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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偵探/懸疑]後藤柳 -【機動戰士鋼彈 SEED DESTINY‧二】迷惘的眼神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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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14 12:24 A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3-7 03:20 AM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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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香
發表於 2008-7-14 12:31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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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情的墓碑,尤利烏斯七號--
  
  因為它的墜落,世界再度深陷於混沌與動盪中,
  
  少年們也被各自的命運一再擺佈、捉弄。
  
  隻身回到殖民地的阿斯蘭.薩拉、
  
  受到狄蘭達爾議長的信賴,
  
  以特務部隊FAITH的身份回歸了札夫特。
  
  穿上自己曾一度脫去的軍服,
  
  阿斯蘭帶著全新的劍,重返戰場!
  
  同時,在奧布近海由死門中勝出的真.飛鳥與故鄉決別,
  
  繼續轉戰各地,解放被聯合軍欺虐的人們。
  
  而另一人--
  
  察覺世界的撼動、卻仍在海角隱匿的煌.大和,
  
  也將面臨決斷的一刻。
  
  為了親手掌握命運,甦醒吧,鋼彈!
  
  甦醒的自由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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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08-7-14 12:32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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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離窗子遠一點!快去避難室。」
  
  瑪琉持著槍指示道,睡眼惺忪的孩子們便小碎步跟著她和拉克絲走上長廊,煌則警戒著跟在後面。雖是個調整者,又在前次大戰中以戰鬥駕駛的身份參戰,煌卻沒有受過任何正式的戰鬥訓練,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依照瑪琉和渥特菲德的指示去做。孩子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偶爾驚怯地抬頭看看大人們,煌勉強安撫著,卻也不明究理,心中直是忐忑。
  
  領頭走頭的是馬爾奇歐,還有扶著他的雁田.大和。雁田是煌的養母,在戰後搬來和煌一起住,並且負責照顧馬爾奇歐和孩子們的生活。
  
  一行人走到長廊的路口時,瑪琉走上前擋著馬爾奇歐,確定安全無虞之後點了點頭,煌等人立刻加快腳步繼續往前走。瑪琉正要跟上時,忽有一扇門砰的打開。
  
  「!」
  
  瑪琉急忙繞過轉角,子彈立刻劃過她跳開的那一處空間。孩子們當場被嚇得哭叫起來,煌趕緊催促他們別停下腳步。
  
  瑪琉在牆後守著,見襲擊者跟著轉過牆角,二話不說便朝那人臉上一踢,襲擊者應聲向後搖晃倒去,她又毫不猶豫地補上一槍。槍響迴盪在狹長的走廊上,一聲聲打擊著煌的聽覺,他這才明白自己原本與戰爭多麼疏離。
  
  「不要怕!沒事的!」
  
  暴力的威脅如陰影再度籠上來,煌的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感受得到。他抱起一個號哭的小孩繼續跑,來到轉角處時回身一看,驚見跑在最後面的瑪琉身後有個黑影竄現。
  
  「瑪琉小姐!後面!」
  
  一面衝過轉角,煌一面叫道。瑪琉幾乎是反射性的大步一躍,扭身跳向轉角的後方。說時遲那時快,敵人的子彈撲了空,打在走廊和牆壁上。
  
  前方盡頭處,馬爾奇歐正在牆上的面板輸入密碼。瑪琉從地上爬起來,同時熟練地換下彈匣,接著便從牆後探出身子,開始牽制射擊。雙方的槍聲接連不斷,孩子們都怕得哭成一團,拉克絲和雁田忙著將他們拉攏到自己身邊,煌只能站在他們前面擋防著,緊張得每一根神經都繃緊了。
  
  就在這時,對面的一扇門忽地打開,煌幾乎就要縱身撲上去時,卻見來者是在樓下打退了敵人的渥特菲德。
  
  馬爾奇歐輸入完密碼,厚重的安全門便向旁滑開。
  
  「來,快點!」
  
  拉克絲連聲催促孩子們。
  
  「動作快!對方人數很多。」
  
  渥特菲德向煌推了一把,隨即趕往瑪琉身旁前去支援。煌正要跑向等在避難室前的拉克絲時,眼角卻瞥見有個東西在動;在天花板附近的通風口。還沒看清那是個槍口之前,煌已經飛身向前撲去。
  
  「拉克絲!」
  
  拉克絲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只見煌已經用自己的身體覆了上來。緊接著聽見一個小小的槍聲,她感覺有樣東西掠過了長髮那是對準了拉克絲而來的子彈。
  
  瑪琉和渥特菲德立刻回過身來開槍,躲藏在通風口裡的槍手應聲倒下。煌爬起來,拉著驚愕不已的拉克絲衝進避難室,瑪琉和渥特菲德也緊隨著跑進來,煌馬上關起安全門。確定避難室已上鎖,瑪琉這才大大喘著氣,就地坐下。
  
  「沒事吧?」
  
  渥特菲德環顧室內問道。
  
  「是……」
  
  雖然如此回答,煌還是沒搞清楚情況。這些突然來襲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還有--剛才那個槍手的目標,顯然只有拉克絲一人。
  
  「他們是調整者。」
  
  瑪琉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完,渥特菲德也點頭同意。
  
  「對,而且不是外行人,都是受過正規戰鬥訓練的。」
  
  聽出他話裡隱含的苦澀,煌忍不住反問道:
  
  「您的意思是……是札夫特軍?」
  
  瑪琉厭惡地罵了一聲:
  
  「居然派調整者的特殊部隊來,差勁透了!」
  
  「我真搞不懂……」
  
  渥特菲德正要接口時,一個輕輕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煌……渥特菲德隊長、瑪琉小姐……」
  
  轉頭一看,拉克絲正滿臉無助地看著他們。她悄聲地問:
  
  「……他們的目標是我,對吧?」
  
  拉克絲也發覺了。煌將她抱向自己,心中十分不解。
  
  「可是……為什麼會是拉克絲?」
  
  他實在想不出札夫特怎麼會想殺死拉克絲。在「殖民地」國內,拉克絲.克萊因應該還被奉為救國的歌姬才是,就算有人不喜歡她,現在她也早已遠離政治界,殺了她還會有什麼好處呢?
  
