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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魔法/冒險]谷瑞惠 -【伯爵與妖精‧三】求婚時請手下留情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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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0 09:15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故事簡介

能與妖精對話的少女莉迪雅被既是花花公子、又擁有不可告人過去的伯爵??
愛德格雇用為妖精博士,某日,她的身邊出現了來自原野的花之妖精,
雖然妖精前來迎接青騎士伯爵愛德格成為妖精女王的新郎,
但是應該交給新郎的信物??“月亮”卻被偷走了;
同時,凶猛的妖精格魯比千里迢迢地從莉迪雅的故鄉來到倫敦,
聽說莉迪雅曾被這個妖精求婚……!?  

原日文書名:伯爵と妖精.プロポーズはお手やわらかに
原所屬日本文庫:Cobalt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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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妖精女王的新郎

  「唉~~還沒到倫敦啊。」

  他跑得精疲力竭,躺在河邊的草叢堆里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歎著氣,從蘇格蘭出發已經過了三天,就算他擁有自豪的快腳,但是倫敦實在太遠了,短期之內無法到達。

  「莉迪雅那家伙竟然瞞著我不告而別,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呀?」

  他認為莉迪雅在倫敦當妖精博士、而且在短期之內不會回家的消息不是在開玩笑。

  據說,留住莉迪雅的人士那位明明身為人類卻擁有妖精界領土的青騎士伯爵,他也曾經聽過這號人物。

  但是,若這位伯爵真的有能力讓妖精臣服的話,不就沒有必要雇用妖精博士嗎?

  不管怎樣他都已經下定決心要將莉迪雅帶回去,才會千里迢迢地從蘇格蘭飛奔至尚未有同族來過的英格蘭。

  「我絕對要找到她。」

  此時,他聽見空中傳來了一陣歌聲。

  「白月、女王陛下的白月、是要送給新郎的月亮……」

  月亮?

  這首歌引起了他的興趣,于是他坐起身來化身為一名俊俏的青年。

  他向在枝頭間飛舞的小妖精打招呼。

  「嗨,小姑娘、看你心情不錯嘛。」

  「您好,黑發大哥。」

  「我想去倫敦,不知道這個方向對不對?」

  「沒錯,就快到了喲,我也要去倫敦,要去迎接女王陛下的新郎。」

  「那家伙真幸運啊,對了,你剛才吟詠的白月是哪種月亮呀?」

  「是如假包換的月亮喲。」

  「怎麼可能,真正的月亮是不可能到手的吧?」

  「可是它真的是如假包換的月亮,而且還會產生盈缺變化喔。」

  「哦~~眞稀奇,借我看一下啦。」

  「只能看一眼喔。」

  小妖精大概是一時沖昏了頭,竟然毫無防備地將那枚鑲有閃耀著乳白色光輝的『月亮』的戒指拿給他看。

  「真的會有盈缺變化嗎?」

  「當然啰。」

  「這樣呀,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謝謝妳啦。」

  他一邊歸還戒指,一邊露出微笑。

  「不客氣,那么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嗯,再見啰。」

  看著那個翩翩起舞的身影消失在樹林后,他立刻吐了吐舌頭。

  「這個小妖精還眞粗心。」

  在他張開的手中放著『月』之戒。

  波爾·法曼穿著租來的稱頭禮服一腳踏入此處,這里是他初次接觸的高級社交場所。

  這次的畫展在上流階層出入的高級俱樂部舉辦,名聲響亮的大人物皆齊聚一堂。

  寬廣的大廳里展示著各種繪畫,風格大多是最近相繼被皇家學院選中的流行畫風,畫作以浪漫故事為主,文藝復興初期的風格顯得既優美又虛幻,與現今高貴的美麗的女王陛下治理的英國所呈現出的盛景十分相襯。

  但是這里也展示著默默無聞的年輕畫家的作品,若能在這里獲得紳士淑女們的青睐,便是他們在畫壇一舉出道的絕佳機會。

  正因如此,波爾初出茅廬的畫也納入了畫商安排的無數畫作之中,陳列在豪華的水晶燈下。

  可是,目前為止並沒有半個人願意為他的畫駐足。

  他的作品時常被人嫌太過單調樸素,盡管他知道貴族們的喜好,但是卻始終堅持自己的畫風,為此他對這次展出的作品並沒有抱持特別的期待。

  不過波爾倒是從剛剛開始就注意著大廳里的某個人。

  那是一名站在談笑風生的人群中,有著亮眼金發的青年。

  他出眾的容貌使得畫中的俊男美女也相形失色,而他的言行舉止也牽動著周遭的空氣,仿佛是燈光聚集于他一身,而其他影子隨之搖擺一般。

  然而,波爾在意的並非此事。

  真的太像了,俨然是那名少年長大成人的翻版。

  他長得非常像某個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波爾,你在發什么呆呀,機會來啰。」

  他突然回過神來,並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一直追逐的那名青年正站在自己的畫作前。

  畫商急忙拉著波爾走上前去,一來到那名青年的身邊,畫商便擺出一副生意人的嘴臉殷勤地招呼他。

  「伯爵,您意下如何?這幅畫的意境不錯吧?」

  這位風云社交界的年輕伯爵名叫愛德格·艾歇爾巴頓,據說今年春天甫自海外歸國。

  「是啊,這是仙后蒂塔尼亞嗎?」

  「是的,這幅畫的主題是『仲夏夜之夢』的妖精女王(註1P46)」

  伯爵入迷地凝視著在櫻草的花影下小睡片刻的月之妖精,他的眼神仿佛愛上了畫中的女子一般。

  無關于畫本身的魅力,在伯爵的注視之下畫作竟然綻放耀眼的光彩,使得波爾大吃一驚。

  他發現連伯爵那質地柔軟的山羊皮手套、領帶的打法、以及燕尾服高雅的光澤看來都同藝術品一般。

  甚至令人產生畫中飄出了甜蜜花香的錯覺。

  雖然香氣是從靠過來的貴婦人身上發出的,但是波爾過了好一陣子才發現這件事。

  「這個主題不是正好符合伯爵的形象嗎?」

  穿著藍色晚禮服的貴婦人如此說著。

  畫商趕緊推銷了起來。

  「您所言甚是,現今的社交界沒有人比伯爵更了解妖精,我也是從稀少的妖精畫中挑選這幅作品的。」

  接著畫商回頭轉向波爾,趕忙介紹這位作畫者。

  這位據說擁有妖精國領地的伯爵看著波爾露出溫和的微笑。

  聽聞他只有二十出頭,雖然年紀比波爾還輕,但是審視新人畫家的眼神卻宛如高傲大方的贊助者。

  希望自己的畫能雀屏中選會不會太高估自己了呢?盡管有點畏縮,但是波爾被畫商以手肘輕頂之后,總算擠出一句寒暄話。

  「艾歇爾巴頓伯爵,能夠一睹您的風采是鄙人無上的光榮。」

  「你經常描繪妖精嗎?」

  「啊,是的,我很喜歡德雷頓(註2P46)與斯賓塞(註2P46)寫的妖精文學。」

  「你曾經親眼目睹過嗎?」

  「什么?」

  伯爵詢問他是否看過妖精,這讓波爾感到不知所措,因為他聽不出這個問題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雖然妖精國伯爵的名號充滿了浪漫氣息,不禁引人遐想.但是也不過是個稱號吧,畢竟也有其他貴族將虛無的領地名稱當作爵位稱號。

  「伯爵,您就別戲弄這位單純的藝術家了。」

  「哎呀,這位女士,您不相信妖精的存在嗎?」

  「若您說您看得見,那我就姑且信之吧。」

  「是的,我看得見喔,我看得見一位妖精正用脫俗的美貌迷倒眾生,與其攀談的我該不會是在作夢吧?」

  「您嘴巴真甜。」

  兩人越談越起勁,幾乎忘了波爾與畫商被晾在一旁。

  盡管畫商在身后催促波爾賣力推銷,不過他原本就是個拙于言辭的人。

  正當他因為插不上話而感到不知所措時,伯爵彷佛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轉過頭來。

  「法曼先生,我也想看看你其他的畫作。」

  「咦……」

  「您中意這幅畫嗎?」

  畫商探出身子,一把推開因為這番意想不到的話而呆住的波爾。

  「是啊……這幅仙后蒂塔妮亞令我想起心儀的佳人。」

  「哎呀,這話我可不能裝作沒聽見,是您的戀人嗎?」

  「不,是我的單相思。」

  「不會吧,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我怎麽也弄不懂女孩子的想法,老是惹她生氣。」

  「您不可能不明白女人心吧?」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呀,女士,不如請您教教我吧。」

  「若您不嫌棄的話,我就略盡棉薄之力吧。」

  難道伯爵真的中意他的畫?或者這只是追求貴婦人的一種手法呢?波爾一面目送兩人的背影一面站起身來。

  他覺得伯爵與那名少年非常神似,可是談吐卻截然不同。

  這是當然的,他不可能是那名少年。

  *

  若在接枝的蘋果樹下睡著會被妖精帶走。

  奉勸貌美的少年與少女經過樹下時要格外小心,妖精的魔力將使人進入夢鄉,如果坐在樹根上小憩片刻或許會就此一覺不醒。

  據說因此失蹤的人都成了妖精的新娘與新郎。

  「青騎士伯爵的祖先也曾經在接枝的蘋果樹下睡著呢。」

  湯姆金斯如此說道。

  身為伯爵家總管的他正在宅邸的某個房間里,將桌上成束堆積的邀請函一份份封緘。

  青騎士伯爵,妖精們如此稱呼這棟宅邸的主人——艾歇爾巴頓伯爵,因為他的祖先是位被稱為青騎士爵士的人物。

  雖然對現在的英國人而言,這個名號只不過是十六世紀幻想小說的主角,但是只有行家才知道那個故事是以伯爵家的祖先為采訪對象編纂而成的。

  「那后來呢?」

  莉迪雅一邊幫忙封緘,一邊興致勃勃地與湯姆金斯聊著妖精的話題。

  「后來好像是被帶到美麗的妖精女王身邊了。」

  青騎士伯爵從前是妖精國的領主,雖然擁有神秘力量的血脈早已斷絕,可是在代代侍奉青騎士伯爵的湯姆金斯家族中,似乎還流傳著青騎士伯爵與妖精的逸事。

  「伯爵必須與妖精女王結婚嗎?」

  「聽說差一點就弄得非結婚不可呢,幸好伯爵懂得魔法咒語才被釋放,得以返回人間。」

  「我知道那個魔法咒語喲。」

  「哦~~此話當真?真不愧為妖精博士。」

  莉迪雅是以妖精博士的身份被伯爵家雇用的少女。

  妖精博士即是妖精專家,能看見妖精並能與他們對話,雖然伴隨著十九世紀的來臨,人類逐漸遺忘與妖精和平共存的古老方法,但是妖精博士仍然通曉這些知識。

  為了使人類與妖精和平共存,妖精博士會提出妙方,並負責處理人類與妖精之間的交易及斡旋相關事宜。

  剛繼承亡母衣缽從事這份工作的莉迪雅雖然還是初生之犢但是她的干勁與身為妖精博士的自尊心讓她流露出獨當一面的氣勢。

  「對了,莉迪雅小姐,那究竟是什么樣的咒語呢?」

  「哎呀,湯姆金斯先生不知道嗎?」

  「是的,因為那部分並沒有流傳下來,所以我一直感到非常好奇。」

  「我也很好奇呢,莉迪雅,妳就說來聽聽嘛。」

  插話的人是現任的青騎士伯爵愛德格,他潇灑地走進房間后,立刻將一張紙條放在桌子上面。

  「湯姆金斯,這是賓客的追加名單,交給你囉。」

  「都齊全了嗎?」

  「大概是吧,餐宴的籌備來得及嗎?」

  「我會設法解決。」

  面對愛德格無理的要求,湯姆金斯把它當作是戰帖並樂于迎戰;不,應該說是照單全收比較恰當,若是將「辦不到」這句話說出口便失去了當總管的資格。

  社交界的時節已經到來,在倫敦幾乎每天都會在某處舉辦晚宴或舞會,愛德格開口說要主辦舞會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挑選出來的日期過于倉促。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湯姆金斯籌劃的速度仍然十分迅速,莉迪雅只能由衷感到欽佩。

  「對了,莉迪雅,這次妳也在賓客的名單中,所以我想邀請函應該會送到令尊家。」

  莉迪雅「咦?」了一聲,停下手邊的工作。

  「我對舞會最沒轍了啦。」

  「妳別擔心,受邀者不只貴族。」

  話雖如此,出身于中產階級卻能跻身社交界的人,想必也是身家可觀的資產家。

  「況且,妳並不用拘泥于那些繁文缛節呀,畢竟這不是宮廷舞會。啊,還有,妳曾在歌劇院見過梅斯菲爾德公爵夫人吧,那位公爵夫人表示還想再聽妳說些妖精故事,對了,聽說她的丈夫梅斯菲爾德公爵與令尊的恩師是表兄弟,妳知道嗎?」

  莉迪雅並不清楚這段淵源,當她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孤立無援,無法回絕了。

  姑且不論身為學者的父親那怪異行徑已經獲得認同,為人子女本來就不該對與父親有淵源的貴族做出失禮的行為吧。

  這是愛德格慣用的手法。

  「可是我根本就不會跳舞。」

  「湯姆金斯,舞蹈老師什么時候回來呢?」

  什么?

  「今天下午。」

  「莉迪雅,這下子沒問題了吧。」

  問題可大了呢!

  雖然莉迪雅想要大聲反駁,但是愛德格卻在面前露出滿臉笑容,害她只能張大嘴巴失去了反駁的力氣。

  「總之,只要學點皮毛就好,反正只有我能和妳跳舞,妳不需要和其他人有所接觸,明白吧。」

  「……為什么?」

  「因為我會嫉妒。」

  雖然他凝望莉迪雅的眼神斬釘截鐵地這么說,但是莉迪雅卻覺得自己又被捉弄了。

  愛德格不管做什么都是這副德行。

  因為某些原由才取得妖精國伯爵稱號的他當然對妖精一無所知,因此強迫莉迪雅當伯爵家的妖精博士。

  對居住在蘇格蘭窮鄉僻壤的十七歲少女而言,在女王陛下頒布命令的情況之下,也適應了倫敦這個大都會的生活。

  可是,她依然猜不透這位伯爵腦袋里究竟在盤算什么。

  只要面對女性,他便會一個勁兒地傾訴甜言蜜語,愛德格擅長利用自己先天的美貌及缜密的心計讓人覺得他擁有無上的魅力。

  莉迪雅了解不能盡信他的片面之詞。

  也明白對愛德格而言,使人心花怒放只不過是隨心所欲駕馭他人的手段之一。

  可是,硬拉莉迪雅這種鄉下姑娘去參加舞會究竟有什么樂趣可言呢?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只是想將稀奇的妖精博士少女當成異國鹦鹉等玩賞物品隨身攜帶的話,也差不多該玩膩了吧。

  「如果月之咒語也能對你發揮作用就好了。」

  莉迪雅的喃喃自語中夾雜著歎息。

  「月之咒語?」

  「是呀,這個咒語專門用來對付糾纏不休的妖精。」

  「請問莉迪雅小姐,那是青騎士伯爵曾使用過的咒語嗎?」

  「是的,回絕妖精的求婚時只要說『請將有盈缺變化的月亮送給我』就行了,因為根本辦不到,所以妖精們迫于無奈也只能離去。」

  「原來如此,因為妖精必須堅守誓約,所以我們的伯爵也因此脫困了吧。」

  愛德格斜眼瞄著感慨萬千地點著頭的湯姆金斯,接著走到莉迪雅的身邊並倚靠著桌子,他一邊俯視著莉迪雅,一邊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因為我很難纏,所以不會輕言放棄,我會將月亮摘下來送妳的。」

  莉迪雅聽到『難纏』這個字眼似乎感到些許不舒服。

  「……那些話請對你的真命天女說。」

  「就是妳呀。」

  任何一名站在你眼前的女性都是吧。

  「所以我才會如此在意妳曾經許下的月之咒語吧。」

  「咦……?」

  莉迪雅嚇了一跳,沒想到他的指證這么敏銳。

  「妳剛剛說,如果那個咒語也能對我發揮作用就好了,意思是妳曾經藉此趕走過誰嗎?」

  「是、是妖精啦。」

  「妖精向妳求過婚啊。」

  「與其說是……求婚……」

  「我總覺得被人捷足先登了,除了我以外竟然也有其他男人深愛著妳呀。」

  「不、不是啦!才不是那么一回事,這個妖精比較奇特,哎呀,對方可是妖精呢,這不算戀情,他只是想要得到人類啦。」

  「那么,還有其他人嗎?」

  「你在說什么啊?」

  「喜歡上妳的男人。」

  「怎么可能有嘛!我老是和妖精一同玩耍,大家都覺得我很恐怖,我只有收過一封男孩子的情書,而且那封信只不過是男孩和同伴間的懲罰游戲罷了!」

  莉迪雅說完之后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何必如此認真地對他坦白,頓時感到相當羞愧。

  根本沒必要對著家伙說這么多嘛。

  「那個男孩子真沒用,只能把惡作劇當作藉口來接近心儀的女孩。」

  莉迪雅心想,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不可思議的是愛德格並沒有取笑她。

  因為她覺得說出來一定會被人取笑,所以從未與人提過這件事,畢竟對那群男孩而言那只是個小玩笑。

  那么,沒遭到取笑而松了一口氣的自己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愛德格直視她的灰紫色眼眸既溫柔又煽情。

  如果與他四目相接一定會亂了方寸,所以莉迪雅理智的一面還是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只不過是他騙人的手法罷了。

  因為莉迪雅知道他是曾經當過強盜的惡徒,所以能夠冷靜以對。

  而愛德格大概也明白,無論他怎么鼓舌如簧,莉迪雅也不會有所動搖吧。

  因此,她覺得他們的關系比較接近友誼。

  不過,這會不會只是莉迪雅的錯覺呢?

  她發現總管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房間,讓人沒有絲毫閃躲的余地,而莉迪雅放在桌上的手也被愛德格若無其事地輕覆住。

  「還好圍繞在妳身邊的都是些不中用的男人,真是令我松了一口氣。」

  莉迪雅想將手縮回,卻被他緊緊握住,不過他的態度並不強硬,而是溫柔地將她的手包覆在掌心。

  這下害莉迪雅也使不上力氣將手抽回。

  「愛德格伯爵,這是從史瑞德先生那里送來的東西。」

  此時插入談話的人是雷溫。

  這名在伯爵家當侍者的褐色肌膚少年是愛德格最信賴的隨從,他們曾身處于美國的黑暗社會,從那時起他便衷心地守護著主人,即使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愛德格迫于無奈只好松開了莉迪雅的手,並轉頭看著雷溫。

  「雷溫,我一開始沒教過你要放機靈點嗎?」

  那是需要在一開始教育的事嗎?

  「是的,可是前幾天您吩咐我,若莉迪雅小姐身陷危機時要出手相救。」

  原來如此,愛德格嚴肅地深鎖眉頭,雷溫不像在開玩笑,畢竟他在遇見愛德格之前被教育成不具情感的人,還被當成工具看待,所以要求他放機靈點似乎太強人所難。

  「哪一件事的順位應該優先呢?」

  「這個嘛,要視情況與時機而定吧,你就隨機應變……唉~~算了,你剛才是判斷莉迪雅陷入危機才打斷我的。」

  總是面無表情的雷溫微微地眨了眨眼,似乎因為沒有受到愛德格責備而松了一口氣。

  「你說的史瑞德是……啊,是那位畫商,來得正好,快把東西卸下來吧,我正想讓莉迪雅瞧瞧呢。」

  雷溫搬到桌上的是一幅大約一平方英尺、以淡雅色調描繪而成的妖精畫。

  莉迪雅不由自主地偷瞄了一眼。

  「哇~~好美喔。」

  「雖然是個新手畫家,但我倒是挺中意的。」

  「畫家是女的囉?」

  「我指的是畫,並不是那個畫家,因為畫中的妖精女王很像妳,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將它留在身邊。」

  他又對莉迪雅投以熾熱的眼神。

  「一點都不像。」

  「明明就很像,她不但既可愛又神秘,而且若她那緊閉的雙眼睜開的話,一定和妳一樣擁有金綠色的瞳孔,對我而言,美麗的仙后蒂塔尼亞宛如妳的化身。」

  老毛病又犯了。

  雖然莉迪雅對雷溫投以求助的目光,但是他這次好像決定要「放機靈點」,于是立刻轉移了視線。

  「對了,不如請他以妳為模特兒畫一幅妖精畫吧,應該很適合拿來裝飾宅邸。」

  「我沒辦法當模特兒啦。」

  「只要放輕松坐著就行了呀,這個主意不錯,若是我想輕啄一口畫中的妳,妳也不會對我怒目相向吧。」

  愛德格說完便將嘴唇湊近沉睡的仙后蒂塔尼亞,即使莉迪雅覺得自己不像她,卻不禁感到心慌意亂。

  「住、住手!」

  她不禁失聲尖叫。

  「為什么?」

  「別先說我像畫中的人物,然后又做那種事好嗎?感覺很奇怪,況且,我的畫像才不容你任意把玩呢。」

  「我又沒有做什么不雅的舉動。」

  他愉快地凝視著滿臉通紅的莉迪雅,果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輕浮男子。

  「真實的,我可不是你的玩具喔,你一下要我學跳舞,一下又要我當模特兒,總之在沒有摘下月亮之前你想都別想!」

  如果月之咒語有效的話,真想封住這油嘴滑舌的家伙的嘴,這么一來,日子不知道可以過得多么平靜。

  可是那個咒語肯定對愛德格無效,因為他始終露出滿心歡喜的微笑。

  「那么,妳就先專心學舞吧,雷溫,你先充當一下舞伴。」

  「咦,我要和雷溫一起練舞嗎?」

  「因為時間緊湊,所以老師好像沒有帶助手,雷溫,如果你的腳被踩到也不要生氣喔。」

  「是的。」

  莉迪雅提心吊膽地偷瞄老實回答的雷溫。

  不會吧。

  雷溫對愛德格忠心耿耿,對敵人則毫不留情,要與被教育成殺人魔的雷溫一起練舞讓莉迪雅感到十分害怕。

  雖然她並不討厭雷溫,但是雷溫擁有自身都難以控制的殺人沖動,所以她當然想避免和他有過多接觸。

  「莉迪雅,妳以后或許就會明白,在對象是人類的情況下,與其試著將癡情男子趕走,還不如趁早死心比較好喔。」

  月之咒語似乎對愛德格產生了反效果。

  總覺得他似乎比平時更壞心,莉迪雅不禁歎了一口氣。

  他們練習的是方塊舞及搭配加洛普舞曲的華爾茲,盡管莉迪雅被初次接觸的舞步搞得一片混亂,不過還是奮力地苦戰著。

  雷溫的舞步非常正確,簡直就像個機器人,因此莉迪雅只要跳錯一步,兩人就會失去平衡差點跌倒,當然他也數次被莉迪雅又踩又踢,弄得狼狽不堪。

  「抱、抱歉……」

  「……沒關系。」

  雖然他從頭到尾都沒喊痛、也不會將情緒表現在臉上,但是莉迪雅卻覺得剛才那一瞬間雷溫或許生氣了。

  這麽看來,雷溫過去曾經學過舞吧。

  因為她老在想一些有的沒的,所以又弄錯了舞步。

  「哎唷,大小姐,不是那樣跳,要先伸出左腳再轉圈啦。」

  一邊拉著小提琴一邊指導的舞蹈老師是名瘦弱的男性,他以異常尖銳的聲音說道

  「稍微休息一下吧,頭一天就練習過度,萬一受傷就糟了呀。」

  聽到老師的話而松了一口氣的人或許並不是莉迪雅,而是雷溫吧。

  雷溫為了帶領老師前往備有飲料的隔壁房間先行離開,頓時只剩莉迪雅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此時突然出現了一只灰貓。

  「喂~~莉迪雅,妳在干什麽呀?」

  這只妖精貓是莉迪雅的伙伴,雖然他裝扮成一名紳士,不但系著領結,還用雙腳站在窗台上雙手叉腰,但是外貌根本就是只不折不扣的貓。

  「看也知道,我在跳舞。」

  「喔,我還以為妳在惡整那個雷溫呢。」

  盡管莉迪雅被尼可的惡毒發言弄得一肚子火,但是隨即又沮喪了起來,畢竟他說的是事實沒錯。

  「尼可,我跳的真的有那么糟嗎?」

  「與其說是舞蹈,倒不如說是凶器。」

  「……雷溫好像在生氣。」

  「別放在心上,只要是伯爵大人吩咐的事,就算是被嚴刑拷打,他也會默默接受的。」

  用嚴刑拷打來形容她的舞步會不會太過分了呀,莉迪雅失落的閉上嘴。

  「那個……不好意思。」

  莉迪雅覺得自己仿佛聽見了銀鈴般的聲音,可是環顧四周卻沒看見半個人影。

  「糟糕,我竟然忘了,莉迪雅,伯爵在家嗎?」

  「應該在吧,怎么了?」

  「這位小姐說有事要找伯爵。」

  尼可舉起了毛茸茸的尾巴,里面躲著一位小妖精。

  全身包裹著金黃色花瓣的妖精用手撥開尼可的灰毛走了出來,並微微地向莉迪雅低頭行禮問好。

  「妖精博士,您好。」

  「妳是原野妖精?」

  「是的,請叫我金盞花。」

  原來如此,她好像是金盞花的精靈。

  「妳找伯爵有什么事嗎?」

  「我受主人之托前來送東西給青騎士伯爵先生,還請您務必轉告。」

  恭謙有禮的她似乎是善良的種族,這讓莉迪雅松了一口氣,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

  「妳還是到門口知會總管一聲比較保險喔,不過我想愛德格也看不見妳,妳能變成人類的模樣嗎?」

  「不太擅長呢。」

  念念有詞的金盞花忽然消失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著花瓣色禮服的嬌小女孩。

  「很遺憾,我無法變成大人的模樣。」

  外表看來年僅五歲,但是說起話來卻彬彬有禮,這令人覺得不太協調;不過她畢竟是妖精,所以也不好強求。

  「這樣就可以啦,不過我還要練舞,所以尼可,請你帶她過去吧。」

  老師與雷溫已經回到了房內。

  妖精瞬間恢復成嬌小的模樣並緊抓住尼可的尾巴。

  「來吧,大小姐,我們繼續聯系吧。」

  在老師的催促下,莉迪雅再度站到雷溫的面前。

  「先從華爾茲的舞步開始。」

  接著老師開始用手打節拍,莉迪雅卻聽見旋律中混雜著些微的聲響,似乎是與尼可一同離去的妖精在講話。

  「啊~~總算能迎接青騎士伯爵先生成為女王陛下的新郎囉。」

  咦?

  從前,有位妖精女王打算與青騎士伯爵結婚。

  金盞花該不會是那位女王的使者吧?

  不會吧,雖然覺得不可能,不過仍讓人懷疑她是否真的按照約定帶來了『月亮』?

  這么一來,一旦愛德格收下了信物就注定要跟妖精結婚。

  莉迪雅想到這點不禁焦急了起來,雙腳也變得不聽使喚。

  「莉迪雅小姐,危險。」

  雖然雷溫抓緊她的手臂想要扶穩她,卻令想得入神的莉迪雅頓時方寸大亂。

  她正要推開雷溫的時候踩到了裙擺,整個人向前傾倒。

  「啊~~」

  莉迪雅不但將雷溫撞倒,還硬生生地把他當成了墊子壓在下面。

  不管怎么說,東方人的他個頭比一般的英國男性較小纖弱,因此兩人一起摔了一大跤。

  「好痛……啊,抱、抱、抱歉,雷溫,我真是的……」

  雖然想要從他身上離開,但是加了襯裙的裙裝卻令莉迪雅難以起身。

  「哎呀,兩位都沒受傷吧?」

  雖然舞蹈老師超兩人靠近,不過他反應遲鈍,也不打算伸手扶他們。

  慢吞吞的莉迪雅看到雷溫在她的面前微微地揚起眉。

  她感到一股銳利的殺氣近在咫尺,全身立刻爬滿了雞皮疙瘩。

  雷溫終于要爆發了嗎?

  這么想的同時,她的肩膀被用力壓住。

  莉迪雅瞥見雷溫將手探入懷里並亮出一把小刀,隨即聽見舞蹈老師的叫罵聲。

  「覺悟吧,王子的走狗……」

  咦?為什么舞蹈老師會知道王子的事呢?

  還來不及問出口,雷溫便硬把莉迪雅推開,一把揪住舞蹈老師、快速揮舞著小刀。

  「哇!」

  只聽見老師的一聲慘叫聲。

  莉迪雅看見掉落在眼前的東西而嚇得發出尖叫,這說不定比緊接著出現的劇烈聲響還大聲。

  雖然總管與愛德格立刻趕來,但是舞蹈老師已經不見蹤影。

  被雷溫砍下的手指還留在原處,而舞蹈老師已經從窗戶逃走了。

  莉迪雅不禁抱怨道:「真是夠了!」

  自從與愛德格扯上關系后,她老覺得自己身處險境。

  莉迪雅對妖精的危險性早已心里有數,不過仍對這種狀況敬謝不敏。

  在過去,愛德格從一名被稱為『王子』的人物組成的神秘組織中逃了出來,他甚至企圖擊垮那個組織。

  自從被伯爵家雇用之后,這種意外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

  雖然她曾經在腦海中閃過辭職的念頭,可是畢竟這里還有妖精博士的職責所在。

  即使愛德格並非貨真價實的艾歇爾巴頓家族成員,但是他繼承的伯爵領土上迄今尚有人類與妖精共同生活,像莉迪雅這種初出茅廬的妖精博士也能派上用場。

  即使返回蘇格蘭也會像從前一樣被當成異類,只能苦等不知道何時才會上門的工作。

  「雷溫,舞蹈老師的目標是你吧。」

  「是的,他說我是王子的走狗。」

  愛德格一邊思索著,一邊在莉迪雅面前踱步。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是王子的敵人吧,對方知道雷溫曾經跟隨在王子身邊,所以認為是王子指使雷溫來到英國的。」

  「若告訴對方你們也和王子勢不兩立的話呢?」

  「那有機會向那種突然襲擊的家伙解釋啊?還是算了吧,既然會被王子遺棄,我想他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

  「但是愛德格伯爵,既然他認識我,那應該也知道您的事情吧。」

  愛德格停下腳步陷入沉思。

  「有道理,還是小心為妙。」

  奪走愛德格的一切,並將他捉來當奴隸的王子與其組織的據點位于美國,再怎么說也在大西洋的另一端,因此他們為了掌握愛德格的下落應該耗費了不少時間;他在這段期間內取得了伯爵的身分,甚至在英國社交界中的安定了穩固的地位,一切的布局都是為了讓人無法輕易對他出手。

  雖然他的目的不僅止于此,而是企圖對那個將自己推入地獄的人物報復,但是如今也歌誦著得來的自由生活。

  盡管莉迪雅希望他們能就此忘掉艱苦的過去及仇恨,可是這顯然比登天還難。

  沒料到竟然會被敵人的敵人盯上,簡直沒道理。

  即使莉迪雅被卷入流血事件也一直沒有離去,這或許是因為她仍掛念著他們的未來。

  雖然她對妖精博士職責以外的是完全無能為力,不過既然幫助了愛德格取得伯爵的身分,莉迪雅便希望他能夠重振伯爵家的聲譽。

  這也是為了棲息在伯爵領地內的妖精們著想,所以她希望能成為他們的助力。

  莉迪雅一邊思索著,一邊注意到雷溫的手上包著繃帶。

  「雷溫,你受傷了嗎?」

  「只是一點擦傷。」

  「那個……對不起,都怪我跌在你身上。」

  若是平時的雷溫絕不可能因為區區一名對手而受傷。

  愛德格往這邊瞥了一眼。

  「跌在身上?這又是……明天開始換我來當妳的練習舞伴吧。」

  萬一跌在愛德格的身上總覺得會演變成不得了的事,想到這點不禁令莉迪雅慌了起來。

  「如、如果是你的話我會分心,沒辦法好好練習。」

  「所以說妳很在乎我囉?」

  「什么……?怎么可能!是你老是不懷好意才會惹到我!」

  「話說回來呀,就算是雷溫也會不懷好意吧,對嗎?」

  在愛德格的詢問下雷溫稍微沉思了一會兒,然后一本正經地回答:「大概吧。」

  「那么,被莉迪雅壓倒的感覺怎么樣呢?」

  「啊~~夠了!你在問什么呀,快住口!」

  莉迪雅滿臉通紅地提出抗議,愛德格則在一旁竊笑,而雷溫仍和平時一樣面無表情。

  「因為莉迪雅會害臊,所以等一下你再偷偷告訴我吧。」

  「好的。」

  「好個頭啦!」

  我們剛剛才被人襲擊,現在的情況應該很嚴肅才對,為什么這個人還能嬉皮笑臉的呀?

  真是無法置信。

  莉迪雅不禁又開始懷疑自己為何會被這種家伙雇用?

