒被子彈射中,不過他們無暇感到放心。

  不得不守護悠里西斯的瑟爾奇們繞到雷溫的后方展開攻擊。

  悠里西斯則趁著雷溫離開的空擋想要逃跑。

  愛德格一面跑向石階,一面大聲喊叫:

  「奪下他耳朵上的寶石!」

  雷溫踢倒瑟爾奇之后,轉身面向悠里西斯並擲出小刀。

  小刀割掉悠里西斯的耳朵,閃閃發亮的寶石也跟著落下。

  蔚藍海洋的顏色,那是海藍寶石嗎?

  莉迪雅突然想起胸前的項鏈,這個海藍寶石是祖母傳承給母親的東西,而沐足也是由曾祖母那里收下的,不知道經歷過幾代傳承;據說母親的家系從古至今出過許多妖精博士。

  難道說莉迪雅持有的也是……?

  悠里西斯寶石掉落至石階下方,當莉迪雅注意到必須趕緊把寶石撿起來時,已經為時已晚。

  要不是因為寶石戴在耳朵上,莉迪雅也不會如此猶豫不前,她一邊掙扎一邊跑上前去,但是悠里西斯已經搶先一步跳下石階將寶石拾起。

  然后悠里西斯突然出現在莉迪雅身邊,雖然她立即擺出防御姿勢,不過他卻露出得意的笑容、一把抓住莉迪雅的手臂。

  「莉迪雅!」

  莉迪雅雖然知道愛德格追上來了,可是悠里西斯已經拉著她的手臂,迅速逃進建築物的地底深處。

  悠里西斯似乎十分熟悉這里的路徑,順利離開迷宮般的地道。

  他們登上石階之后,來到了山丘上。

  灰蒙蒙的天空下依舊波濤洶湧,瑟爾奇們的憤怒更加高漲,被激起的浪花甚至拍打到山丘上,讓人產生一種下著毛毛細雨的錯覺。

  山丘頂端不但堆著柴薪,還升起了火。

  「妳瞧。」

  悠里西斯一邊說,一邊硬拖莉迪雅到火堆旁,那里可以遠眺海景,他毫不在乎耳朵被削掉,血流滿面的傷勢。

  「若妳想成為妖精博士的話,應該也明白吧?已經無法阻止瑟爾奇了呀。」

  「你說錯了,我已經是妖精博士了。」

  莉迪雅瞪了悠里西斯一眼。

  「只要憑我一句話,就能讓整座島嶼沉入海底,哈哈,很期待吧。」

  「這是王子的命令嗎?你難道沒有身為妖精博士的自尊嗎?你根本就不是妖精博士,妖精博士是妖精的朋友,所以盡管我們身為人類,卻被賦予能與他們的魔力相通的力量……我絕不允許你恣意妄為!」