  這時,地面忽然一震--至少站著的煌是這麼感覺的。一陣巨響幾乎掩過孩子們的哭喊聲。
  
  煌緊抱著腳步不穩的拉克絲,抬頭看著天花板閃爍的照明。
  
  這是--爆炸?
  
  渥特菲德衝向後方的另一道門,同時修正拉克絲剛才說過的話:
  
  「他們的目標,恐怕『還是』你吶!」
  
  這座避難室的強度足以抵擋工程用的爆破裝置,步槍的子彈當然不足持齒,而安全門的開關係統是完全獨立的,也無法由外操作。不過,剛才這陣衝擊並不像是尋常的炸藥。
  
  門打開後,眾人繼續往裡跑,渥特菲德最後才跳進去。瑪琉急急向他問道:
  
  「MS?」
  
  「有可能。」
  
  渥特菲德一面關門,一面以嚴肅的表情同意。
  
  「不知道機種,也不知道有幾架,不過以那樣的火力,只怕這裡撐不了多久。」
  
  MS的火力可不是一般炸藥可以相提並論的。這樣下去,大家只能束手無策地等著被燒死。
  
  焦慮與恐懼湧現,難以遏抑的衝動向煌襲來。那是一股慾望,催促他渴求著某個早已捨棄的東西。
  
  不意間,卻見渥特菲德厲色直視著拉克絲。
  
  「拉克絲,鑰匙有帶吧?」
  
  拉克絲的神情一驚,手中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跟來的粉紅哈羅。渥特菲德少有這樣銳利的表情,彷彿刀鋒一般緊迫盯人。
  
  「我們得開門。你也知道情況緊急吧?--還是說,你寧可大家坐在這裡等死?」
  
  瑪琉垂眼不語,拉克絲則是渾身打顫。
  
  「不……可是……」
  
  --鑰匙?開門?
  
  只有煌一人聽不出他們在談什麼。
  
  「拉克絲……?」
  
  煌疑問地望向拉克絲,卻見她哭喪著臉,也正看著自己。
  
  「煌……」
  
  一看見她眼中的悲切與不安,煌便當下明白了。他向周圍看去,在身後找到一道很大的門。
  
  而這道門後,就是……
  
  為什麼只有自己不知道這扇門的存在,煌心裡明白,也不禁懷著深深的感謝。這是身邊這些人多麼顧念自己的證據。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是這樣護著自己。
  
  所以,我更想保護這些人……!
  
  另一個視線引得煌轉過頭去。是媽媽。她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煌,雙手緊緊地糾在一起,讓他有點兒心痛。
  
  但煌還是轉向拉克絲,伸出了手。
  
  「給我。」
  
  「啊……?」
  
  見拉克絲傷心地睜大了眼睛,煌向她微微一笑,靜靜地--也毅然地對她說:
  
  「既然這樣,那就由我……去開那道門。」
  
  拉克絲用力搖了搖頭。
  
  「不行!……可是,這是……」
  
  「放心,」
  
  煌溫柔的笑道。
  
  「我不要緊的,拉克絲。」
  
  「煌……!」
  
  拉克絲的眼中浮現淚光。他感覺到那份對自己的體貼與懷愛,便緊緊抱了抱她。
  
  「這樣下去,我連你們都保護不了……那樣會更讓我難過……所以……把鑰匙給我吧!」
  
  拉克絲於是默默遞出了抱在胸前的哈羅。煌打開這個小小的機器人,裡面收著金色和銀色的一對鑰匙。渥特菲德拿出銀色的那一支,走到大門右邊打開一個小盒子。煌取走金色的鑰匙,向左邊的盒子走去。盒內中間有個鑰匙孔,煌把鑰匙插進去。
  
  「……三、二、一。」
  
  配合著渥特菲德的計數,煌轉動鑰匙。
  
  大門就在他們眼前緩緩敞開。不可思議地,煌帶著平靜的心情,看著這一幕。
  
  大門完全敞開後,照明也隨之亮起。
  
  燈光下出現的,果然是那架龐然的鐵灰色機體--ZGMFX10A「自由鋼彈」。煌沒有作聲,只是凝望著那熟悉已極的機身。
  
  是的,幾分鐘前的那一股衝動,渴求的就是它。
  
  這是他自以為早已捨棄的劍,是他發誓再也不要擁有的力量,然而在威脅相逼、目睹心愛的人們死去時,他也曾經瘋狂的向它需索。守護無可替代的珍愛,這力量如今又再度向他呼喚。
  
  背負著五對飛翼的鋼鐵天使--煌的這一把劍,就這麼在封閉的黑暗中靜靜地等待著。
  
  ***
  
  在波間沉浮的這十數架MS,每架都有著專為水中活動而設計的渾圓外形--它們是UMF/SS03「亞修」,一款由札夫特開發,以支援特殊戰為目的的水陸兩用MS。此刻,每一架機體背部的多用途飛彈發射管、雙肩的光束砲,或是手腕部的23mm二連裝機關砲,無不對準了那棟建在海邊的宅邸。除了這些武器以外,這些MS個個還有一對狀似蟹鰲的大型機械臂,前端都是光束鉤爪,頭部裝有二連裝的聲子增幅砲,可做為水中戰的武器。
  
  「把準星集中在一點上!只要能突破壁面就結束了!」
  
  率領這支機隊的尤普.馮.阿拉法斯向部下們做出指示。宅邸的恢宏外觀已經被打得體無完膚,橫過後方斜頂而建的避難室金屬壁也已外露。--就快了……!
  