  總管這個時候帶著口信出現了。

  「主人,真正的舞蹈老師出門時在門口被人推下樓扭傷了腳,恐怕暫時無法跳舞,剛才侍者才來告罪此事。」

  愛德格「啊~~」了一聲,似乎是在歎氣。

  「應該是預謀的吧,湯姆金斯,請你立刻慎選新的舞蹈老師。」

  「是的,還有,那位嬌小的小姐詢問主人是否能見她了?」

  「糟了,我都忘了。」

  莉迪雅這才猛然抬起頭,自己只要一想到妖精博士的責任,便會把愛德格那難以捉摸的行徑忘得一干二淨。

  「是金盞花!連我都忘了,愛德格,你已經見過那位女孩了嗎?」

  「哎呀,是妳的朋友嗎?我還沒見到她,湯姆金斯正要來傳達的時候妳就發出了慘叫。」

  「好險!還好你們還沒見面,愛德格,她是妖精,所以接下來或許會碰上麻煩事,我也要和你一起去見她;還有,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收下她帶來的東西喔。」

  盡管一臉訝異,不過他還是點頭答應,愛德格往沙發坐下並吩咐總管道:

  「你去請那位小姐過來吧。」

  金盞花小姐和剛才意氣風發的模樣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看起來十分消沉。

  「她真的是妖精嗎?」

  愛德格悄聲詢問莉迪雅。

  「她好像沒辦法變成大人的模樣。」

  「眞可惜,要是不能再大個十歲,就連我也會猶豫要不要追她呢。」

  實際上又如何?雖然她是名小女孩,可是臉蛋頗為標致。

  果不其然,愛德格將這名果敢對自己打招呼的小女孩當成淑女,還牽起她的手領她坐往椅子上。

  「伯爵先生,主人托我呈上約定好的信物,就是從前主人向您求婚時,您希望得到的信物。」

  「……求婚?」

  莉迪雅向一頭霧水的愛德格說明來龍去脈。

  「總之被求婚的不是你,而是青騎士伯爵的祖先。」

  「啊,就是剛才湯姆金斯說的故事呀……原來真有其事,換句話說,金盞花小姐,妳的主人是妖精女王囉。」

  「是的,她是原野的月之女王。」

  「是個美人嗎?」

  「那個已經……」

  干嘛一副興味盎然的樣子呀。

  不,若愛德格看上人家,莉迪雅當然也沒有理由阻止他結婚。

  「可是,女王也是那副模樣嗎?這樣可引不起我的欲望呢。」

  「請您別擔心,沒有那個必要。」

  「咦,妳們不做那檔事嗎?那還有什么樂趣可言……」

  「不是那個問題啦!」

  如果再放任不管的話似乎會越扯越遠,于是莉迪雅一邊抓著他的手臂,一邊插嘴。

  「金盞花,當初與女王立下誓約的時候,伯爵要求的應該是『月亮』吧,也就是說妳已經把月亮帶來了嗎?」

  「是的……可是……竟然被偷走了!」

  她放聲大哭。

  「被偷走了?是誰這么過分,小姐,能不能將原委說來聽聽呢?或許我能幫得上忙……」

  「愛德格請你閉嘴!」

  莉迪雅堅決地說完后轉身走向少女。

  「被偷走的不可能是月亮,請妳回去女王的身邊吧,畢竟月亮還完好無缺地高掛在夜空,所以伯爵不會和女王結婚。」

  「不是的,我們真的找到月亮了,您敢保證天上的月亮不是假的嗎?女王陛下找到的月亮的確有盈缺變化呀。」

  「真稀奇,好想看看啊。」

  盡管莉迪雅用盡方法想要趕走她,但是愛德格卻在那邊說些煽風點火的話。

  「是的,無論如何都想讓您瞧瞧,相信您一定會中意並答應跟主人結婚,但是……月亮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被掉包成這種東西……剛才我在等伯爵先生時拿出來打算確認一下,沒想到……」

  金盞花拿出來的東西看起來只不過是顆普通的小石頭。

  「一定是被那家伙偷走了,那個惡毒的妖精……」

  「妖精偷的?既然如此,我們人類也無法取回吧。」

  少女灰心地點了點頭,即使是對妖精了若指掌的妖精博士也無法介入與人類無關的糾紛。

  「途中有人向我打招呼,然后……唉~~那個時候真不該把『月亮』借他看。」

  盡管同情她,但是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

  「金盞花,妳不能就這樣回去嗎?」

  「我會被女王陛下斥責的。」

  「東西都被偷走了也無計可施呀,她會原諒妳的啦。」

  「能不能再制造出另一顆『月亮』呢?」

  「您說制造?月亮可是大自然的神奇力量孕育而生的珍貴物品……」

  話才剛出口,少女便猛然搖頭。

  「不對,月亮就是月亮,這個世界上只有一顆月亮。」

  「哦~~妖精女王不就是冠上了戴安娜或仙后蒂塔尼亞等名稱的月之女神嗎?月之妖精應該能夠隨心所欲地做出小型的月亮吧。」

  「女王陛下並不是月之妖精,而比較接近月光妖精,像她們這種小妖精是周圍的花草、昆蟲和小動物等當地風景的化身,其中最高貴的妖精便是象征月亮的女王。」

  「原來如此,真了不起呀,所以妳是惹人憐愛的金盞花,那應該還有酢漿草和小雛菊,或者是蟋蟀和螽斯囉。」

  愛德格興高采烈地說著。

  「看妳也沒辦法立刻回去,不如就暫時住在這里吧?莉迪雅,有個妖精客人不是很光彩嗎?妳也可以向女王解釋,為了取回『月亮』妳已經費勁了千辛萬苦呀。」

  金盞花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氣,于是抬起了哭喪的臉,她是善良的原野妖精,莉迪雅心想,只待一陣子大概不會出問題。

  雖然愛德格對妖精缺乏危機意識的天真態度讓莉迪雅有點憂心,但是只要不收下『月亮』,他就不會被帶去妖精的世界了。

  反正那顆『月亮』也不見了。

  不知何時,灰色的貓咪坐到了旁邊的桌上,他一邊微微地抽動著胡須一邊摸著鼻子。

  「我有不祥的預感呀。」

  說完后,尼可瞄了一眼桌上的小石頭。

  「怎么了?這個東西與欺騙金盞花的妖精有關嗎?」

  「這顆石頭長滿了青苔呢,雖然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覺得不太吉利。」

  從青苔可以判斷出石頭應該來自水里。

  莉迪雅也稍稍感到一股不祥的預感。

  不會吧,她自言自語地說道。

  「主人、剛才那位老師忘了拿走的東西要如何處理呢?」

  總管的話讓莉迪雅的心情越來越郁悶。

  遺忘的東西只有那四根手指,莉迪雅突然想起烙印在眼中的那一幕,感到渾身不自在。

  「他應該不會回來拿了,就當成喂野狗的飼料如何?」

  一瞬間,她看見了愛德格殘酷的一面,總覺得情勢猶如連鎖反應般倒向了壞的方向,于是莉迪雅奮力地搖了搖頭,試圖趕走那種感覺。

  ※註1:仲夏夜之夢(AMidsummerNight’sDream)是威廉·莎士比亞約在1590年創作的浪漫喜劇;蒂塔尼亞(Titania)是劇中的妖精女王。

  ※註2:德雷頓(Drayton。M。),十七世紀以妖精為創作主題的詩人,著有『妖精之國(Mymphidia)』一書。(暫譯)

  ※註3:斯賓塞(EdmundSpenser),十六世紀的英國詩人,著有『妖精女王(TheFaerieQueene)』一書。(暫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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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0 09:48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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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舞會上的一場騷動

  莉迪雅的老家,也就是克魯頓家從接到伯爵的舞會邀請函那天起,突然變得一團亂。

  忙的讓莉迪雅幾乎忘了尋找妖精女王的『月亮』,甚至連那個仇視王子的組織的突擊事件也忘了。

  在那之后沒再發生什么狀況,實際上莉迪雅連當時那股不詳的預感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她必須加緊腳步定制晚禮服、准備適合的鞋子、手套與發飾,還要牢記舞步與禮儀。

  其實莉迪雅並沒有能夠出席正式場合的晚禮服。

  愛德格帶她上歌劇院及拜訪顯貴人家時,莉迪雅都是穿著伯爵家准備的晚禮服。

  愛德格表示,這么做是為了讓眾人認同伯爵家的妖精博士,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所以她才會同行的。

  原以為這次的舞會也是這么一回事,但是沒想到父親竟然斬釘截鐵地說,在收到正式邀請的情況下不能把它當作工作的延續,並開始為了獨生女四處奔走張羅一切。

  莉迪雅的父親是名大學教授,因此也跟上流階層有所往來,但是他不擅長應付熱鬧的場面,除非是無法拒絕的對象提出的邀請,不然他不會輕易出席社交聚會。

  這次是為了不讓莉迪雅感到別扭才決定陪她出席舞會。

  因為他們在嘗試做不慣的事,所以讓克魯頓家陷入一片雞飛狗跳。

  在一陣忙亂之中,舞會的日子終于來臨了。

  莉迪雅的父親在下午跑了一趟理發廳將平時的亂發梳理整齊,不過到達裁縫店的時候已經有所耽誤,害他慌張的不斷將眼鏡摘下來回擦拭。

  由于時間緊迫,所以莉迪雅的晚禮服到舞會當天才完成。

  結果晚禮服送到家中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幸好克魯頓家的侍女手藝高明,總算來得及替莉迪雅梳妝打扮。

  白色平紋的晚禮服搭配奶黃色的絲帶顯得大方可愛,裝飾在衣領和裙擺上的則是細致的手工蕾絲花邊,

  總是自然披散的紅褐色秀發被扎實地盤了起來,綁成少女的發髻。

  戴上綴有小蒼蘭的發飾,再套上長至手肘的手套之后總算大功告成。

  侍女聽見樓下父親的叫喚暫且離開了房間,莉迪雅則端詳著鏡中的自己並詢問尼可的意見。

  「喂~~尼可,你覺得如何?」

  「我哪懂呀。」

  正在打哈欠的尼可站起身來。

  雖然尼可事不關己地看著人類忙進忙出,卻也不忘系上全新的白色絲質領結。

  他似乎有意參加舞會。

  「裁縫師說,如果是第一次參加舞會,最好選擇純白的晚禮服,可是白色太亮眼反而讓我心浮氣躁。」

  「有什么關系,反正妳還年輕呀。」

  「他還說白色的晚禮服不但能染成其他顏色,還能加上緞帶與蕾絲改變造型。」

  「妳打算常常參加舞會嗎?」

  「正式的晚禮服肩部比想象中裸露呢。」

  「妳是不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莉迪雅在鏡子前改變姿勢檢查背后。

  「我問你喔,背后會不會露太多呀?」

  「妳還挺樂在其中的囉。」

  莉迪雅突然回過神來。

  「你、你在說什么呀,這是義務啦、義務。」

  「盡情享樂又不會怎么樣,鄉下的舞會不是根本沒的比嗎?妳可以向鎮上的那些家伙炫耀一番囉。」

  這倒也是,舞會往往是女孩們的憧憬,就連莉迪雅也不例外。

  連故鄉那種鄉下小鎮也會舉辦舞會,雖然是以中產階級為主的小型派對,不過對于從未離開小鎮的少女們而言,仍然十分向往。

  可是因為她老是被當成異類,所以不曾出席舞會,而且去參加鎮上那種全是熟人的舞會也無法盡興吧。

  但是待會兒要參加的是真正的舞會,那是宛如童話故事夢境般的貴族舞會。

  雖然自己的舞藝離夢想中的模樣還有一段差距,但是若沒遇見愛德格根本不會有這種契機,于是莉迪雅打算盡情地享受這種熱鬧的氣氛。

  「也對,反正都要去了,不玩的盡興點就是我的損失。」

  「不過勸妳還是別跟不認識的人跳舞比較好喔,妳會害對方出糗的。」

  連總是看著莉迪雅練習的尼可都這么說,可見自己跳得說不定比想象中還糟。

  雖然老師說大致沒問題,但是她的表情卻過于僵硬。

  「那么,最好也不用跟愛德格跳舞。」

  這樣莉迪雅反而樂得輕松。

  「有什么關系啊,妳可要趁機報復一下那位伯爵大人。」

  尼可用雙腳站立,並且用前腳揮舞著貓拳。

  什么意思嘛。

  這會兒從樓下傳來呼喚莉迪雅的聲音,大概是父親遲遲無法決定改選哪一條領帶吧。

  莉迪雅表示立刻就去,然后稍微拉起裙擺。

  必須壓住撐起裙子的襯裙才能穿越門口,穿著正式的晚禮服在這個家里走動無論是房門還是樓梯都顯得過于狹窄。

  「喂~~妳太占家里的空間了,害我都沒辦法活動了啦。」

  尼可厭煩地發起牢騷。

  當廂型馬車抵達伯爵家的時候,宅邸前已經停了好幾輛裝飾著貴族家紋的馬車。

  走下馬車的盡是身穿晚禮服的紳士淑女,人潮絡繹不絕地湧入伯爵家的大門。

  莉迪雅與父親下了馬車,並在侍者的帶領下進入屋內。

  明明是經常出入的大廳,但是嶄新的絨毛地毯,無數的燈光,還有鮮花與布幔等裝飾讓莉迪雅覺得自己宛如闖進了另一個世界,她為此顧不得禮儀不停地東張西望。

  登上連接著正門大廳的弧形大階梯后,另一座大廳頓時映入眼簾,大廳周圍的幾間房間大門敞開,盛裝打扮的賓客已經在里面相談甚歡。

  父親拍了拍莉迪雅的肩膀,她這才將視線拉了回來,仔細一看才發現站在眼前的人是愛德格。

  「此次承蒙伯爵邀請,真是受寵若驚。」

  「克魯頓教授、莉迪雅小姐,歡迎你們大駕光臨。」

  愛德格的敬稱讓莉迪雅意識到自己今天是克魯頓家的千金,而非妖精博士,或許是因為這個差異,所以即使自己已經很習慣與他相處,但是當愛德格對她投以微笑時,她的心跳還是停了一拍。

  「晚安……愛德格伯爵。」

  意識到不能以平常那種輕率的方式說話,讓莉迪雅覺得愛德格突然變得遙不可及,相當不可思議。

  「希望你們玩得盡興。」

  說完這句話后,他的視線隨即離開了莉迪雅與克魯頓。

  由于愛德格必須接待絡繹不絕的賓客,所以不能只顧著招待莉迪雅,莉迪雅雖然自知無法再與他深入交談,卻期待著他能再多說一些話,這樣的心情讓她感到訝異。

  正當她要離去的時候,手被輕輕地拉住,仿佛在傳遞私會的紙條般,愛德格悄悄地在莉迪雅手中塞入一朵珊瑚紅的薔薇。

  「把它裝飾在晚禮服的胸襟上。」

  愛德格在耳邊的低語讓莉迪雅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瞞著父親在做什么虧心事,因此當父親回頭時,她連忙將薔薇藏起來。

  「莉迪雅?」

  「父親大人,我、我沒事……可以去喝點飲料嗎?」

  「可以啊,我去向梅斯菲爾德公爵打聲招呼。」

  離開了父親身邊,走入人群中的莉迪雅松了一口氣。

  「我怎么可以有所動搖呢。」

  愛德格那故弄玄虛的言行是稀松平常的事。

  而且,就算在胸襟裝飾薔薇,晚禮服的裝飾還是稍嫌不足。

  重新環顧四周,每位女性都艷光四射,在家里看來相當華麗的晚禮服在這個盛開著大型花朵的地方確實顯得有些樸素。

  她以窗戶的玻璃取代鏡子,將那朵已經將花刺拔除的薔薇插在胸襟上。

  或許沒有華麗的寶石裝飾,加上一朵薔薇反而更能襯托出胸襟的華美。

  整理著襟裙邊的莉迪雅突然覺得有人在看她而抬起頭來,發現有幾名女性正假裝若無其事地將視線移開,是自己多心了嗎?

  我有哪里很奇怪嗎?

  她想要尋找父親的身影,卻只看到負責招待賓客的雷溫,他一來到莉迪雅的身邊立刻遞上玻璃杯。

  「要喝杯飲料嗎?」

  「謝、謝謝……雷溫,我問你喔,我的晚禮服會很奇怪嗎?」

  「我不知道。」

  他立刻回答。

  看來莉迪雅好像問錯人了。

  「對不起,我說錯了,晚禮服非常漂亮。」

  「……是愛德格要你這么說的嗎?」

  「是的。」

  哪有人會照實回答呀。

  文不對題的對話讓旁邊揚起了一陣竊笑。

  「一點也不奇怪喔。」

  開口的是湊巧走近的年輕人。

  「不過我也沒有資格評論啦,畢竟我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舞會。」

  她有雙溫柔的眼眸。

  「因為受到艾歇爾巴頓伯爵慷慨的邀請,所以我才得以前來參加,不過我很擔心自己或許不適合這種場合。」

  他抓起自己那套有點舊的燕尾服衣角給莉迪雅看。

  忙碌的雷溫一下子就消失了蹤影,莉迪雅覺得這位表明初次參加舞會的青年十分親切,于是很自然地投以微笑。

  「我也是第一次參加這么正式的舞會。」

  他看起來是個好人,感覺既認真又踏實,雖然有著一頭隨意蓄留的淡褐色翹發,不過莉迪雅卻覺得這讓他看起來很自然。

  既然愛德格會親自邀請這位不像上流階級的人,那就代表他很中意他。

  「可是小姐非常引人注目喔,伯爵答應要與您共舞吧。」

  「咦?」

  他指著莉迪雅晚禮服胸襟的薔薇。

  「今晚您與艾歇爾巴頓伯爵是一對佳偶。」

  這么說來,愛德格別在領子上的花似乎也是這種薔薇。

  「那朵花不但引起了名媛千金們羨慕的目光,也會引起紳士們的注意吧,大家怕您眼中只有伯爵一人,所以不敢向您邀舞。」

  原來這朵花有這種含意呀?

  其實莉迪雅還是有點期待有人前來邀舞。

  她也曾經幻想過自己或許會與某人四目相交,互相依偎交談,仿佛夢境一般。

  要不要丟掉這朵薔薇呢?可是一旦受人邀舞卻跳得很糟反而會令對方出糗,這難道也在愛德格的計算之中?

  想必他不想讓自己辦的舞會被搞得烏煙瘴氣吧。

  現實果然是殘酷的,莉迪雅歎了一口氣。

  總而言之,會覺得有人再看自己也是因為這朵花的緣故。

  「不是的,我雖然是伯爵的朋友,可是並不是那種關系,因為我的舞藝很差,所以他應該是希望我不要隨便跳舞吧。」

  「您不會太跳舞?我也是呢,因為我不會跳舞,所以才想說與您攀談的話,即使不邀舞也不會失禮。」

  莉迪雅噗嗤一笑,他也跟著露出微笑。

  「哎呀,我都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做波爾·法曼,是個新人畫家。」

  「你該不會就是畫那幅仙后蒂塔尼亞的畫家吧?」

  「您看過了嗎?早知道就不要自報姓名……女性友人經常說我本人跟畫作的印象截然不同,一般人好像都以為我是既纖細又神經質的類型。」

  「沒那回事,我一直很想見見你本人呢,啊,我叫做莉迪雅·克魯頓。」

  「克魯頓小姐,您喜歡妖精嗎?」

  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看得見、聽得到,而且每天都與妖精有所接觸。

  一旦說出這些事情,即使是妖精畫家也會認為自己是個奇怪的女孩吧。

  「嗯,還好。」

  為了不嚇跑對方,所以還是別多嘴吧。

  「無論是妖精或是神話中的諸神對我而言都是創作的泉源,正因為沒人看過,所以才能讓我隨心所欲地發揮想象力。」

  「可是就是因為有人看過,所以人類才會知道妖精的存在不是嗎?」

  「那倒也是,因為人類擁有心靈之眼,所以也能看見肉眼看不見的東西。」

  「心靈之眼啊,我也這么覺得,那是看見妖精的必要條件呀。」

  雖然只是三言兩語,可是他似乎能夠體會的自己的心情,所以莉迪雅十分開心。

  莉迪雅心想,因為他是個愛好描繪妖精的畫家,所以就算告訴他自己看得見妖精他說不定也能接受。

  不知何時四周安靜了下來,管弦樂的前奏流瀉而出。

  大廳內的人群開始移動,准備跳舞的佳偶們正一對對往中央靠攏。

  「伯爵在那兒,他果然很顯眼。」

  莉迪雅也立刻注意到他,那無人能比的熠熠金發在水晶燈下更是引人注目。

  因為愛德格必須向賓客的高貴名媛們邀舞,所以沒有多余的時間與莉迪雅共舞吧。

  那倒無所謂。

  她才注視了一會兒,人們便開始合著方塊舞的節奏翩翩起舞。

  這種舞蹈要排列成四方隊形一邊跳舞,一邊交換舞伴,愛德格護衛的那名少女只不過是稍微離開他一下、改與隔壁的男性挽著手,目光仍停留在他身上。

  總覺得有點羨慕。

  「大家好像很快樂。」

  「要不要去跳?」

  「呃,可是……」

  「這種舞不但舞步簡單,就算跳錯也看不太出來。」

  沒錯,所以大家看起來才會如此快樂,讓莉迪雅感到最棘手的還是華爾茲與小步舞。

  「若您不堅持只與伯爵跳舞的話,可否與我共舞呢?」

  不玩得盡興點是自己的損失,莉迪雅一邊這么想,一邊點頭答應。

  「那么法曼先生,請多多指教。」

  「叫我波爾就行了。」

  妖精貓尼可哼著歌坐在連接中庭的石階扶手上,並用單手拿著蘇格蘭酒杯。

  管弦樂團演奏的樂曲在這里也聽得一清二楚;但是因為這里遠離了嘈雜的人群,所以顯得十分寧靜,新月高掛夜空,尼可的手邊不但有美酒,還搭配著魚子醬和煙熏鲑魚當小菜,這讓他非常愉快。

  比起魚卵和薄薄的魚肉,他更喜歡將剛捕獲的魚整條拿去炸的魚料理,不過現在這樣也不賴。

  小妖精們為了聽音樂而圍了過來,在噴水池的四周與樹根附近隨心所欲地跳著舞。

  克魯頓家的哥布林們也來了。

  「尼可先生,青騎士伯爵的舞會真是太棒了呢。」

  金盞花一邊快速地拍動金黃色的翅膀,一遍在尼可的頭上飛來飛去。

  「伯爵先生也是非常俊俏的青年,如果他願意前來女王陛下的身邊,我們的國家一定會更加幸福的。」

  「喂,妳還沒死心呀,妳是沒辦法帶走伯爵的。」

  「只要取回那個『月亮』,伯爵先生應該就會應許的。」

  「可是呀,妳們的女王陛下愛慕的對象不是那家伙吧?他只是繼承了相同的名號,這樣也行嗎?」

  「哎呀,既然名字相同應該不會差太多了吧?我聽說人類的壽命很短,因此創造了血統與名號的傳承。」

  但是那家伙根本連個旁系都不算,尼可雖然在心里這樣嘀咕著卻沒有說出口。

  很久以前,青騎士伯爵曾是妖精最親近的人類朋友,因此其傳承的名號對妖精們而言仍具有特殊意義,女王的堅持也不是沒有道理。

  其實尼可曾經想過,如果金盞花將那個壞坯子帶去妖精女王的國度,那么莉迪雅不就能解脫了嗎?

  繼續擔任伯爵家的妖精博士,同時也意味著莉迪雅有可能再度被卷入愛德格背負的離奇紛爭中。

  可是莉迪雅卻對愛德格產生了同情心,盡管數次被欺騙、被利用、任其擺布,但是到最后她仍同情擁有悲傷過去的他。

  雖說如此,但是那也是莉迪雅的個性使然,所以怪不得誰,就算愛德格被妖精帶走,只要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莉迪雅便會想盡辦法幫他脫困。

  基于妖精博士的責任感,不管是多么離譜的事她都會奮力一搏吧。

  「啧,看來只得暫時待在倫敦了。」

  在尼可喃喃自語的當下,中庭的小妖精們發出喧鬧聲。

  泉水一鼓作氣地湧出,青銅人魚像四周的水面宛如一座黑色的山一般隆起。

  同時,周圍彌漫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金盞花躲進了尼可的尾巴里,而尼可則是驚慌地跳進草叢中。

  噴水池中突然出現了一批高大美麗的漆黑駿馬。

  「格、格魯比……(註1P84)」

  尼可不由自主地發出叫聲,並用前腳捂住自己的嘴。

  格魯比用蹄將癱軟在地上來不及逃跑的小妖精踢開,然后甩動沾著水滴閃閃發亮的鬃毛並抬頭仰望建築物。

  「尼可先生,就……就是那家伙,就是他偷走了女王陛下的『月亮』。」

  「什么,不會吧!」

  「雖然他現在化成人類的模樣,但是那黑真珠般的眼睛一模一樣。」

  不妙!這下真的不妙了。

  緊張的尼可發現自己的胡須豎了起來。

  尼可打從看見那顆長滿青苔的小石頭起就有不祥的預感,因為他壓根兒沒想到格魯比居然會離開故鄉的湖泊、千里迢迢來到倫敦,所以才會在當下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家伙是格魯比中的怪胎,一般的格魯比將人類視為食物,但是他卻對莉迪雅情有獨钟並糾纏不清。

  他的弟弟娶了人類變得更加怪里怪氣,而他也受到影響堅持要莉迪雅當他的新娘。

  正當尼可感到疑惑之際,格魯比突然變成人形登上那道通往熱鬧舞會的大廳階梯。

  「……得趕緊通知莉迪雅!」

  尼可終于恢復了動作爬上旁邊的樹、躍進二樓的窗戶,搶在格魯比之前沖進了燈火通明的大廳。

  舞曲接二連三地輪流播放,從優雅的小提琴到輕快的單簧管,最后則由沉穩的大提琴展開獨奏。

  莉迪雅離開舞池一邊聆聽音樂一邊站著聊天,原來跳舞比想象中快樂。

  莉迪雅將法曼先生介紹給父親認識之后,自己則與喜愛妖精故事的公爵夫人聊了起來。聊得正起勁時,突然看見一只用雙腳在人群腳邊穿梭奔跑的灰貓,他看起來十分慌張。

  尼可真是的,在人群中若不像普通的貓用四只腳走路就太可疑了啦。

  幸好沒有人注意腳邊,也沒有人發現尼可,不過莉迪雅還是急忙地跑到他身邊。

  「莉迪雅!終于找到妳了!大事不妙,那個格……」

  莉迪雅立刻將不知為何顯得驚慌失措想一吐為快的尼可抱了起來。

  「喂,莉迪雅妳在干什么啦。」

  「不要在人這么多的地方講話。」

  貓竟然用兩只腳走路還說人話,這一定會引來軒然大波。

  莉迪雅直接將尼可抱到陽台,然后利用窗簾后的陰影遮住他並將他放在扶手上。

  「別亂來好不好……」

  尼可一邊發著牢騷,一邊整理被弄亂的毛發,他是一位相當在意儀表的妖精貓,接著,他還將領結調整好。

  「不談這個了,你究竟有什么事呢?」

  「對了,那家伙出現了!」

  「那家伙?」

  「哎呀,就是那個偷走金盞花的『月亮』的家伙。」

  「你知道犯人是誰嗎?」

  「不是啦,那家伙就是……」

  「莉迪雅,原來妳在這里呀!」

  尼可話還沒說完又傳來了另一道聲音。

  有位青年從隔壁陽台探出身子。

  燈光照耀著他的一頭黑色卷發,他擁有人類無可比擬的出色容貌,既精悍又帶點神秘感,還有著高大勻稱的身材。

  她還記得他。

  「格、格魯比!」

  他是經常來蘇格蘭老家玩的妖精。

  格魯比原本棲息于高地,但是他這個異類卻來到莉迪雅居住的愛丁堡附近的城鎮,並定居在河里。

  格魯比本來非但不會與人類溝通,還會利用魔性之美蠱惑人類至水中,然后將之吃掉,是一種邪惡妖精。

  可是格魯比卻因為一時興起跑到莉迪雅家中,也算得上是個有點厚顏無恥的朋友。

  不過充滿魔性的格魯比一旦離開河川也就沒那么危險了,看來比起吃人的本性,他對妖精博士的好奇心還略勝一籌。

  他或許是嫌經常上路很麻煩,因此在莉迪雅允許他來拜訪的期間竟然叫她到水中游玩,完全不了解人類的格魯比甚至輕率地要求莉迪雅和他一同生活,所以莉迪雅才對他使用『請將有盈缺變化的月亮送給我』這句咒語,之后他便暫時消失了蹤影。

  就這樣搬來倫敦的莉迪雅因為每天都過得很忙碌,所以根本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格魯比的事情。

  不過,他也用不著在此時出現吧。

  「我來接妳啰,一起回蘇格蘭吧。」

  格魯比輕輕地跳到莉迪雅站的陽台。

  「你、你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呀?」

  莉迪雅擺好架勢。

  「是妳家的哥布林說的,他們說妳被倫敦的青騎士伯爵雇用,短時間內不會回去,所以我才會特地來接妳呀。」

  她聽說父親寄存了一封信給熟識的友人請對方代為管理無人居住的房子,異類莉迪雅又以奇特的頭銜被伯爵雇用這件事恐怕早已傳遍整個小鎮。

  「我還有工作,請你一個人回去吧。」

  可是格魯比根本沒在聽,反而毫不客氣地盯著莉迪雅。

  「妳為什么打扮得這么奇怪?」

  這可是正式的晚禮服。

  格格不入的應該是格魯比才對吧,雖然他身為妖精情有可原,但是穿著束腰式的襯衫與長褲,一副深山牧羊人的裝扮看起來非常可疑。

  莉迪雅心急如焚,總之得先將這家伙藏起來,然而格魯比卻天真地掀起她的裙擺。

  「你在干什么啦!」

  莉迪雅反射性地賞他一巴掌,雖然格魯比因此松開了手,不過這一巴掌應該也沒有對他造成傷害。

  「妳還是一樣凶呀。」

  「凶猛的格魯比才沒資格說我吧。」

  「我還以為里面藏了什么東西嘛。」

  「這種晚禮服本來就設計成這樣1」

  「莉迪雅小姐,怎么了嗎?」

  波爾·法曼一邊發問,一邊走進陽台。

  他一定是看見了剛才的景象,認為有可疑的入侵者圖謀不軌吧,接著波爾插進了格魯比與莉迪雅之間。

  「你是誰?看起來也不像賓客,擅自闖入的人請盡速離開,否則我要通報警衛囉。」

  格魯比一臉不耐煩地微微皺著眉。

  「這家伙就是青騎士伯爵?莉迪雅,妳竟然被這種不堪一擊的男人使喚?」

  「不是啦,他不是伯爵……我想說的是,你說話不要太過分!」

  波爾意外地轉頭看著莉迪雅。

  「莉迪雅小姐,他是您的朋友嗎?」

  「這……這個嘛,算是吧……」

  「搞什么鬼,原來你不是伯爵呀?那就別擋路。」

  格魯比推開波爾並牽起莉迪雅的手。

  「莉迪雅,總之我已經找到『月亮』了,這下子妳是我的人啰。」

  什么?目瞪口呆的莉迪雅注意到尼可在背后拉她的裙子。

  對了,尼可說過偷走金盞花的『月亮』的就是這家伙。

  無論如何都不能收下它,于是莉迪雅甩開他的手。

  「別說蠢話,月亮還高掛在空中呢。」

  「妳就看一下嘛,這真的是有盈缺變化的月亮啦。」

  雖然在他張開的掌中有枚鑲著乳白色石頭的戒指,不過莉迪雅立刻別過頭去。

  「不用看了,反正根本不可能是真的月亮。」

  「別管這么多了,妳就收下嘛。」

  「我才不要!」

  格魯比想要將戒指硬套在莉迪雅的手指上。

  「我說了我不要!」

  「你快住手……」

  想要保護莉迪雅的波爾與格魯比相互推擠。

  「我不是叫你別礙事嗎,可惡!」

  「她都說她不要了呀。」

  「啰嗦!……啊。」

  格魯比突然靜止不動。

  咦?波爾驚訝地舉起手,而戒指正套在他的手指上。

  「喂,你在干嘛,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快還給我啦!」

  「……可是我拔不下來。」

  「什么?那我就咬斷你的手指。」

  「咦!」

  「真是的,快住手!」

  莉迪雅拼命地推開格魯比。

  可是事態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注意到這場騷動的賓客紛紛朝陽台圍了過來。

  「發生了什么事?」

  開口的是愛德格,他一來到莉迪雅的身邊便看見正揪住波爾胸口上衣的格魯比。

  「可以放開我的貴賓嗎?」

  格魯比放開怯懦地叫著伯爵的波爾,轉身面對愛德格。

  「你就是青騎士伯爵嗎?」

  「莉迪雅,這位是?」

  因為他根本不打算與沒有介紹人的對象說話,所以刻意詢問莉迪雅,這是貴族輕蔑對方的一種方法。

  可是,這一套似乎對格魯比行不通。

  「本大爺可是連惡魔都畏懼三分的格……」

  莉迪雅用手肘撞了一下格魯比的側腹,趁著他說不出話的當兒插嘴。

  「他叫格……、格、格因!」

  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他的真實身份,想必會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那么,格因先生,你找我有事嗎?」

  「有事?對了,我當然是為了把莉迪雅帶回蘇格蘭才來的,竟然被留在英格蘭的垃圾堆里,你們也太過分了吧!」

  「也對,這里雖然有很多沒用的垃圾,但是在你的家鄉即使是垃圾也一定會馬上被人撿去用吧。」

  這下子連格魯比也發覺自己被貶低了。

  「你說什么,可惡……!」

  他伸出強而有力的手臂想要勒住愛德格的脖子。

  可是愛德格卻不為所動,一點也沒有要閃躲的意思,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了格魯比手臂的人是雷溫。

  那名既嬌小又一副娃娃臉的東方少年竟然以宛如猛獸般的銳利眼神瞪著格魯比,並使勁地將凶猛的格魯比壓制回去。

  「哦,真不愧是青騎士伯爵,居然有一個這么不得了的侍者。」

  格魯比應該是看見了寄宿在雷溫體內的殺戮精靈吧。

  他眯起黑珍珠般的眼睛往后退了幾步。

  「陸上對我不利,莉迪雅,改天見囉。」

  格魯比流暢地彎下身軀,直接從陽台跳了下去。

  他在人們發出驚叫的同時跳入噴水池中。

  原以為格魯比完全沉入了應該很淺的池子里,但是他卻突然變成黑馬再度浮起,像下雨般猛烈地甩掉身上的水滴發出嘶吼,隨即消失了身影。

  舞會的賓客們因為目睹驚人的一幕頓時鴉雀無聲。

  該怎么辦啦,莉迪雅站在陽台的扶手前俯視樓下,因為太過害怕而無法抬起頭。

  全身僵硬的她感到愛德格在身旁深呼吸。

  「那個,愛德格……」

  「沒關系,妳繼續保持微笑。」

  接著,他轉身面對賓客說道:

  「紳士淑女們,抱歉讓各位受驚了,好像有妖精們混入了我家的舞會,萬一各位發現自己的舞伴有長角或翅膀的話,請留意不要被帶去他們的國度喔。」

  他微微一笑,瞬間掌聲與歡聲四起。

  多么精彩的演出啊,賓客間的談話傳到莉迪雅耳里。

  究竟是什么手法呢?