  「妳的氣勢不錯,但又成的了什么大器呢?不過是能看見妖精罷了,根本發揮不了實質作用。」

  語畢,悠里西斯從口袋里取出三顆半透明的珠子。

  「這么一來一切就會落幕,跟那家伙牽扯不清算妳倒霉。」

  正當此時,愛德格從背后出現並架住他。

  愛德格與他展開一陣扭打,並試著奪回瑟爾奇的毛皮,從悠里西斯手中掉落的珠子僅有一顆滾入火堆之中。

  愛德格擊倒悠里西斯之后,在楞在原地的莉迪雅面前將燃燒的柴薪踢散。

  他從高熱的灰燼中拾起毛皮。

  「真受不了,事到如今,即使你幫助妖精也無法挽回頹勢呀,在徒勞無功的事上花心思真不像你的作風。」

  站起身來的悠里西斯拭去嘴角的血漬,口氣還是一樣傲慢。

  「我是妖精國伯爵,當然要守護妖精博士想守護的東西。」

  「太可笑了,青騎士伯爵這號人物即將從英國消失,現在已經沒有像樣的妖精博士了,不管你再怎么吹噓也沒有阻止瑟爾奇的力量。」

  悠里西斯說之后,對著海面高舉海藍寶石。

  「來吧,瑟爾奇們,可以開始囉。」

  莉迪雅立刻轉頭望向海面,成群結隊的瑟爾奇們已經蠢蠢欲動。

  海面劇烈起伏,而第一道巨浪正襲向此處。

  一定要想想辦法。

  莉迪雅告訴自己,母親在天上保佑自己,況且承認她是妖精博士的愛德格也在身旁。

  悠里西斯說英國已經沒有像樣的妖精博士了,或許他說的沒錯,但是若這顆海藍寶石是瑟爾奇的心髒的話,那么莉迪雅現在應該與他勢均力敵。

  但是若只是一顆普通的寶石呢?雖然很沒面子,不過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盡管如此,莉迪雅還是努力打起精神,她緊握著母親的海藍寶石對著海面高高舉起。

  「瑟爾奇們,請聽我說!我是青騎士伯爵的妖精博士,求求你們不要破壞伯爵的城堡,我對著這個『心髒』法師,我願意承擔你們所有的悲傷!」

  「心髒……為何妳會有那種東西……?」

  她聽見悠里西斯的喃喃自語。

  可是,波浪並未減弱,甚至一口氣用上山丘。

  滾滾浪濤已經逼近眼前。

  「莉迪雅!」

  愛德格緊抓著樹干並伸出手,雖然莉迪雅拼命地想要握住他的手,卻被悠里西斯揪住頭發,正面迎接巨浪的沖擊。

  接著莉迪雅被海浪沖走卷入海中,因為呼吸困難所以只能不斷地掙扎,悠里西斯將手伸過去,想要奪取她的海藍寶石。

  不,我死都不給。

  莉迪雅拼命抵抗。

  可是,我已經……正當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似乎有什么東西靠了過來,撞開悠里西斯的身體。

  是瑟爾奇……?

  莉迪雅發現自己竟然能在水中呼吸,看來她已經進入妖精界。

  那里是與大海重叠的另一個世界。

  為了讓莉迪雅遠離悠里西斯,海報們團團圍在漂浮在水中的莉迪雅,並在她的四周緩慢地游動。

  是那些被莉迪雅救回皮毛的瑟爾奇。

  水中光芒四射,海豹那含著氣泡的毛看起來與大海一樣是淺藍色。

  「瑟爾奇,你們竟敢違抗我!」

  「我們已經沒有理由服從你了。」

  莉迪雅一眼就看出這個體型巨大的瑟爾奇就是那位老婆婆。

  雖然老婆婆幻化為人類時個頭非常嬌小,但是因為她是活了很久的妖精,所以原形自然相當龐大。

  「我擁有『心髒』,我能讓你們瑟爾奇一族承受無盡的折磨。」

  「但她不但擁有『心髒』,而且新的青騎士伯爵已經出現,他們願意成為我族的朋友,分擔我族的痛苦。」

  重獲皮毛的老婆婆優雅地在水中游泳,變成人類模樣時所受的傷好像已經痊愈了。

  「那個青騎士伯爵是冒牌貨喔。」

  悠里西斯嘲笑地說道。

  「不,他是真正的青騎士伯爵,他是梅洛歐所承認的伯爵呀。」

  莉迪雅不願屈居下風。

  (我原以為無論是青騎士伯爵,還是過去隨處可見的妖精博士們,以及信賴我族的人類都已經不存在了。)

  聚集在原處的瑟爾奇群中,傳來一道聲音。

  「這個小姑娘根本沒有往昔妖精博士的力量,即使空有心髒也無法拯救你們瑟爾奇一族,真是笑死人了!」

  小姑娘長、小姑娘短的,你自己看起來不也是個少年。

  「要是你們敢違抗我,絕對沒有好下場!」

  盡管悠里西斯的強硬口吻令瑟爾奇們感到相當不安,不過始終無人動搖。

  (新任青騎士伯爵的妖精博士。)

  (新的青騎士伯爵可以信任嗎?)