  尤普的心情湧起幾許寬慰。這場作戰行動不允許失敗,他們必須確實而秘密地抹消拉克絲.萊因這號人物,就連她曾經停留於此的證據都不能留下一絲一毫。不過這些MS的運用會是一大失算,因為它們比什麼都能證明尤普等人的身份與存在,但既然事已至此,他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集中的砲火貫穿了金屬壁。尤普駕著「亞修」上前,確認燒融了的牆後動靜,不由得嘖了一聲。這間避難室是多層結構,開了一個大洞的牆後還可見到另一道牆。
  
  「搜索目標!奧魯安跟克拉姆尼克去。」
  
  尤普正按捺心中的焦急繼續指示部下時,驚見身後的屋頂忽地射出一道光束,劃破拂曉的天空,他驚訝的切換螢幕,看見那片屋頂冒出陣陣煙霧,顯然是光束爆擊過的跡象,緊接著有某樣東西從濃煙中猛竄出,躍進藍色的天空。
  
  「那是什麼東西?」
  
  微明的天光將那架白色的巨大機體映得隱隱生輝。他們都看見了機後的五對機翼--
  
  「那……那該不會是……『自由』?」
  
  隊員之一喊出的這個名字,令尤普在內的全體成員都為之愕然。
  
  ZGMFX10A--「自由」尤普也聽過這個名號。在「第二次雅金.杜維攻防」時,它是架在拉克絲.克萊因身邊的恐怖戰機,不論是機體本身超群的性能,或是駕駛員異於常人的精悍戰技,再架上那人的姓名或來歷皆不為人知,使得這架MS充滿傳奇色彩,更有人認為它根本只是幻想下的產物。
  
  而今,它竟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眾人雖然都接受過特殊幹員訓練,仍不免為這等事態震攝而未及反應。只一眨眼,便見「自由」已經拔出了光劍俯衝而來。一陣白色的疾風呼嘯而過,有架「亞修」轉瞬間便失去了手腳,而尤普等人甚至追不上它的蹤跡,只能勉強在倉皇間發射雙手的光束砲,一面眼巴巴的看著它輕盈地閃避砲火,彷彿完全無視於重力與空氣阻力的存在,而後再次向他們襲來。尤普的背脊竄起了一股寒意。
  
  下個瞬間,「自由」的五個砲口同時噴出了火光。尤普身旁的部下機體紛紛被砲火射穿、癱瘓,而其餘的「亞修」集中它們所有的火力追殺這架靈活穿梭於空中的敵機,卻依然沒有一發能夠攔截得到它。在他們看來,砲彈和光束甚至像是自發性的躲開敵機似的。白色的機體又閃出電光,殘存的僚機又相繼失效、無法再戰。
  
  「怎麼會……不可能!」
  
  尤普不自覺道出他心中的難以置信。
  
  「雅金.杜維」的「自由」--他也曾經以為那全是傳說、是人們誇張過的戰果,而今始在錯愕中驚覺自己的錯。
  
  原來那不是傳說!全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啊!
  
  ***
  
  只剩下一架札夫特機還在向自己發射飛彈。煌引著飛彈一路後退,然後才讓機身急速迴旋,自動導向飛彈來不及跟著轉彎,便接二連三的擊中海面或山坡上而爆炸。
  
  兩年沒碰這架機體了,但每一根操縱桿、每一個踏板卻像吸附在自己手腳上似的隨意志驅動,令機身迅速而正確的反應著操作。潛意識浮現的那一絲暢快感,令煌不由得厭惡起這樣的自己。
  
  但他現在不能迷惘。他駕機朝著地面上的札夫特機衝去,見敵機從巨大的鉤爪中發出光刃,撲上來主動出擊。煌輕輕閃開這道凌厲的攻勢,將盾牌擲向敵機的背部,如同掃腿似的將它劈倒,緊接著在它重新站起來前扣下了扳機。光束俐落地掠去了敵機的雙臂、飛彈莢艙,接著是腿,令它也和週遭的友機一樣,被解除武裝之後倒地不起。
  
  煌不能不擊倒這些意圖謀害自己的人,但他沒有必要奪取這些人的性命。能做到戰而不殺,倒是多虧了這般壓倒性的力量差距。
  
  卻在這時,最後被他擊倒的那架敵機竟然兀自爆炸了。
  
  怎麼會……為什麼?--煌錯愕的睜大了眼。自己應該沒有損及對方的動力系統才是。心中的疑惑還沒退去,便見倒臥在四周的札夫特機相繼爆炸。煌立刻恍然大悟,不禁遺憾地消沉起來。
  
  那些人是自殺的,他們啟動了機體的自爆裝置。
  
  然而,煌不願濫殺無辜的憫懷,卻就此化為烏有--也許這樣的心願只是自欺欺人而己。他們是身負機密任務的暗殺者,一旦任務失敗,原本就不可能活著任人逮捕、追究其來歷。
  
  既然重拾殺劍,難道還奢望這雙手不再染血?
  
  煌看著那些被火花吞噬的敵機,心中滿是苦澀。
  
  ***
  
  天亮後,孩子們在幾近半毀的宅邸外又跳又叫。昨晚還怕得哭個不停,現在卻已經活蹦亂跳地在殘骸間跑來跑去,還讓雁田罵了幾聲「危險!」他們的開朗,讓煌覺得自己得到了一點救贖。
  
  在此同時,機庫前的大人們卻個個臉色凝重。
  
  「『亞修』?」
  
  瑪琉重覆一次機種名稱,渥特菲德點點頭。
  
  「嗯。不過我只從資料上看過。」
  
  兩人在討論昨晚來襲的MS。
  
  「不過那是最近才正式佈署的機種,應該只有正規軍才會有……」
  
  渥特菲德似乎意有所指,引得煌不禁困惑。但見瑪琉也顯得有些尷尬。
  
  「他們來暗殺拉克絲……那就是說--」
  
  昨夜的暗殺部隊是由「殖民地」直接派出來的--這樣的可能性頗高。
  
  渥特菲德短歎一聲。
  
  「我也搞不懂,不過照這情形來看,想搬到『殖民地』去住--我看還是甭去的好。」
  
  若為顧及拉克絲的安危,確實只能打消這個念頭,可是就這樣繼續留在奧布境內,卻也不是長久之策。
  
  「可是……為什麼他們要殺我……?」
  
  總是文靜的拉克絲也不免驚惶起來,煌輕輕的摟過她的肩膀。
  
  為什麼?煌也想不出個頭緒。送這麼多暗殺部隊來,就為了取拉克絲的性命,究竟有什麼意義?到底是誰的主意?
  