  那名黑發的青年是馬戲團的人嗎?

  還是魔術師呢?

  但是既然伯爵是妖精國的領主,那剛剛的人說不定是真正的妖精呢。

  賓客們一遍議論紛紛、一邊走回音樂缭繞的大廳,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似地,舞會的快樂時光又再度流轉。

  「波爾,你有沒有受傷?」

  在愛德格的叫喚之下,他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端正姿勢,他一邊重整被格魯比扯亂的領結一邊搖頭:

  「不,我沒事……」

  「真不好意思呀,讓你留下了不愉快的回憶。」

  然后愛德格看向莉迪雅。

  「來跳舞吧。」

  愛德格也用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對她伸出了手。

  「不是約好了嗎?」

  「是、是啊……」

  莉迪雅經過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想要開口詢問的波爾面前,並在尼可的鼓勵的目光之下,走進了大廳。

  波爾卡舞的曲子正好結束,在愛德格的帶領下,剛踏入大廳的莉迪雅就算不四處張望也知道眾人的視線仍聚集在戴著薔薇的少女上。

  「下一首曲子是華爾茲喔。」

  一開始就是華爾茲這道難關。

  「愛德格,我還是不要跳好了……」

  「妳能跟波爾跳,卻不能跟我跳嗎?」

  他好像一切都看在眼里。

  「不是啦,我怕或許會害你出糗,而且剛剛好不容易掩飾過去,這次又要因為我……」

  他的灰紫色眼眸仿佛在窺探人心似地凝視著莉迪雅說道:「妳在說什么呀?」他的語氣似乎有點生氣。

  「妳怎么可能會讓我丟臉呢。」

  雙手交叠,以手臂摟住腰際的姿勢是等待華爾茲舞曲開始的預備動作,不過莉迪雅發現與其他舞伴相較之下,愛德格好像貼的特別近。

  雖然莉迪雅想要稍微往后退,但是他卻不肯松手。

  「……靠太近的話會踩到腳啦。」

  「無所謂。」

  「說不定會撞到,然后摔得很難看哦。」

  「沒問題,我會好好地接住妳的。」

  「你難道沒有聽雷溫說,我的舞蹈好比凶器或嚴刑拷打嗎?」

  「他說有股淡淡的清香。」

  「什么?」

  「害我好希望妳就這么撞過來。」

  「……雷溫應該不會說那種話吧?」

  「嗯,那是我的想象,今晚的妳散發著小蒼蘭的芬芳香氣。」

  雖然平時的他必定會嘲弄滿臉通紅的莉迪雅,不過此時卻投以格外性感的眼神。

  無論是被牽起的手,或是相互依偎的身體仿佛都不是跳舞的准備,而是為了度過莉迪雅難以想像的甜蜜獨處時光所演出的前戲。

  寂靜無聲的大廳瞬間響起了小提琴的提示音。

  宛如暗號般,愛德格將莉迪雅的身體拉近,順利地踏出最初的舞步。

  莉迪雅自然地做出律動,宛如沉浸在接下來的中提琴銀色中,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愛德格熟練第帶領著莉迪雅。

  宛如同步呼吸般,音樂、他、自己完全同調,兩人仿佛融為一體。

  「跳得不錯嘛。」

  「……才不是呢,是你跳得好啦。」

  莉迪雅被她緊緊地摟著背順利地轉了一圈,她對于一邊華麗地擺動著晚禮服裙擺,一邊流暢地跳著舞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議。

  「莉迪雅,妳不覺得我們能像這樣完美地互補直至永遠嗎?」

  他在嘴唇幾乎要觸碰到她的耳朵的距離下低語。

  眼前清澈的金發令莉迪雅不禁感到一陣悸動。

  但是這並不是她努力練習的成果,而是愛德格精湛的舞藝使然,無論舞伴是誰,他都能讓對方跳得如此優美。

  而他也知道周遭的人及眼前的女孩都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你這次又有什么企圖?」

  因為他說甜言蜜語是有一半的目的是為了順利操控莉迪雅,所以她已經學聰明了。

  剩下的另一半純粹出自于他的本性。

  明明就應該沒說錯,但是他卻出其不意地沉默下來。

  她的身體被強硬地拉了過去,連續的大旋轉害得莉迪雅幾乎頭昏眼花。

  跟至今帶舞的方式不同,他突然跳得非常強勢,她好不容易才跟上他的舞步,但是當腳快要不聽使喚時,愛德格卻突然不跳了。

  他們不知何時進入了連接大廳的溫室里。

  雖然還聽得見音樂,不過或許是因為大廳的熱鬧氣氛與喧囂被茂密的植物遮蔽,所以這里顯得格外安靜,大概是心理作用吧,總覺得連空氣也變得清新起來。

  放置於走道上的數盞零星燈光及透過玻璃天窗照射進來的月亮,與被光彩奪目的水晶燈照應的室內截然不同,令人感到十分平靜。

  「稍微休息一下吧。」

  宛如剛賽跑完有點喘不過氣的莉迪雅大口吸著充滿南國香味的空氣,調整自己的呼吸。

  領她坐到長椅上的愛德格站在一旁俯視著她,這讓莉迪雅開始在意起那穿不慣的晚禮服的衣襟。

  「這套晚禮服很適合妳,好像戚風蛋糕呢。」

  「這是贊美嗎?」

  「嗯,看起來很可口。」

  正當莉迪雅在思考該如何回應他一如往常的戲谑口吻時,愛德格捧起了莉迪雅被他形容為牛奶糖色的紅褐色秀發輕啄了一口。

  「因為月亮正在看著我們,所以我只好忍耐著先吃牛奶糖充饑了。」

  他的灰紫色雙眸似乎藏著一抹熱情的火紅,這或許是受到領帶上的紅寶石影響吧。

  但是莉迪雅突然覺得這是他心境的寫照,不禁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莉迪雅,妳好美。」

  為了保持鎮靜,莉迪雅做出深呼吸。

  「……今晚你對多少人說過這句話?」

  「大概有二十來人吧。」

  果然。

  「但妳是最美的,這我可沒對別人說過喔。」

  不是這個問題吧。

  莉迪雅以不信任的口吻說:「是、是。」應付他,于是愛德格只好聳聳肩靠在大樹旁。

  「剛才那個黑色卷發真的是妖精嗎?」

  「沒錯。」

  「他說要帶妳回去呢。」

  莉迪雅覺得氣氛有點僵,趕緊閉上嘴。

  因為愛德格的直覺很准,所以他一定注意到了吧。

  「向妳求婚的就是那家伙呀。」

  她完全沒料到格魯比竟然會追到這里,早知道就不該跟他說那些話。

  萬一愛德格卷入自己與格魯比之間的糾紛,似乎會引來前所未有的麻煩。

  「那不算求婚啦,他只不過是想將我留在身邊罷了。」

  「妳是說他並沒有愛上妳嗎?」

  「嗯,是啊。」

  「但是,我的心七上八下地。」

  「你也不是真心喜歡我吧。」

  「為什么妳會那么想?」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愛德格一反常態地陷入沉思。

  「妳說他是格因先生?那宛如希臘雕像般的端正容姿也算和我勢均力敵。」

  他似乎不打算對自己的容貌謙遜。

  「比腕力我可能會輸吧,可是無論是智慧、人品、財產以及地位他都一無所有,大部分的女性應該都會明智地選擇我,不過妳並不是普通的女孩。」

  「……愚蠢極了。」

  「沒錯,是很蠢,但那這些作比較,滿腦子想論輸贏不正是愛情的表現嗎?」

  雖然莉迪雅大吃一驚,卻仍拼命想找話反駁他。

  「不是的,你只是希望自己無論何時都是最引人注目的人。」

  「我在意的不知那些,波爾的確也是妳會喜歡上的那種類型,他相貌平凡、感覺普通、又不顯眼,唯有個性親切算是優點,是位不斷追求夢想的畫家。唉~~不知道為什么女孩對這種男人特別沒有抵抗力,即使必須窮困地討生活,卻讓人想要和他相互扶持過著簡樸的日子、幫助他完成夢想,這不正是妳的理想嗎?」

  「你不要自己妄下定論。話說回來,把人家形容得一文不值也太過分了吧。」

  「可是啊,莉迪雅,藝術家看來單純,但其實有很多怪癖喲,會讓妳嘗盡苦頭的。」

  「我才剛認識他,根本還不到那種關系,而且愛德格,我認為喜歡上一個人不需要什么條件。」

  「我明白,因為愛情是沒有道理可循的,所以我現在感到非常不安,看到妳整晚和波爾有說有笑,讓我的心里老是七上八下、靜不下來,之后還出現了妖精動搖了我的信心,這種不安難道不是戀愛嗎?」

  莉迪雅越是沉默,愛德格就越是起勁地說:

  「妳不相信我的話也是莫可奈何,或許妳不打算原諒原來是個強盜的我,但是正因為愛情毫無道理,我才會懷抱著希望,就算妳可能會認為我厚顏無恥,不過我還是有告白的權利吧。」

  他毫不遲疑、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堆,到底叫人該相信哪一段才好呢?

  莉迪雅只覺得愛德格很愛和她玩這種游戲。

  這么做應該是沒有惡意的。

  據說花費心思追求不可能動真情的已婚者、並以此為樂是貴族間慣有的作風。

  去追求定會吃閉門羹的莉迪雅便是類似這種情況。

  畢竟,別人喜歡自己感覺並不差,若雙方情投意合更是沒問題。

  盡管未有婚約在身,但是正因為莉迪雅知道愛德格的過去,所以才沒有被他吸引。

  其實這樣也好,不時被贊美非但不會引起她的不快,在伯爵家工作也會比較開心,更可以與愛德格培養良好的關系。

  但是,太過火的追求會造成她的困擾。

  莉迪雅並非貴族夫人,這么做只會讓她感到更加混亂。

  「別再說了,我不打算和你玩愛情游戲。」

  「游戲?」

  雖然他因為聽到意想不到的話而蹙緊眉頭,不過那也是手段之一吧。

  「總之,我希望你別再說這些場面話了!」

  莉迪雅低著頭,她很訝異自己竟然把話說得這么重。

  雖然把愛德格的話當真簡直像個傻瓜,不過她也擔心,若他再繼續情話綿綿,后果會不堪設想。

  莉迪雅想起從前曾收過一封表明喜歡自己的告白信,信中表示希望她來參加生日舞會。

  他們兩家是鄰居,雙方的父母感情很好,也曾收到茶會的邀請,她與那個男孩獨處時也很自在,雖然對方也會毫不隱瞞地對莉迪雅吐露內心的煩惱,可是當有其他人在場時,他就不會跟莉迪雅說話,大概是和怪異的少女做朋友會被同伴們嘲笑吧。

  由于他們的關系有點微妙,所以她也懷疑過信件的內容,在幾經煩惱之后,她還是去參加舞會了,可是,在有許多朋友的舞會上,他沒有對自己講半句話。

  雖然平常也是這樣,可是那時候的他連正眼都不願看她,這讓莉迪雅有點生氣。

  于是,莉迪雅走近他的身邊想要和他說話,但是他卻露出既為難又生氣的表情。

  『那是騙妳的。』

  他坦承其實是自己和朋友打賭輸了,才會被迫寫下那封假的告白信,莉迪雅當時只是覺得果然事有蹊跷,卻不記得有被深深傷害。

  讓她后悔的是,一開始覺得不對勁時就該悄悄離開才對。

  若只是單純受邀參加舞會,她或許會這么做吧,盡管不相信自己是因為那封惡作劇的告白信才會錯意,但是她卻覺得相當厭惡自己。

  如今回憶起來卻突然感到一陣恐懼,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如果讓妳覺得不舒服我向妳道歉,可是……」

  愛德格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仍然低著頭的她發現放置在膝蓋上的手被滴落的水珠沾濕成一片。

  咦?我怎么在哭……

  「莉迪雅,妳怎么了?」

  莉迪雅當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于是慌張地站起身來。

  「沒事!我、我口渴了,去拿點飲料!」

  被發現了嗎?希望他沒有注意到。

  莉迪雅一邊祈禱、一邊跑進父親所在的交誼廳。

  ※註1:格魯比(kelpie),蘇格蘭盛傳的一種水之妖精,據說外型像馬,棲息于水中,擁有化身為人類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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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0 10:03 PM|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绯月、白月

  『冒用伯爵名號的冒牌貨,我知道你這家伙沒有資格稱為青騎士伯爵,再不放棄寶劍的話,我將奪走你的性命和寶劍。』

  這種恐嚇信當然不會留下署名,信封上只有一個新月標志的紅色戳記。

  「這是惡作劇信。」

  愛德格將那封信往旁邊一丟、伸手拿茶杯。

  才剛起床就被搞得烏煙瘴氣。

  昨晚的舞會一直持續到深夜,對夜夜笙歌的貴族來說,阖眼時天色微亮、睜開眼睛已是正午的生活作息相當平常。

  努力耐著性子等候主人起床的總管臉色鐵青地帶來這封信,據說是昨天晚上從后門丟進來的,因為當時所有人都忙成一團,所以直到今天早上才發現。

  「主人,該怎么辦呢?要不要找警察商量?」

  寶劍是身為伯爵家現任主人的證明。

  不管怎么想,敢一口咬定愛德格是冒牌伯爵,要求他交出寶劍的發信人都一定和前幾天盯上雷溫,並大放厥詞地罵他是『王子的走狗』的那名男子有關吧。

  「這個嘛,可是警察調查過之前那位把手指留在這里的老師,然而也未能查出什么線索不是嗎?總之現在除了加強戒備之外,似乎也別無他法了。」

  「這點沒問題。」

  「那么,接著我也會想點辦法的。」

  總管回答「明白了」。對于如何應付一群來歷不明的家伙這點總管並無多加詢問,盡管覺得這些事與愛德格過去那個讓人不安的組織有關,他卻絕口不提。

  據說,在過去擁有妖精子民的青騎士伯爵家守護著繼承梅洛歐血統的奇妙民族,並使他們免于受到教會的壓迫。

  身為同族的湯姆金斯也展現出對伯爵家堅定不移的忠誠心。

  只要想到歷代的青騎士伯爵是他們非常信賴的主人,愛德格就感到有點內疚。

  他當然是因為伯爵的地位有利用價值才會這么做,不過他並不打算敗壞這個名聲。

  愛德格也了解,即使是冒牌貨的自己,也必須稱職地扮演好伯爵這個角色,畢竟他有義務守護這個家族。

  面對這種威嚇無需畏懼。

  「但是主人,比起寶劍,還請您多加注意自身安全……」

  「你是在為我擔心嗎?」

  「伯爵家還沒有繼承人呢。」

  青騎士伯爵家之所以幾百年來沒有人當家作主,是因為無法確定繼承人是否存在,而伯爵家也沒有遭到除名,得以留存下來,但是若愛德格再有個閃失,伯爵家或許真的會被判斷為后繼無人。

  「也對,我還有身為主人的責任呢,湯姆金斯,雖然我也想早點讓你安心,不過我似乎被未來的伯爵夫人嫌棄了。」

  「還請主人放心,被妻子嫌棄的丈夫大有人在。」

  「……原來如此,我比較有自信了。」

  總管仔細地攤平充滿皺褶的報紙,並將它擺在一臉苦笑的愛德格面前,之后便離開了房間,這次現身的人換成了雷溫。

  「雷溫,我記從前調查過的地下組織中好像有個叫『绯月』的組織。」

  「是的,雖然他們沒有明確地以此名號自稱,不過這個義賊團在工業區似乎相當有名,聽說他們不但在聖吉爾斯及南華克大教堂四處撒金幣,還將錢扔入東邊港口區的人家里,據說有一部分的硬幣上還用紅色墨水畫了月亮的圖案。」

  「義賊團啊,這么說來那些金幣也是從別處偷來的吧?」

  「畢竟他們偷東西時不可能打著『绯月』的名號,所以也不清楚實情,不過有幾個資產家聲稱那些被偷走的金幣是自己的。」

  雷溫一邊看著筆記,一邊列舉了幾位資產家及公司的名稱。

  其中包含了愛德格有印象的名字。

  「是王子的金主。」

  「是的。」

  雖然對于財富已經累計倒金字塔頂端的王子而言,有人在腳邊盜取微不足道的小錢大概也不會造成威脅,不過他們有可能把王子當成目標,暗中從事某種活動。

  這是否與這次攻擊愛德格的事件有關?

  「他們有殺過人嗎?」

  「並沒有類似的事件上過報。」

  「畢竟義賊要是殺了人,會破壞形象的。」

  然而,無論是前幾天的偷襲事件或是這次的恐嚇信都充滿了殺氣,他們甚至威脅愛德格交出寶劍。

  那種東西很難賣錢,就算到手了也無法處置吧,比起寶劍,他們似乎對青騎士伯爵的名號更加執著。

  對方似乎不希望即是冒牌貨又是王子爪牙的愛德格自稱為伯爵。

  「為什么會叫做『绯月』呢?」

  月亮。

  『請將有盈缺變化的月亮送給我』的咒語。

  青騎士伯爵與妖精女王訂下的誓約。

  這樣看來,總覺得自己被月亮詛咒了。

  對了,金盞花昨晚在吵的不就是月之戒什么的嗎?

  愛德格記得自己似乎請她去跟莉迪雅商量。

  昨晚的女孩叫做金盞花,背后好像有小小的半透明翅膀……

  她還站在尼可的頭上。

  說到尼可那只貓,他昨天好像雙手叉腰,自以為是地對自己說教。

  他好像說了:「看你對莉迪雅做了什么好事。」

  可是我什么都沒做啊?

  貓怎么可能會講話呢,我大概是喝醉了吧。

  不,那家伙有時不也聽得懂人話嗎?

  「雷溫,莉迪雅來了嗎?」

  「還沒。」

  「……她會來嗎?」

  「因為尼可先生已經和往常一樣在工作室喝茶,所以我想她應該快到了。」

  啊,他在喝茶,那是只愛喝紅茶的貓,總管和雷溫總會理所當然地端紅茶給那家伙喝。

  「對了雷溫,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你為什么要尊稱那只貓叫尼可先生?」

  「他是貓嗎?」

  雷溫不解地反問。

  「他不是貓嗎?」

  「因為愛德格伯爵您經常對他說話,所以我才認為他不是貓。」

  再想了想,連愛德格也感到相當困惑。

  「我總覺得可以和他對話,大概是因為他會端著杯子喝茶,看起來很機靈吧……」

  唉~~算了。

  自從認識了莉迪雅之后,愛德格內心也越來越能接受這些奇異的事情了。

  昨晚也是,居然有匹黑馬消失在噴水池里。

  對了,那匹馬是曾經對莉迪雅求婚的妖精。

  我怎么能輸給一匹馬呢?

  「另外,愛德格伯爵,波爾·法曼先生已經到了。」

  「波爾?我沒約他呀。」

  「他說不管多久都要等您,他已經等了兩個小時了。」

  愛德格歎了一口氣並站起身來准備整理儀容。

  「那么,還要請他再等一會兒了。」

  莉迪雅終于來到梅菲爾區的伯爵宅邸上班,她匆忙與總管打過招呼之后,隨即跑進了專屬工作室。

  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愛德格,所以打算今天一整天都要窩在這里。

  老實說,莉迪雅不太記得之后在舞會上發生了什么事。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喝了兩三瓶潘趣酒之后,整個人都豁出去了。

  根據父親的描述,昨晚莉迪雅似乎一會兒高談闊論,一會兒盡情跳舞,不過舞會到了深夜,大家早已喝得爛醉如泥,因此什么禮儀、教條等嚴謹的規矩全都被拋在腦后,全場陷入一片狂歡。

  所以就算莉迪雅喝足了也不會特別醒目,不過趕在她還沒丑態百出之前,父親便將她帶回家了。

  為了轉換心情,莉迪雅拿起手邊一封剛寄來給妖精博士的信件,打算開始工作。

  但是少女模樣的金盞花突然飛進了房間,害她無法埋首于工作之中。

  「哎呀,莉迪雅小姐,我等您好久了呀,因為我想早點和您談談,所以就來了……雖然伯爵說妖精的事全權交由莉迪雅小姐處理,可是昨夜您醉得不省人事,所以尼可先生要我隔天再說。」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王陛下的『月亮』還在那位先生手上,那可是要送給伯爵的,也就是女王陛下未來夫婿的信物呀。」

  這么一說,莉迪雅完全忘了這回事,雖然格魯比從金盞花那里偷來了戒指要送給莉迪雅,但是后來卻陰差陽錯地戴在波爾的手指上。

  換句話說,手上戴著『月之戒』的波爾被妖精女王的月之誓約束縛住了。

  只要他戴著戒指,妖精女王也希望他代替伯爵結婚的話,就很難阻止他被帶去妖精國。

  「這樣下去,只能請那位先生跟女王陛下結婚了。」

  「哎呀,慢著,金盞花,只要把戒指拿下來就行了吧?」

  但是莉迪雅又突然想到,要是拿回了戒指,金盞花一定會卯足全力逼愛德格收下『月亮』吧。

  那只要愛德格不收下就行了,畢竟她一定沒有格魯比那樣的蠻力。

  可是,向來拿女性沒轍的愛德格說不定一個不留神就會收下它。

  因為莉迪雅正在專心地思考對策,所以當敲門聲響起時她便不自覺地說了聲:「請進。」

  「莉迪雅,早安。」

  莉迪雅一看見愛德格便一陣面紅耳赤,她連忙低下頭假裝在看信,並用信遮住臉。

  「信拿反了喲。」

  愛德格突然從倉皇失措的莉迪雅手中抽走信紙,並從正上方低頭凝視著她。

  「波爾來了,看來妳今天的工作是幫助他。」

  他竟然直接切入正題,沒有啰嗦地說些恭維話,也沒有刻意討好她,這倒是挺稀奇的。

  莉迪雅頓時松了口氣放心下來,這才抬起頭來。

  她本來還擔心,一旦繼續昨天的話題,自己不知道會有什么反應。

  看樣子,愛德格似乎沒有察覺到莉迪雅紊亂的心情。

  「啊,這、這樣啊,我正好和金盞花聊到他的事。」

  「聽說他的房子被人闖入,還被迫要交出戒指。」

  「咦?被誰?」

  「大概是格因先生吧。」

  是、是格魯比!他還真是糾纏不休呀!

  「他似乎夢見有匹馬朝自己撲來,然后他拿起枕邊的聖經扔了過去,之后馬便消失了。」

  「那應該不是夢啦。」

  「總之,那匹馬放話說在拿回戒指前會不斷出現,因此法曼先生認為戒指一定被詛咒了。他覺得為了區區一枚戒指讓惡夢纏身也不是辦法,所以昨天看到格因先生似乎是來找我們的之后,他便打算來這里找人商量,可以請他過來嗎?」

  「嗯,當然,將他卷入紛爭的我也有責任。」

  不久之后雷溫帶來了波爾·法曼,他看來有些憔悴。

  莉迪雅站起身來迎接他。

  「波爾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昨天你替我解圍卻害自己陷入了危機。」

  「不,幸好您平安無事……可是我還是搞不清楚狀況,伯爵說那是妖精做的好事。」

  就算是妖精畫家,一時之間也無法接受自己遇到了真的妖精。

  在愛德格的催促下他才坐到椅子上。

  莉迪雅也坐下來,並先請波爾讓他們看看戒指。

  戒指緊緊地套在他的右手中指上,他的手上沾染著顏料,握筆的手指長滿了繭,這確實是畫家的手。

  「是月光石呢。」

  如愛德格所言,它是顆碩大的月光石,這顆乳白色寶石充滿了光澤,從半透明寶石內側浮現出的光芒宛如一輪新月。

  「金盞花,妳說這顆月光石就像真正的月亮一樣有盈缺變化嗎?」

  「是的,在內側的反光會隨著角度變化,滿月的夜晚會變寬;新月的夜晚則會變窄。」

  她說完后拍動著金黃色的翅膀急忙修正。

  「不對,這是真正的月亮。」

  她明明化身為人類女孩的模樣,卻忘了將翅膀藏起來。

  然而,愛德格和波爾不知道是沒注意到還是沒空?兩人都沒對那雙翅膀提出質疑,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戒指。

  「每天看這只戒指都不會膩吧,波爾,換個角度想想,你還真幸運。」

  愛德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這沒什么好慶幸的。」

  「為什么拿不下來呢?」

  「因為格魯比是硬套上去的,所以害部分戒環扭曲變形,卡在手指上。」

  莉迪雅這么回答。

  「格魯比?」

  「這個嘛,其實格因是格魯比。」

  喔~~愛德格雖然回了話,不過似乎不太清楚格魯比是什么東西。

  「您是說格、格魯比嗎!據說會吃人的那個……」

  就連妖精畫家也發出了近乎慘叫的聲音,然而愛德格卻心平氣和地接受了事實。

  「會吃人的馬?」

  「他雖然也吃家畜,不過一定會把肝髒丟棄于岸邊喔。」

  「真是不良嗜好,鵝肝可是人間極品啊。」

  「重點是,我該怎么辦……?」

  波爾拼命地將已經離題的內容導回正題。

  「總之先拿下戒指吧。」

  「我試過好多方法都沒用,抹了肥皂和油也一樣。」

  「看來只能切斷它,只要小心點就不會傷到你重要的手了。」

  「萬萬不可呀!如果傷到女王陛下的戒指,我就不敢回去了。」

  金盞花的眼淚奪眶而出。

  「這樣太可憐了,再想想其他辦法吧。」

  愛德格一下子就倒戈了。

  「那你有其他辦法嗎?」

  「手指變細就拿得下來了吧?只要波爾再瘦一點就行啦。」

  雖然說要請他減肥,可是他又不胖。

  「只要一個星期不吃東西就行了吧。」

  「要……要一個星期嗎?」

  「萬一拿不下來就再餓一個星期。」

  「那我不就死定了……」

  波爾已經快哭出來了。

  「沒問題的,人就算瘦到皮包骨也能活。」

  愛德格煞有介事的口氣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波爾覺得自己簡直像被判刑的囚犯,不禁垂頭喪氣。

  「格魯比那邊由我來勸說,但我想你還是將聖經、十字架都戴在身上比較保險喔。」

  「莉迪雅小姐,謝謝您……」

  正當她覺得波爾應該能冷靜下來的時候,尼可突然出現在窗邊。

  「喂,莉迪雅,又有客人來了。」

  才剛瞥見尼可背后的半透明翅膀,馬上就出現一名小女孩站在窗邊。

  「香豌豆花小姐!」

  金盞花跑了過去。

  「金盞花,妳為什么那么久沒回來呢?怎么會連女王陛下使者的工作都做不好?」

  「對、對不起,那是因為……」

  被稱為香豌豆花的妖精果然穿著淡粉紅色的禮服,雖然她的地位似乎比金盞花來得高,但是畢竟兩人看起來是同年齡的小女孩,所以她們的對話看在旁人眼中顯得有點奇怪。

  「妳說什么?女王陛下的戒指不但沒有交給伯爵,還落入其他男人手中?」

  金盞花慌忙地扶著差點暈倒的香豌豆花。

  莉迪雅偷偷地看了尼可一眼。

  「為什么要帶這么麻煩的妖精過來啊。」

  「沒辦法,她向我問路嘛。」

  「為什么你老是被人問路呢?」

  「不知道,我只不過是在屋頂上睡午覺而已啊。」

  一定是他用單手枕著頭,翹著二郎腿午睡的模樣太不像貓了,由空中往下看非常醒目,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妖精吧。

  「沒辦法,只好請女王陛下與這位先生結婚了。」

  香豌豆花重新振作精神,迅速地作出決定,然后突然揪住波爾的上衣。

  莉迪雅害怕的就是這件事。

  「等等,妳的意思是任誰都能當女王陛下的夫婿嗎?」

  「我們等待女王陛下的婚禮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我們可是歷經千辛萬苦才得到伯爵要求的『月亮』,所以我們已經無法再等了,為了我族的繁榮必須盡早舉行婚禮,因此我們決定將錯就錯把這位先生當成伯爵帶回去。」

  太亂來了吧。

  可是香豌豆花好像是認真的。

  她環顧房間四周,並朝愛德格走去。

  「伯爵,恕我冒昧來訪,我是女王的侍女,叫做香豌豆花。」

  「喔~~請多指教。」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不過愛德格還是對女孩投以滿臉笑容。

  「雖然照理說應該要引領伯爵前往我們的國度,不過因為主人決定和戴上戒指的人結婚,所以這次還請您原諒。」

  「我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若還有機會,我們一定會前來迎接您的。」

  「還有機會?」

  「因為人類的壽命很短,所以主人必定需要再婚。」

  「這樣啊,那時的伯爵就已經不是我了吧,不過重要的是眼前的問題,他是我看上的畫家,如果他不在我會很困擾的。」

  愛德格似乎不打算對波爾見死不救。

  由于愛德格不是個好好先生,所以這讓莉迪雅有點意外,她原本以為就算愛德格看重波爾在繪畫上的才華,不過若是為了趕走妖精的話,犧牲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們才剛認識不久、對方又不是女性,莉迪雅也不認為畫家的才能對愛德格而言有多大的利用價值。

  愛德格應該是相當中意他的人品吧。

  「那么,要用什么作為交換呢?」

  「不行,絕對不能和她談條件!」

  一旦和妖精談條件就糟了!于是莉迪雅急忙插嘴。

  「既然如此你們就沒有阻止我的權利,人我們是要定了。」

  與金盞花不同,香豌豆花的個性十分固執。

  「別胡扯了!那顆『月亮』是我的,那是我要送給莉迪雅的東西,妳們別自作主張!」

  怎么又有妖精出現啦,真是夠了!

  莉迪雅厭煩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一名黑色卷發的年輕人正從窗戶爬進來。

  「喂,小妖精們,快給我閃開,要不然我就吃了妳們!」

  發出驚叫聲的金盞花與香豌豆花從兩側緊緊地抓住波爾。

  「請您馬上答應跟我們走,否而我們將淪為這個壞妖精的食物呀!」

  盡管她們很怕格魯比,卻也在想辦法勸誘波爾。

  「妳們這兩個家伙!不准把高貴的格魯比當笨蛋耍!」

  事態已經一發不可收拾,莉迪雅憤怒火中燒並大聲說道:

  「請你們適可而止!身為妖精博士的我不准妳們接近這個人!懂了沒?無論是格魯比、金盞花還是香豌豆花都要和我一決高下后再說!」

  她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大家才總算安靜下來。

  盡管她是個尚未獨當一面的妖精博士,但是剛才的斥喝對妖精們來說還是相當有效吧。

  莉迪雅與兩名妖精女孩約法三章,要她們靜心等候戒指取下。

  而格魯比雖然絲毫不怕莉迪雅,不過原野妖精若暫時不打戒指的主意,他也願意等到拿下戒指為止。

  因為原野的小妖精們生性善良,所以不必擔心;格魯比雖然說他也願意等待,但是難保他不會騷擾波爾。

  于是莉迪雅與愛德格商量,在戒指取下之前希望能讓波爾暫住在這里。

  伯爵宅邸有梅洛歐的寶劍,因此同等于梅洛歐的勢力范圍,連格魯比也無法任意撒野。

  欣然允諾的愛德格順道委托波爾,請他再描繪一張畫來裝飾屋內。

  「波爾先生,請別過去那邊,不要太靠近河邊比較保險喔。」

  這話讓手里拿著寫生簿,正想要離開林蔭大道的他急忙走了回來。

  「那么,改去那座山丘好了。」

  雖然在河邊格魯比的魔力會增強,要小心為妙,但是山丘應該就不要緊了吧,于是莉迪雅跟在他的后頭。

  波爾之所以來到倫敦郊外寫生,是為了繪制愛德格向他訂購的畫。

  他雖然為了取下戒指而限制飲食,不過還是立刻著手工作。

  而莉迪雅會特地陪伴為了寫生而遠行的波爾,也是因為山林和熱鬧的街道不同,比較接近妖精的勢力范圍。

  莉迪雅十分擔心他前往的地點會使格魯比的魔力增強,因此愛德格對她說:「既然如此妳就陪他一起去吧。」

  『他可以被妳保護,真令人羨慕。』

  雖然他說起話來還是一樣輕浮,態度卻格外爽快。

  舞會那晚愛德格才對她與波爾互動親密這點找過碴,現在竟然要她陪同波爾,這倒是令莉迪雅大感意外。

  這么一說,自舞會那晚之后,他就很少被愛德格死纏爛打了。

  難道是因為他發現她哭了嗎?