  說到愛德格能否信任這點,莉迪雅也不免有點遲疑,不過……

  「如果你們願意懷抱期待,那么我希望你們不要破壞這座擁有驅魔效力的島嶼,伯爵和我都是你們的朋友呀,即使我缺乏前任妖精博士那種強大的力量,也能夠向你們保證這點。」

  (妖精博士,瑟爾奇一族不能沒有人類的朋友,就讓我們將希望寄托在願意為同伴盡心盡力的妳身上吧。)

  在瑟爾奇說這句話的同時,驚濤駭浪回歸平靜。

  悠里西斯啧了一聲。

  「愚蠢的妖精們,你們一定會后悔的!」

  他撂下這句話之后,隨即消失無蹤。

  悠里西斯似乎擁有能夠自由進出妖精界的能力,盡管瑟爾奇的決定會惹惱這種人,但是他們仍然表示學藝不精的莉迪雅是他們的希望,是他們的朋友。

  (妖精博士,伯爵的城堡已經受到污染,不知道還殘存幾分力量呀。)

  (返回人間界吧,有「貓」來帶領妳回去了。)

  語畢,瑟爾奇拍打出一圈圈的氣泡,紛紛從莉迪雅的身邊隱去。

  連在水中都堅持要以雙腳行走的尼可一步一步地走向莉迪雅。

  雖然莉迪雅因為尼可來迎接自己感到十分放心,但是一看見他那副輕松自在的模樣就一肚子火。

  「尼可!你竟敢丟下我一個人呀!」

  「不好意思,所以我特別來接妳啦。」

  妖精界的道路相當復雜,誤闖進來的人類找不到回去的出口也是常有的事。

  雖然莉迪雅想逞強說自己一個人也回得去,可是她心里也明白大概辦不到,所以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算了。」

  「妳別生氣嘛,我真的快餓死了。」

  「我才不是差一點就死了呢!」

  「那不然這樣吧,回去之后,妳想摸我肚子上的毛也無所謂。」

  不過,對一臉害羞地把玩著領結的尼可而言,這似乎是他為了安慰莉迪雅所作出的最大的讓步。

  經尼可這么一提,莉迪雅才回憶起自己在小時候,好像很喜歡用臉頰磨蹭尼可肚子上的絨毛。

  面對因為母親過世而寂寞流淚的莉迪雅,尼可也曾經一臉無奈地用這個方法安慰她。

  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雖然覺得有點好笑,但是或許尼可還是將莉迪雅當作小孩看待吧。

  獨自一人什么都辦不到,不過,若有願意支持自己的妖精與人類陪在身邊,莉迪雅或許還可以繼續向前邁進。

  尼可牽著她的手不斷往上游,這是莉迪雅發現有一名瑟爾奇折返回來。

  是剛才的老婆婆,她將一顆淡藍色的珠子交給莉迪雅。

  「這該不會是雅美的皮毛吧?」

  「嗯,那個孩子好像還不認為自己是瑟爾奇,不過將來她或許會想取回皮毛,回歸大海,在那一天來臨之前,還請您多多關照。」

  莉迪雅認真地點了點頭,而瑟爾奇老婆婆也終于放心地離去。

  腳下的大海深處可以看見瑟爾奇們正成群結隊地游著泳。

  莉迪雅覺得自己好像瞄到那個化妝盒。

  有一名小瑟爾奇一邊嬉戲,一邊搬弄著盒子。

  德瑞莎,是妳嗎?

  人了即使失去生前的記憶,氣寶貴的心情也不會因此消失。

  這一定是因為那份心情已經深深地刻畫在靈魂深處了吧。

  ***

  不出幾日,被白色海岸線圍繞的黑斯廷斯的夏日光景已不復見,人影也變得稀稀疏疏。

  英國的夏季十分短暫,可說是轉瞬即逝,雖然說艷陽依舊高照,但是暮色卻又提早到來的跡象,橙色光輝中飄散著秋天的氣息。

  莉迪雅獨自一人眺望著海景沿著海岸散步。

  這一連串的風波最后以柯林斯夫人的別墅失火、造成三人行蹤成謎告終。

  雖然悠里西斯還活著,卻就此失去蹤影。

  瑟爾奇掀起的浪濤導致山丘有部分崩塌,而那座城堡也無法再度進入。瑟爾奇曾說,不知道城堡是否還有殘余驅魔之力,而莉迪雅與愛德格也無從得知,因此無法判斷青騎士伯爵的魔咒是否得以留存下來。