  正在百思不解時,一個高八度的聲音接近而來。
  
  「哎呀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呀!哎呀喂!」
  
  眾人立刻轉頭看去,只見孩子們牽頭一名胖壯婦人的手,正朝這兒走來。
  
  「瑪娜太太?」
  
  原來是卡佳裡的乳母來了。她和煌也十分熟識。瑪娜驚訝地環顧四周的慘狀,直到發現眾人,臉上的憂懼才轉為舒慰。
  
  「煌先生!太好了您平安無事!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呀?」
  
  「呃……這個……」
  
  說起來,這裡是阿斯哈家的地產,如今那棟大宅邸連地基都被刨了出來,財產上的損害算起來可不得了。煌不由自主的心生歉意,低下頭去。
  
  「不好意思,府上借給我們的住處壞成這樣……嗯,不過不是我們弄壞的……」
  
  「出了什麼事情嗎?看這樣子,簡直像是被砲彈打過似的嘛!」
  
  「您還猜得真準。」
  
  渥特菲德邪邪地笑著說,瑪娜就皺起眉頭回了他一個白眼: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我可是有急事才來的,想不到你們這兒更慘--」
  
  「您說急事?」
  
  煌趕緊把話帶回正題。被他這麼一點醒,瑪娜忽然像是個洩了氣的皮球,神情也立刻沉重起來。她從提包裡拿出一個信封。
  
  「是這個--卡佳裡小姐要我交給煌先生。」
  
  「咦?」
  
  這是卡佳裡頭一次寫信來,煌隱約覺得大事不妙。瑪娜難得這麼垂頭喪氣,她見煌看著自己,便悶聲說:
  
  「大小姐現在已經不能自行外出了,只好偷偷吩咐我出來替她跑腿……」
  
  「什麼……?」
  
  聽到她的口氣,不只是煌,在場的其他人也臉色大變。
  
  「你說什麼?卡佳裡怎麼了嗎?」
  
  瑪琉清了清喉嚨問道,拉克絲則先擔心起來:
  
  「難道她受了傷?」
  
  瑪娜沒精打采的搖了搖頭:
  
  「不是,她很健康,只是--唉,為了準備結婚典禮,她已經搬進了塞蘭家……」
  
  「什麼?」
  
  眾人不約而同的一齊驚叫起來。瑪娜好像受到了激勵,改以悲傷的語調頭埋怨道:
  
  「--她要一直住到結婚典禮當天。之後會怎麼樣,瑪娜我也不敢說了。」
  
  --結婚典禮?
  
  煌被這個名詞給驚呆了。當然,他也聽說過卡佳裡和尤納.洛瑪的事,雖然心裡覺得不妥,但他以為這個問題至少還要很久才會變得具體。於是他慌慌張張的打開信封,很快的將信瀏覽了遍。拉克絲在旁,也探頭去看。
  
  --煌,不好意思。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卡佳裡那勁道十足的字跡寫下的這一句道歉。
  
  --我本來想自己走一趟,親口跟你說的,結果我現在一步也走不開了……
  
  「……就是說嘛!當然,卡佳裡小姐跟尤納先生的親事大概是從小訂下的,要是大小姐喜歡,瑪娜我怎麼會不為她開心呢?可是這次塞蘭家的做法實在太過分啦!說東說西的規矩一大堆,擺明了是欺負我們小姐的父母親都不在世了嘛!這會兒更是……」
  
  瑪娜氣沖沖地繼續在一旁對著瑪琉等人發牢騷,話裡難掩憤慨之情。煌繼續把信看完,奧布要加盟世界安全保障條約機構的事,你們一定都知道了。而我目前為了籌備與尤納.洛瑪的婚,人在塞蘭家,這事情來得有點趕,不過現在的情勢非比尋常,我也沒別的辦法。目前,我們國家確實需要一個穩重可靠、能讓大家放心的指導者和制度……
  
  她的用字遣詞越發刻板,彷彿也在努力地衡量自我。卡佳裡原有一種奔放不羈的氣概,還有一種甚至可說是單純的信念,但在這封信裡已經感受不到,有的只是一份從容與平靜。
  
  今後,全世界和奧布在其中的動向,我也無從得知,但就算非我能力所逮,我仍然必須以奧布的代表身份克盡職責……
  
  讀到這裡,下一行搶先躍入了煌的眼簾。
  
  --我要嫁給尤納.洛瑪。
  
  下筆太用力,這幾個字被寫得有稜有角。煌愕然看著這一行,在剛硬的字跡裡感覺到卡佳裡的決心。
  
  --隨信附上的戒指,是阿斯蘭給我的,但我已經不能再戴著它,又不想被他們拿走。可是,我捨不得丟掉,現在也沒法走出去走。真的很不好意思,等那傢伙回來,你可以幫我還給他嗎?
  
  煌趕緊把信封翻過來倒一倒,便見一個鑲著紅色玉石的小戒指滑了出來,掉在煌的手掌上。
  
  在旁邊一同看信的拉克絲與煌相視一眼,也顯得不知所措,又將視線落回那枚戒指。要用這種方式告訴你,不能當面好好的聊,我也很不喜歡。拜託你了。抱歉。我會努力建設一個好國家,讓大家過得和平而幸福的。
  
  信就寫到這裡。
  
  煌茫然地站在那兒。不讓鬚眉的措詞,字裡行間透出的深刻苦惱,彷彿給他一記當頭棒喝。
  
  好友在數日前臨別時的那面容,忽然在腦海裡浮現。
  
  --結果,我還是沒找到……
  
  阿斯蘭也還在煩惱。而今等不到他回來,他們兩人竟要被這時代給拆散了。他們都是煌最親愛的人。
  
  一股熱意從心底最深處竄了上來。那是憤怒。
  
  他氣的不是卡佳裡,也完全不是以這種方式逼婚的塞蘭父子,卻是自始自終束手旁觀、無所事事的自己。
  
  他錯了。這一切全錯了。
  
  包括奧布所選的道路、卡佳裡堅定的決心--還有至今未曾採取過任何行動的自己。
  
  煌在這一刻,也悄悄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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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14 12:33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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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坐在塞蘭家的休息室裡,卡佳裡面無表情。純白色的新娘禮服披在她的身上,嘴唇上擦著不習慣的胭脂。
  