  一想到這件事,莉迪雅不禁試圖平復內心的慌亂,他可是花了一些時間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要是被他發現,一定會被當成戲弄她的把柄。

  一定是他終于玩膩了。

  愛德格仍一如往常地四處參加派對,只要他忙著追求貴婦人,自然沒空理會莉迪雅吧。

  要是他能就此安分下來,莉迪雅反而能平心靜氣地以伯爵家妖精博士的立場好好工作。

  在山丘上決定好作畫的地點后,波爾立刻全神貫注地開始寫生,而莉迪雅則時而在附近散步、時而欣賞他的畫。

  雖然莉迪雅也能和隨行的一名侍女聊天,不過她許久沒徜徉在大自然中,像這樣一邊感受微風吹拂著遮陽帽的波浪褶邊、一邊無所事事地度過這段時光非常舒服。

  「您不會無聊嗎?」

  作畫暫告一段落的波爾開口詢問在一旁觀看的莉迪雅。

  「一點都不,因為前一陣子我還住在鄉下,所以常常一整天待在樹下,望著掠過天空的浮云呢。」

  「今天真是心曠神怡。」

  聽見他這么說,莉迪雅露出會心一笑,內心感到無比溫暖。

  「因為我一直住在髒亂的街道中,所以夢想著有朝一日要在空氣清新的地方買房子,一邊描繪原野的花朵一邊生活。」

  他有點難為情地歪著頭。

  「話雖如此,但是在我的畫尚未獲得世人認同之前,是無法過那種奢侈生活的。」

  「你的才能一定會受到認同的,愛德格應該也會助你一臂之力。」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

  他有點煩惱地繼續說。

  「伯爵對我這么好是因為您的緣故吧,我覺得他看上我的畫也是為了取悅您這位妖精博士,他本人好像對妖精畫沒有多大的興趣。」

  「怎么可能,愛德格並沒有對我有特殊待遇呀。」

  「是這樣嗎?您不是他的正牌女友嗎?」

  「哎呀,你只要觀察五分钟就會明白他有多花心了吧。」

  波爾一邊苦笑一邊搔頭。

  「嗯,也是……不過我總覺得您對他來說與眾不同。」

  哪里不同?雖然莉迪雅很想問清楚,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這么做很蠢,不管波爾怎么看,愛德格終究還是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波爾先生,他看重的應該是你的才能,愛德格的眼光非常嚴苛,尤其對男性更是。」

  沒錯,雖然他從不挑剔女性,可是對男性卻有差別待遇,而且他並非只玩樂于社交界,也不會從政界、財經界中挑選有力人士刻意親近。

  不管對方的地位有多么崇高,他對徒具虛名的人根本不屑一顧,不過卻正大光明地接近那些不懂禮節、引來非議的暴發戶。

  出入伯爵宅邸的名人也與日俱增。

  況且,擴大人際關系、使自己的名聲水漲船高也是自保的一種手段,這么一來,只要他出事,便會在全英國喧騰開來,敵人也難以出手。

  但是莉迪雅只要想到鞏固好勢力的愛德格可能會利用那些人來進行他的復仇,她便對他那『有力的朋友』不斷增加這件事感到憂心忡忡。

  「該怎么說呢,不論是誰都會喜歡上他吧。」

  是啊,只要不清楚他的底細的話。

  「老實說,越與他交談就越難看清他的心思,正因如此,我才會想了解他吧,伯爵究竟是怎樣的人呢?莉迪雅小姐,您好像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總不能說他是個惡徒吧。

  不過,莉迪雅對他的事也是一知半解。

  她所知道的愛德格雖然是個惡徒,卻也是個悲傷之人,因為他必須不斷地與自己的命運搏斗。

  「我只要看到他就會想起從前的事,當年我在畫家父親的帶領之下初次造訪了貴族宅邸,那諾大的城堡對我而言,宛如童話故事中的世界,我甚至相信住在其中的貴族是民謠所歌頌的英雄后裔,特別是那位少主,他有著神聖莊嚴的金發和深紫色的眼睛,雖然年僅十二、三歲,卻是個令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阿多尼斯(註1P121)的美少年。」

  莉迪雅十分在意那段話。

  「那位少主很像……愛德格嗎?」

  「是的。第一次見到伯爵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同一個人呢,不過那戶貴族並非艾歇爾巴頓伯爵家。」

  雖然莉迪雅由于這該該不該問下去,但是最后還是問了。

  「那是什么樣的人家呢?」

  「嗯,那是公爵家喔,他是席爾溫福特公爵家的少主。」

  公爵家?不就是大貴族嗎!

  「以少主的年紀來說,一般都會進入公立學校就讀,不過他好像因為體弱多病而足不出戶,不過身旁還是跟著好幾名家庭教師。」

  體弱多病?那應該是不同人吧。

  「家父受公爵雇用描繪城堡、庭院以及家族成員的肖像,當年十六歲的我並無心成為畫家,但還是硬被父親拉去當助手,幫忙調色,固定畫布……那位少主時常會來探視。」

  「你們因此成為了好友嗎?」

  「是的。雖然前后不到幾個月,但對于缺少玩伴的少主而言,我應該是個不錯的玩伴吧,他看過我的拙作之后稱贊我非常有才能,甚至還說等他繼承公爵家后會好好照顧我,雖然他尚年少,但也經常接觸高水准的藝術吧,因此他的話不禁讓我開始認真起來,因為當時我還小,所以便輕易地答應他要成為一名畫家,可是我畢竟沒有才華,之后辛苦了一段時日,不過多虧了他,我才發現自己其實很喜歡總被父親說的一文不值、自己也可以疏遠的繪畫,說真的,他既公正又附有同情心,看得出是位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少年。」

  這個部分也讓莉迪雅越聽越疑惑。

  「因此當我聽到他及公爵一家身亡的消息時震驚不已。」

  這句話全盤打翻了莉迪雅認為是不同人的想法。

  愛德格曾經說過真正的自己已經死了,不論是雙親、家或名字,一切的一切全被奪走。

  「……他是怎么過世的呢……?」

  「據說是發生了火災,無論是人、那座美麗的城堡、還是庭院全都付之一炬,我本來還在想,若有朝一日成為獨當一面的畫家時,最希望能將畫作獻給那位少主欣賞。」

  他這才注意到莉迪雅正努力握緊顫抖的手指。

  「呃,抱歉了,說了些奇怪的話。」

  「不,沒這回事。」

  「啊,不過伯爵與他像的只有頭發和眼睛的顏色而已。」

  換言之,只要與愛德格接觸后就可以發現,他與公爵家少主的個性差了十萬八千里吧。

  難道說,他從以前開始就是個極端表里不一的人嗎?

  「……請問,如果那位少年還活著,你認為他會記得你嗎?」

  他一臉驚訝地望著莉迪雅,都說他已經死了還問這么奇怪的話題。

  盡管如此,他還是想了一下回答:

  「如果他還記得我的話,我會非常高興的。」

  愛德格一定還記得他。

  所以才想要給波爾一個嶄露頭角的機會。

  正如波爾對公爵家少主的強烈思念一般,愛德格一定也感到相當懷念。

  他不但從妖精們的手中保護了波爾,還允許莉迪雅將伯爵家的工作擺在一邊陪伴波爾。

  雖然莉迪雅曾經親身體驗過愛德格既殘酷又無情的一面,不過他其實是非常重感情的人。

  他為了一同殺出重圍、相互扶持的同伴們,才會拋棄了自己的感情。

  所以,就算他仍珍惜著與波爾的昔日情誼也沒什么好奇怪。

  「莉迪雅,妳一直看著我讓我感到相當開心,不過妳也別皺眉頭呀。」

  她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幾近怒視地瞪著坐在桌子對面的愛德格。

  「咦,啊,我在想事情……」

  「如果是我的事情,妳不必像我也會說呀,妳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訴妳。」

  現在是午餐時間莉迪雅正在和難得在家的愛德格一同用餐。

  因為波爾正忙著瘦身,所以灑滿陽光的陽台上只有他們兩人,而且其實波爾在全神貫注作畫的時候本來就會忽略掉幾餐。

  就算問他要不要吃一點,他也是嘴里說好卻始終不見人影。

  因此,這會兒只剩下她和愛德格獨處了,莉迪雅此時才注意到自從舞會以來,他們就沒單獨說過話,因此突然變得忐忑不安。

  「你小時候體弱多病嗎?」

  她試圖找話題掩飾自己的情緒,沒想到卻讓腦中想的事就這樣脫口而出。

  「嗯。」

  愛德格爽快地回答。

  「因為我患有氣喘病,所以只能待在家里,十歲那年雖然治好了,不過母親生性愛操心,縱是有人來訪也幾乎不讓我與客人見面。」

  「因此,社交圈里也沒人知道你的過去吧。」

  「大概吧,除了一個人之外。」

  那個人就是波爾,愛德格似乎已經發現莉迪雅會突然提起這些事是因為波爾對她說了些什么。

  「可是應該還有很多侍者或家庭教師吧?」

  「無論是當時的家庭教師、高級侍者、以及家族成員身邊的人全都命喪火窟了,生還的侍者應該不清楚我的長相吧。」

  在雇用了數百名侍者的豪宅之中,除了最高級的總管以及女管家、侍女,還有服侍用餐的傭人與馬車夫之外,其他人是無法直接見到主人及其家人的。

  「就算有人記得那名少年,也不會認為我就是他呀,畢竟他不但進了墳墓,棺材里也放有屍體,只是那具屍體來路不明,我雖然沒有開棺驗屍,不過里面應該是個全身焦黑、無法辨別身份的孩童屍體吧。」

  愛德格故意說這些話令她感到為難,然后若無其事地將烤雞送入口中。

  莉迪雅突然食欲盡、放下了刀叉,覺得自己不能這樣輸給他。

  「你之所以和那名少年不像,應該是因為個性差太多了,那名少年至少不具攻擊性,不會欺壓他人、更不會低級地戲弄人,對吧?」

  舉起玻璃酒杯的他凝視著自己的倒影,仿佛在確認自己的容貌。

  「沒錯,我也這么認為呀,畢竟發生了太多事,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現在的我和過去的我是否還是同一個人。」

  他在一夕之間家破人亡、還被帶到國外,莉迪雅雖然不清楚那個叫王子的人物為何要得到愛德格、又是如何對待他,但是她知道愛德格因此成了被剝奪自由與自我意志的奴隸。

  在與同樣際遇的雷溫及心靈相通的同伴們逃亡之前,他為了欺敵,迫不得已才隱藏真心化成雙重個性,並培養出冷靜的判斷力,他或許是為了突破重圍,才不得不變得冷酷無情吧。

  即使逃離了王子的魔掌也要一邊藏身於社會的底層,一邊力抗追兵,而那些為了穩固自身實力的斗爭與謀略……都讓他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戰場上。

  他不再是天真無邪的貴公子了。

  因為沒人願意對自己伸出援手,所以他只得改變自己以求生存,並守護著雷溫。

  「雖然我不了解過去的你,卻不討厭現在的你。」

  「……妳這個人真是……」

  他好像想說什么,卻又閉上了嘴。

  接著,他溫柔地露出微笑。

  雖然她一點都不了解愛德格真正的心意,但是只要看見他幸福的笑容便覺得很安心。

  即使他已經改變,但是或許內心仍留有往日的純真吧。

  若不曾體會過心安的幸福,無論演技再怎么高明一定也無法流露出這種笑容。

  因此,莉迪雅非但不覺得愛德格只是個惡棍,甚至想要協助他奪回平靜的生活。

  她希望愛德格能斬斷對王子的仇恨,並且以艾歇爾巴頓伯爵的身分活下去。

  「為什么人類要把肉體拿來烤呢?」

  一旁突然傳來格魯比的聲音,不知何時他已經坐在波爾的椅子上,還用手抓著烤雞狼吞虎咽了起來。

  「生吃明明比較美味。」

  「你、你來干嘛呀!」

  「來看妳的,如何?那家伙的戒指還拔不下來嗎?」

  「就算拿下了戒指,我也不會將莉迪雅交給你喔。」

  格魯比瞄了一眼說話的愛德格。

  「少說大話!就算你是青騎士伯爵,現在也看不見妖精吧,因為這樣才叫莉迪雅幫你工作,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嘛。」

  「如果你這么想待在她身邊的話我也可以雇用你,你至少能拉馬車吧?」

  竟然被當成一般的馬,這下格魯比可氣炸了,他將雞骨頭扔了出去。

  「本大爺可不是馬,是高貴的格魯比!」

  格魯比為了威嚇愛德格挺出身子瞪著他,而愛德格也正面回瞪他一眼,莉迪雅心想,他真是不知死活。

  他應該不清楚格魯比的可怕之處吧,帶有魔性的妖精的眼神不但會擾亂人心,甚至有許多人驚嚇過度而暈了過去。

  「怎么啦,伯爵,如果你會怕的話,還是叫那個隨從來比較好喔?」

  生性火爆的格魯比大概是因為顧忌雷溫,所以才沒有立刻攻擊愛德格。

  「雷溫現在不在呀。」

  然而愛德格卻坦白地說出來。

  「喔,也就是說如果本大爺想扭斷你的脖子,任誰都無法阻止啰。」

  「我會阻止你的!」

  莉迪雅將除魔聖物推到格魯比的面前,那是一張被撕破並揉成一團的聖經篇章。

  他扭曲著一張臉,仿佛它是個奇臭無比的東西,雖然說格魯比討厭神聖的物品,但是反應也不過如此。

  不過他又坐了回去,大概是不想在現在真的動怒。

  「竟然要女人幫你,丟不丟臉呀。」

  雖然是為了他,但是理由似乎不太對吧。

  「莉迪雅,這個愛耍嘴皮子的懦弱男人究竟哪里好?不管怎么看我都比較好吧。」

  「人類當然比馬來得強。」

  「我說過我不是馬!喂,莉迪雅,快表明立場,妳要選我還是選那家伙?」

  「夠了,我誰都不喜歡!」

  「莉迪雅喜歡的是那個妖精畫家吧。」

  愛德格落寞地說著。

  「你在胡說什么啊。」

  「我聽說妳答應當他的模特兒?妳之前明明不願意的呀。」

  「那是情勢所逼。」

  陪波爾去寫生時他說想畫自己,而自己也不過是坐在草地上罷了。

  這件事非常簡單,因此也不好拒絕下次還要當他的模特兒的請求。

  「總之格因先生,你的情敵並不是我。」

  「是這樣嗎?是那個奪走『月亮』的家伙啊?」

  奪走?是你不小心將戒指套在他手上吧。

  「愛德格,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如果妳喜歡他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退出,不過我希望妳至少別討厭我。」

  被他這么一說莉迪雅變得無法辯駁。

  如果極力辯解的話,不就變成她拼命地在向愛德格解釋誤會嗎?

  不過只要他能停止半開玩笑的追求攻勢,就算變成誤會也好。

  沒錯,波爾是個大好人,所以自己也有可能喜歡上他。

  但是,為什么他不再嫉妒了呢?莉迪雅感到有點失落。

  如果少了愛德格的追求攻勢,生活似乎就像缺少了什么……

  不,才沒這回事!自己只不過是有點松懈罷了。

  著急地替自己找理由的同時,莉迪雅才突然注意到這件事。

  愛德格該不會是不想被波爾討厭吧?與格魯比爭奪莉迪雅時,那些冷嘲熱諷的攻防對他而言是在享受耍嘴皮子的樂趣,可是,他卻不打算跟波爾玩那種游戲。

  因為他不是真心喜歡自己,所以也沒有必要造成波爾的不愉快。

  莉迪雅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算了,反正就是這么一回事吧。

  打從一開始她就明白愛德格的甜言蜜語並非真心話。

  「搞什么呀,原來你不喜歡莉迪雅啊。」

  格魯比粗心的發言讓莉迪雅更加無力,因此,她並沒有發現看似平靜的愛德格心情其實越來越差。

  愛德格一邊看著格魯比抓起面包,一邊將一盤菜推到他面前。

  「格因先生,如果你喜歡的話,這個也拿去吃吧。」

  雖然口口聲聲說難吃,但是格魯比卻食欲大開,大口吞下擺盤精靈的料理。

  但是他突然臉色大變,站起身來。

  「這、這是什么……!你讓我吃了什么!」

  「是鵝肝醬啊。」

  鵝肝……是肝髒,那是格魯比絕對不吃的東西。

  莉迪雅的憤怒自然不在話下。

  萬一真的把格魯比惹火的話該怎么辦呀?就算在伯爵宅邸他的力量較難發揮,不過一旦凶猛的格魯比發起飙的話……

  莉迪雅根本無法制止。

  格魯比氣得全身發抖、背脊上伸出了鬃毛、長出了尾巴,逐漸流露出馬的姿態。

  可是,愛德格卻若無其事地繼續火上加油:

  「告訴你,隨便將無法信賴的人送給你的食物放入口中是很危險的喔。」

  「可惡的家伙……下次再遇見你時,我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格魯比像風一樣沖出了陽台。

  吃到肝髒不僅令格魯比火冒三丈,似乎也造成了他的不安,于是莉迪雅放下心中的大石頭,然后雙手抱著頭。

  「你在干嘛呀!天不怕地不怕也該有個限度吧!」

  「是他太小看我了嘛。」

  愛德格臉上的一抹淺笑露出他平時不為人知的黑暗面。

  他並非不清楚對方的可怕之處,而是根本不怕。

  對他來說,奪走自己的性命根本不具威脅,讓他活命卻奪走一切的宿敵才令人恐懼。

  「伯爵,打擾您了。」

  愛德格轉向出現在陽台的波爾,臉上已經恢復成伯爵慣有的高傲笑容。

  「波爾,你的午餐已經被格因先生吃掉了,我立刻叫人重新准備一份。」

  「不,不用了,反倒是我有個不情之請。」

  「什么事情?」

  他雖然猶豫了一下,但是最后仍下定了決心開口問道:

  「是否能讓我見識一下青騎士伯爵的寶劍呢?」

  據說,寶劍是伯爵家的祖先青騎士爵士在接受英王愛德華一世賜予爵位時獲得的寶劍,這是能證明持有者為伯爵家繼承人的貴重物品。

  與艾歇爾巴頓家無關的愛德格會被承認為伊普拉杰魯伯爵,也是因為獲得了這把寶劍。

  波爾表示想看猶如傳家之寶的那把寶劍。

  「關于您委托的畫,我想以青騎士爵士的故事作為舞台畫成一幅妖精畫,因此,我想畫畫看傳說中的寶劍。」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要求十分魯莽吧,于是波爾慌亂地補充道:

  「啊,不過,那個……我既不會碰它也不會弄髒它,只要讓我看一眼,在腦海中烙下輪廓就好,我一直在想,用普通的妖精畫來裝飾伯爵宅邸似乎沒什么意思,所以才會靈機一動想要這個點子。」

  莉迪雅忽然發現愛德格注視波爾的眼神突然銳利了起來,這是她多心了嗎?

  可是他卻毫不在意地立刻回答:

  「好呀,若你的畫能因此更添幾分魅力的話,我很樂意讓你看。」

  雖然波爾松了口氣地放松嘴角將頭低下,但是愛德格的臉上卻不知為何失去了笑容。

  ※註1:阿多尼斯(Adonis)是希臘神話中掌管植物復活的神,傳說是一名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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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0 10:07 PM|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義賊團的奸細

  「愛德格伯爵,最后您讓他看了寶劍嗎?」

  「是啊,可是他也只是不斷地贊揚而已。」

  站著不動的雷溫陷入沉思,愛德格則將手靠在沙發扶手上,用手托著下巴。

  「純屬巧合嗎?」

  「可是,真的寶劍是否在這棟房子里、及其外觀為何等都可以當作寶貴的情報。」

  這下可讓愛德格傷透了腦筋,『绯月』要求交出伯爵家寶劍的恐嚇信與波爾想看寶劍的事是否有關聯呢?

  「沒錯,但我不認為波爾的個性能勝任臥底的工作,畢竟他看到寶劍的反應相當自然。」

  從前的他非常單純,甚至會全盤相信別人的話,心事也會立刻表現在臉上,因此愛德格不覺得他會演戲騙人。

  深信他現在也沒改變難道錯了嗎?

  「不……雷溫,我也明白近來藝術家常會投靠某些秘密組織,我應該要聽你的話謹慎一點才對呀。」

  大型的秘密組織有共濟會(註1P163)和玫瑰十字會(註2P163),多數的貴族與學者都有加入,雖然在外人的眼中他們不但難以理解、毛骨悚然,更有流言表示他們似乎在背地里策動許多意想不到的事端,不過實際上他們反叛社會的意識相當薄弱。

  另一方面,真正危險的是那些不曾浮出台面、在暗中蠢動的組織。

  既然『绯月』被稱為義賊團,在平民階級的眼中無疑是英雄,而且他們盯上的也不過是王子的不義之財,如此一來,對組織的成員來說這不是犯罪,而是為了理想而戰。

  像波爾這么單純的人即使對那種組織著迷也不足為奇吧。

  「波爾出生于加拿大,自幼雙親離異,他雖然與母親一同生活,但母親逝世之后就回到了英國,由身為畫家的父親安德烈·法曼撫養,他在就讀藝術學校時父親便退出畫壇,現在住在多佛,之后波爾獨自住在倫敦,他品行端正,熱衷于作畫,無論是在母校或是街坊間都沒有負面傳聞:以上是目前調查到有關他的事情。」

  聽著聽著,愛德格的眉頭越發深鎖,注意到這點的雷溫則靜靜地在一旁等候主人詢問。

  「安德烈·法曼,他不是奧尼爾嗎?……換句話說,或許波爾的父親以畫家的身份擁有其他的名字,但……」

  「調查報告中並無提及這點,如果是附有法曼簽名的畫作倒是有好幾幅,不過好像沒有奧尼爾這個姓氏。」

  波爾出現的時候,愛德格並沒有將他的姓氏與記憶中不同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有許多藝術家與演員會使用母方的姓氏,或依自己的喜好更改筆名。

  但是在愛德格的記憶中,波爾父親的名字應該是奧尼爾才對。

  「那么雷溫,你去調查看看奧尼爾這個畫家。」

  若這個畫家存在,而且他正是當年愛德格父親所雇用的畫家的話,那么應該是奧尼爾之子的波爾現在便是在捏造自己的出身。

  這么一來,光憑這點就可以得知波爾或許與『绯月』有所牽扯。

  「我知道了。」

  「那么,義賊團那邊有什么進展嗎?」

  「我照愛德格伯爵的交代探訪了中古商,剛好有個可疑的人來賣小提琴。」

  警方雖然有去調查那個斷指男人的下落,但是訪遍全倫敦的醫生也沒發現類似的人,不過,反正處理傷口的事情交由密醫或是組織里的同伴負責。

  但是愛德格認為,斷了四根手指應該沒辦法拉小提琴了吧。

  「你有確認過小提琴的琴身了嗎?」

  「是的,上面有一道和我發生爭執時弄出的傷痕,不過來賣琴的人是留著黑色胡須的肥胖男子,他好像是受人之托才來賣東西的。」

  「知道那個男人的來歷嗎?」

  「不清楚,那里的老板只記得他的穿著十分講究,還戴著一枚鑲有紅色石頭的戒指。」

  「……鑲了紅色石頭的戒指。」

  「因為是中古商,所以對寶石也有某種程度的了解吧,那好像是紅色的月光石。」

  月光石、绯紅之『月』。

  「愛德格伯爵,月光石也有紅色的嗎?」

  「有啊,有紅色、白色、藍色……」

  愛德格一邊說著,一邊覺得最近曾在某處看過紅色月光石。

  可是卻想不起來是哪里,他每天穿梭于社交圈,看過的人不計其數,盡是一些配戴著醒目寶石也不稀奇的大人物。

  光是派頭十足、蓄著絡腮胡的人就有好幾個吧。

  正在思考的當兒想起扣扣聲,但是並不是來自門口,而是窗戶的方向。

  雷溫一打開窗戶,一只灰色的貓就溜進了房間。

  貓在敲窗戶,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喔喔~~尼可,有事嗎?」

  「你能不能趕快放過莉迪雅呀?明明到了該回家的時間,那個畫家先生卻還在埋頭苦干完全忘了時間。」

  跳到沙發上的貓一邊發出叫聲,一邊驕傲地仰坐在沙發上,正因為如此,才覺得他不是只普通的貓。

  愛德格忽然想到,既然尼可還在這里,也就表示莉迪雅還沒回家。

  「雷溫,莉迪雅還在當波爾的模特兒嗎?」

  「這么說來好像是。」

  「也弄太晚了吧,你去告訴他差不多該讓莉迪雅回家了。」

  雷溫走出去后,尼可仿佛在叫喚愛德格似地瞄了一聲,然后一直盯著愛德格,宛如在責備他。

  「我聽到了,畫家先生說不定是個臥底嗎?這跟前一陣子舞蹈老師的事件有關嗎?」

  「尼可,你剛才該不會在偷聽吧?」

  「讓莉迪雅待在那家伙的身邊會不會有問題啊?」

  「啊,你是在擔心莉迪雅吧,不過又還沒確定他就是奸細,而且屋內還有很多隨從,他們也不會有獨處的機會啊。」

  尼可搖了搖頭,似乎在說:「真受不了。」

  愛德格忽然滿臉疑惑地抬起頭來。

  「尼可,難道你在說人話嗎?」

  「喵~~」

  像貓一般的叫聲反倒讓人覺得做作。

  于是愛德格走近沙發上的尼可身旁。

  「喂,你覺得比起我,莉迪雅是不是比較相信波爾呢?」

  「誰都比你值得信賴吧。」

  「那她比較喜歡波爾嗎?」

  「不要問我這種事情啦。」

  「……萬一他是奸細的話,或許會傷害到莉迪雅喔?」

  尼可也對此事非常擔心,因而沉默不語。

  「所以說,尼可,你應該要勸莉迪雅喜歡我才對,然后再猛說波爾的壞話,這個主意不錯吧?」

  「哼,就算那個畫家是來歷不明的奸細,也比你強上好幾百倍……」

  才剛說完愛德格便忽然抓起尼可。

  「我勸你最好不要違抗我喔。」

  雷溫來到波爾作畫的房間催促她時間已晚,他這才慌忙地放下畫筆。

  他好像只要一專心就會忘了時間。

  但是因為莉迪雅也在想事情,所以同樣忘了時間,她一直在思索著『月』之戒后要如何解決妖精們的問題。

  難道沒有什么兩全其美的辦法能同時擊退格魯比和原野妖精嗎?

  結果莉迪雅終究沒有想出結論,為了准備回家,她前去敲了敲愛德格書房的門,因為她聽雷溫說尼可在那里。

  可是不但沒人應門,還聽見一陣劇烈的聲響,莉迪雅驚慌地打開門,只見一團毛茸茸的灰色毛球立刻朝她飛撲過來。

  「尼可,你怎么了?」

  「可惡,這家伙真過分!竟敢踐踏我的自尊!」

  翻倒的椅子和燈台大概是抓狂的尼可弄得吧,而愛德格正站在那里得意地笑著。

  「喂,愛德格,你對尼可做了什么呀!」

  「我只是在跟他玩呀。」

  他一邊拍掉站在衣服上的灰毛,一邊從沙發上起身。

  「我明明說過我不是貓了,你還硬是要把我當成貓!」

  「可是你好像很開心。」

  「我有什么辦法!誰叫貓的身體會自然產生反應……」

  「你這話說得有點下流吧。」

  「胡說八道,你這渾帳東西!我警告你,不准再碰我、摸我、也不准再讓我的喉嚨咕噜咕噜地響!」

  尼可跳下莉迪雅的手臂,憤怒地沖了出去。

  真不愧是愛德格,竟然能讓最討厭被當成貓的尼可這么生氣。

  「看來你很會逗貓嘛。」

  「我也很擅長逗女孩子喔。」

  哎呀?他又發作了嗎?

  他最近不是才剛戒掉猛烈追求的壞毛病嗎?然而,當莉迪雅腦袋里發出警戒訊號時,愛德格早已站在眼前攔住恨不得立刻沖回家的莉迪雅。

  他從正上方低頭凝視著莉迪雅,一副隨時都會發動攻擊的模樣。

  這是怎么一回事呀?他不是已經玩膩了嗎?

  「妳沒有義務陪波爾到那么晚喔,不快點回家的話,克魯頓教授會擔心的。」

  「嗯,我今天也不小心忘了時間。」

  「和他在一起有那么愉快嗎?」

  「……是呀,他怕我會無聊,特地和我說了很多話。」

  「你們聊了哪些事呢?」

  好一個質問。

  「幾乎都在聊畫的事情,不過,不管我們聊了什么都和無關吧。」

  「那又是什么?」

  愛德格似乎注意到莉迪雅的手中拿著一張卡片,因為她要是刻意藏起來反倒會讓愛德格起疑,于是莉迪雅便將它拿給愛德格,

  「這是波爾先生送給我的,說是當模特兒的謝禮。」

  卡片上畫著一朵淡淡的鸢尾花,波爾用俐落的筆觸大膽地描繪出花朵朝氣蓬勃的生命力,使得卡片頓時變成一幅吸引人的畫作。

  「是鸢尾花啊,它的花語是愛的訊息,所以這是給妳的情書吧。」

  「怎么可能,這只不過是剛好放在我旁邊的花吧。」

  「如果是真的該怎么辦?」

  該怎么辦?是指我的答覆嗎?

  可是,一般人收到這種禮物不是都會興高采烈地收下嗎?

  「如果追妳的人是他,就不會把妳弄哭了。」

  咦?這是什么意思……?

  在還沒領悟到這句話之前,莉迪雅已經感到一陣臉紅。

  原來他已經注意到舞會那天的事。

  「我實在想不透為何會把妳惹哭,我說了什么話傷到妳了嗎?不過這又是為什么呢?究竟是哪一句話呀?」

  就連莉迪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為什么會突然覺得痛苦、覺得難過呢?

  因為她不想被善變的愛德格擾亂思緒,所以發起了脾氣,不自覺地采取了攻擊姿態。

  「我喜歡誰不關你的事吧,你不是說要退出嗎?」

  「那是騙妳的。」

  「什么?」

  「我只不過是做個樣子,那並不是我的真心話。」

  「就是因為你老喜歡騙人,所以才令人無法信任嘛。」

  「沒錯,因為我把妳騙得很慘吧?」

  「算了,快讓開啦!」

  可是他非但不理會莉迪雅,還張開手擋住通道。

  「可是妳總會原諒我,從我們剛認識時就是這樣,妳明明知道我原本是個強盜,卻原諒了欺騙妳的我,正因如此,我才會希望妳能留在我身邊,就算我犯下的罪不會因此消失,但只要妳不舍棄我,我便會覺得得到了寬恕,可以用伯爵的身分繼續活下去。」

  他用不同于以往的認真口吻做出告白,害莉迪雅的心頭撲通撲通地跳。

  「妳不但知道我的軟弱,也了解我會變成這樣是情非得已,妳還說妳並不討厭現在的我,我本來覺得,無法對他人坦白的我只能抱著這個秘密活下去,除了相同遭遇的同伴們之外沒人能了解我;但是,唯獨妳接納了我,這難道不能成為妳在我心中擁有特殊地位的理由嗎?還是說,妳也把它當成是輕浮的謊言呢?」

  但是,偏偏他就是一個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這種話的人。

  「就算你沒有說謊,也並非出自真心吧。」

  「……別說這種傷人的話。」

  「你根本就不想認真地面對感情,占據你心頭的是你的宿敵,而不是女孩子,就算我能稍微安撫你的心,但這也不是愛,你只不過認為我可以幫上你的忙吧。」

  應該是說中了吧。

  莉迪雅已經學聰明了,她知道愛德格會巧妙地運用口才滿足自己的需求。

  盡管需要她的心情並非謊言,但那不是愛情。

  「難道我們不能保持友誼關系嗎?只要我能幫上忙就好,畢竟我也是因為你才獲得了妖精博士的工作,所以我們只要當朋友,能互相體諒就夠了,而我也願意相信你不是單純地把我當成工具利用。」

  但是他卻無奈地盯著莉迪雅。

  「這違反了我的原則,一旦被女性當成普通朋友就沒戲唱了。」

  什么?

  你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越來越無法相信你的甜言蜜語。

  夠了,她雖然想要逃離他的身邊,但是他反而更加焦急地用雙手將莉迪雅抵在牆上。

  他忽然變得很不高興,甚至讓人覺得他在生氣。

  「妳會怕嗎?」

  他雖然這么說,但是刻意壓低的語調聽起來卻相當柔情。

  他似乎改變了作戰計劃,讓並非情場老手的莉迪雅快要招架不住了。

  「怕、怕什么……?」

  「妳好像很怕談感情。」

  她突然覺得鼻頭一酸。

  「老實說,舞會那晚我也有這種感覺,我只要越接近妳,妳就越害怕,反而逃得更遠,因此我只好忍耐,但當我看見妳逐漸被波爾吸引時卻感到十分難受。」

  「……我不是說了,我和波爾不是那么一回事。」

  總覺得愛德格安分了好幾天的壓力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早知如此就不該讓他逞強的,沒想到自己因為一時大意而無法逃走。

  莉迪雅又害羞又生氣,越來越不明白現在是什么情況。

  「妳之所以無法敞開心房,是因為小時候那場惡作劇的影響?」

  「……我並不是害怕談戀愛,雖然只是單相思,但我也曾經戀愛過,可是,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要是你喜歡上我后果一定不堪設想,請你試著想想看,動了真情只會害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並因此感到困擾吧;這甚至會成為你與貴族千金談婚事的一種阻力,畢竟不管怎么想,對方都不可能認同你曾與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孩認真交往,要是你冷落了她,她說不定會為了洩憤而將你的秘密全都賣給八卦小報喔,這對你沒有半點好處吧。」

  莉迪雅開始自暴自棄,不停地碎碎念,他看起來有點困擾,莉迪雅心想:「看吧。」

  「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請你離開。」

  「妳果然在害怕,于是妳預設立場認為一切都會失敗,這么一來,等到真的失敗時就不會太失望。」

  那並非失望。

  孩提時代的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會收到告白信的料,所以收到時也想過或許是惡作劇。

  因為對那個男孩而言,莉迪雅不是人類,而是他的妖精朋友。

  與被稱作交換之子的女孩成為好友,就如同於妖精密談那般。

  因為莉迪雅活在他編織的夢中,所以對他而言,虛幻的她是能夠傾吐煩惱的對象。

  可是幻想竟然擅自闖入他的日常生活,這讓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不希望知道自己弱點的莉迪雅在人前與他說話。

  然而她表錯了情,令他感到為難。

  盡管莉迪雅很清楚自己的立場,但是她覺得進一步接觸現實中的朋友應該無妨。

  她真正怕的就是被謊言迷惑。

  要是無法維持彼此該有的距離,就連愛德格也一定不會高興。

  「我並不是害怕失望,我怕的是弄錯了彼此的距離……」

  「距離?那是什么?距離本來就會改變、改變了也無妨吧?」

  回過神來,愛德格又更逼近了莉迪雅。

  「比如說,現在的距離對我們來說也是理所當然。」

  他一邊低語,一邊抓住她的肩膀,莉迪雅感覺到背已經貼到了牆壁,她因此動彈不得。

  「別這樣,放手……」

  她雖然想推開愛德格,但是手卻被一把抓住,接著在她的眼前親了她的手腕一下。

  突如其來的肌膚之親令莉迪雅為之一震。

  「不好意思,伯爵。」

  旁邊忽然傳來一道委婉的聲音打斷了他,而波爾就站在敞開的房門口。

  雖然莉迪雅松了一口氣,但是愛德格仍凝視著她,還一邊撫摸著她的頭發,一邊冷冷地回道:

  「我正在忙,請你關門出去。」

  什、什么?