  不過,因為悠里西斯吃了敗仗,所以愛德格覺得這次的事件還算有點價值。

  柯林斯夫人與蘇西已經回到曼徹斯特。

  雖然夫人似乎還游走于半夢半醒之間,不過她好像認為莉迪雅是曾經代替自己的女兒,與自己度過一段美好時光的親切女孩,夫人之后便不再提起德瑞莎的名字,並猶如監護人般操心著蘇西的大小事,想必她已經回歸現實了吧。

  最后,島嶼以及島民也幸免于被沖走。

  當然,莉迪雅明白光靠一己之力無法做到圓滿收場。

  正因為有眾人的幫助與支持,才能制作出得勝的良機。

  就算只領悟到這一點,莉迪雅也覺得身為妖精博士的自己好像成長不少。

  「莉迪雅,妳在這里呀。」

  當愛德格心情好的時候要特別小心,雖然心情不佳的時候也要注意,但是因為他的笑容會使人失去戒心,所以對莉迪雅而言,必須格外留意。

  「妳想去散步怎么不叫我一聲呢?」

  「你不是在忙嗎?」

  莉迪雅冷淡地回應他,剛走出飯店的時候,他還看見愛德格正在追求一名貴婦。

  「沒有任何事情值得我拒絕妳的邀約。」

  愛德格保持著一貫的笑容佯裝不知情。

  還真敢講呢,莉迪雅覺得受夠了,不禁加快腳步。

  「妳別這么冷淡嘛,妳知道妳消失的那三天我是多么地擔心妳嗎?我不分晝夜地在海邊徘徊呀。」

  嗯~~因為雷溫也是這么說,所以似乎不是騙人的,以莉迪雅的主觀感受來看,她認為自己從瑟爾奇的世界返回人世的這段時間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但是現實世界中竟然已經過了三天三夜。

  「可是,尼可應該有向你保證過一定會帶我回來吧。」

  「盡管如此,在沒有看到妳之前,我都無法放下心來。」

  莉迪雅對此有點過意不去,因而將腳步放慢。

  與她並肩而行的愛德格若無其事地接過她手中的陽傘,與撐著女用陽傘的男性走在一起,旁人無論怎樣看到會覺得他們是一對戀人吧。

  然而,當莉迪雅注意到這點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因為她知道愛德格絕對不會將傘還給她,所以干脆放棄與他爭論。

  「妳有好好地保管雅美的皮毛嗎?」

  「當然有啊,若是將那個東西交到她手上,說不定她就會喪失人類的記憶,完全變成瑟爾奇吧。」

  莉迪雅將老婆婆給她的皮毛轉讓給愛德格,因為她認為愛德格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雅美。

  「但我不清楚這么做是否正確。」

  「妳可以慢慢地想。」

  愛德格莞爾一笑。

  「對了,難得海邊如此寧靜,氣氛正好,妳要不要勾著我的手呢?」

  「不要,你想那么做的話,去找剛才那位貴婦一起散步不就得了。」

  「我說啊,那只不過是與表妹的……」

  「你哪來的表妹啊。」

  「我的意思是,那就像表兄妹間問候的親吻。」

  「親吻?你吻了她?」

  「咦……妳不是因為我親了她才生氣的嗎?」

  「真差勁!」

  莉迪雅丟下這句話后加快腳步向前走。

  真是自掘墳墓,雖然愛德格望了天空一下,但是馬上又打起精神跟上前去。

  「莉迪雅,那是因為妳不願意讓我親妳嘛,難道妳要一直忍下去嗎?」

  「不親也不會死吧!」

  「說不定會死。」

  對這家伙來說可能真的會死吧,所以才恕難奉陪。

  「隨便你。」

  沒錯,我何必要為了這種事發火,不過就是覺得好氣。

  「我越來越沒自信了。」

  他略顯落寞地說道。

  「老是抓不住妳的心,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唉~~千萬不能被他這種裝可憐的手法欺騙,盡管莉迪雅這么想,卻又稍稍回頭看他。