  這一天終於來了--她想著,彷彿事不關己。
  
  今天,她就要結婚了。
  
  這幾天,她總算卸下繁瑣的政務,卻一直被留在塞蘭家裡。除了尤納的母親會過來糾正她「身為淑女應有」的儀態舉止、教導她為人妻的三從四德外,她其實根本沒事可做,只能一個勁兒的等時間過去。
  
  卡佳裡已經成了一隻籠中鳥,只怕再也沒有自由飛翔的機會了。她將以尤納之妻、奧布之母的身份,日復一日地扮演好自己被賦與的角色,這也將是人家今後對她的要求。一切都是不得己。卡佳裡早已做過選擇--選擇放棄理念,為顧全大局、保護國家。--
  
  為國家、為人民謀求生路,這是她的義務。個人的小小犧牲,算不了什麼。
  
  是的,她早已下定這樣的決心--
  
  可是每當她像這樣靜靜坐著不動時,總有一個人的面容會在眼前一閃而過,還有他的黑髮、蘊藏堅定意志的綠色眼眸,和最後臨別時的那雙嘴唇……
  
  阿斯蘭……
  
  停不下來,她不自主的在心裡呼喚著這個名字。想起他們初次相遇時,兩人都還年少無知,
  
  那些往事仍猶歷歷在目。他們在敵對的身份下相識,而後終於以對等的個體相待。--能認識你真好……
  
  他在自己耳邊輕聲細語地說過。那一刻,她被肯定了,無需任何條件或理由。卡佳裡有生以來頭一次體會,原來被真心所愛竟有那樣幸福的感動。
  
  一個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她的追憶。
  
  「卡佳裡小姐,時間到了。」
  
  寒顫剎時竄過她的身體。這一刻就要來了。她將永遠違背自己所愛的人、違背自己的心,委身於另一個自己並不鍾情的男人。
  
  卡佳裡還是站直了身子,抬頭挺胸地拉起長長的裙擺,走出房門。
  
  一步一步,她走下塞蘭家的階梯,正和眾多賓客談話的尤納回過頭來仰望著,臉上仍是那一抹討好的笑容。尤納穿著一身筆挺的白色燕尾服,身旁站著烏納特--她以後就要喊他爸爸了。
  
  和卡佳裡此刻的心情比照起來,父子倆的表情顯得無比欣喜。尤納伸著手走到台階下來牽卡佳裡,一面細細的打量她全身,然後滿意的說:
  
  「嗯,打扮得真漂亮,卡佳裡。你真美--只可惜頭髮短了一點。」
  
  尤納的手隔著頭紗輕撫她的頭髮。卡佳裡忍著雞皮疙瘩,微微別過臉去。
  
  「以後再慢慢留長吧!我喜歡女孩子留長頭髮。」
  
  在賓客們的注視下,兩人坐進白色的禮車。車子平穩的起動了。卡佳裡坐在後座,整個人定住了似的一味低著頭,像是在準備接受即將到來的命運。尤納打開座位前方的小冰箱,一面問她:
  
  「要不要喝點什麼?你在緊張嗎?我看你一直都沒說話呢!」
  
  「不用……沒事。不用擔心。」
  
  卡佳裡的聲調平板,全無抑揚頓挫。尤納一面從冰箱取出水瓶,一面糾正道:
  
  「你應該說『沒關係,我不要緊。請別擔心』吧?拜託你像樣點。」
  
  這話說得極期蠻橫,他以前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語氣。卡佳裡咬著嘴唇。
  
  阿斯蘭從不曾要求卡佳裡照他的意思去改變過什麼。當他認為卡佳裡有不對之處時,他會率直的表達自己的意見,但絕不會勉強她服從。
  
  對他的思念又湧上心頭之際,卻聽得尤納冷冷丟來一句話。
  
  「你看,媒體全都來囉!你要笑得開心一點。」
  
  卡佳裡朝窗外瞥去。車道兩旁滿滿的都是前來為元首婚禮祝福的國民,人人口中高喊著祝賀的話語,開心地揮著手。他們看起來都好幸福,卡佳裡便向他們微笑,也揮手示意。
  
  --對不起,爸爸……
  
  卡佳裡在心裡對著死去的父親道歉。
  
  奧布的尊嚴是你用性命換來的,如今卻失去了。任它失去的不是別人,就是你的卡佳裡。沒有了繼承理念的人,一切就完了!
  
  父親向卡佳裡如此喝斥,再讓她逃生,如今她卻糟蹋了這份心意。
  
  爸爸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吧?還有,阿斯蘭也是……
  
  --我來保護你。
  
  他第一次對卡佳裡這麼說的時候,卡佳裡也滿心希望自己能保護他,更想和他永遠並肩走下去……
  
  她再也見不到阿斯蘭了,她沒有臉見他。
  
  尤納是如何勾勒她未來的模樣,卡佳裡覺得自己想像不出來,這大概就像死後的世界那樣無法想像吧!她即將在今天死去,至少,以往的那個卡佳裡.由拉.阿斯哈不會存在。可是窗外人群的每一張笑臉,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卡佳裡流著淚,努力讓他們看見自己臉上的笑容。--只要這些人能幸福,那就夠了。
  
  ***
  
  「可是……那麼做真的妥當嗎……」
  
  走在空中走道上,瑪琉低聲喃喃道。煌平靜地點頭。
  
  「是的--應該說,現在也只能那麼做了。」
  
  聽到他的回答,瑪琉沉重地歎了口氣。煌明白她有所猶豫。不,正因為她是這樣的個性,煌才敢於信任她。
  
  「……其實,究竟什麼才是對的,我們也還一無所知。」
  
  煌邊想邊說,也像在說給自己聽。
  
  「可是,就這麼放棄也不應該吧?或是明明知道卻默默的坐視,那也不行吧?」
  
  --自以為正義,佯裝不知情來逃避,不聽也不過問……!最後就是這個下場!
  