  「可是,那個……」

  「我有些棘手的事必須和莉迪雅談談。」

  這哪是在談事情呀?

  他雖然想要叫住波爾,然而灰紫色的眼睛就在近在咫尺,讓莉迪雅無法輕易開口。

  況且,愛德格都已經下了逐客令,波爾還能違抗他,嗎?怎么辦?莉迪雅急得無法言語。

  「可是莉迪雅小姐在發抖。」

  波爾堅決地說道。

  愛德格眉頭深鎖,與其說他在生氣,倒不如說他有點落寞,而且十分痛苦。

  最后他百般不願地放開了莉迪雅。

  「真是偉大的護花使者,他好像是來救妳的。」

  「伯爵,並不是這樣……」

  「話已經說完了,妳可以回去了。」

  他仿佛在攆人似地揮著手,然后躲進了內側的房間。

  在恍惚中回到家的莉迪雅立刻沖進臥室,坐到床上,連燈也沒開。

  好可怕,我還在抖個不停。

  手腕、肩膀、頭發似乎都還殘留著愛德格的體溫。

  「那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呀!」

  就算試著大叫,這種感覺仍揮之不去。

  這只是比平時更得意忘形的惡劣玩笑嗎?她雖然這么想著,但是平時的愛德格比較輕浮,不像今天這樣咄咄逼人。

  他的心情看起來很差,究竟是為什么呢?

  是因為我收下了波爾送的鸢尾花卡片嗎?那他也太自私了吧,莉迪雅輕歎了一口氣。

  愛德格只是不甘心身邊的女孩親近其他男性罷了,一定是這樣的。

  但是,波爾只是把莉迪雅當朋友,愛德格大可不用生氣。

  雖然他剛才即使違抗伯爵也要解救莉迪雅,不過那說到底也是為了愛德格。

  波爾將顫抖的莉迪雅帶到大門前的馬車上,並義憤填膺地作出表示:

  他先表明了自己沒有資格管愛德格的花心情史,然后繼續說:

  「我認為,若他對妳們這種小姐並非出自真心,那玩笑也開的太過分了,畢竟他也明白平民難以違抗貴族呀。」

  當然,莉迪雅並非被懸殊的身分或被雇用等尊卑關系綁住,而是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把形跡可疑的愛德格當成伯爵,兩人始終是平起平坐。

  但是,波爾並非因為莉迪雅受到欺壓才出手相救,從他的行動可以看出,他是希望愛德格能維持高雅的紳士風范。

  即使是誤會也好,波爾不希望他是個會對身分低下的純真少女強行出手的人。

  盡管他認為愛德格與公爵家的少主是不同人,但是多少還是有相同之處吧。

  這么一來,他或許是認為愛德格對莉迪雅有特別待遇,才會對她這么溫柔的吧?

  「算了,大概就是這樣吧。」

  莉迪雅輕歎了一口氣,又開始喃喃自語。

  「喂,莉迪雅,妳不吃晚餐嗎?」

  尼可站在門口朝里面偷看,雖然他一回到家便待在鏡子前拼命地梳理毛發,但是當晚餐准備好的時候,他的心情好像已經恢復了。

  但是莉迪雅的心情卻久久無法平復,于是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回答說:「我不吃。」

  「喔,隨便妳。」

  無情的妖精貓說的倒干脆。

  因為在歸途的馬車上,他對沉默不語的莉迪雅說了一句:「妳也被伯爵玩弄了嗎?」而觸怒了她,她甚至把他尾巴上的毛打結,所以尼可才會提高警戒,不敢輕易靠近她。

  他一邊左右搖擺著毛茸茸的尾巴,一邊用兩只腳快步走下樓梯。

  尼可不安慰我嗎?莉迪雅不由得火冒三丈。

  若能從被壓住的手腕感到脈搏的跳動,那么這份激動也會傳遞到他的嘴唇上嗎?一想到這里她不禁坐立難安。

  「嗨,聽說妳不想晚餐,該不會是吃了什么怪東西弄壞了肚子了吧?」

  這次換成格魯比從二樓的窗口出現,對了,之前愛德格陷害他吃了肝髒,應該沒出什么問題吧。

  為什么他不干脆食物中毒,返回故鄉呢?于是莉迪雅不耐煩地回道:

  「吃壞肚子的是你吧。」

  「可惡,都是因為這里的水淤積不通,所以害我花了不少時間解毒,如果是高地的水,我立刻就能恢復了。」

  肝髒似乎真的有害格魯比的健康。

  他即使幻化為人也一樣人高馬大,卻能矯健地從狹小的窗戶溜進來,他坐在窗檯上,以魅惑的眼神望著莉迪雅。

  因為格魯比本來就具有一雙魔性之眼,所以這並非出自他的本意,比起來愛德格還比較居心叵測。

  「你潛進了泰晤士河嗎?」

  「別胡說了,那么混濁的河怎么住人啊?我現在在公園的池塘。」

  他指的方向是海德公園吧,那里應該有座廣闊的池塘。

  「無所謂啦,我現在心情不好,請你在我還沒扔出聖經之前回去。」

  「妳為什么不開心呢?我知道了,是那個嗎?聽說人類的女性每個月都會有幾天心情不好……」

  莉迪雅雖然將身邊的軟墊丟了過去,卻被他接個正著。

  「不要那么生氣嘛,我送妳一樣好東西。」

  格魯比所謂的好東西,不是血淋淋的豬腦就是羊的心髒,我死也不想收。

  他將手伸到眉頭深鎖的莉迪雅面前,然后輕輕地打開手掌。

  有個黃色毛球在他的手中蠕動,還睜著一雙黑色的大眼睛看著莉迪雅。

  「咦,小雞?好可愛……」

  莉迪雅不禁笑顏逐開。

  「我撿到的。」

  「在哪里?」

  「郊外的雞舍。」

  這不算撿到吧。

  「……你吃掉牠們了吧。」

  「我只有抓雞來吃啦,因為妳會不高興,所以我可沒攻擊人類哦。」

  格魯比也必須吃東西,就某種意義而言,認識莉迪雅后就不再吃人的他算是相當誠懇。

  「你為什么沒有吃這只小雞呢?」

  「牠太小了,要挑出肝髒很麻煩。」

  他將小雞放在莉迪雅的手掌上,她為了不讓小雞掉落,于是用手輕輕地包住牠,羽毛的蓬松觸感頓時讓心情緩和許多。

  「感覺怎么樣?」

  坐在一旁的格魯比訝異地盯著她輕舉小雞的模樣。

  他大概很難理解那種關愛生物的慈悲心吧。

  「既溫暖又柔軟,會使人變溫柔喔。」

  「妳不想吃牠嗎?」

  「我想保護牠,想了解牠的心情,與牠一同生活,,如果失去了牠,我會感到既寂寞又悲傷。」

  「哼,就是這種心情啰。」

  格魯比胡亂地摸著莉迪雅的頭。

  他把我當成小雞了嗎?

  然而在格魯比的眼中,壽命短暫,既無力量也無魔力的人類說不定就像只小雞。

  而他竟然想將那種弱小的生命留在身邊,這一點也不像格魯比,相當反常。

  「我也不想吃妳,見不到妳甚至會很無聊。」

  「無聊?一般的格魯比才不像你這樣愛說話吧?」

  「我在水中當然也是悶不吭聲啊,那是因為沒有說話的對象嘛,不過只要妳願意跟我來水里,就能隨時聊天了。」

  他很自然地抱住莉迪雅。

  盡管如此,她也不想揮開他的手。

  如果對方是愛德格的話,她就不會這么老實了吧。

  比起人類,莉迪雅從以前開始就比較常與妖精接觸,或許是因為格魯比也是妖精,所以她才沒有那么反感。

  雖然莉迪雅不明白人類的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妖精卻很好懂,因為,若格魯比為了要吃她而騙人,也不會選擇虛假的言語或態度而會直接運用他的魔力。

  「喂,是不是那個伯爵說了什么話惹妳不開心呀?」

  因為莉迪雅明白,格魯比想要安慰她的心情並沒有隱藏其他企圖,所以感到十分安心。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別再替那家伙工作了,跟我結婚吧。」

  說得還真輕松。

  雖然也有人類愛上妖精而選擇離開人間,不過莉迪雅對這里仍有一些執著。

  父親還在這個世界上,而且她也想繼承亡母成為一名妖精博士,她認為在人類的世界應該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物在等著她。

  「我很煩嗎?算了,這不重要,妳難道不回蘇格蘭了嗎?與其打扮的漂漂亮亮在這種擠滿人類的地方生活,妳更適合在充滿妖精的大草原上奔馳呀。」

  連她自己也這么認為。

  「不過,我想成為獨當一面的妖精博士,我不能只跟妖精打交道呀。」

  「與人類往來太累了吧?大部分的妖精博士都是這樣,雖然身為人類,卻更接近妖精,況且人類又看不見妖精,除非發生問題,不然他們馬上會忘記妖精的存在以及妖精博士的功勞;自古至今,我也聽過許多妖精博士離開人間,在妖精界過生活的案例。」

  據說,能成為妖精博士的人不是與妖精有深厚的血緣關系,就是所謂的交換之子,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種?

  因為他們與妖精有很深的緣分,所以即使待在人間也無法適應社會吧。

  母親的情形又是如何呢?

  可是母親有父親在身邊,因此決定在人間度過她的一生。莉迪雅還不清楚自己未來的方向。

  自己總有一天也會與人類的世界劃清界限,返回妖精的國度嗎?

  「拜托,就是因為人類的壽命太短了,所以更不該在這種肮髒的地方虛度光陰吧。」

  雖然對妖精而言,數十年的光陰轉瞬即逝,但是對人類來說卻十分漫長。

  盡管如此,莉迪雅還是從格魯比悠然自得的話中得到了安慰。

  與水之精靈接觸時,雖然會感到有點涼意,但是卻覺得四周特別清新,似乎連體內的污濁都被淨化了。

  據說只棲息在干淨水源中的格魯比雖然擁有邪惡的魔性,但是同時也擁有淨化水質的能力,因此他們生活的河川與湖泊總是充滿著澄淨的水,無論是人類或動物都蒙受恩惠。

  一旦與妖精接觸,便會發現人類的社會結構和思考模式相當狹隘,將格魯比當成邪惡的妖精也是人類的獨斷專行。

  因此,若在人世間不如意,煩惱或失敗也不用擔心,當我精疲力竭時,妖精的國度一定會敞開大門歡迎我。

  「沒想到你人還滿好的嘛。」

  一個是具有魔性、直來直往的格魯比;另一個則是身為人類卻令人討厭、總是滿嘴謊言的愛德格。

  單方面來看的話,愛德格應該也不算是個壞人吧。

  不過正因為是人類,所以才會在善惡之間游移,愛德格之所以令人難以理解,是因為他太過善變,但是因為他也有自覺,所以有時看起來相當痛苦,每當此時,她便覺得傲慢的愛德格很像掌中的小雞。

  如果自己做得到,也想要包容他並給予他溫暖。

  可是他卻說他不需要友情,盡管嘴上說需要她,但是或許他只是想戲弄她來打發時間。

  莉迪雅聽見有人走上樓的腳步聲,而格魯比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敲門的人是好像才剛到家的父親。

  「莉迪雅,有人在里面嗎?我聽見說話的聲音……」

  「沒有人啊,父親大人,是妖精啦,他已經離開了。」

  「我聽說妳不想吃飯。」

  「嗯……我不太餓,不過因為我想和父親大人一起吃飯,所以還是吃一點吧。」

  她一邊站起來,一邊將小雞輕輕地放到桌上,桌上擺著要給哥布林喝的牛奶和餅干。

  辛勤工作的哥布林立刻聚了過來,將這個弱小的生物團團圍住。

  「要替我照顧牠喔。」

  當時,波爾因為莉迪雅在發抖,所以不願離開。

  如果他的目的是要潛入伯爵家刺探情報的話,應該會避免引起愛德格的不滿吧。

  這么看來,波爾果然與『绯月』無關嗎?

  或者,是正義感戰勝了他的目的呢?

  愛德格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十分厭惡,不禁歎了口氣。

  「您怎么了?」

  坐在馬車門邊的雷溫凝視著愛德格。

  擁擠的人群在窗外的牛津街上來來往往。

  他雖然想將波爾是否與義賊團有關一事在腦中理出個頭緒,可是只要一開始思考,莉迪雅的臉就會浮現在眼前。

  「在想一些事。」

  雖然他對發抖的莉迪雅有點過意不去,不過當時愛德格是為了觀察波爾的反應,才故意不放開莉迪雅的。

  另一方面,他也因為一再被莉迪雅拒絕而感到焦慮,如果當時沒人制止的話,說不定后果不堪設想。

  冷靜地判斷莉迪雅的價值的自己,與感情用事地想將她據為己有的自己。

  若是莉迪雅離開的話一定會造成他的困擾,所以他或許會聽從她的話,將兩人的關系建立在友誼上,但是她竟然如此要求,不禁令他發起火來。

  「雷溫,雖然我的確利用了莉迪雅,可是該怎么做才能讓她對我改觀呢?」

  「您希望她如何看待您呢?」

  「我希望她渴求著愛情,不願離開我身邊。」

  「事到如今或許為時已晚。」

  所以才叫人心煩,愛德格雙手抱胸,無論怎么辯解莉迪雅也不願相信他。

  「請問,您是認真的嗎?」

  「嗯,我決不退讓。」

  「不……不是指那個。」

  「你是指莉迪雅渴求愛情的事嗎?問題在于,若拿出真心就能讓一切順利的話,即使是掏心掏肺我也做得到。」

  雷溫歪著頭、一臉不解。

  「可是、莉迪雅不願認同我的那種真心。」

  愛德格仿佛在說:「不管花多久的時間我也只能單相思。」

  「那哪叫真心啊。」

  行駛中的馬車里出現了不該有的聲音。

  「真受不了,我果然不能將莉迪雅交給你呀。」

  對面的座位上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是位黑色卷發的青年。

  愛德格以眼神制止了在瞬間想要發動攻擊的雷溫。

  「格因先生,希望你透過總管找我,不然只會造成我的困擾。」

  「人類的規則與我無關,而且,莉迪雅只是一心想成為妖精博士,並不想和你扯上關系,你別搞錯了。」

  「她應該已經拒絕你的求婚了吧?但是,她還沒明確回絕我喔。」

  「我不認為自己被拒絕了,人類一下子就會老化、衰退,還會相互憎恨、殘殺與欺騙,既然她是妖精博士,那么比起你這種家伙,她總有一天會比較想和妖精一起生活的。」

  「聽說你是格魯比,你會吃人吧?我想就算是莉迪雅也會提防你,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吞下肚。」

  「我怎么可能吃她,格魯比的意志力是相當堅定的。」

  「真是暴殄天物,我倒想嘗嘗莉迪雅的滋味呀。」

  格魯比的臉皺成一團。

  「你……你這個人類該不會是個變態吧?」

  愛德格撲哧一笑並將視線轉向他。

  「你為什么會喜歡莉迪雅呢?喜歡上人類不是違反了格魯比的習性嗎?」

  「因為她不怕我,雖然害怕格魯比是理所當然的,但她看到了真正的我,而不是我的種族,即使靠近她,與她說話,她都不會逃跑,我第一次遇見這種人類。」

  「那么,在遇見莉迪雅之前,你都是孤伶伶的囉?」

  「孤伶伶的?格魯比一向如此,我們會和同族分開,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

  「但是你遇見了她,並嘗到了被人接納的喜悅,因此才想將她占為己有。」

  格魯比一直注視著愛德格,仿佛想探索他的內心,那是雙宛如黑珍珠般的美麗眼眸,他透不出屬于人類的魔性光輝,就和莉迪雅的金綠色眼睛一樣。

  它仿佛能看穿一切,所以不需要偽裝,那雙眼眸可以令人放心。

  「你還真了解啊。」

  「因為我也一樣,她完全不怕我的所作所為,不在乎世人在我身上貼的標簽,而願意聆聽我、同情我並給予幫助,她替我找回了身為人類不可或缺的部分,我認為,只要莉迪雅待在我身邊,我便能產生面對未來的勇氣。」

  「哈,難不成你是那種該下地獄的人嗎?」

  格魯比揚起了嘴角,或許是受到妖精魔力的影響,愛德格覺得眼前一陣頭暈目眩,格魯比不論男女都照吃不誤吧,這樣的話,即使是男人也會被這既邪惡又美麗的格魯比蠱惑嗎?

  他的模樣宛如頂級的藝術品,難怪有人會為了想獲得他而落入陷阱。

  「愛德格伯爵!」

  雷溫一邊發出叫喚、輕拍愛德格的肩膀,一邊用刀子抵住格魯比的眉間。

  「小鬼,別那么氣嘛……不,那是蛇,還是鳥呢?」

  格魯比退了一步,愛德格才從咒語中得到解放,身體突然恢復輕松。

  「雷溫,我沒事。」

  愛德格一邊命令雷溫收起刀子,一邊喃喃自語。

  「或許吧,不過我不相信地獄的存在……所以格因先生,我是不會放棄她的,這次我可是來真的。」

  格魯比用鼻子哼了一聲。

  「我接受你的挑戰。」

  格魯比才剛消失不久,馬車便停了下來。

  愛德格來到的地方是倫敦大學學院。

  他下了馬車,只身走進莉迪雅的父親——克林頓教授上班的那棟建築物。

  因為有些事情想向教授請教,所以愛德格請他空出了授課間的空擋時間。

  愛德格在大學教職員的帶領下來到了研究室,前來迎接他的克魯頓一頭亂發,戴著圓形眼鏡,比起大學教授的身分看起來更像打雜員工。

  「伯爵,歡迎光臨,現在有點亂,很是不好意思。」

  克魯頓一邊說著、一邊想要穿越堆積如山的書籍與書桌,可是他上衣的下擺勾到椅子,結果誇張地弄倒了一整叠的書。

  「哎呀,真是的,這里怎么堆了這么多書呢……伯爵,您別拘束,請坐。」

  他好像注意到客用沙發上堆滿了書本,連忙收拾起來。

  如果不是隔壁房的學生藍格雷及時過來幫忙,他慌得差點又要將剛收拾好的文件散落一地。

  「請問,您說有事要談,難道是莉迪雅惹了什么麻煩嗎?」

  看來他似乎相當擔心愛德格前來指責女兒的不是,因此顯得相當慌張。

  「不,我並不是為此而來,莉迪雅小姐的表現可圈可點,教授,我是想請教您有關寶石的事情。」

  一聽到寶石,克魯頓教授立刻眉開眼笑。

  礦物學是他的專業領域,被莉迪雅說成『書呆子』的他突然流露出學者的嚴肅表情。

  「我聽說月光石會像天上的月亮般具有盈缺變化。」

  之所以想要了解月光石,是因為他覺得它似乎與青騎士伯爵的名號有關。

  據說,青騎士伯爵曾與妖精女王訂下『請將月亮送給我』的婚約條件,而女王找來的是如同月亮般擁有盈缺變化的白色月光石。

  這讓愛德格想到,青騎士伯爵從前說的那句話當真是回絕婚事的慣用話嗎?

  另外還有一件與有關『月亮』的事,那就是被稱為『绯月』的義賊團;假使那個名稱是取自紅色月光石,那為何偏偏要挑月光石呢?他的心中浮出許多疑問。

  對不容冒牌青騎士伯爵存在的他們而言,『月亮』究竟有什么特殊的意義?

  難道月光石與青騎士伯爵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嗎?

  但是愛德格對伯爵家一無所知,譬如,妖精國的領地在哪里?是否真有其事?以前的伯爵又是如何與妖精們相處的呢?

  「月光石內側的光芒是各種礦物層狀堆叠所產生的反光,它的構造極為細致,因此或許在滿月與新月一明一暗的光線下,會產生出不同的反光吧。」

  「那么,這終究只是人們對寶石的印象,其實光芒並沒有任何改變嗎?」

  「這個嘛,若單從礦物構造與成分的立場來看,這種傳聞就有如鑽石受到詛咒一般令人難以置信,但從很久以前開始,人們就相信如同月亮般會產生盈缺變化的月光石是存在的。」

  比方說……克魯頓使勁地想。

  「比較有名的是中世紀的羅馬教皇雷歐十世,他曾經擁有那個不可思議的月光石。」

  「還有其他類似的故事嗎?」

  「其實類似的故事比比皆是,月光石正如其名會隨著月光一同變化,甚至被人認為是月亮的碎片,即使每個人的認知多少有點差異,但仍將有盈缺變化反光的石頭視為月光石。」

  這么一來,從前在青騎士伯爵的要求下,妖精女王找到的只不過是月光石中反光最細致的一種,並非是擁有什么力量的東西吧。

  雖然他每天都有確認戴在波爾手上的那枚戒指,不過距離滿月還有一段時日,雖然光芒的范圍看來似乎有變大,但是變化的程度卻細小到讓人覺得是心理作用。

  稍微想了想之后,愛德格繼續說:

  「教授您熟知古今中外傳說中的寶石,甚至連『一千零一夜』中惡魔暗藏的石頭也能從礦物學的角度來推敲種類吧。」

  「那只是難登大雅之堂的興趣。」

  「不,因為目前無人從事這方面的研究,所以這具有相當的價值喔。」

  接著,愛德格切入正題。

  「坦白說,伯爵家有一位祖先似乎在找尋這種有盈缺變化的月光石,但我不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為了找尋結婚的對象嗎?」

  克魯頓一邊難為情地笑著,一邊這么說。

  「因為月光石被稱為維系愛情的石頭。」

  「我倒是不清楚這點,原來研究這類浪漫事跡也在礦物學的范疇中嗎?」

  「哪里的話,我只不過是偶然得知的,從前內人曾說要以月光石作為結婚戒指……呃,無關緊要的私事就先打住,那個,您想知道的事情是……」

  「教授,快別這么說,謝謝您告訴我如此美妙的故事,將來我也想將月光是送給心儀的女孩作為信物。」

  雖然愛德格露出了滿面笑容,但是克魯頓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不安。

  「伯爵您還年輕,用不著急著結婚吧,您必須慎選新娘,若是太早定下來的話,或許將來會后悔……」

  「比起年齡,最重要的不是兩人的心意嗎?」

  雖然有點失禮,但是愛德格覺得克魯頓教授心慌的模樣相當有趣。

  「有、有這樣的千金小姐出現了嗎?」

  「我是指一般的情況。」

  他好像松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不過教授的女兒這么可愛,一定讓您很擔心吧,您怕某天或許會出現一個男人,以浪漫的寶石奪走她的心。」

  克魯頓頓時全身僵硬。

  接著他突然回過神來,硬是將話題拉回正規。

  「啊,對了,伯爵,說到結婚對象我才想到,您的祖先,也就是青騎士伯爵的故事中曾經出現的妃子不正象征著月光石嗎?」

  他對這個傳說感到相當意外。

  青騎士伯爵的故事愛德格不知道度過了多少遍,但是不記得里面曾出現月光石。

  「青騎士伯爵的妃子不但是他的守護精靈之一,還是位弓箭高手吧?」

  身為弓箭高手的守護精靈一共有兩位,其中一位應該就是他的妃子。

  克魯頓一邊點頭,一邊翻閱著從櫃子上拿下來的書。

  以青騎士伯爵為主角的書出自伊麗莎白時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讀物,因為里面描述的大多是當時盛行的妖精故事,所以就算書中的角色是真實人物,去被社會大眾認為是憑空杜撰的。

  雖然艾歇爾巴頓伯爵家的祖先青騎士爵士是英王的重要騎士,並受封為伯爵,但是其故事交織著妖精與魔法,要取信于人實在不容易。

  因為莉迪雅原本就對妖精很了解,所以不認為那是無稽之談。

  「您應該知道弓箭手象征著月亮吧?」

  原來如此,月之女神戴安娜也同樣是狩獵女神,而且新月的形狀也會令人聯想到弓吧;月亮與弓自古以來無論在文壇或畫壇上,都時常被當成同義的字匯來使用。

  「況且對妖精族而言,月亮代表崇高的地位,守護妖精的名字也被認為是取自于月亮的形象。」

  「名字……妖精妃子叫格恩朵露,另一位叫芙蘭朵露。」

  「希臘語的意思就是白色弓箭、紅色弓箭。」

  「換句話說,就是白月與绯月……」

  「兩者都是月光石的顏色;另外也有一說提到芙蘭朵露是青騎士之女,書中還有描寫她們佩帶寶石,難道是比盈缺變化的月光石更合適的寶石嗎?」

  啊,對了。

  過去伯爵之所以對原野的妖精女王開出『請將月亮送給我』的結婚條件,或許是想起了祖先的守護精靈吧。

  他只是單純地想找結婚對象嗎?或者必須找尋與守護精靈有緣分的人呢?

  不過,那也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不清楚波爾手上的月光石戒指是否為格恩朵露的物品,或許她曾經擁有戒指,不過因為那個名字的妖精已經不在了,所以女王只找到了那枚戒指吧。

  現在與愛德格有關系的,應該是那個『绯月』。

  如果說,送來恐嚇信的義賊團是以這個故事作為藍圖,並自稱為『绯月』的話,那他們應該有意成為青騎士伯爵的守護者。

  因此不容許冒牌貨存在,並且一心想奪回寶劍。

  然而,這與王子又有何關聯?

  與王子敵對的那群人為何要自稱為青騎士伯爵的弓箭手呢?

  調查這件事是愛德格自身的任務。

  愛德格站起身來。

  「教授,非常感謝您,令我受益良多。」

  「有幫上您的忙嗎?」

  他一邊與教授握手,一邊想起一件事要詢問莉迪雅的父親。

  「教授,我還可以再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那當然。」

  「我聽說尊夫人曾是名妖精博士,喜歡一位能看見凡人看不見之事物的女性,是不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呢?」

  無論再怎么偽裝,真正的自己與軟弱的一面也似乎會被看穿。

  「內人從前住在故鄉的小島上與妖精一同生活,是我任性地奪走了她,改變了她的命運,我奪走了她的一切,能給予她的卻少之又少……唉~~我又將話題扯遠了,喜歡一個人本來就需要勇氣、還要雙方情投意合吧。」

  他的臉上浮現出溫和的笑容。

  愛德格倒覺得他們就像私奔的戀人,然而看不出克魯頓竟然如此熱情,

  「無論是誰,都將突然面臨這個問題,就算沒有勇氣,卻也理所當然地踏上那條困難重重的道路,當時我就已經有所覺悟了,如同我將內人從她的家人身邊奪走一樣,莉迪雅總有一天必定會找到比我更重要的人吧,不過我認為,有必要選擇不會令莉迪雅煩惱的對象。」

  愛德格心想,自己被擺了一道。

  雖然克魯頓平時是個少根筋的爛好人,不過卻相當敏銳聰穎,讓愛德格碰了根軟釘子。

  就算以輕浮的心態接近莉迪雅也毫無意義。

  被克魯頓這么一說,本來應該會激起愛德格的斗志才對,畢竟與格魯比互較高下的時候也是如此。

  然而此時,他的話卻令愛德格的心情十分低落。

  要挽留莉迪雅的手段還有很多,愛德格也曾傲慢地想過,如果非拿出真心不可的話,那他也能為此豁出去。

  但是,那股沖勁與企圖輕易地被打敗了,出乎意料地,愛德格覺得自己只是單純地想見莉迪雅。

  雖然她今天也有來伯爵家上班,不過因為愛德格的關系,所以一直關在工作室里不肯開門見他。

  雖然是自作自受,但是看來她暫時不會與自己說話了。

  這也沒什么大不了,愛德格心想,即使莉迪雅是因為看重妖精博士的工作,所以才願意來上班,不隨便請假,但是這也代表她並沒有完全拒絕自己。

  而他也有自信能假裝昨天什么事都沒發生。

  雖然他能這么做,電腦是卻也注意到莉迪雅待在他身邊並非心甘情願。

  總覺得自己明明就很喜歡莉迪雅,但是卻缺少了什么決定性的因素而遭到拒絕。

  ※註1:共濟會(Freemasons),是十八世紀歐洲的一種帶有烏托邦性質及宗教色彩的秘密結社,成立于英國。

  ※註2:玫瑰十字會(Rosenkreuzer),流傳于歐洲十七世紀初期的秘密教團,以玫瑰和十字作為象征,始終保持神秘面紗,不為外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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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0 10:10 P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第五章 弓箭手放箭

  在橫越公園的寬闊池塘里,有一匹漆黑的格魯比睜開了眼睛。

  現在的時刻天色朦胧、薄霧彌漫,公園里沒有半點人影。

  他以馬的姿態浮出水面,仿佛在梳理優雅的鬃毛般遨游池中,不時蕩出細小的波浪。

  察覺到異樣的水鳥們一齊飛向了空中。

  「肚子好餓。」

  他念念有詞。

  在附近的張望的松鼠引不起他的食欲,偏偏在倫敦稱得上是大型動物的不是人就是鳥。

  雖然他覺得吃馬倒也無所謂,但是因為大部分的馬背上都騎著人,所以不容易突襲。

  「去港口抓豬來吃吧……」

  不過他一上岸便聽見說話的聲音。

  如果這是晨間散步的話也太早了吧,格魯比一邊這么想,一邊藏起自己的氣息,使自己與附近的樹林及花草同調。

  人類看不見他,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迎面走來,他們在公園小徑的隱蔽處停下了腳步。

  雖然這是狩獵的大好機會,但是因為格魯比知道不能吃人類,所以想趕緊離開,不過會讓他打消念頭的主因,是那兩道身影中混有一個似曾相識的人。

  他本來應該將『月』之戒送給莉迪雅的,卻被這名畫家從中破壞,他的右手還戴著那枚戒指。

  「要我殺了伯爵?」

  他聽見畫家這么說。

  哎呀,人類社會就是這么一回事,雖然殺人這檔事沒什么大不了,但是若他們口中的伯爵是那個既可惡又自大的小子,那就不得不去在意了。

  另一名男子豎起食指,似乎是要對方小聲一點。

  「你在說什么?他可是青騎士伯爵呀,他應該要居于上位,領導我們『绯月』呀,我的任務不就是要混入伯爵家,向伯爵證明組織的存在、並取得他的認同嗎?」

  「那個男人是冒牌貨,他並不是我們等待的青騎士伯爵。」

  「但是他有寶劍,我仔細確認過了,的確是真品,我們的組織保管的那幅畫描繪著三百年前的青騎士伯爵與寶劍,是唯一遺留下來的證據,他的寶劍的確與畫中的劍一模一樣。」

  「這我知道,不過現在能判定青騎士伯爵的寶劍是否為真品的只有王室、紋章院和我們,因此,在接到你的報告之后組織作出了結論,那家伙既是個冒牌貨,還盜取了寶劍,不能輕易放過他啊。」

  「為何你們能斷定他是冒牌貨呢?應該沒人看過已經消失近三百年的青騎士伯爵繼承人吧。」

  「不過,你應該知道伯爵家有個東方少年吧,那名少年曾是王子的奴隸,接受過殺人訓練,同伴之中有人對他留有模糊的印象,而且看過的還不只一個人,有數名逃離王子,進而接受我們保護的人都看過那個東方人。」

  「王子的奴隸……?」

  「沒錯,為了確認此事,麥克曾經假扮舞蹈老師潛入對方的地盤,雖然他因為做了多余的事而弄成那副德行,但至少確定了那家伙不是普通的隨從。再加上,據說受到王子特別照顧的白人奴隸是個金發的美少年,所以無論怎么想,那兩個人一定都是從美國被送進來,奉命盜取青騎士伯爵寶劍的王子走狗。」

  雖然格魯比搞不清楚狀況,但是這段話好像是在說愛德格並非青騎士伯爵的后裔,讓他感到疑惑的是他們因此認為愛德格是冒牌貨的奇怪論調。

  他心想,既然他擁有蘊藏妖精魔法的寶劍,那為何不能把他當成真正的伯爵呢?

  反正人類也只能區分為與妖精有關、或無關這兩種。

  但是那名畫家並沒有對伯爵是冒牌貨這件事感到訝異,反倒是對別的事情感到錯愕。

  「怎么可能?那個伯爵是王子的同伙嗎?為什么到現在才告訴我呢?」

  「要是告訴你,你一定會立刻表現在臉上吧?要完成這次的任務,唯有深信他是真正的青騎士伯爵才能不露出破綻,正因為我們料到你對伯爵沒有惡意,才能取得他的信任,進而送出恐嚇信去擾亂那些家伙。」

  「王子可是殺害父親的組織的首領呀……」

  「所以你還要再以『绯月』成員的身份為組織完成一項任務。」

  「你的意思是要我殺人嗎?」

  「他們是惡魔的爪牙,別把他們當成人類,你也知道吧?王子那家伙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不知道他是否想要稱霸黑暗社會,或是有更大的野心,總之我們必須阻止他。」

  男子激動地繼續說。

  「你聽好了,波爾,一旦完成這項任務,你就去國外住一陣子避避風頭,你不是說過想要在意大利學畫嗎?我們也會幫你准備好那筆費用的。」

  畫家腦中一片混亂,微微地點點頭。

  「你到目前為止到將那個冒牌貨當成伯爵一般崇拜,雖然他們多少也會提防想看寶劍的你,不過你的態度應該找不出破綻。」

  「可是,萬一他們進行我的身體檢查,發現可疑之處的話……」

  「不可能會穿幫的,我們運用組織的力量隱瞞了你的過去,讓你假扮成法曼的兒子,就算怎樣調查,也不會發現你與王子殺害的父親有任何關聯,除非他認識過去的你。」

  那名男子拍了拍一臉擔心的波爾的肩膀,仿佛想要安撫他的情緒。

  「王子接二連三地拔出了他的眼中釘,那些年輕的手下應該不知道,被害者中有一名死于八年前的奧尼爾。」

  「可是……」

  「你還有什么疑慮呢?」

  「我好像惹火了伯爵吧,自從發生了那件事情后,我一直沒有與他說話的機會,因此不明白伯爵真正的想法,他平時是個十分寬宏大量的紳士,但那天他卻想以強硬的手段追求地位懸殊的少女,我才會不小心……」

  「波爾……那家伙在倫敦的社交界早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喔,他之所以會對大部分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因為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女人身上,你干嗎去橫刀奪愛!決斗這種行為長久以來都是被禁止的,直到現在還會進行決斗的人大多是為了女人呀。」

  「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橫刀奪愛的意思……更何況,我也不可能和他決斗啊。」

  「你是白癡嗎!貴族怎么可能與平民決斗!你只有當場被殺的分!」

  另一名男子雙手抱頭,似乎已經對支支吾吾地說著不想當場被殺的畫家感到厭煩,但是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起頭來。

  「對了,因為這件事,他們或許會更加確信你不是奸細吧,好了,你趕緊向他道歉求和,讓他對你疏于防備,然后趁兩人獨處時下手。」

  男子從上衣的內側口袋中取出一個小藥瓶,將它塞入依然滿臉疑惑的畫家手中后,立刻轉身離去。

  被留下來的畫家盯著手中的東西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將藥瓶收進口袋,他似乎有點發抖,不小心將藥瓶掉到地上。

  「啊。」

  他急忙以眼神追逐藥瓶,但是他已經撲通一聲掉進了池子里。

  畫家突然往回走,打算逃離現場,反正自己也沒有膽量丟掉藥瓶,干脆趁這個機會放棄任務吧。

  喂,不是要殺伯爵嗎?