  「所以我才想要確認看看。」

  「確、確認什么?」

  「如果有個萬一,我是否能好好地吻妳。」

  「咦?萬一……?」

  「萬一妳允許我親妳的時候啊。」

  這個人果然不正經。

  「莉迪雅,妳走慢一點啦,和絢的微風與海浪聲是多么地令人愉悅呀。」

  「我喜歡一個人散步。」

  她狠狠地轉過頭去。

  「啊,那不是帕爾默先生嗎!」

  莉迪雅也注意到迎面而來的人影,那個冒牌伯爵不知為何親切地向愛德格招手。

  「哦,伯爵,您好啊。」

  愛德格語帶諷刺地說道。

  「別這樣叫我啦,您這個人心眼也真壞,竟然是正牌的艾歇爾巴頓伯爵。」

  然后,他的態度突然變得和藹可親。

  「伯爵,倫敦的報社已經捎來消息,托您的福,我好像可以小賺一筆,等我回去之后,一定找一份正經的工作的。」

  「不錯呀。」

  帕爾默接著對莉迪雅莞爾一笑。

  「德瑞莎,啊,不對,莉迪雅小姐,以后就再也不會有八卦小報大肆刊登伯爵的風流韻事囉,只要真命天女出現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假冒伯爵之名調戲女性的騙徒也不會再出現了吧。」

  莉迪雅有股不祥的預感。

  「……喂,愛德格,這是怎么一回事?」

  「帕爾默先生,不要多嘴。」

  「啊,真抱歉,那么我先告辭了。」

  帕爾默慌張離去。

  「真命天女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是什么意思?」

  「他因為手頭不方便,所以我就跟他說,可以將我們的事情透露給報社知道。」

  話句話說,就是把八卦題材賣給報社囉?

  「你把地址也扯進去了嗎?」

  「妖精國伯爵與妖精博士的戀情,這不是相當詩情畫意嗎?雖然妳曾說過我們因為不夠登對所以鬧不出绯聞,不過這么一來就真的上報囉。」

  愛德格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克魯頓教授不是要到下個星期才會從巴黎歸國嗎?反正倫敦的人們相當喜新厭舊,到那時候就會把我的绯聞忘得一干二淨,而且我也已經跟妳家的侍女說過,妳因為工作的關系必須出遠門,所以,我們就暫時在這里渡過美好的兩人時光吧,別在流言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回倫敦比較好,妳不這么認為嗎?」

  莉迪雅早已經氣得無言以對,只好無奈地垂下肩膀。

  原本打算逼他解除婚約,沒料到反而使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淖。

  然而在莉迪雅信中,像從前那般強烈拒絕的態度已經逐漸軟化。

  她無法體會何為婚姻,當然也不想被愛德格當成未婚妻,但是,他不只擁有、還能給予莉迪雅那些她所欠缺的東西,莉迪雅開始變得想要再多了解他。

  說不定這也在他的算計之中。

  「我好喜歡大海,因為會令我想起母親。」

  莉迪雅以此代替回答走向海邊,在染上一層淡褐色的浪頭襯托之下,她的身影看起來有些寂寞。

  「莉迪雅,妳曾說過,將來一定會后悔,所以才拒我于千里之……」

  愛德格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么,因為彼此之間的距離有點遠,所以莉迪雅聽不清楚。

  「喂,你說什么?」

  愛德格溫柔地笑著。

  「當時我突然喪失了自信,因為無法向妳保證絕對不會讓妳后悔,若我希望妳能接納我,想必不能靠甜言蜜語,也不能靠親吻獲得妳的認同……妳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愛德格的聲音被海浪聲淹沒,不過他凝視莉迪雅的視線十分熱切,讓她不禁心跳加速。

  「你手上拿的是什什么?」

  愛德格一邊轉動綴著小碎花蕾絲的陽傘,一邊走近莉迪雅身邊,他拿出一個淡粉紅色的貝殼。

  「好美喔,你是什么時候撿到的?」

  愛德格將貝殼交給她,然后仿佛像初次接觸般笨拙地握住她的手。

  「啊,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努力了呀。」

  「什么事?」

  「沒事。」

  兩人手牽著手在海邊散步。

  雖然有些緊張,到那時莉迪雅已經無法否定自己因為愛德格的手而感到十分舒適。

  我並不討厭愛德格的手。

  在這么想的同時,她還是感到些許罪惡感。

  在父親外出的時候做這種事好嗎?