  他的耳邊響起某個人的嘲諷。那個憎恨人類、為戰爭火上加油以圖毀滅一切--一個有如邪靈一般的男人。
  
  「那樣到最後會學演變成什麼下場……我們都很清楚……」
  
  還有許多人像那個人一樣,正一步步將這世界導向戰火,煌等人卻只是靜默。無疑的,這樣的靜默也是有罪的,和引發戰爭之罪並無二致。--
  
  煌毅然地抬起頭:
  
  「--所以我們非去不可,在一切成定局之前。」
  
  於是瑪琉也抬起臉,微笑著點了點頭。
  
  「也對……」
  
  這時,他們身後的一道電梯門打開,走出幾個熟悉的身影。兩人回過頭去,高興的喊了出來,原來是克吉羅.梅、阿諾魯德.諾伊曼以及達利.洛拉.錢德拉二,都是曾在同一條船上並肩作戰的戰友。
  
  心意相通的夥伴們重聚一堂。而在他們面前,靜等著這一日的白色巨艦己蓄勢待發。
  
  換上了奧布軍的制服,乘員們隨即以熟練已極的手法進行起啟動程序。
  
  「輪機定格起動中。管線極APU連線……」
  
  踏進艦橋,那股令人懷念的氣氛令瑪琉不禁佇立良久。儘管這兒原是為了戰鬥而存在的地方,而且自己又將被迫離開安住之地再次流浪,她的心裡卻有一種回到老家的感覺。發現自己竟有這種念頭,瑪琉不由得苦笑。
  
  諾伊曼已經在掌舵士的位子上坐好了,隔壁坐的是渥特菲德。
  
  「--氣密隔間及水密隔間已經全部封鎖。生命維持裝置正常動作中……」
  
  來到正忙於確認作業的渥特菲德身後,瑪琉略帶困惑的出聲問道:
  
  「呃……渥特菲德隊長?」
  
  「嗯?」
  
  他回過身來,瑪琉便含蓄地朝艦長席示意。
  
  「……您應該坐到這裡來吧?」
  
  諾伊曼聞言後轉過頭來,坐在艦橋上層的錢德拉也朝他們看來。瑪琉認為渥特菲德的指揮力更勝於自己,因此有意讓賢,卻見對方豪邁一笑。
  
  「啊呀--這是哪兒的--!艦上人手比之前更少了,要是情況不對,搞不好我還得上前線呢!」
  
  說著,他以溫暖的眼神向瑪琉一瞥。
  
  「--依我看,那兒才是你的老位子吧,雷明斯艦長。」
  
  諾伊曼等人的表情頓時為之緩和。瑪琉在感激眾人的心意之餘,也再度堅定自己的意志,以毅然決然的步伐走上艦長的座位。既然在這兒坐下了,就不能再心存僥倖。
  
  「主動力聯結。所有系統正常。」
  
  諾伊曼的聲音裡多了一分張度。
  
  「『大天使號』全區,連線。」
  
  聽著這些復誦聲,瑪琉心中一凜,收起下巴直視著前方,彷彿要看清這片未來。煌說得對,她不可能明知有錯卻仍然默視不管。
  
  主動出擊的時刻已再度降臨。
  
  「媽,對不起。我又要走了……」
  
  出航準備正陸續進行之際,煌向母親道別。
  
  回憶起初次坐上這艘戰艦的那天,一切都是那麼慌亂,他甚至來不及和母親道別,就在偶然間駕駛了地球聯合軍的MS、來到這艘船上,自此離開了家。日常如往的世界,也在那一天完全瓦解了。
  
  這段往事,對母親來說想必也有同樣的感受。失去了住慣的家園,兒子又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捲入戰爭最前線,就連自己多年來為他隱瞞的身世,也在意外中被人家洩露了。一手帶大的煌就這麼變了,他再也無法回到過去。
  
  可是母親卻露出以往那般的微笑,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他。
  
  「沒關係。不過,有件事你千萬別忘記。」
  
  俯看著母親,煌不解。雁田直視著他的雙眼,溫柔卻清楚的說道:
  
  「你的家就在這裡。媽媽永遠都在、會在這裡,而且永遠都愛你。」
  
  「媽……」
  
  煌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曾經他為了自己身為調整者一事而痛苦,也恨父母。
  
  當他得知自己出生的秘密時,絕望也曾令他大受打擊。在大戰時,那個可恨的男人不由分說地將事實揭露在煌的面前,等於毀掉了他心目中的母親--因為他非但不是被自己一向視為母親的女性所生,甚至不是從任何一個娘胎中誕生的。這場打擊使煌懷疑起自己存在的理由,也懷疑生命的價值,煩惱幾乎淹沒了他。--
  
  他沒有對母親說起過這些煩惱,她卻像早已瞭解於心似的,笑得那樣堅毅。
  
  「所以……你一定要回來。」
  
  她的語尾變得有些沙啞,眼中也泛著淚光。煌也緊緊抱住她。
  
  「嗯……!」
  
  不管他是如何來到這個世上,她都是自己唯一的母親。煌打定了這個主意。--
  
  這世上有人等著他,有人認同自己的一切,願意敞開心胸接納他。
  
  這一點,他絕不會再忘記。自己和那個誰也不愛、心中只有仇恨,最後消逝在冰冷虛空中的男人不同。
  
  煌登艦不久,船塢便開始進水。水面緩緩上升,白色的巨艦終於完全覆沒於水中。在舊克萊因派和阿斯哈家的協助下,「大天使號」悄悄降落在地球上,隨即隱藏在這一處海底船塢中,而後經過大幅整修,增加了潛水性能。
  
  沿著熟悉的通道前進,煌逕往機庫走去。梅鐸等一班機械工程師們正等著他,還有那架鐵灰色的巨人。該做的事都已經擺在眼前,煌不再遲疑,攀進了駕駛艙。
  
  「主閘門,開啟。」
  
  打開了艦橋通訊,他知道啟航程序已經進入最後階段。固定夾一鬆開,船身輕搖著被海流送了出去。
  
  「輪機百分之二十,『大天使號』微速前進!」
  
  耳邊傳來瑪琉熟悉的號令聲。「大天使號」的龐然身軀隨即拔水向前航去,慢慢穿過地底水道,然後開始上浮。
  
  ***
  
  通往祭壇的階梯極長。走上階梯前,卡佳裡看著聳立在旁的奧布制式戰機MBFM1「異端鋼彈」,像一尊尊被供奉在此的巨神像。
  
  這裡就是郝梅亞神殿,也是一向守護奧布人民的神聖殿堂。粗而圓的柱子高高撐起石造屋頂,在陽光下散發出燦爛白光,洋溢著一股不可侵犯的聖潔氣息。端坐在神殿深處的郝梅亞女神,是否早已料知這一天的到來?
  