  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于是格魯比迅速拾起水底的藥瓶,在畫家面前現身。

  「這是你掉的東西。」

  畫家一臉驚恐地看著他,是因為格魯比出現在眼前嗎?抑或是因為看到了藥瓶,被迫要繼續完成任務呢?

  「你要好好做啊。」

  在充滿魔力的眼神注視之下,畫家將愛德格視為殺父仇人的恨意又湧了上來。

  畫家戰戰兢兢地從格魯比的手中接過瓶子,盡管拖著沉重的步伐,卻緊緊握住瓶身,仿佛不想讓它再次掉落。

  格魯比陷入沉思,讓畫家殺死伯爵固然好,不過要是莉迪雅也在場的話,是不是會有什么不好的影響呢?

  萬一有個閃失,害莉迪雅卷入紛爭就糟糕了。

  如果伯爵與畫家發生爭執,依她的個性勢必會出面當和事老。

  「啧,現在沒空吃飯了,搞什么鬼呀,人類真是會找麻煩!」

  格魯比自言自語地說道,明明自己也有唆使畫家的分,但是卻刻意去淡化這件事。

  愛德格手上拿著有關畫家奧尼爾的調查報告,難過的閉上了眼睛。

  這是今天早上受托調查的偵探寄來的文件。

  這份調查報告指出,專門描繪風光明媚的貴族莊園的派屈克·奧尼爾確實曾經存在于這個世上,由他親手繪制的畫作理所當然地擺在委托人的家中裝飾,因此幾乎沒有在外販賣;然而透過了社交時節,有許多聚集在倫敦的地方貴族也知道他的存在。

  雖然他有一個兒子,名字的確叫波爾,年齡也無誤,但是在奧尼爾死后,完全無法得知他的兒子淪落何處,又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舉目無親的十六七歲少年一旦混進龍蛇雜處的大都市里,別說是能找到一個棲身之處,就算生死未卜也是司空見慣。

  奧尼爾似乎是在巴斯的家中因瓦斯中毒而身亡,雖然被判定為意外事件,但是只有輕微中毒而幸運生還的兒子卻宣稱父親遭人殺害。

  「被殺害……?」

  總之,自從父親死后,波爾就以一個名叫法曼的畫家之子的身分過生活。

  這實在是太可疑了,難以想象波爾會親自策劃這個行動,大概還有某個有系統的組織在后面撐腰。

  那個組織就是『绯月』吧。

  奧尼爾當時描繪了愛德格的家,也包含了家人及愛德格自己。

  雖然那些畫應該隨著房子付之一炬,但是說不定他另有保存著一、二張素描和草圖。

  只要有一個人因為見到愛德格而想起公爵家,都會令王子感到困擾,又或者奧尼爾是在待在公爵家的期間發現了不利于王子的秘密,而被追殺也說不定。

  在那之后,如果『绯月』將偶然得救的波爾藏了起來的話……

  那么波爾應該已經不是昔日的他了。

  但是愛德格卻仿佛要將報告書藏起來似地夾進書里,這是雷溫剛好走進書房。

  「雷溫,我像王子嗎?」

  愛德格一邊看著泡紅茶的他,一邊詢問。

  「您是指什么?」

  「我不是指外表喔,那家伙曾想把我改造的和他一模一樣,我在那里接受的矯正教育包含知識、修養、動作、說話方式,甚至連思考模式和對事物的認知都被強迫洗腦,我在想,現在的我是不是比從前更加近似王子……我懂得支配與利用別人的方法,無論多么殘酷的事都做得出來,更不會因此感到心軟,當我注意到的時候,自己已經變成一個唯我獨尊、厚顏無恥的人,若事情不顧我的意便絕不寬容,我想將所有違抗我的人整的灰頭土臉,而且還是個花花公子。」

  「不對,那個男人只是偏好女色,並沒有令人為他神魂顛倒的素質。」

  雷溫一臉嚴肅地這么說道。

  「只有那一點要修正嗎?謝謝你這么看得起我。」

  雖然雷溫很煩惱,不過他還是開口說道:

  「您和他一點都不像,如果像的話,誰會願意相信您、並跟隨您並肩而戰呢?」

  雖然愛德格對這句話感到十分高興,不過還是覺得自己很像王子。

  從今而后也一樣,只要活在世上的一天,他就與王子脫離不了關系吧,如果在意那個男人並打算與他為敵,勢必要舍去自我。

  譬如,他必須親手葬送波爾的性命,因為他知道過去幸福的自己。

  「愛德格伯爵,所以我才替您擔心,您只要遇到稍微心靈相通的人就會變得特別仁慈。」

  他是指波爾吧,雷溫擔心就算他是義賊團的奸細,愛德格說不定也無法狠下毒手。

  「雷溫,你有進步喔。」

  愛德格為了守護被當成殺人機器的少年,一路跌跌撞撞才走到了今天,但是說真的,他反而覺得自己不知被他拯救過多少次。

  當必須守護的人還在身邊時,他或許能幸免于變得和王子一樣。

  即使要去傷害心靈相通的人也……

  「你到底是想怎樣啦!」

  莉迪雅終于氣得大聲質問。

  因為她一早睜開眼睛時,就看見格魯比坐在房間里。

  你沒看到女孩在在睡覺嗎!雖然莉迪雅將他趕了出去,可是她梳妝打扮完,正要走到客廳吃早餐的時候他還賴在原處。

  盡管克魯頓已經聽尼可說這位體格和態度都十分傲人的年輕人是妖精,不過仍然一面露出困惑的表情,一面看著將生雞蛋連殼送入口中的格魯比。

  尼可當然拿野蠻的格魯比沒轍,所以大概也不想與他一同用餐吧,當他走出去與莉迪雅擦身而過時,十分不悅地以鼻子哼了一聲。

  接下來,格魯比一直賴在莉迪雅的視線范圍內。

  連坐馬車去伯爵宅邸上班的時候他也坐在旁邊,照這個情形看來,在莉迪雅回家之前,他都打算一直待在工作室里。

  因為格魯比看起來不像有什么要事,只是一直待在旁邊,所以終于連莉迪雅也發火了。

  「哎呀,別在意嘛。」

  格魯比只是這么說著。

  到了伯爵宅邸,馬車夫才一打開門,愛德格就將正想下車的莉迪雅推了回去,接著自己也坐上車。

  「早安,莉迪雅。」

  自從那件事以來,莉迪雅將近躲了他三天,因此她對這突如起其來的舉動感到十分困惑。

  「早、早安……有事嗎?」

  雖然莉迪雅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但是愛德格卻毫不在意。

  「我想和你談一談,格因先生,這輛馬車是雙人馬車,能請你先離開嗎?」

  「為什么非要支開我不可?」

  「這可是我家的馬車,無論馬車夫或馬都是屬于我的。」

  格魯比用鼻子哼了一聲。

  「那就算了,反正你也是個可憐的家伙。」

  雖然想要追問他是什么意思,不過格魯比已經消失了蹤影。

  可是,在如此狹窄的空間里,要怎么與愛德格獨處才好?

  一旦意識到這件事,莉迪雅不禁又害怕了起來。

  「慢著,我要下車!」

  「莉迪雅,我發誓不會碰妳,請妳留在這里。」

  或許是因為他的語氣一反常態地誠懇;又或許是因為她認為,若愛德格不管怎樣都不會讓她下車的話,刺激他反而不妙;總之,莉迪雅迫于無奈只好坐了回去。

  愛德格先吩咐馬車夫在附近繞一繞,之后仿佛終于松了一口氣,神清氣爽地開口:

  「天氣真好呀。」

  「明明就是陰天。」

  「以倫敦來說算是好天氣了。」

  「這么說也對啦。」

  「妳還在為了那件事生氣嗎?」

  莉迪雅也不清楚自己是否還在生氣,再仔細想想,總覺得也沒什么好氣的。

  就算手腕被親吻,但是愛德格應該也會牽起其他淑女的手輕啄一口吧。

  這就像對貴婦人的禮貌問候,應該不是在刻意戲弄莉迪雅。

  雖然一般來說親的部位都是手背,但是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盡管莉迪雅這么認為,但是因為當時的氣氛過于煽情,他的態度與眼神也不同于以往,一切的一切對莉迪雅而言都是前所未見的體驗,所以她無法逃脫,只能感到恐懼。

  不過,這也是因為幼稚的自己鮮少與人來往,對男性一無所知,所以才造成了不安,或許並非愛德格的錯。

  但是若這樣原諒他的話,不就又讓他得逞了嗎?總覺得心有不甘。

  「就算我生氣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對你而言,那也只不過是一個小玩笑吧。」

  「要怎么做妳才肯原諒我呢?」

  「只要你不要來煩我,過一陣子就會漸漸淡忘了不是嗎?」

  「一陣子是多久呢?如果我們之間一直這樣心存芥蒂,我會感到十分遺憾。」

  「遺憾?」

  「我講錯了,是放心不下。」

  錯的還真奇怪,雖然莉迪雅這么想,不過也沒放在心上。

  「我並不是要妳去忘記,而是希望妳能原諒我,畢竟我不想遺忘這件事情,這對妳來說或許是個不愉快的回憶,當對我從未與妳如此近距離接觸。」

  雖然現在愛德格按照約定無意碰她,不過莉迪雅竟然有一種被他輕撫的錯覺。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莉迪雅才更難開口原諒他。

  一旦說出口,仿佛除了那件事以外,從今以后也允許他接近自己一樣。

  莉迪雅因為猶豫,所以一直低著頭,而他大概也不奢望聽到她原諒自己的話了吧,于是他干脆改變話題道:

  「波爾在追妳嗎?」

  話題怎么越變越敏感。

  「因為他宛如騎士一般英雄救美,自然會說一些話想贏得妳的芳心吧?」

  會稀松平常地這么做的人應該是你吧。

  「你誤會了,伯爾先生並不是為了我,而是要幫你呀,他希望你能當個值得尊敬的人。」

  「他是這樣說的嗎?」

  「是啊。」

  「……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大傻瓜,虧妳還被他充滿勇氣的行為感動,這樣不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嗎?」

  雖然的確是有點失望,不過倒沒那么誇張。

  「妳會害怕談感情,或許是因為那種天生溫文儒雅的男子總是先在妳面前展露心意,而后又老實地予以否定吧。」

  「只要在感情萌芽之前讓對方知道自己沒有那個意思都算是一種禮貌吧,比起愛玩弄他人感情的你,簡直好上……」

  因為看見愛德格微微蹙著眉,一副受傷的模樣,所以莉迪雅話說到一半就趕緊閉上嘴;不過,反正他一定又是在演戲。

  「是啊,波爾這個是不會說謊,不過或許他隱瞞了什么事,而且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事。」

  愛德格一臉嚴肅,是因為事關他與波爾之間的情誼嗎?

  「如果相互溝通就能和解的話,我也想要和他談談,不過也有可能會吵起來,莉迪雅,如果我們兩人一言不和大打出手的話,妳會站在哪一邊呢?」

  「互打?再怎么想,我的腦海里也只浮現出他挨揍的情景。」

  「原來如此,倒是妳一定會袒護波爾吧。照妳的說法來看,如果我快要打輸的話,妳就會站在我這邊啰?那被狠狠地揍一頓也挺不賴呢。」

  完全搞不懂他到底想要表達什么。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的心情不太穩定。

  「……答應我別吵架嘛,他很珍惜過去與你立下的約定,他說多虧了你,自己才會立志當畫家,還說等他獨當一面后,最想讓妳看看他的畫,雖然波爾先生認為公爵家的少主已經不在人世,但卻把你當成他,即使再怎么爭執,我想他也不會動手打人的。」

  他微微低下頭,金色的發絲滑落至鼻尖,光看他端正的側臉,實在難以想象他的心中藏有秘密。

  他真的打算跟波爾吵架嗎?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再度抬起頭的愛德格吩咐馬車夫停下馬車。

  「莉迪雅,謝謝妳替我撥出這段時間。」

  「你要去哪里?」

  「有點事。」

  莉迪雅總覺得還有什么話非說不可,自己是否應該好好地面對他說的話呢?

  「那個……愛德格,不管我是否站在你這邊你都不會輸的,因為你的運氣一向很好,所以只要你願意,就一定可以和波爾先生和好的。」

  他走下馬車回頭給莉迪雅一個微笑。

  「妳對我好溫柔,讓我老對妳產生期待,認為妳或許喜歡我的吧。」

  在莉迪雅紅著臉、不知該怎么回答的時候,車門已經關上,馬車再度緩緩駛出。

  戴著高禮帽的愛德格很快地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許久沒回對街的公寓的波爾手中緊握著組織的同志交給他的藥瓶,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波爾之前完全不曉得組織對愛德格的企圖,而將他視為真正的青騎士伯爵。

  愛德格不但中意波爾的畫,而且還擁有貴族般的高傲與坦率,這些都不禁令人著迷。

  波爾甚至想要畫一幅能令那位年輕伯爵滿意的畫作,並藉此完成他與已故公爵家少主之間的約定。

  不過,若是那位自稱為愛德格·艾歇爾巴頓的人與殺父組織的領袖十分親近的話,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責任相當重大。

  他無法抑制感傷的情緒。

  「法曼先生,有客人找您喲。」

  和他說話的人是以手打理公寓雜物的中年侍女。

  一看見她開門引領進來的人,波爾便全身僵硬,差點將藥瓶掉落在地。

  「伯、伯爵……」

  「你怎么了?怎么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悲痛表情呀。」

  「沒、沒這種事,我沒事,反倒是您,怎么特地前來寒舍……」

  「我對畫家的工作很感興趣。」

  坐著太失禮了,于是波爾連忙起身。

  「這只是個普通的房間,而且到處都沾染著顏料。」

  波爾這才想這應該請伯爵坐下,但是到處都有油墨和顏料的斑點,讓他擔心弄髒伯爵的高級大衣。

  他似乎也不打算坐在肮髒的椅子上,而在窗邊停下了腳步。

  「你要搬家嗎?」

  「咦?」

  伯爵的目光停留在那些堆放在角落的行李箱,他怎么能說出自己准備逃亡海外的事。

  「不是的,那個是受朋友之托暫放的。」

  明明有幾個正在收拾的行李箱攤開在哪里,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

  「是嗎?我來這里也是有事情想請教你。」

  在淺淺的笑容與銳利的眼神注視之下,波爾再度全省僵直,手中的藥瓶差點因為手汗而掉落。

  「……請問是什么事呢?」

  「你為什么要欺騙大家,聲稱月光石戒指仍然取不下來呢?」

  波爾突然往自己的右手看去,但是手指上並沒有戒指,因為拿畫筆時會造成妨礙,所以他有時會改戴在左手上;雖然他一直小心一意地不讓人發現,但是回到了自己家中便失去了警戒心。

  「那枚戒指老早就拿下來了吧,但若你說出戒指已經摘下,便會失去繼續待在我家的藉口,我本來以為你是不想失去與莉迪雅親近的機會,所以才悶不吭聲,可是你從我眼前救走了她,之后卻又輕而易舉地讓她回家,這讓我感到相當不自然,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會放過如此完美的機會,除非是呆頭鵝,要不然就是你別有目的吧?」

  姑且不論在當時的情況下趁虛而入是否合理,但是這一切都被愛德格猜得正著,波爾不僅是呆頭鵝,還別有目的。

  「你還有必要暫時賴在我家嗎?」

  他究竟看出了多少?

  「……因為莉迪雅小姐提議留在伯爵宅邸比較安全,所以我才有機會為您作畫,但是戒指卻在那之后意外地取了下來,我擔心萬一失去留在伯爵宅邸的理由,您會一並撤銷這項委托。」

  這倒是實話,雖然波爾肩負通報愛德格一舉一動的任務,但是因為他一直深信著愛德格就是真正的青騎士伯爵,所以認為能替他作畫相當難能可貴。

  「這個藉口真是出人意表地高明呢,我還以為你是個不擅長說謊的男子。」

  「我沒有騙人。」

  「你的姓並不是法曼而是奧尼爾,難道這也不算是謊言嗎?」

  為什么?波爾頓時慌了手腳,同志明明說過,就算是調查法曼也不會查到奧尼爾才對呀!

  『除非他認識過去的你。』

  侍女敲了敲門,似乎替他們泡好了茶,波爾走到門口親自接過托盤。

  「奧尼爾也是一名畫家,八年前被人謀殺身亡,至少你認為他是被人殺死的,而且因為你這么認為,所以才會覺得自己那時也身陷危機吧?」

  愛德格窮追不舍地繼續說道。

  波爾慢慢地冷靜下來,並且下定決心。

  這位俊美青年是殺父組織的成員,只好除掉他了。

  「您在說什么?我一直都姓法曼啊,雖然父親已經腿出畫壇,但是仍然健在。」

  他一面注意不要讓自己的聲音發抖,一面取下緊握在手中的藥瓶瓶蓋。

  波爾將藥瓶里的白色粉末倒進了紅茶里,並以眼角的余光確認愛德格沒有往這里看。

  只要冷靜地想想就可以猜到,他應該不會喝在可疑男子的房間里端出的飲料,但是波爾很緊張,所以並沒有考慮到這么細微的問題。

  「奧尼爾這個姓到底是從哪里聽來的?」

  他將茶杯放在愛德格的旁邊。

  「我認識他,他是一名優秀的畫家,那座位于湖畔的莊園被他稱為白百合館,雖然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究竟在哪里種有百合,不過看到他的畫我就明白了,他的畫正是盛開在湖邊的嬌弱百合。」

  當時的風景與父親描繪的畫鮮明地浮現在波爾眼前,那是席爾溫服特公爵家的莊園。

  是被豐饒的田園與神秘的森林圍繞的夢幻城堡,住在那里的人們既善良又優美……

  波爾一陣頭暈目眩,身為王子爪牙的他為什么會知道哪些事情?

  不會吧,怎么可能!

  「你的畫風承襲了奧尼爾的細膩與感性,你果然注定要成為一名畫家。」

  那讓人印象深刻的灰紫色眼眸,宛如蘊藏了陽光的金發,直挺的鼻梁,還有洋溢著溫暖笑容的唇瓣,他擁有任誰都會在瞬間著迷的俊俏容貌,這種得天獨厚的人有這么常見嗎?

  愛德格拿起了茶杯,那副看似天真無邪的模樣甚至讓波爾認為,他並非產生了懷疑才來追究自己的行為,而是來將重要的事情講清楚的。

  他覺得自己被試探了。

  盡管發覺波爾調查了自己周遭的事情,還潛入伯爵宅邸想要加害于他,但是愛德格或許仍想確認過往的好友還存在吧。

  因此,他也打算喝下這杯應該提防的紅茶。

  過去的友誼?

  是啊,如果這個人就是他的話。

  「……如果當時沒有人如此鼓勵我,我甚至不知道是否會走上畫家這條路。」

  「因為你原本打算當一名詩人嗎?」

  果然沒錯,只有他對一個人說過向往能夠成為詩人的夢想。

  不再存有疑慮的波爾急忙上前,將愛德格手中的茶杯打掉。

  茶杯破碎、紅茶撒了一地。

  雖然滾燙的紅茶潑到波爾手上,愛德格大概也受到了波及,但是兩人卻不以為意。

  侍女聽見破碎聲嚇得趕緊進來查看,並擔心地靠近那位看似貴族的青年檢查他有無燙傷,兩人也把她當成空氣一樣。

  波爾站在原地,勉強地以手捂住傷口。

  「波爾,你果然沒變。」

  「……伯爵,請您原諒我……不……」

  公爵這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形跡可疑的侍女突然接近愛德格。

  愛德格驚覺她手中竟然拿著刀,盡管扭轉身體閃過了攻擊,然而銳利的刀鋒卻刺進了他的腳。

  接著侍女迅速跳開,愛德格也隨即蹲下,應聲倒地。

  刀子上有毒,雖然波爾馬上注意到這件事並想沖上前去,卻被侍女抓住了手。

  「快點離開這里呀,我已經通知同伴來替這個男子收屍了。」

  他還沒死呀,可是……

  「妳是……『绯月』的人?」

  「沒錯,我也是組織的一員,這個男的來得正好,我說你呀,怎么可以自己暴露出下毒的事情呢,如果你不殺他就只有被殺的分呀。」

  不是這樣的,愛德格並不打算殺害波爾。

  「給我解藥,這個人不是王子的爪牙。!」

  「你在說什么,難不成你想背叛組織嗎?」

  侍女充滿戒心地看著波爾,接著轉身往回走,看來她似乎打算立即呼喚同伴過來。

  波爾反射性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他使出了在組織里學過的基本防身術,雖然初次對女性使用近似于暴力的招數令他感到可恥,可是已經別無他法。

  他搜查了一下被弄暈的女子隨身攜帶的物品,並沒有發現類似解藥的東西。

  要叫醫生嗎?但是一旦這么做的話,勢必會影響到組織的存亡,父親也曾是『绯月』的成員之一,他們守護波爾至今,而波爾也為了報殺父之仇發誓成為他們的同志。

  不知該怎么辦才好的他當場癱坐在地上。

  在不知不覺中,工作室里的人口密度,不對,是『妖精密度』升高了,莉迪雅為此感到相當頭疼。

  首先,格魯比這小子原本就人高馬大,壓迫感的主因一定來自他,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尼可從剛才開始就心神不寧地在房里來回踱步,還相當在意自己胸前的蓬松的貓毛。

  再來,金盞花與香豌豆花也拍著小巧的翅膀飛來飛去,總覺連這棟宅邸的哥布林都亂哄哄地聚在房間的一角。

  果然不太對近,莉迪雅停下正在寫字的手。

  「喂,尼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為什么,全身癢得不得了啊。」

  「空氣好像在晃動。」

  「魔力宛如波浪一般翻騰不已。」

  金盞花與香豌豆花也不安地說著。

  「這棟屋子里有梅洛歐的寶劍吧?是那家伙在呻吟。」

  格魯比插嘴。

  「寶劍?為什么?」

  「我怎么會知道。」

  「那么,為什么各位全集中到這個房間里呢?」

  「待在妖精博士的身邊總覺得比較安心。」

  是這樣嗎?

  但是她並不知道寶劍在呻吟,于是莉迪雅一邊思索,,一邊站了起來,她覺得還是通知總管一聲比較保險。

  此時雷溫剛好出現。

  「莉迪雅小姐,您有沒有聽說愛德格伯爵去哪里了呢?」

  總管他的語氣十分平靜,但是卻比平常多了一絲不安。

  「雖然我們在馬車里聊了一會兒,可是他自己先下車走掉了呀,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雷溫焦急的模樣與寶劍呻吟的事有關嗎?他的手中還緊握著疑似信件的東西。

  「……法曼呢……?」

  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往回走,並沒有在波爾的名字后面加上先生,這令人感覺有異。

  「法曼先生今天不在喔。」

  說話的人是總管湯姆金斯。

  「他回家去了,他說不讓家中保持通風的話,保管的畫會發霉,雷溫,你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嗎?」

  「搞什么呀,那家伙今天沒來?那我就沒有必要在這邊看守了吧?」

  莉迪雅看著說這句話的格魯比。

  「什么意思呀?」

  「因為我擔心妳會受到牽連。」

  「什么牽連?」

  「別管那么多啦,是哦,原來他不在,那我再待在這個吵死人的屋子里也沒意思,我先閃啰。」

  「等一下,格魯比,把話說清楚!」

  莉迪雅擋住他的去路。

  「你不說我就跟你絕交喔!」

  「絕交?妳以為這樣就能趕走我嗎?」

  「如果你要纏著我就請便吧,不過,我不打算再和你說話了,就算你纏著我,想要我聊天,我也不會理你的。」

  他沉默下來,似乎很煩惱,接著他看似厭煩地撩起了劉海。

  「我聽到那個畫家的同伴唆使他殺害伯爵。」

  「你……你說什么!為什么波爾先生要殺害愛德格呢?」

  「因為他是冒牌伯爵吧。」

  「法曼與襲擊我的那個舞蹈老師可能隸屬同一個組織,我們因為對他產生懷疑而展開調查,果然……」

  雷溫非常懊悔地自言自語。

  「湯姆金斯先生,我要去一趟法曼的公寓。」

  雷溫急忙跑了出去,總管表示無法再這樣等下去,也跟著出門了。

  「格魯比,你為什么不早說呢!為什么要隱瞞愛德格可能會被殺的重要事情……」

  「和我無關,反正只要那家伙不在,妳就可以會蘇格蘭了吧?但是那個畫家因為害怕而無法下手殺人,所以我為了讓他更加堅定,所以施了一點小法術。」

  聽到這番話,莉迪雅不禁火冒三丈。

  「我、我要和你絕交!快給我回去!」

  「喂,莉迪雅。」

  「我才不想聽你的藉口!」說完莉迪雅也奪門而出。

  接著,她注意到大廳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她聽到雷溫呼喚愛德格的名字,議論紛紛的侍者們也依照湯姆金斯的指示跑了出去。

  湯姆金斯抱著愛德格,正打算將他送回屋內,看見他那緊閉的雙眼,站在樓梯轉角的莉迪雅不由得雙腳癱軟,停下腳步。

  根據街頭馬車的馬車夫的說法,有位年輕男子托他將這個急病患者送往梅菲爾區的艾歇爾巴頓伯爵宅邸。

  那名年輕男子的相貌與波爾的特征一致。

  為什么波爾會將自己應該要殺掉的愛德格送回家呢?

  醫生在愛德格的房內待了許久,終于在傍晚離開了伯爵宅邸,房內出奇安靜。

  雖然梅洛歐的寶劍仿佛在感歎主人的危機般不停呻吟,但是人類卻聽不見。

  此時,莉迪雅好不容易才從雷溫口中探到愛德格的情況,聽說他一直昏迷不醒。

  「他麻痺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我猜對方或許使用了神經毒。」

  「神經……?」

  「有點類似蛇類的劇毒。」

  盡管雷溫不是醫生卻十分清楚相關知識,大概實在殺手的訓練課程中也包含了毒藥的知識教育吧。

  「沒有解藥嗎?」

  「沒有,這恐怕是混合性毒藥。」

  「不會吧!」莉迪雅硬生生地將這句話吞了回去。

  雖然雷溫看起來很冷靜,跟平常沒什么兩樣,但是他與愛德格有如家人一般親密,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最難過的想必是他吧。

  無論是莉迪雅、湯姆金斯,甚至是任職于伯爵家的每一個人,與愛德格相處的時間也只有短短三個月。

  因此,即使試著要安慰雷溫,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當然,連莉迪雅都不願去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我一直很擔憂。」

  雷溫落寞地說著。

  「即使已經確定法曼是『绯月』的奸細,愛德格伯爵也不准我對他不利。」

  「『绯月』?」

  「它是與王子為敵的組織,雖然表面上在從事義賊的活動,卻聲稱愛德格伯爵不但是王子的爪牙,還是冒牌的青騎士伯爵,並威脅若不交出寶劍,就要奪取愛德格伯爵的性命。」

  莉迪雅一無所知。

  他們似乎覺得沒有必要告訴莉迪雅與妖精無關的事,雖然感到意外,不過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她只是雇用來的妖精博士,並非與他共同奮斗的同伴。

  然而,她卻覺得被疏遠了。

  因為比起被雇用的立場,她覺得自己更加貼近他。

  盡管認為愛德格愛說謊,但是若他願意將莉迪雅當成自己人,她也會覺得很開心。

  愛德格有求于她的並非只有妖精博士的工作,正因為她不是戰場上的同伴,所以才希望她遠離斗爭,並成為他寂寞心靈的支柱。

  而他最渴求的,只不過是和他閒話家常。

  即使是莉迪雅,或許也有能夠為他盡力的地方。

  在馬車內,自己不該老說些同情波爾的話,而該多去體諒愛德格的心情才對呀。

  「愛德格伯爵去見法曼的事也瞞著我,說不定他已經做好會發生這種事的覺悟了。」

  「你的意思是,愛德格打算棄你于不顧?這是不可能的。」

  「法曼是唯一知道愛德格伯爵過去的人。」

  所以他才會不下了手吧,若是少了波爾,愛德格或許連自己是誰都快要混淆了。

  他為了改變的自己感到歎息。

  因為波爾認識過去的自己,所以他才會對波爾如此執著。

  「雷溫……我也有錯,我曾經對愛德格說,只要他願意,就一定可以和波爾先生和好,仔細想想,愛德格說不定正在困惑是否該把他視為敵人……總覺得他的樣子不太對勁,若不是我多嘴,就算他去見波爾也不至于會大意……」

  莉迪雅雙手掩面。

  「這不是您的錯,這一定是愛德格伯爵自己的決定。」

  沒錯,他向莉迪雅求和時曾說過「遺憾」這兩個字,這代表他已經下定決心了吧。

  但是,世上真的有人能夠毫無迷惘嗎?因為一般來說,盡管心意已決,但是心情仍會搖擺不定。

  是莉迪雅祥和的特質緩和了愛德格長期處在戰斗中的緊張感,雖然他或許是為了追求心靈上的平靜才會去捉弄莉迪雅,沒想到連探測危機的嗅覺也變遲鈍了。

  「莉迪雅小姐,您想不想看看愛德格伯爵?」

  「……會不會打擾看診?」

  「我認為他一定會想要見您。」

  這簡直是在請莉迪雅把握訣別的機會。

  她穿過房間,走近枕邊,待在一旁的看護則蹑手蹑腳地走了出去。

  愛德格的臉色蒼白,若不貼近他身邊,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呼吸。

  雖然莉迪雅輕輕地執起他的手,但是他的手也是如此冰冷,這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他,這讓她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莉迪雅用雙手握著他的手,希望能替他帶來溫暖。

  她不願就此失去再次與他說話的機會,畢竟他們尚未和好如初。

  因為莉迪雅還沒答應要原諒他。

  她其實也沒那么氣,因為愛德格難得會自我反省,所以她只不過是意氣用事,想讓他安分一陣子。

  因為自己老是被他耍得團團轉,所以覺得偶爾能夠立場顛倒也不錯。

  雖然不知道對他而言,與莉迪雅之間的無聊芥蒂有多「遺憾」,不過這下反倒成了莉迪雅難以接受的遺憾。

  況且,若不是格魯比多管閒事的話,或許波爾就不會狠心殺害愛德格。

  這讓身為妖精博士的莉迪雅感到相當自責。

  「請你振作一點呀,你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就死掉吧。」

  要是平時的他,必定會用半調戲的口吻回話。

  一定要想想辦法。

  在強烈意志的驅使下,莉迪雅站起身來。

  她不斷地思索拯救他的方法,並想到了一個對策。

  意外地,莉迪雅沒有絲毫猶豫,她明白只有一個方法可以救他,接著她下定了決心,急忙地跑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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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0 10:14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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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青騎士伯爵的血

  獨自離開伯爵宅邸的莉迪雅以小跑步急奔在道路上。

  來到海德公園之后,她立刻朝中央的池塘走去。

  因為正值白晝較長的季節,所以就算已經入夜,卻保有朦胧的光線,隱約可見在步道上悠閒散步的男女。

  為了避人耳目,莉迪雅走進池邊的樹叢里對著池塘呼吸。

  「格魯比,你在這里吧,我有事想要拜托你。」

  水面依舊平靜無息。

  該怎么辦呢……?