  抱歉,不過,莉迪雅覺得母親正對著自己微笑。

  胸前的海藍寶石在染紅莉迪雅雙頰的夕陽余晖照映之下,閃爍著淡橘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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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1 02:37 PM|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2-10 06:30 PM 編輯

  後記

  『伯爵與妖精』截至目前爲止都以緩慢的速度每隔半年出一次,但是這次還不到三個月就出新書了。(※編注:此指日本方面)這讓我很期待,不知是否有人覺得就在自己快要將這部作品遺忘時,它就出書了呢?

  不過,我是以每集都是一篇完整的故事這樣的形式來寫的,希望能讓初次接觸本系列的讀者也能夠樂在其中。

  好的~~這回兩人訂下可喜可賀的『婚約』,今後的發展又是……??

  這兩個人似乎老是無法順利進展,這究竟是爲什麽呢?(笑)

  在寫這本書的期間,我去看了電影『歌劇魅影』並且立刻成爲劇中配樂的俘虜。

  戲劇化的配樂與影像搭配得天衣無縫,令人感動得渾身起滿雞皮疙瘩呀。

  因此,我立刻沖去買了CD原聲帶,而且從早到晚放個不停,結果被家人抱怨聽膩了。

  這次故事中雖然沒有出現魅影,卻有幽靈,與電影的氣氛(應該)正好吻合呢。

  這部電影的時代設定十九世紀,嚴格來說,雖然在年代上有點偏差,但是其實也有重疊之處,而且巴黎與倫敦雖然不同,不過一樣都是歐洲嘛。(太牽強了吧。)所以我就一邊這樣想像著,一邊不停地播放音樂。

  對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英國好像是個喜愛幽靈的國度。

  一提到西洋的恐怖史,還是電影『天魔』的惡魔類,以及從吸血鬼到異形等怪物類最引人注目。

  但是就宗教的觀點來看,人類不可能擁有超越自然的力量,所以,若死者徘徊在人世似乎也不太好。

  但是在英國的妖精之中,還是有許多暧昧的部分存在:譬如人在死後會成爲妖精的說法,讓人難以分辨這到底算是幽靈還是妖精。

  關于這點,我猜想應該是有凱爾特人靈魂輪回的思維模式引申出來的吧,各位覺得如何呢?

  總之,英國人對幽靈的熱情(?)于十九世紀急劇加溫,並掀起靈異研究的熱潮。

  當時盛行降靈術,人們似乎還會將幽靈講述的死後世界的內容記錄下來;不管怎麽說,英國都是産生『尼斯湖水怪』一說的國家嘛。『尼斯湖水怪的照片』長久以來蒙騙全世界,我還依稀記得當此說是造假的消息公開時的事,因此幽靈大多也是捏造的吧。

  這麽說來,英國也有一張名聞遐迩的『妖精照片(CottingleyFairies)』,那是一張長著翅膀的小妖精與一名少女一同入境的黑白照片,我曾經在某本書上看過,覺得拍的很漂亮。

  據說在當時有許多名人被騙,深信那是真正的妖精。

  而這次的事件經過幾十年之後,但是這坦誠造假,英國還在報紙與新聞上將它當成因應四月一日愚人節的假新聞,這麽說來,英國說不定是個熱衷于開玩笑的國度呢。

  回歸正題,不知道各位讀者是否喜歡這次的故事呢?

  最近接到讀者來函之後,發現雷溫竟然出乎意料地受歡迎,說出乎意外可能對他有些失禮啦。如果雷溫知道年輕的小姐們說她「好可愛」,不知道會做出怎麽樣的反應呢?真是難以想像……

  他會沒有反應嗎?內心應該還是會倉皇失措吧。

  沒想到在「好可愛」的部分,支持雷溫與尼可的人各占一半,真是令人太感意外,關于這一點,尼可或許會有些不滿吧。

  比起「好可愛」,尼可更想聽到的或許會是「好帥」吧。

  所以,這次雷溫也登上封面了(笑)。

  其實他大概希望能盡量不要出風頭,不過還是請他出場了。

  感謝高星麻子小姐。

  如果這部作品能讓各位陪伴到最後一刻的讀者們感到滿足,便是我最大的榮幸。

  那麽,衷心期盼下次再見到大家。

  二〇〇五年四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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