  「喜極而泣是吧?你那眼淚。」
  
  走下禮車,尤納譏諷也似的對卡佳裡這麼說道。卡佳裡剎時臉色一沉,向他瞪了一眼。
  
  兩人一同走上那長長的階梯,卡佳裡幾乎打心底希望這段路長得走不完。先抵達的政府官員及首長們都坐在信徒席上,鼓掌迎接這對新人的到來。卡佳裡看也不想看他們一眼,因為這兒沒有一個人瞭解卡佳裡的心情。她覺得自己像一個孤身在外的異鄉人,熟悉的一切都不在身旁。
  
  看似永無止盡的階梯和走道,也在不知不覺間走完了。卡佳裡和尤納站在最上端的祭壇前,和早已恭候在那兒的神官相對。
  
  「今天,為祈求郝梅亞女神的同意,前來此祭壇秉報成婚的人,可是尤納.洛瑪.塞蘭、以及卡佳裡.由拉.阿斯哈?」
  
  神官開口問道,卡佳裡和尤納都回答「是」,尤納答得清朗,卡佳裡則是氣若游絲。儀式和祝禱辭仍在繼續,卡佳裡的心彷彿也正向深淵沉去,像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
  
  「既然由衷祈求這段婚姻,願宣誓永恆的愛與忠貞,那麼郝梅亞女神必將聽到你們的心願……」
  
  卡佳裡和普通的女孩一樣,也曾經幻想過這一刻:披上嫁衣、和某個人一同站在這裡交換愛的誓言。
  
  可是,那人絕不是現在在身帝的這一個。
  
  「現在,我再問一次。你們彼此立誓,此心不二?」
  
  神官司高聲發問,尤納馬上就接口回答:
  
  「是。」
  
  對他來說,這或許是勝利的凱歌吧?卡佳裡也要跟著做出同樣的回答,心口卻像是堵住了似的發不聲音。
  
  回答了,她就再也不能回頭了。許多景象、話語和思念突然在她的腦中盤旋起來:臨別前父親在她頭髮上的輕撫、那個生硬的一吻、曾經套過左手無名指的戒指、真那雙滿懷怨恨的紅色眼眸、國民的笑容、留長了頭髮端坐著像個娃娃的自己、隔著火光看見的那一對綠眼睛--而它們再也不會來凝視自己……
  
  彼此立誓,此心不二?--我不要……我答不出來!
  
  就在卡佳裡越發不情願時,週遭突然嘈雜起來。駐衛士兵大叫:
  
  「不行,總部的追擊來不及!先避難--」
  
  「搞什麼?怎麼回事!」
  
  遲遲聽不到卡佳裡的回答,尤納早已急得不耐煩,於是暴躁的往聲音來處看去。卡佳裡也驚訝得轉過頭。
  
  卻見警衛們衝進了信徒席,觀禮的賓客們紛紛嚷嚷著站起身來。
  
  「快點!先保護卡佳裡大人!」
  
  士兵們如是喊著,紛紛衝上台階來,緊接著向守在祭壇兩旁的M1「異端鋼彈」丟出一道指示:
  
  「迎擊!」
  
  卡佳裡覺得一陣愕然。
  
  有敵人?在這種時候?到底出了什麼事?
  
  正在一頭霧水時,卡佳裡看見海面上有個小點正朝這兒飛來。那個小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楚,終於看得出那是個伸展著五對飛翼的白色機影。她一下就認出了它。--「自由鋼彈」?
  
  賓客們驚叫聲四起,只見那架MS以高速飛近,忽然放射出好幾道短暫的光束,幾乎同時將前來迎擊的每一架M1「異端鋼彈」手中的來福槍全數擊落。
  
  「卡……卡佳裡!」
  
  尤納難聽的慘叫一聲,縮頭躲在卡佳裡的後面。人們倉皇逃竄,顧不得踢翻了神殿外的鳥籠。原本要在證婚儀式結束後釋放的數十隻白鴿,這下子全都一齊飛了出來,環繞在翩然降臨的「自由鋼彈」旁,竟像是在祝福它似的。一反地面上的雜踏驚奔,空中的這副光景給人一種有如非現實的繪畫般的美感。
  
  「煌……?」
  
  呆站在那兒,卡佳裡實在想不透,她的弟弟怎麼會選在這種時候開著這架機體出現?白色的機體朝卡佳裡筆直地降落,一直躲在卡佳裡背後的尤納終於忍不住哀嚎起來,連滾帶爬地逃了開去。卡佳裡還在發愣,看著「自由鋼彈」降落在自己面前,又見那雙大手向自己圍過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大得嚇人的機器手指便已裝自己的身體圈了起來。
  
  「……?煌,你幹什麼?」
  
  卡佳裡根本無從抵抗,三兩下就滾進了「自由鋼彈」的掌心。大手將她緩緩的往上端起,她看見駕駛艙上側敞開,煌的臉探了出來。
  
  「你……你們在發什麼呆?開槍啊,笨蛋!」
  
  遠遠的下方傳來尤納的咆哮。強風吹亂了他的頭髮,純白的燕尾服大概是在跌倒時弄髒弄皺的,而且他的眼中還充滿血絲。雖然這不是什麼好笑的情景,卡佳裡卻忍不住要覺得滑稽。
  
  「快啊!卡佳裡被……她被抓走了!」
  
  「隨便開槍會射中卡佳裡大人的!」
  
  被尤納催急了,警衛兵只得回吼。還沒看完這一幕,卡佳裡已經被「自由鋼彈」的大手送進了駕駛艙。
  
  「哇,你的裙子怎麼這麼大。」
  
  白紗和長裙幾乎將駕駛艙半埋起來,煌看得傻了眼。
  
  「你幹嘛?」
  
  卡佳裡帶著驚愕興師問罪,但被煌簡短打斷。
  
  「抓好哦!」
  
  他把長裙拔到一旁,啟動推進器,踩下踏板。強烈的重力感立刻壓了下來。「自由鋼彈」載著卡佳裡,就這樣高高飛起。
  
  這時候,卡佳裡才明白煌的意圖。
  
  「煌!笨蛋,讓我下去!你這……!」
  
  煌要帶走卡佳裡帶她離開這場婚禮。副螢幕中,尤納還在那兒大吼跺腳,但那景象正越來越小。卡佳裡的臉色一陣白--這怎麼可以!開著MS闖進結婚典禮,還綁架了身為國家元首的新娘子!
  