  「格魯比,難道你已經離開這里,回蘇格蘭去了嗎?」

  一定是自己為了愛德格大聲斥責他的緣故。

  「我是來接妳回去的,怎么可能自己一個人走掉嘛。」

  莉迪雅回頭一看,他已經幻化成人的模樣站在樹旁。

  「妳不是說不會再跟我說話了嗎?」

  現在可不是賭氣的時候,盡管知道這么做很自私,不過莉迪雅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在水邊的格魯比非常危險,因為格魯比在陸地上無法完全發揮魔力,所以莉迪雅平時才放心地與他接觸;但是直至目前為止,她也一直小心著不跟隨格魯比來到水邊。

  不過現在卻要強行接近他。

  莉迪雅朝他走近,仰望那雙充滿魔性的美麗眼睛,在近距離下,只要一時興起便能輕而易舉地將她拉入水底。

  「我求求你,請你救救愛德格。」

  「妳是說他還沒死嗎?」

  「…………」

  「我呀,巴不得那家伙趕快消失!妳剛才不是還因此發了一頓脾氣嗎?我真的是搞不懂耶,既然如此,妳又為什么會來拜托我呢?」

  「因為在格魯比里我只認識你呀。」

  看到莉迪雅哭喪著一張臉,格魯比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以拿她沒轍的口氣說道:

  「妳是說,格魯比就能夠救那家伙嗎?」

  「他中毒了,格魯比,你有淨化水質的能力呀,你應該知道去除毒素的方法吧?」

  「如果告訴人類這個方法准沒好事,不久前還有人類為了做出完美的解毒劑而獵捕格魯比耶。」

  他果然辦得到,于是莉迪雅向格魯比靠了過去。

  「告訴我啦,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妳是妖精博士,我是信得過妳啦,不過也不能平白無故地告訴妳。」

  這點她當然知道。

  而且,也可以猜出格魯比會開出的條件是什么。

  莉迪雅默默地點頭。

  「妳明明說要跟我絕交的……妳應該無法原諒我勸誘畫家下手的那件事吧?但是現在又說會乖乖聽我的話?」

  即使他不談條件也可以立刻帶走莉迪雅,但是他竟然如此體貼她的心情,這個格魯比還真奇怪。

  「我想,你應該不希望我從此不理你,所以你一定不會嚇唬我或虧待我吧。」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不過是想嘗試和妳結婚。」

  嘗試與人類結婚,格魯比明明還不太清楚結婚是什么,卻似乎把結婚想得很美好,這令人覺得既好笑又可愛。

  比起人類,自己與妖精間的緣分原本就較為深厚,在人世間,妖精博士的能力有限,若自己注定要返回妖精國度的話,那么現在稍微提早離開人間也無妨。

  「關于結婚……從前提過的那個『請將月亮送給我』的約定還是在喔,總之,我可以暫且和你在妖精國生活……這樣行嗎?」

  「聽來不壞。」

  格魯比看著莉迪雅,仍是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

  「妳再也見不到妳想救的那個家伙囉。」

  他明明是格魯比,卻是個重情義的妖精。

  「我想要與他合好,等他獲救之后,只要替我轉達我已經不氣了就好……雖然我不清楚愛德格是怎么想的,但對只有妖精朋友的我來說,他是難得願意當我朋友的人類。」

  格魯比終于說了聲:「我明白了。」

  他在莉迪雅的面前用牙齒咬破自己的手指,鮮血緩緩地從傷口流出來。

  莉迪雅看得出神,原來格魯比的血也是紅色的呀,但是那也只不過是她由鮮血聯想到的顏色吧。

  他用另一只手溫柔地抬起莉迪雅的下巴。

  莉迪雅仿佛在等待親吻似地,閉上了眼睛。

  嘴唇上的觸感來自格魯比的指尖,從指尖流出的血十分冰冷,宛如融雪化成了水並從岩縫中滲出一般,充滿了清冽的滋味。

  仿佛是大夢初醒的純淨之水。

  「好了,快點去吧。」

  格魯比松開手之后,莉迪雅抬起頭凝視著他。

  「這些血該如何使用?」

  「讓那家伙喝下去。」

  「……咦,該不會要我用嘴喂它吧?那種事情我辦不……哎呀,真是的,你直接讓愛德格喝下這些血不就得了嘛。」

  「我不想將手指放入那家伙的嘴里。」

  這也就代表,我怎樣都無所謂囉?

  自己想迎娶的女孩與別的男人親吻也無所謂?

  關于這一點,格魯比與人類的看法應該不同吧。

  「不然隨便找一個部位也可以啦,妳盡量觸碰靠近血脈的地方,因為格魯比的血只要接觸到空氣便會失去效力,所以唯有將妳當成媒介才能傳遞到他身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雖然他說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都可以,但是莉迪雅還是感到不解,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該再磨蹭下去了。

  莉迪雅點點頭,急忙離開了公園。

  尼可站在大廳的門口附近,而伯爵宅邸一片死寂。

  他似乎注意到莉迪雅剛才去的地方,一臉不高興地捻著胡須。

  「格魯比的腥臭味。」

  他一邊這么說道,一邊擋在莉迪雅的面前。

  「莉迪雅,快回頭,和格魯比談條件實在太蠢了啊。」

  「那個格魯比沒問題啦,他說不會傷害我。」

  「不是那個問題吧,就算愛德格那家伙死了也不會造成我們的困擾呀,我們只要回蘇格蘭過從前的生活就好。」

  「明明有方法可以救他,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話,我會后悔一輩子的。」

  「那家伙在人類中也算是個人渣喔,他給妳好臉色看,只不過是因為妳有利用價值罷了,難道妳要為了那家伙舍棄成為妖精博士的夢想嗎?妳人也太好了吧。」

  「雖然他也有缺點,但我知道他的另一面,因此……尼可,若是我就此袖手旁觀,你認為我還能當一名對人類有幫助的妖精博士嗎?」

  莉迪雅蹲下身子,將手伸到尼可的面前。

  因為他是高尚的紳士,所以莉迪雅不會輕易抱他或撫摸他。

  一直以來,兩人都是地位相等的朋友。

  「尼可,謝謝你過去一直陪在我身邊。」

  只見尼可一臉不悅,悶不吭聲,接著莉迪雅握住他的手,那不可思議的手既嬌小又蓬松,宛如貓的前腳一般;不過卻能比人類更優雅地拿起茶杯、使用刀叉,莉迪雅緊握了一會兒,然后再度放開。

  「教授該怎么辦呢?」

  「我之后會寫信給他的,尼可,即使我不在了,也請你暫時充當陪伴父親大人喝酒的朋友。」

  尼可看來還是很不服氣,不過並沒有應聲。

  莉迪雅站起身來,急忙前往愛德格的房間。

  金盞花與香豌豆花坐在走廊裝飾台的花瓶上,不安地看著莉迪雅。

  沒時間打招呼了,于是莉迪雅走過她們的眼前。

  莉迪雅沖進房間后,立刻對幫她開門的雷溫表示:希望能再讓她與愛德格獨處一會兒。

  他只是點點頭,答應了莉迪雅。

  莉迪雅立刻跪坐在床邊深呼吸,試圖讓心情鎮靜下來。

  呃~~該怎么做呢?

  雖然說沒有限定部位,但是自己竟然要主動對男人獻吻,這對過去的莉迪雅來說,是絕對辦不到的事。

  她因此慌了手腳,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要解救的對象正昏迷不醒。

  靠近血脈的地方?

  心髒嗎?這怎么可能呀,如果不脫掉上衣根本做不到。

  光是想象就令人覺得難為情,莉迪雅恨不得就此臨陣脫逃,她一邊數著自己的心跳,一邊想起血液是流遍全身的。

  對了,手還不錯……

  莉迪雅下定決心並執起他的手。

  接著,將唇瓣覆蓋到手腕上有微弱脈搏的地方。

  莉迪雅也不清楚格魯比的血是否有在愛德格的體內產生變化,在無法確認的情況下,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該不會是血量不足吧?果然應該不顧一切、以嘴對嘴的方式讓他喝下才對嗎?正當她開始擔心的時候,愛德格微微地挪動身子。

  他緩緩地睜開雙眼,灰紫色的眼眸在空中游移,不久之后便捕捉到莉迪雅的身影。

  「愛德格……」

  因為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害莉迪雅忘了自己正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莉迪雅,為什么妳會……」

  或許是還沒掌握現況吧,他皺起了眉開始思考。

  「沒事了,你已經獲救了。」

  「我夢見了妳。」

  莉迪雅不禁慌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似乎全被沉睡中的他看在眼底。

  「夢中的我已經上了年紀,行將就木,在我的身旁圍繞著許多人,而我在尋覓妳的身影,可是怎么我都找不到,心里焦急得不得了,為什么呢?妳不可能缺席啊,夢中的我深信著自己已經和妳共同生活了數十年。」

  聽到愛德格的這番話,才令她發覺自己還緊握著他的手。

  若突然將手抽回好像不太自然,更何況,他一定也還沒發現自己的手被莉迪雅緊緊握著吧,她暗自盤算著是否該趁他尚未察覺前悄悄地抽回手呢?于是她緩緩地松開了手。

  但是愛德格突然反握住莉迪雅的手。

  他的動作與氣若游絲的聲音正好相反,她的手被愛德格強而有力的手緊緊握住。

  「然后,我試圖拼命地回想是在何時何地失去了妳……不久之后我總算想起來了因為我的強行追求,所以最后被妳嫌棄了。」

  「我並沒有嫌棄你呀,因為你老是戲弄我,我才裝出生氣的模樣……我想對你說,我已經沒有在生氣了。」

  因為莉迪雅不再試著收回手,所以他也放心地松了手,這樣也好,莉迪雅決定要暫且安分一點。

  「夢里的妳是這么說的嗎?我本以為失去了妳而失魂落魄,沒想到妳卻以現在的模樣出現在我面前,然后好像還說了什么,可是我卻聽不見……」

  莉迪雅感覺到被溫柔握住的手傳來了體溫,格魯比的血好像慢慢淨化了愛德格身上的毒。

  「盡管如此卻令我松了一口氣,只要有妳在,我的心情便能獲得平靜,那時候也是,大概到迎接死亡前我都是一個差勁的人,但妳卻仿佛原諒了我,執起我的手並給予一吻。」

  莉迪雅不禁慶幸是在手腕上。

  「……那只是一場夢罷了。」

  愛德格眯起眼睛露出微笑,莉迪雅頭一次看見他那不含任何黑暗面或企圖的天真笑容,這個模樣自然而然地與波爾口中那無憂無慮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莉迪雅,我不會覺得困擾的。」

  「咦?」

  「就算妳把感情當真,越陷越深,我都不會困擾……雖然妳說不想弄錯兩人之間的距離,但就算妳將錯就錯,近得讓我伸手可及,甚至突然投入我的懷抱里……我也不會感到為難的。」

  她一直深信,被自己這種怪異的少女愛慕只會令對方感到困擾。

  她認為,愛德格只不過是將追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莉迪雅當成一場游戲,並且樂在其中,因此,若莉迪雅真的喜歡上他的話,他一定會進退兩難。

  然而,他卻說不會覺得困擾。

  「所以,妳要不要試著喜歡我呢?」

  他仿佛在安撫她的內心深處,令她產生動搖。

  但是,她總算克制了自己搖擺不定的心情。

  者表示他真的恢復精神了。

  莉迪雅甚至認為,他對女性的追求大多是出自本能,若一一給予回應簡直像個傻瓜。

  然而,她之所以這樣勸誡自己,是因為她明白自己要是真的被感動也已經無濟于事了。

  「……我會考慮看看。」

  「妳頭一次沒有說『不』呀,真難得,我好感動。」

  「你才剛撿回一條命。」

  「因為我是病人,所以妳才手下留情的嗎?」

  「好好休息……明天見。」

  他率真地點點頭,然后安心地閉上眼睛。

  這不是在欺騙愛德格嗎?莉迪雅感到有些心疼。

  但是,她不覺得自己對愛德格而言有如此特別,就算自己選擇離開,他也應該能夠立刻轉換心情繼續過生活吧。

  因為他是曾經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

  「晚安。」莉迪雅悄聲說道,接著站起身來。

  如同以往的早晨一樣,愛德格在晨曦的照耀下睜開雙眼。

  若不是留意到腳傷,甚至會分不清昨天的事情是真是假吧。

  他披上一件睡袍走出臥房,坐在更衣間的大沙發上,而身旁,一如往常地放著擦得光亮的皮鞋。

  身處于如此平凡無奇的早晨中,愛德格不禁對自己還活著的事感到相當奇妙。

  我為什么會得救呢?

  他原本只打算與波爾攤牌,若是波爾的話,只要以誠相對或許就能了解彼此並非敵人吧,因此愛德格才下了這個賭注。

  而波爾也有意推心置腹地與愛德格將話說個明白,就算證明了他有在紅茶里下毒,但是當他打掉愛德格手中的杯子時,便領悟了比起組織的說辭,他更相信眼前的愛德格。

  愛德格則是在劍拔弩張的氣氛消除時被盯上了。

  波爾好像不知道那個侍女竟然是『绯月』里的同伙。

  愛德格被刺傷之后,立刻全身麻痺,雖然他發現刀上有毒,想要將它拔起,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

  因為他見過太多的死亡,所以才會直覺地將身體的巨變與死亡聯想在一起。

  然而,體內的毒現在似乎已經完全消除了。

  「主人,您已經可以下床了嗎?」

  總管出現在面前。

  「啊,早安,湯姆金斯。」

  「為了慎重起見,要不要請醫生來看診呢?」

  「不、我覺得精神很好,沒什么異狀,能給我一杯熱紅茶嗎?」

  「馬上就來。」

  總管那副不疾不徐的模樣,似乎已經知道愛德格康復的事了。

  「湯姆金斯,是哪位名醫讓我起死回生的呢?應該不是那個禿頭醫師吧?」

  「是妖精博士。」

  那果然不是一場夢。

  他一邊輕撫手腕,一邊想起了莉迪雅,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她,對自己來說是個幸運的妖精,任誰都無可取代。

  「早安,愛德格伯爵。」

  總管前腳剛走,雷溫后腳就端著紅茶走了進來。

  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輕描淡寫地到了聲早,愛德格露出苦笑對雷溫的反應稍有不滿。

  「雷溫,抱歉讓你擔心了。」

  「不會。」他輕聲說道,並默默地將茶杯放在桌上。

  「會瞞著你,是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做。」

  「我明白,要是我在場的話,肯定會殺了法曼先生吧,就算我原本對將您送回來的他沒有殺意,但也一定會將他與那個拿刀的女人一同殺掉。」

  愛德格在被波爾救起,直到搭上街道馬車為止都還保有意識,但是之后便一無所知,因此也不可能對雷溫提起在波爾公寓里發生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是女人呢?」

  雷溫將一個用布包起來的東西放在桌上,里面放著害慘愛德格的小刀,鮮血與變色的毒藥成分仍殘留在上面,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細長的折叠刀是侍女們工作隨身攜帶的物品。

  「法曼先生也將這把刀放進了您的衣服里面,大概是考慮到我們會去調查毒藥的成分吧。」

  「調查清楚了嗎?」

  「還沒,因為一看就知道徒勞無功。」

  雷溫在一瞬間流露出嚴肅的神情,他在當時不知道有多么絕望。

  因為他絕不將抱怨掛在嘴邊,所以這也是愛德格依賴忠心的雷溫的一種方式。

  愛德格握住了他的手,他則驚訝地回望著他。

  「抱歉,我無論如何都想親自了解波爾的事,不過正如你的憂慮,我的決定太過草率。」

  雷溫一反常態地驚慌失措,生硬地跪了下來。

  「愛德格伯爵,還請您不要對我這種人道歉,我隨時都做好心理准備,願意遵循您的選擇,盡管您未必能徹底守護自己,但正因如此,您才與王子不同,才是我的主人。」

  是雷溫體內的殺戮精靈所追隨的主人。

  雖然王子奪得雷溫,意圖成為精靈的主人,可是卻得不到精靈的認同,一味地引發他的殺戮沖動,雷溫的心宛如封閉了情感的傀儡,無法展露笑顏也無法言語。

  據說在他的故鄉,有時會誕生與生俱來注定要成為君王戰士的精靈之子,也就是像雷溫這樣的孩子。

  這是由原住民的信仰融合了優異戰斗能力的血脈形成的傳統文化,究竟是因為精靈而衍生出這種傳統?抑或是因為有如此傳統,才孕育出這類的精靈呢?總之,其中必定藏有超越人類認知的東西。

  愛德格此刻才有所頓悟,原來莉迪雅能看見的妖精大概也是這樣的東西。

  接著他突然想到,王子領導的秘密組織猶如惡魔一般,甚至在從事魔術研究,究竟目的為何呢?

  盡管那種東西過于虛幻,但是王子似乎想獲得能化不可能為可能的神奇力量。

  如此一來,與王子敵對的『绯月』以青騎士伯爵傳說中的守護精靈之名自居,是為了要對抗王子,併想要奪得那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嗎?

  他們想得到真正的青騎士伯爵嗎?

  萬一真是如此,該如何采取行動呢?

  「雷溫,你還願意為我效力嗎?」

  「是的,我衷心期盼。」

  正當愛德格在思考此事之際,總管再度出現。

  克魯頓希望能見愛德格一面。

  雖然一般而言,既沒事先約定,又未考慮來訪時間相當失禮,但是因為愛德格覺得莉迪雅的父親有一種莫名奇妙的親切感,所以不以為意。

  他吩咐雷溫准備更換的服裝,然后輕啜一口香醇的奶茶。

  此時,他尚未仔細思考克魯頓一早拜訪的理由。

  「辭掉工作?您說莉迪雅嗎?」

  「是的,我為她任性的舉動感到十分抱歉,莉迪雅已經無法再來此處,希望您能解雇她的職務。」

  如同在宣布例行公事的克魯頓看起來非常沮喪。

  「理由是什么呢?這個決定不會太突然嗎?」

  「……理由我也不清楚……能夠確定的只有莉迪雅已經選擇『那邊』了。」

  那邊?面對一臉疑惑的愛德格,克魯頓落寞地抿著嘴。

  「伯爵,前些時候我曾與您說過,我願意接受莉迪雅的選擇,但意外的是,她竟然在昨天下了決定。」

  「我不懂您的意思。」

  雖然愛德格趕緊請他坐下,但是克魯頓卻依然站在原地,于是愛德格走了過去。

  「莉迪雅與她母親一樣無法適應人類社會,才能對這個世界的事物毫無留戀,能夠自由穿梭于妖精世界與人類世界的人在某些層面上,也是因為無法在人世間定下身來,所以才能來去自如吧?然而,若對人世間毫無執著、毫無欲望的話,是難以生存下去的,您應該明白吧,我們的世界有成敗之分,對莉迪雅這種無憂無慮、善良純真的小女孩來說,一成不變的那邊或許比較適合她……」

  「您的意思是,她選擇在妖精界生活嗎?她不喜歡這邊嗎?」

  見到了瀕死的愛德格,得知了親切的波爾隱藏的目的,這些是否令莉迪雅受到了傷害?

  她對爾虞我詐的人間感到絕望了嗎?

  「可是,克魯頓教授,您不是將尊夫人留在這里了嗎?那么應該也有辦法能將莉迪雅留在人類的世界才對。」

  「能挽留她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伯爵您,對方應該不是人類,是妖精促使莉迪雅作出決定的吧?」

  想要得到莉迪雅的妖精……難不成是那匹黑馬?

  「不但無法將她帶回來……連和她見面說話也做不到嗎?」

  「我們是無能為力的,只能默默地接受。」

  克魯頓斷然地說完話,隨即快步離去。

  他是怕在人前曝露了自己無法接受事實、無法平靜的心情,而急著結束這段談話。

  愛德格崩潰般地癱坐在椅子上,將手指埋入金發之中。

  想要將莉迪雅留在人類的世界,只靠親情還不夠嗎?正如她的母親一般,除非她在人類的世界找到一個擁有超越血緣的羁絆,否則無法挽留她。

  克魯頓所說的「也不是伯爵您」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愛德格的心。

  但是他不能理解,如果莉迪雅對人類的世界已經感到絕望,那為何還要幫助他呢?

  甚至還刻意修復兩人之間膠著的關系,她曾想對愛德格表示她已經不氣了。

  愛德格在思索中突然抬起頭來,因為他好像瞥見尼可的灰色尾巴掠過了窗邊。

  「尼可!」

  他急忙打開窗戶,貓兒似乎正想從陽台的欄桿跳到另一端,他聽見愛德格的叫喚而轉過頭來。

  「告訴我,尼可,你應該知道莉迪雅離開的真正理由吧?」

  「雖然這里已經沒有我的事了,不過我還想再喝一杯湯姆金斯先生泡的紅茶。」

  「我立刻吩咐他去准備,你先過來這里吧,還有巧克力喔。」

  「是圓形的巧克力嗎?」

  「沒錯,是加了利口酒的那種。」

  于是尼可慢慢地走進了房間。

  他用雙腳走路,還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愛德格已經不再對尼可是妖精一事感到懷疑了。

  他用熱奶茶及巧克力探出了尼可的口風,這令愛德格驚訝不已,心情極度郁悶。

  「這么說來,莉迪雅是為了救我才會答應和格魯比結婚囉?」

  「與其說是為了救你,倒不如說是妖精博士的責任感與她的個性讓她下定決心的。」

  「她明明還掛念著我,卻跑到那個野蠻妖精的身邊。」

  「才不是呢。」

  「但若不是為了心愛的男人,一般人不會做出這么大的犧牲吧?」

  「因為莉迪雅不是一般人嘛,況且,她對格魯比還頗有好感的,之前口口聲聲說不要也有可能是她口是心非吧。」

  愛德格心想:「別開玩笑了!」

  尼可說的或許沒錯,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莉迪雅這樣的爛好人了,她竟然不惜與格魯比談條件也要救愛德格,這真的只是個性使然嗎?

  若她真的認為與格魯比一同過著寧靜的生活比在愛德格身邊好,那她說不定只是在隨手助人。

  但是,這可不是在開玩笑!

  最后,愛德格並沒有遭到波爾殺害,即使格魯比從中干涉,加強了波爾下毒的決心,但是莉迪雅也沒有必要把責任往肩上扛。

  更何況,他豈能忍受莉迪雅被一匹馬搶走!

  「尼可,如果她不在你也會感到寂寞吧?而且那個格魯比又不像我們一樣是紳士。」

  紳士二字似乎非常管用,尼可認同似地輕撫胡須。

  愛德格試圖拉攏尼可,不管怎么說格魯比都是妖精,因此他也需要妖精的協助。

  「請你告訴我,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帶回莉迪雅?」

  「伯爵,那是莉迪雅自己的決定,我跟你有什么權利留住她呀?」

  「我不認為這是出于她的本意,如果莉迪雅是因為個性仁慈才做出選擇的話,那我也要充分表現出我的特質。」

  「花花公子的特質嗎?」

  「是啊,還沒追到她,怎能輕易放棄呢?」

  尼可聳聳肩地表示有聽沒有懂,愛德格不服輸地將身體往前傾。

  「你應該可以在妖精的領域及人間來去自如吧?什么都不做也無妨,你只要告訴我前往妖精界的方法就好。」

  「我不能引導莉迪雅以外的人類進入妖精界,妖精也是有許多規矩的啊。」

  「我可以送你帽子和靴子,如何?」

  尼可雙手抱胸、認真地考慮條件,但是他仿佛要抵擋誘惑似地用力搖了搖頭。

  「不行就是不行啦,別的事情倒無所謂,只要你不強迫莉迪雅的話,我倒是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愛德格陷入沉思。

  「不過就算我將你引導進妖精界,而你也找到了莉迪雅,但是你有辦法取消她與格魯比之間的約定嗎?」

  雖然這也是問題之一,但是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莉迪雅,之后總會有辦法不是嗎?愛德格天真地這么想著,在這種非常時期就是要靠沖動,如果考慮太多反而會一事無成。

  想到這里他站了起來。

  「金盞花與香豌豆花她們還在嗎?」

  尼可將頭轉向窗戶。

  「喂,伯爵找妳們呀。」

  愛德格注視著窗戶,還以為她們會從那里出現,沒想到腳邊卻突然傳來了聲音。

  「您找我們有事嗎?」

  兩名原野妖精換成小女孩的模樣跪在地上。

  「我想請妳們帶我去見女王。」

  「喂,你在說什么呀?你打算與妖精結婚嗎?」

  總之,如果不先進入妖精界的話,一切都只是紙上談兵,但是愛德格居然為了這件事要假裝與女王結婚,實在是太魯莽了,于是尼可神色慌張地跳到愛德格的肩上。

  接著,他對愛德格說起悄悄話。

  「就算你的騙術再怎么高明,但人類的方法對妖精是行不通的呀,這下別說要帶回莉迪雅了,我看你只會被妖精女王帶走。」

  「慢著,尼可先生,請您不要從中作梗,伯爵好不容易才願意與女王陛下結婚呢。」

  金盞花抓著尼可的尾巴,想要將他硬拉下來。

  「拜托,這家伙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愛德格趕忙抓住想要吐露實情的尼可,並捂住他的嘴。

  「那么,小姐們,可以立刻出發嗎?」

  「可是伯爵,一定要有月之戒才行呀,從前青騎士伯爵曾說必定要以『月亮』作為婚約的誓言,所以您一定要將女王陛下贈送的『月亮』戴在身上,作為您誓言的見證。」

  愛德格抱著尼可陷入了沉思。

  既然要以『月亮』當作誓言,換句話說,不就是仿效青騎士伯爵與其妃子格恩朵露的婚約嗎?或許伯爵家的主人結婚之際,的確有將月光石作為誓言見證的習俗吧。

  但是,關鍵的戒指在波爾身上。

  他恐怕受到了『绯月』的保護吧?

  時機正好,就由我們主動出擊,愛德格揚起了嘴角。

  「我明白了,我去奪回戒指,小姐們與尼可,妳們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吧。」

  「伯爵,那當然囉。」

  「哼,你在打什么主意啊!」

  「當然是將莉迪雅帶回來啊。」他對尼可輕聲說道,接著呼喚雷溫。

  「准備出門,還有,將我的寶劍拿來。」

  清晨時分,俱樂部好不容易才將徹夜賴著不走的酒客趕了回去,待喧囂的夜晚再度來臨前,他們將門緊緊關上。

  愛德格與雷溫兩人站在門前。

  「愛德格伯爵,這里是『绯月』的根據地嗎?」

  「大概是吧,我想應該不會有錯。」

  這里是愛德格與波爾初次見面時,負責舉辦展覽會的俱樂部。

  俱樂部的老板身兼畫商,是一位名叫史瑞德的男子,據聞此處的主要會員皆為對畫有興趣的金主、與想要一展長才的畫家。

  畢竟波爾的父親奧尼爾及另一位父親法曼皆是受托于貴族的畫家,所以他曾是會員的可能性相當高,而且將波爾介紹給愛德格,並使他看上波爾畫作的人也是這里的老板。

  從這些線索看來,可以見得『绯月』便潛藏在這間俱樂部里。

  「我們擊垮他們,走吧。」

  愛德格手里握著長劍取代手杖,敲了敲俱樂部的大門。

  等了一會兒,出來應門的是一名貌似打雜小弟的男子。

  「現在還沒開始營業,能請您傍晚再來嗎?」

  「我有事要找史瑞德先生。」

  「哦~~您有何貴事嗎?」

  「請替我帶個口信,我差點被他的女人殺掉,在我將此事公諸于世之前,或許還有商量的余地。」

  只見那名打雜小弟百思不解地望著愛德格,大概是以為這句話是什么暗號。

  「抱歉,還請問您貴姓大名?」

  「我是艾歇爾巴頓伯爵。」

  在愛德格報出姓名的同時,那名打雜小弟瞪大了雙眼,一邊發抖、一邊逃命似地奔進屋內。

  他的樣子仿佛看到了幽靈,為此感到不快的愛德格自行走入屋內。

  他踏上了連接大廳門口的樓梯,雷溫也尾隨在后。

  在樓梯盡頭鋪了豪華絨毯的走廊上,有道人影朝這個方向迎面走來。

  是史瑞德,他是一個蓄著絡腮胡的肥胖男子,愛德格想起之前看到的就是這個家伙,並確認他戴在右手的紅色月光石。

  「伯爵,因為這里是采會員制的俱樂部,所以您擅自入內恐怕會造成困擾,可以請您在會客室里稍待片刻嗎?」

  這也就代表,他在屋內四處打轉會給他們帶來麻煩囉?

  「既然如此,那我就入會吧,我應該有資格吧。」

  「是的,可是那個……」

  史瑞德起了疑心,想要確認愛德格被帽緣的影子遮住的臉,大概懷疑他並非本人吧。

  「還是說,死人沒有資格入會呢?」

  他取下高禮帽露出得意的笑容,史瑞德慌亂地退了幾步,最后總算站穩了腳步。

  「但、但您看起來不像死人呀。」

  「沒錯,這可是你們的失算喲!」

  「……您的意思是?」

  「波爾在哪里?」

  「要找波爾的話請您去他家拜訪。」

  「他不在公寓里,連同侍女也突然消失無蹤,這令房東相當困擾。」

  「這也不是我能知道的……」

  「雷溫,史瑞德先生因為熬夜,所以血液循環似乎不太好,讓他清醒清醒吧。」

  雷溫上前揪住史瑞德的上衣,將刀子抵在他的眉間。

  他額頭上冷汗直流,似乎一眼就看出這把刀是負責下毒的侍女的物品。

  愛德格不懷好意地瞪著動彈不得的他。

  「你醒了嗎?」

  「…………」

  「我沒有聽到回答,看來教訓還不夠呢。」

  「不,我,我已經清醒了。」

  「很好。」

  俱樂部的員工聚集在遠處圍觀,從他們七嘴八舌的樣子看來,員工並非都是『绯月』的成員。

  能辨得出是義賊團的人並不多,而那些人正催促著員工們回到工作崗位上。

  「伯、伯爵,請到里面去談吧。」

  史瑞德也提高了嗓音,示意愛德格別多話。

  愛德格對史瑞德附耳低語:

  「你沒資格與我談事情,雖然我想要一舉殲滅你們的組織『绯月』,但若波爾在的話,那還有商量的余地,雖然我認為可能性不大,但你們該不會打算讓他背上殺害伯爵的罪名,然后將他丟入泰晤士河吧?」

  「……就算將事情搞砸了,我們也不會輕易殺死同伴的。」

  盡管他終于承認了一切,但是卻引用了王子組織的做法來嘲諷愛德格。

  雖然這對愛德格來說本來就是無關痛癢的事,但是若他們和王子的行事作風不同的話更好說話。

  雷溫松開了手,史瑞德在他的身邊緩緩前進。

  他一邊引領著愛德格他們往內走,一邊穿過錯綜復雜的通道,這一帶恐怕是一般員工無法進入的地方吧;不知何時,周圍已經見不到半個人。

  正當愛德格這么想的時候,眼角一隅有道人影在晃動,他還來不及回頭,雷溫就先行一步推開了他的肩膀。

  下一秒钟聽到的是一道槍聲與身旁燈罩的破裂聲重叠在一起。

  史瑞德趁隙逃逸。

  「快捉住這些家伙!」

  他一發號施令,那些藏在暗門后的『绯月』成員們便接二連三地沖了出來。

  「雷溫,往這邊!」

  兩人開始跑了起來。

  組織的人為了不是波爾被找到,大概將他藏在這棟建築物里,果真如此的話,應該就在這一帶,于是他們一邊跑,一邊查看每個房間。

  然而,所有的房間都好像沒有在使用。

  跑了一陣子之后,走廊的盡頭終于出現一道敞開的大門,兩人奔入其中,將門鎖上,雷溫拿起牆上裝飾用的長槍將門抵住,看來能稍微爭取一些時間。

  這個房間十分寬闊,宛如大廳一般,大概是秘密組織的集會場地吧。

  哥德式的水晶吊燈由挑高的天花板垂掛而下,每一顆石頭上都刻著猶如血液那般暗紅的拉丁字母。

  為了鞏固團員們的向心力,這些石頭也會被用在入會儀式上。

  月光石上應該刻有團員姓氏字首的字母,而正面有座祭壇,其中設有寶座,如同在俯視著新月圖案。

  寶座后方的牆上只掛著一幅畫,愛德格走了過去抬頭觀看那幅畫。

  「這是青騎士伯爵……嗎?」

  那是一幅肖像畫,畫中的男性有著栗子色的發絲與藍色的眼睛,手中握著鑲有星彩藍寶石的寶劍。

  從服裝看來,他應該是曾經出現在伊麗莎白一世宮廷中的朱利亞斯·艾歇爾巴頓。

  據愛德格所知,各個地方都沒有艾歇爾巴頓家的人物肖像畫,甚至連對伯爵家所有的物品巨細靡遺的湯姆金斯也說過,並沒有類似肖像畫的物品。

  或許正因為艾歇爾巴頓家與妖精族有很深的淵源,所以應該是為了避免與本人相似的肖像畫被惡意施以魔法、造成威脅,所以並未請人繪制。

  即使愛德格不清楚詳情,但是據說有種魔法只要施加于肖像畫,便能加害本人。

  既然如此,為何這位伯爵請人描繪肖像畫呢?而且,又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不管怎么說,『绯月』崇拜青騎士伯爵,並將自己比作名為芙蘭朵露的守護精靈,這好像是預料中的事。

  門遭到了劇烈的撞擊,鎖遲早會被解開吧,而且抵住門的長槍也快要折斷了。

  「愛德格伯爵,要不要從天窗脫身呢?」

  「不,就在這里一決高下吧。」

  在他說這句話的當兒,門被撞破了。

  一群男子蜂擁而入,史瑞德就站在他們的后方。

  雷溫拿著手槍站在愛德格的身旁。

  史瑞德突然停下腳步,因為他注意到雷溫的槍口不偏不倚地對准自己的眉間。

  雷溫故意開了一槍掠過他的耳際。

  史瑞德發出哀號,全員都僵在原地。

  「沒錯,最好別亂動,哪個家伙先動我就要他的命。」

  愛德格一邊說著,一邊仔細打量每一個人。

  「那么,各位都是『绯月』的成員吧,如果妳們是對青騎士伯爵立下血誓的同志,那么便是我的僕人。」

  他故意瞄了牆上的肖像畫一眼。

  「……明明是個冒牌貨。」

  聽見史瑞德的喃喃自語,愛德格向他走近。

  「你們也不是真貨啊,假冒的紅色弓箭手。」

  愛德格抓住他的手腕、扯下月光石戒指。

  「這雖然是紅色月光石,但卻是一般的貨色,光澤也很暗淡,不像妖精的東西。」

  他粗魯地將戒指丟了回去。

  「但你們自稱為青騎士伯爵的守護精靈,還對著這幅伯爵的肖像畫誓死效忠對吧?反正這種隨處可見的秘密組織多以帕拉賽爾蘇斯(註1P241)與玫瑰十字會這類傳說作為始祖,創造出標新立異的儀式,賦予外人神秘的印象,並將成員間的向心力視為高尚的情操、當作一種娛樂,我說的應該沒錯吧?」

  「我們的組織並不是抱著游戲的心態成立的,是為了自我保全、並肩而戰。」

  「那么,你們當真立志成為青騎士伯爵的得力助手嗎?當然,我也必須確認你們是否有這個資格。」

  角落有人開始騷動。

  于是雷溫開槍打飛了對方的槍。

  不過這個舉動打破了僵持的氣氛,甚至有人企圖要捉住愛德格。

  愛德格迅速轉身閃躲,大膽地跳到祭壇上。

  他在一瞬間將手中的寶劍拔出劍鞘。

  他高舉著閃耀著銀色光芒的寶劍,與祭壇后方那幅肖像畫所描繪的如出一轍。

  「我乃是青騎士伯爵,乃是這把寶劍的主人,若有人看不順眼的話盡管放馬過來吧,前提是你們需要具備面對這把寶劍的膽量。」

  所有都望而卻步。

  他在敵人的團團包圍之下仍表現的威風凜凜、無所畏懼,愛德格熟知別人是如何看待自己,也懂得擅加利用與生俱來的美貌。

  「嗯,你們還在發什么呆!快從冒牌貨的身上奪下寶劍。」

  史瑞德率先打破沉默。

  真是個冥頑不靈的家伙,是否該讓他永遠發不出聲音呢?就在此刻,一名熟識的青年闖了進來。

  「請等一下!」

  波爾跑到愛德格所站的祭壇下方、轉身面對眾人。

  「快住手,這個人並不是王子的爪牙,他和我們一樣是受害者呀。」

  「波爾,就算你的話屬實,但這家伙和那個東方人曾待在王子身邊,這點可錯不了,說不定他們已經被洗腦了呀,暫且不論身分卑微的人,親近那家伙的人是不可能逃出來、獲得自由的,逃亡者必定會被追殺到底。」

  一點都沒錯,愛德格之所以沒遭到殺害,是因為王子必須將他生擒活拿。

  愛德格不清楚自己為何沒被殺,王子為了將他逼入絕境不僅殺害他的同伴,還使盡各種手段;不過愛德格反而利用了這點作為逃脫的籌碼,才能這樣一路走來。

  「但是,王子怎么能容許他的手下繼承青騎士伯爵的名號呢,各位,不管我們承不承認,他都受到了女王陛下的正式認可,他的存在對王子來說是一種威脅呀。」

  大概是找不到反駁的余地了吧,史瑞德搖頭不語。

  「關于這點我也想知道,王子與青騎士伯爵之間究竟有什么關系呢?」

  波爾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有點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能否對不是組織成員的愛德格說明。

  史瑞德也只是瞪著愛德格,始終保持沉默。

  「讓我來說明吧。」

  回答的是另外一人。

  從門口走進來的是一名年約四、五十歲的男子,團員們立即讓出一條路,看來此人應該是組織的首領。

  他雖然背脊直挺,但是卻好像喪失了視力,拄著拐杖徐徐地走上前。

  「法曼……」

  史瑞德擔心地脫口而出,換句話說,他就是將波爾認養為義子的男子嗎?看來他並非住在多佛。

  「史瑞德,這里就交給我吧。」

  從這兩人熟稔的程度看來,應該不僅止于畫家與畫商之間的關系。

  「非常抱歉,伯爵、不,應該稱您為公爵吧?」

  「那個稱號已經不屬于我了。」

  「好的,伯爵,其實我們也不清楚王子與青騎士伯爵之間究竟有何淵源,我們只知道那家伙好像相當畏懼青騎士伯爵,並想將伯爵的血脈趕盡殺絕。」

  「血脈?但是艾歇爾巴頓家的繼承人早在三百年前就不曾出現在英國了。」

  「話雖如此,姑且不論爵位的繼承權利,其血脈仍然存在。」

  接著,他抬頭看著肖像畫。

  「一般人普遍認為,這是唯一一張描繪了青騎士伯爵的人物畫,這幅畫的作者是伯爵的情人,也是為他傳宗接代的女性……」

  「原來如此,為了情人與孩子,才應許他人描繪自己的肖像嗎?多么浪漫的故事呀,那么,你是指這名女畫家的家族繼承了伯爵家的血統與這幅畫囉?」

  「是的,這個家系收容了我和這位史瑞德為門生。」

  原來這位畫商原本也立志成為畫家呀,但是尚未闖出名堂便獲得了遺產,因此飛黃騰達了嗎?愛德格作出以上的推斷。

  「那么,你們的老師被王子殺害了嗎?」

  他低著頭,神色沉痛,仿佛在哀悼死者。

  「我們大多是親近亡師的人,不僅從事畫家,過去也是壁畫與雕刻裝飾藝術的工匠,從前,由于我們的工作經常會得知領主與城堡的秘密,為了守護自身的安全,這個組織才會蓬勃發展,老師一家就位居脈絡的中心。」

  「就是『绯月』這個組織嗎?」

  「『绯月』這個名稱是我們取的,據說老師的家系繼承了青騎士伯爵之子、芙蘭朵露之名作為中間名(middlename),因而決定借用這個名稱作為組織名,雖然他們被趕盡殺絕,工匠們的組織也四分五裂,但后來總算團結一心。」

  「到最后,還是不知道被盯上的理由嗎?」

  「我們無從得知,即使老師或許知道些什么,不過在尚未透露之前就慘遭殺害,幸存的我們藉著對王子的恨意來鞏固組織的向心力,也一直期待著青騎士伯爵能返回英國,若王子對其血脈有所顧忌的話,他的出現或許能對抗王子……」

  「但卻出現我這個冒牌貨,你們一定很失望吧?」

  法曼諷刺地露出冷笑。

  「數年前,在奧尼爾遭到殺害之前,我們對他所停留的公爵家產生質疑、並展開調查,不過,只查出是發生了火災,而且壓根兒沒料到那個少主還活在王子身邊,伯爵,描繪您家人的奧尼爾遭到殺害,您的家也被王子摧毀了,因此我想了解個中原因,說不定是奧尼爾待在公爵家的期間知道了什么秘密。」

  為什么愛德格的家會被盯上呢?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雖然目前還沒有明確的答案,但是愛德格覺得,與其說是公爵家被盯上,倒不如說是王子想要得到愛德格這個人吧。

  「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認為與青騎士伯爵的血脈無關,我在孩提時代便將家譜熟記腦中,並未發現與近百年才會出現一次的伯爵有血緣關系。」

  法曼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全是一團謎。

  或者,對王子領導的那個熱衷于魔術研究的組織而言,青騎士伯爵不可思議的力量也算是一種威脅吧。

  雖然這也是一種可能,但是愛德格身上並沒有艾歇爾巴頓家的神奇力量。

  但是現在愛德格就是青騎士伯爵,既然繼承了這個名號,就必須有自覺要背負起這個古老家族的命運。

  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離與王子對決的宿命。

  「伯爵,我們話就說到這里,我向您保證今后不會再給您添麻煩,但相對地,請您不要對外洩露組織的秘密好嗎?」

  「你的意思是說不需要沒有繼承血統與神秘力量、無法與王子對抗的伯爵啰?」

  但是,愛德格並不打算善罷甘休,這個『绯月』應該還有利用價值。

  因此,他想獲得這個組織。

  「在王子的組織中,我恐怕是最了解他的人,正因為我對那家伙的做法、思考模式,以及陰險的攻擊方式都了若指掌,所以也能攻其不備,你們難道不想獲得我的才智嗎?根據我的推測,就是因為你們的活動成效差到不被王子放在眼里,所以才能幸存,你們打算就此下去嗎?」

  史瑞德氣得一張臉皺成一團,他大概以為此感到不甘吧?法曼倒是很平靜,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您是說,要成為我們的同伴嗎?」

  「話可不是這么說,『绯月』的各位,我是想問你們願不願意成為我的戰力。」

  愛德格露出高傲的笑容,他在祭壇上邁開大步,並坐在組織的象征人物——青騎士伯爵的寶座上。

  雖然一時之間議論紛紛,但是沒有人提出異議。

  「為了迎戰,我需要白色弓箭與紅色弓箭,冒牌伯爵加上冒牌紅色弓箭,反正你們也只是擅自以妖精的弓箭手自居,這樣不就足夠了嗎?難道你們不覺得只要我們同心協力便能勝券在握嗎?」

  雖然無人應聲,但是卻產生了動搖。

  只差臨門一腳。

  正因為他們是空有虛名與傻勁的冒牌紅色弓箭,所以才想獲得真正的青騎士伯爵。

  但是,這么做根本毫無意義,在真正的青騎士伯爵眼中,『绯月』終究是冒牌貨吧。

  即使仿造真貨的光澤,也無法變得如出一轍;如果冒牌貨想要取代真貨,就必須比真貨更加耀眼。

  愛德格轉頭看向波爾。

  「對了,波爾,我找你是希望你能將那個白色月光石還給我。」

  波爾急忙取下戒指,雷溫收下它並轉交給坐在寶座上的愛德格。

  他將寶劍交給雷溫保管,然后將戒指放在手上。

  「雷溫,接下來就拜托你囉。」

  「是的。」

  「那么,各位,因為我先必須去找尋白色弓箭,所以給你們時間考慮一下。」

  愛德格環視著不知所措的他們,接著呼喚金盞花兩人。

  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了兩名女孩,『绯月』的成員們為此難掩驚訝之情,但是若他們沒有產生相對的反應,演出這場誇張的戲碼就沒有意義了。

  「那么,伯爵,我們走吧。」

  幻化為稚嫩少女模樣的兩名妖精牽起了愛德格的手。

  ※註1:帕拉賽爾菲斯(Paracelsus),中世紀的歐洲醫師,傳說他為了創造完美的生命而后轉為煉金術師,創造出了人造人,並且擁有賢者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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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0 10:16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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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與大騙子的約定

  宛如夏至夜晚的淡藍色天空高掛著皎潔的月亮,拂過河面的微風一面吹拂森林樹木的枝葉、一面和緩地流動。

  妖精界的天氣不冷也不熱,而且十分寧靜。

  仰望明月的莉迪雅正在猜測父親的現況,而愛德格應該已經得知她不能再為伯爵家效力的消息了吧。

  妖精界與人間界在時間上的算法不同,雖然莉迪雅來到此地還不滿一晚,但是人類的世界一定已經過了好幾天。

  莉迪雅的肚子餓了,她看著膝上的果實。

  妖精界的果實散發出熟透的甜味,如果試著咬一口,應該會是從未嘗過的美味吧。

  但是一旦吃下妖精界的食物,就必須斬斷與人間的緣分,但是因為事情決定得過于倉促,所以莉迪雅尚未做好心理准備。

  她合上眼睛,將格魯比摘來的果實拋向遠處,此時她看見他正從河邊走了回來。

  格魯比將背來的成束草堆卸到地面,鋪好散發著香氣的柔軟草堆,讓莉迪雅坐在上面,然后心滿意足地露出微笑。

  「今天就先在這里休息吧,等我們回到蘇格蘭之后,我會好好整頓住的地方,讓人類住起來也能很舒適。」

  「嗯,謝謝你。」

  格魯比意外地溫柔並細心地照料著她。

  「喂,莉迪雅,『月』之誓約差不多可以取消了吧?」

  她曾經說過,要給她天上的月亮才願意結婚。

  莉迪雅與格魯比立下約定,只要得到解毒的血就願意陪伴他,雖然她並非答應與他結婚,但是這般與他長相厮守倒也不算拒絕了求婚,因此格魯比才希望能取消月之誓約。

  「……回到蘇格蘭之后再說吧,我現在有點累了。」

  「是哦,也是啦,對妳來說,要調整離開人類世界的心情也沒那么簡單吧。」

  這絕非裝模作樣的場面話,格魯比既不會耍心機也不會巧于算計,因為這是他的本性,所以莉迪雅如果能與他長相隨,應該可以平穩地過日子吧。

  她突然抬起頭來,格魯比正盯著她瞧。

  雖然說他本性不壞,卻是個會吃人的邪惡妖精,莉迪雅沉浸在奇妙的氣氛當中,不同于愛德格煽情的目光,格魯比看她的眼神仿佛想嘗她一口。

  她的肩膀突然被抓住、撲倒在草堆上。

  「慢、慢著,你要干嘛……」

  「交配。」

  「什么?」

  哎呀,畢竟這家伙帶有野性的特性,所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生著悶氣的莉迪雅一拳狠狠地打在格魯比的臉上。

  「好痛……怎么了嘛,我聽說人類不像雌格魯比那么凶的啊。」

  「我們還沒結婚呀!」

  果然還是不行,他啧了一聲放開莉迪雅。

  同時,河面上掀起了一陣不自然的漣漪。

  格魯比對此十分在意,于是他站起身來,他們所在的岸邊與河川一帶是格魯比的地盤,格魯比非常厭惡自己在水中的地盤遭人入侵。

  「我去看看狀況。」

  待他消失在水中后,莉迪雅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她開始感到不安,自己真的能跟他過一輩子嗎?

  「莉迪雅。」

  她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愛德格的聲音,一定是累昏頭了吧,等到一覺睡醒之后,或許就能夠更加積極地面對未來了。

  「莉迪雅,快點,趁現在逃走吧。」

  咦?

  身邊好像有人踩著草堆,莉迪雅仰起頭來,愛德格正對著她微笑。

  「你、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呀?」

  「我是來帶妳回去的。」

  「可是……」

  「竟然擅自離去,真是太無情了呀。」

  「喂,快點啦!那家伙要回來囉。」

  尼可在草叢后招手。

  莉迪雅的手被愛德格拉住,只好楞楞地跟著他跑了起來。

  「慢著,我不可以逃走啦,我答應過格魯比……」

  「但是,妳不是勇敢地保護了貞操嗎?」

  「你、你看見了嗎!」

  「我差一點就要沖出去了呀,還好尼可為了分散格魯比的注意力將青蛙丟進河里。」

  總之,愛德格似乎想盡速離開格魯比的地盤,于是在森林里快步行走,他仍然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大概很怕她會說要回到格魯比的身邊。

  「莉迪雅,難道妳真的想與那個不解風情的妖精結婚嗎?」

  她想不想與格魯比結婚已非症結所在。

  明明已經立下約定就不該反悔,但是愛德格的行為不知是胡鬧、而且毫無意義。

  「……這里可是妖精界喲,就算你說謊或強詞奪理也沒用,我是無法違背誓約的。」

  「妳以為我在知道妳救了我之后,只會感動地說句『是這樣啊』,然后什么都不做嗎?如果妳真的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

  他的語氣似乎有些憤怒。

  「而且妳明明說過妳會喜歡上我的,這才叫違反約定吧!」

  「我才沒說那種話,我只說會考慮看看呀。」

  「那我希望妳別在考慮前就一溜煙地跑掉。」

  因為她答應格魯比在先,所以再怎么考慮也無濟于事。

  莉迪雅凝視著他的側臉開始思索,這個人是如何進入妖精界的呢?

  尼可應該不會幫他呀。

  他不只闖了進來,還一派輕松地充滿自信向前邁進,也不知道他懂不懂,這里可是他的智慧與經驗皆難以掌控的世界。

  尼可突然發出驚叫,于是愛德格拉著莉迪雅藏到樹叢后。

  有兩團微弱的光點飄呀飄地朝森林飛去。

  而且還呼喚著愛德格的名字。

  「該不會是金盞花她們帶你進來的吧?」

  愛德格豎起食指示意她安靜。

  「……也就是說,你該不會接受了妖精女王的求婚吧!」

  「她們大概是這樣以為吧。」

  「以、以為?哪有那種不清不楚的約定啊!你從波爾先生那里拿回了月光石戒指對不對?」

  「嗯,在這里。」

  愛德格從上衣的內側口袋取出那枚戒指給她看,莉迪雅頓時感到一陣暈眩。

  難道他先收下戒指,請她們引導他進入妖精界,然后再伺機逃逸,並由尼可帶路尋找莉迪雅?

  居然做出這種事!

  這么一來,就算將愛德格送返人間、安撫格魯比,也無法完全平息這場紛爭。

  「……我好不容易才救了你,你卻……你這種人就算留在妖精界也不會幸福吧?你在人類的世界里不斷試探自己的能耐,找到了活著的目標不是嗎?對擁有這種靈魂的人來說,這里就如同死后的世界呀!」

  「喂,莉迪雅,妳這樣會被發現啦。」

  雖然尼可心急地拉扯著莉迪雅的頭發提醒她,但是她卻停不了口。

  「你真是個大傻瓜,一旦收下了戒指就必須跟女王結婚呀!這下連我也幫不了你了。」

  那兩個妖精在半空中一明一滅,大概是聽見了莉迪雅的聲音吧。

  「有誰在那里嗎?」

  「該怎么辦……嗳,尼可,你有什么辦法嗎?」

  「我就說嘛,早就對伯爵說過我也無計可施的。」

  「不,莉迪雅,妳可以幫上我的忙喔。」

  愛德格自信滿滿地說著。

  「嫁給我吧。」

  「你說什么?」

  「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尋找妳的夢,有一天當死神再度降臨之際,我必然仍在尋覓妳的身影,因此,我希望妳能永遠留在我身邊。」

  雖然這家伙握住了莉迪雅的雙手,以認真的表情作出告白,但是也有可能是在開玩笑。

  不過,因為其中或許也包含著百分之一的真心,所以才令莉迪雅感到困惑。

  如果逼近的是格魯比,只要揮一拳就能輕易趕走他;然而她為何無法成功跳離愛德格的身邊呢?

  「我們的身分地位不同呀。」

  莉迪雅脫口而出的理由在這個節骨眼上顯然沒用。

  「比起和妖精結婚,這當然不是什么大問題。」

  「總之,別再說這些傻話了。」

  「妳把它當成傻話嗎?有比月之咒語還傻嗎?」

  「這個嘛,那請你將真正的月亮送給我呀。」

  「尼可,你聽到了吧?」

  「咦,嗯……」

  「莉迪雅,這就是真正的月亮。」

  他拿出引發風波的月光石戒指。

  「慢著,這又不是月亮。」

  「是月亮沒錯呀,只要妳認同的話。」

  「……什么意思?」

  「據說,從前的青騎士伯爵並不是說『請將月亮送給我』,而是必須『交換月亮作為誓言』婚約才能成立,因此光收下是沒用的,必須戴在身上作為誓約的信物,但是呢,莉迪雅妳聽好啰,這枚戒指我一次都沒戴過。」

  這也就代表,愛德格與女王之間的婚約並未完全成立。

  如果莉迪雅答應了愛德格的求婚,並將月光石戒指戴在手指上的話,就等于是從伯爵那里接收了『月亮』,同時也立下了結婚誓約囉?

  以『月亮』作為『誓言』后,正式的未婚妻就變成了莉迪雅。

  同時,因為格魯比尚未完成與莉迪雅的『月』之誓約,所以便無法跟莉迪雅結婚。

  原野的月之女王和格魯比都是在將月光石當成『月亮』的前提下,要求愛德格與莉迪雅和他們結婚,這么一來反而成為封印他們的力量。

  「伯爵,原來您在這里呀。」

  好像被找到了。

  原野妖精們輕飄飄地飛了過來。

  「莉迪雅,求求妳快答應我。」

  愛德格催促她給予答覆。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莉迪雅終于明白愛德格突然求婚的理由了。

  對他來說,這場求婚只不過是為了奪回妖精博士、擺脫眼前困境的一種手段。

  真要如此,更不能輕易答應呀。

  他會不會是認為為了要將對我方有利的少女留在身邊,因此而結婚也沒什么大不了。

  如果是愛德格的話,倒是有可能會這么想,但是,她總不能為了這種理由和他結婚。

  「……我不會和你結婚的,你和我缺少了愛情的成分。」

  「我的話就這么不能信任嗎?」

  就連莉迪雅也不禁對自己的固執感到訝異,雖然她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要跟充滿魔性的格魯比結婚,可是,無論她與愛德格之間是否有愛,一般來說,愛德格都比較接近莉迪雅的理想伴侶。

  雖然感到驚訝,然而莉迪雅心意已決。

  盡管格魯比缺乏人類的愛情與戀愛的感性,不過可以確認的是,他對莉迪雅的真心是永恆不變的。

  另一方面,她怎么都無法明白愛德格的心思。適合他的女孩大有人在,況且他還是個光說不練的騙子。

  「我就是無法相信你呀。」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下來。

  明明遭到莉迪雅的拒絕,但是他看來並不傷心難過,所以求婚果然只是他的策略吧。

  「……我明白了,如果妳現在沒有意思跟我結婚的話,就先把它當作度過眼前難關的手段吧。」

  「眼前的難關?結果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吧。」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現在沒有時間對妳表白我的真心並得到妳的認同。」

  「伯爵,快走吧,到女王陛下的身邊去。」

  即使那兩名妖精對愛德格糾纏不休,但是他卻不放開莉迪雅。

  「喂,我說妳們,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一聽到聲音,金盞花她們如鳥獸散般地離開了愛德格身邊。

  「啊~~是野蠻的格魯比!」

  連格魯比都找到他們了。

  莉迪雅膽戰心驚地回過頭,看到格魯比光明正大地恢復成馬的模樣,用充滿魔力的銳利眼神凝視著愛德格。

  「伯爵先生,快到這里來呀!」

  雖然金盞花她們在一旁不停鼓噪,但是因為格魯比也在場,所以她們不敢接近愛德格。

  即使被格魯比怒目相視,愛德格仍將莉迪雅攬到身邊。

  「青騎士伯爵,你還真是個窮追不舍的男人啊,她可是我的新娘。」

  「別搞錯了,莉迪雅打算要跟我結婚。」

  「算你有種,你就這么想被我吃掉嗎?」

  愛德格一邊擁著莉迪雅往后退了幾步,一邊輕聲低語:

  「莉迪雅,算我求妳,先回去再說吧,反正人類之間的約定隨時都可以取消。」

  這是哪門子論調呀。

  盡管如此,只要莉迪雅假裝與愛德格結婚,她就可以返回人類的世界了。

  同時也可以防止愛德格被帶往月之女王的國度。

  再加上她還惦記著人類世界里的另一個人。

  「妳知不知道,克魯頓教授因為妳不在而有多么寂寞嗎?」

  愛德格使出了最后的手段,這也是莉迪雅盡量不去思考的事。

  這一定也在他的算計之中。

  即便如此,但是只要一想起父親,莉迪雅的心就整個被拉了過去。

  老實說,莉迪雅一直認為結婚這種事離自己還很遙遠,可以的話很想再多陪陪父親。

  太狡猾了,不過,愛德格知道莉迪雅已經無法放開自己那雙與她父親所在的世界相連的手,接著她露出無畏的笑容。

  「我明白了,愛德格,請將『月亮』送給我……」

  「謝謝,我將守護著妳,直至永遠。」

  這只是一時的約定,盡管明白這一點,莉迪雅還是因為了愛德格分外認真的話語莫名地心跳加速。

  他急忙牽起莉迪雅的左手,她看著月光石戒指被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突然感到一陣害羞。

  「喂,莉迪雅!」

  她回頭一看,原來是格魯比注意到了『月』之戒而發出大叫。

  「抱歉,格魯比,我對人類的世界還有留戀。」

  格魯比的眉頭深鎖,與其說是在生氣,倒不如說是感到落寞。

  至今他絲毫沒有想要攻擊愛德格、訴諸于暴力的意思。

  金盞花她們也滿心疑惑地聚集在遠處。

  「抱歉,妖精們,請妳們對我死心吧。」

  「伯爵,祝您早生貴子。」

  「莉迪雅,妳有沒有聽到。」

  「不要得意忘形。」

  「我要打開回去的通道囉。」

  尼可語畢便跳到莉迪雅的肩上,他們穿越了妖精界與人間界之間的狹縫,在一瞬間可以感到四周扭曲變形的風景。

  在那個狹縫中,莉迪雅聽見了格魯比的聲音。

  「我會一直等到妳心無掛礙,反正那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罷了。」

  是啊,因為對妖精來說,不管是幾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

  接著,艾歇爾巴頓伯爵宅邸又恢復了平靜的日子。

  應該要這樣的才對。

  「喂!愛德格,這是怎么一回事?」

  莉迪雅沖進伯爵的辦公室,逼問難得在處理一些領地事務的愛德格。

  「嗨,莉迪雅,我正想見妳呢。」

  「我聽尼可說了,你竟然要加入那個觊觎你性命的義賊團?聽說他們渴望獲得青騎士伯爵神秘力量的救贖,所以你便利用了金盞花她們的魔力讓他們承認你是伯爵?」

  「今晚我應該有空,想邀妳共進晚餐。」

  「別轉移話題!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為了報復王子不惜與他們聯手嗎?你又想去做犯罪的勾當了嗎?」

  他聳了聳肩膀將筆放下,直視著神情嚴肅地質問他的莉迪雅。

  「我並沒有打算加入組織。」

  「……是嗎?那就好。」

  「我已經是組織的領袖了。」

  「什么?」

  義賊團的?領、領袖?

  「因為他們原本就需要青騎士伯爵的領導,而且我們立場相同,都必須保護自己不受到王子的危害,因此才決定互相幫忙。」

  保護自己?如果愛德格打算成為領袖並策動組織,為求自保不可能按兵不動。

  但是愛德格卻對莉迪雅投以溫柔的微笑。

  「多虧了妳,我才免于失去波爾,即使我變成現在這副德行,他仍然像從前一樣看待我。……若不是妳告訴了我,波爾是如此珍惜我們之間的約定,我也沒有把握能和他坦誠相見。」

  「那是因為你看出了他的繪畫才能,打從那時候起你們之間就有了強烈的羁絆,所以這並不是我的力量。」

  「看出他的才能嗎?也沒那么誇張啦。」

  「不過,波爾先生是聽了你的話才立志當畫家的吧?」

  「算是吧,當時他好像想當詩人,不過他拿給我看的詩實在太糟糕了,雖然畫也一樣糟,不過買來裝飾房子,讓訪客不知所措也不失為一種樂趣吧?但是,詩若無法獲得世人的認同是賺不了幾個錢的。」

  「………」

  「老實說,我對他的成長感到十分驚訝。」

  其實,這家伙從以前到現在個性根本沒變過吧?

  雖說如此,盡管波爾的畫功不高明,但是愛德格還是願意買他的畫,從這一點也可以感受到他的體貼。

  我果然還是搞不懂愛德格這個人。

  最后,無論是要成為秘密組織的首領,或是對王子展開復仇,這些事在他心中都自有定奪,用不著莉迪雅來操心。

  這么一來,若事情不順他的意,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關于愛德格,莉迪雅也只能知道這些。

  「那么,妳會接受我的邀約吧?」

  「不好意思,家父今晚會比較早回來。」

  「那么,請教授也一道前來吧。」

  他很明顯是顧慮到莉迪雅才會順道邀約克魯頓,在這種情況下克魯頓怎么可能會答應他呢。

  關于這點愛德格也心知肚明,卻又故意做出邀約;總之,不管莉迪雅說什么他都一定會逼她就范吧。

  或許是因為曾窺見他軟弱的一面,莉迪雅甚至忘了他是這種人。

  這樣真的好嗎?她突然為還留在他身邊的自己感到不安。

  「妳不戴戒指嗎?」

  他注視著莉迪雅的手,好像想起什么似地問道。

  「……尺寸又不合。」

  而且,一直戴著它才奇怪吧?

  「改一下就好了。」

  「不用了啦,總之我只要擁有它就能避免妖精的騷擾了。」

  總覺得心有不甘,于是愛德格托著下巴瞧著莉迪雅。

  她突然感到略為不快,雖然莉迪雅不假思索地就沖了進來、質問他為何要加入秘密組織,不過這么做其實毫無意義。

  「那么,我該走了。」

  但是正當她想要離開的時候,卻被愛德格叫住。

  「周末我想去去妳家一趟,不知道教授在不在?」

  「咦,……為什么要來我家?」

  「禮貌上,應該要正式前去提親吧?」

  什么?

  「你、你在說什么?那……那只不過是一時的約定呀。」

  愛德格故意擺出一副不解的神情。

  「妳的確答應了我的求婚,而且收下了結婚戒指不是嗎?」

  「那是因為你說那只不過是一時的約定呀!你還說,反正人類之間的約定隨時都可以取消,不是嗎?」

  「我不記得我有說過這種話。」

  「你怎么說話不算話!」

  莉迪雅氣得頭暈目眩。

  「那么,就這個周末囉。」

  他毫不在乎地繼續說。

  「不、不行啦!不准來我家。」

  「那可不行。」

  「求求你,不要告訴父親大人!」

  莉迪雅心急如焚,如果克魯頓聽到愛德格的結婚通知大概會當場昏倒。

  當他看見失而復得的女兒時,高興得手舞足蹈。

  當時喝的爛醉如泥的父親一定是在借酒澆愁吧。

  一把年紀、還是個大學教授的他竟然一邊哭著、一邊要求莉迪雅這一生都別出嫁,而莉迪雅也才剛答應他哪兒都不會去。

  「秘密交往不太好吧。」

  「我又沒有在跟你交往!」

  「我說莉迪雅,我們這種親密關系明眼人一看就會明白的,而且我們身分有別,更容易引起奇怪的臆測,如果不趁人們傳得沸沸揚揚之前老實地將交往的事公開,不然世人會以為我在玩弄妳我。」

  「保持點距離不就得了嗎!」

  「任何傳聞都不會對我造成傷害,但事關妳的名譽問題。」

  愛德格根本沒有把莉迪雅的反駁聽進去。

  他說的沒錯,如果兩人要認真交往的話,這樣隱瞞下去對莉迪雅並沒有好處,對正經家庭的女孩來說,若不以結婚為前提是不可能與異性交往的。

  可是一旦公開了,不就注定要跟這個家伙結婚了嗎?

  「應該說,你從一開始就搞錯了,你應該知道的呀,我並不打算跟你結……」

  他突然站了起來,用手捂住莉迪雅的嘴。

  「萬一被聽見了不就糟了嗎?」

  愛德格將視線瞄向窗外,中庭的水池旁躺著一匹黑馬。

  格魯比為什么會在這里呀?

  「他呀,好像打算賴在倫敦等妳回心轉意喔。」

  換句話說,她還不能嚷著要退婚,這不是正中愛德格的下懷了嗎?

  「但、但你也不是真心想要結婚啊。」

  愛德格一邊用指尖抬起莉迪雅的下巴、一邊露出自滿的笑容。

  「妳又來了。那我就只好更加把勁,讓妳看清楚我的真心囉。」

  這是他要展露三寸不爛之舌的宣言嗎?

  想將『绯月』納入勢力范圍的愛德格為了使他們承認自己是青騎士伯爵,似乎想秀出自己與妖精之間的淵源取信于人。

  而后,他若想繼續演出這個與妖精擁有深厚淵源的青騎士伯爵,勢必不能沒有莉迪雅。

  追根究底,他果然是個惡徒。

  為了要將莉迪雅留在身邊,他似乎可以使出任何手段。

  「我還有工作……」

  光是想要離開這里莉迪雅就費盡了工夫,當然無法婉拒當晚的邀約,看來又得聽一長串的甜言蜜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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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20 10:18 PM|只看該作者
  後記

  這篇故事以英國維多利亞王朝為舞台,由形跡可疑的伯爵、純真的妖精博士、謎樣的秘密組織與妖精們交織而成,是一段愛情與風波不斷的幻想曲(大概吧)。

  因此,伯爵的追求手法不免有些誇張,不曉得各位覺得如何呢?

  已經分不清楚他的台詞到底是作者的真心話,還是在故弄玄虛了(笑)。

  不過只要想到這些家伙們使用英語說著這些令人難為情的對話,竟然就覺得無所謂了,真是不可思議。

  譬如日語配音版本的電影,因為畫面上是外國人,所以無論再怎么做作也不會令人感到奇怪。

  可是,有時候自己在寫書的時候,也會想要加個幾筆吐槽。

  例如,「你究竟是在何時何地記住這些花語的呢?」之類的話。

  無論是女孩子的喜好、或是能吸引對方的追求手法,他好像都了若指掌。

  但是若去查看花語的書籍,可以發現每個典故都是以神話與傳說作為基礎的呢,如果是那樣的話,在西方說不定有不少人將此當作一般常識。

  附帶一提,愛莉絲(鸢尾花)好像是希臘女神赫拉的簡樸侍女之名。

  愛莉絲是因為赫拉而成為彩虹女神,鸢尾花也是因為那時的魔法才誕生的。

  在希臘神話中,還有其他有關花卉的逸事,那些故事似乎與花語都有很大的關聯。

  最耳熟能詳的『自戀』一詞原本是出自于美少年維納希斯的故事,因為他后來變成了水仙花,因此「自戀」就成了水仙花的花語。

  這次的故事時值倫敦的社交季節。

  因此,多少會聯想到一些輕浮的戀愛情景,所以我試著想象了一下,並發展出求婚這個橋段。

  英國的社交季節大約在五月到八月之間,正是氣候宜人的時期。

  一到此時,上流社會人士會從各自領地的城堡(莊園或是別墅等腹地廣大的宅邸)往倫敦聚集。

  他們會四處參加晚宴,過著忙碌的生活,如果沒有相當的體力與耐力是辦不到的吧;個人覺得,那好像比平常的工作還累人呢。

  但是對愛德格來說卻是如魚得水的生活,雖然他現在應該正在四處悠游,不過也只剩現在可以游戲人間……為什么呢?故事又會演變成什么局面呢?

  只是,莉迪雅似乎會越來越艱辛。

  對了,我最近迷上了『24小時反恐任務』這部影集。

  因為它造成話題已經是前一陣子的事了,所以我有點……后知后覺,可是我一看就無法自拔,這應該沒有誇大廣告的嫌疑吧?

  原本想試著每天只看一集(只有一小時),但是幾天后就不能克制了。

  雖然我並不是連續地看(因為我不得不寫稿……),而是把內容分成好幾等份,但是一天之中的好幾個小時竟然在轉眼間流逝而去……

  由于故事是實地追查一天二十四小時內所發生的事情,所以解決一項事件就需要花費二十四個小時。

  雖然DVD現在已經出到第三季,可是因為我只看了第一季,所以有點擔心。

  買DVD不僅所費不赀,而且一想到一旦沉迷下去說不定四十八小時一下子就過了,所以遲遲下不了手去買它。

  雖然錯過了電視播放的第二季,但是心想之后可能還會再重播吧,所以我打算再觀察一陣子……

  可是因為電視台的播放時間都是固定的,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能夠順利收看。

  言歸正傳,我想將『伯爵與妖精』的故事延續下去,倘若各位讀者也希望能再看到敝人的作品,那就真的太好了。

  最后非常感謝百忙之中仍提供插畫的高星麻子小姐。

  非常感謝各位一直陪伴到最后。

  那么,衷心期盼下次再見。

  二〇〇五年一月

  谷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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