  「你到底……!」
  
  卡佳裡正打算嚴厲的質問煌,卻在這時聽見駕駛艙的警鈴聲。煌的表情突然緊繃起來。
  
  「你先別講話。」
  
  機身驟然旋轉,卡佳裡差點被甩出去,情急之下,她只好勾住煌的脖子。
  
  「奧布軍總部呼叫。『自由鋼彈』,請立刻著陸。」
  
  卡佳裡心中一寒,連忙向螢幕看去,只見前方正有兩架戰鬥機接近。從紅白相間的機身看來,那是正牌飛行狀態的MVFM11C「村雨」--正在佈署中、且擁有可變機關的新型MS,即將取代M1「異端鋼彈」成為次期主力戰機。
  
  「『自由鋼彈』,請立刻著陸--」
  
  煌悄聲喃喃道,像是答覆軍機的警告:
  
  「抱歉囉!」
  
  他的手隨即靈活地操作起來。又一股強烈的重力感壓在卡佳裡身上。「自由鋼彈」抽出了光劍,同時以快得驚人的速度穿過兩架「村雨」之間,接著就在會機之際削去了兩機的機翼。看得卡佳裡目瞪口呆。
  
  最後她看見海面上浮著一艘白得發亮的巨型戰艦。明知時候不對,但卡佳裡還是感覺到胸中暖流澎湃,不由自主地沉吟起它的名字:
  
  「『大天使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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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發表於 2008-7-14 12:34 A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
  
  「四點鐘方向有MS!--是『自由鋼彈』!」
  
  索敵兵慌張喊道,特達嘎上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自由鋼彈」--一架幾乎被喻為傳說MS。雖然充滿傳奇色彩,但是兩年前奧布遭到侵略時,特達嘎曾經親眼目睹過它的雄姿。只不過,那架戰機怎麼會出現在奧布?
  
  通訊兵在這時傳來報告,更加深了特達嘎的疑惑。
  
  「總部來電!『自由鋼彈』在婚禮會場擄走了卡佳裡大人。要我們謹慎應對!」
  
  「啊?」
  
  特達嘎大皺眉頭。他當然知道今天是祖國元首結婚的大喜日子,儘管他對元首要下嫁尤納.洛瑪.塞蘭,內心隱約感到一絲無奈。
  
  不侵略他國,也不任由他國侵略--特達嘎對祖國的這份信念一向引以為傲,這也正是他投身軍旅的動力。兩年前親身對抗過大西洋聯邦侵略的他和老戰友們,其實都做好了為這份理念犧牲的覺悟,誰知道以烏納特和尤納這對父子為首的這幫現行政權的短視近利首長們,只知道應付眼前的危機,卻把國家信念全拋開了。卡佳裡嫁給尤納,這個國家的前途就於是蓋棺論定了。
  
  特達嘎明白這一點,所以得知元首被擄的驚愕之情很快就平靜下來,現在他的心裡反而在竊笑。他懂「自由鋼彈」和「大天使號」出現的理由。--趁結婚典禮進行中途,開著鋼彈闖進去搶新娘……這樣啊。
  
  想像著那個場面,特達嘎覺得自己好久沒這樣心癢了。
  
  通訊兵繼又傳達總部的指示。
  
  「總部要求我軍將包圍並防堵,以救出卡佳裡大人為第一目標!」
  
  心情歸心情,任務還是得執行。這是國家元首的綁架案,說這是第一級的恐怖犯罪也不為過。
  
  奧布護衛艦逐步包圍海面上的那艘白色戰艦,但見「大天使號」打開了左舷艙門,讓「自由鋼彈」從容降落在艙內後,忽地就開始下潛。
  
  「特達嘎上校!『大天使號』潛航了!」
  
  操作員驚訝地叫了起來,特達嘎剎時也為之一愕,同時心底卻有忍俊不禁的感覺。那幫人大概給戰艦增加潛水功能吧?「大天使號」是宇宙戰艦,本來就有完整的氣密處理系統,只要加裝幾個壓艙水箱之類的東西,要改裝成潛艦也不難。
  
  --這幫人真是……!
  
  對方的手法實在太俐落了,特達嘎甚至想拍大腿叫好。
  
  「這樣會讓他們逃走的!請下令攻擊……」
  
  副官天城上尉急忙向長官建議道,卻見特達嘎思索了好一會兒才答:
  
  「不是叫我們『謹慎應對』嗎?」
  
  「可是……」
  
  碰了釘子,天城一時無言,特達嘎便在旁一路看著白色的戰艦消失在水面下。
  
  這一趟航海只怕是路多艱險,但至少在那艘船上,小小的燈光便不致於熄滅。那是老元首和自己的昔日同胞們用鮮血換來的一點希望。--
  
  特達嘎挺直了脊背,懷著敬意向汪洋行禮。天城看見長官的舉動,這才恍然大悟。
  
  艦隊其他的指揮官們或許也和特達嘎抱著同樣的想法吧?直到「大天使號」完全沒入海中為止,竟沒有一艘船發動過砲擊。特達嘎目送著那艘船的航跡,思忖著他們孤獨的航程,心中滿是慚愧。
  
  --「大天使號」……卡佳裡大人和我們國家的希望,就拜託你了……
  
  ***
  
  進入大氣層後,阿斯蘭將ZGMF--X23S「救世主鋼彈」改變成MA形態,隨即筆直地朝奧布飛去。一方面是為了照狄蘭達爾議長的吩咐與「智慧女神號」會合,另一方面也擔心久別的卡佳裡。
  
  看見自己歸復札夫特,卡佳裡做何感想呢?
  
  想到這裡,阿斯蘭有點猶豫,但還是加緊趕路。快到奧布領空時,他打開通訊頻道。
  
  「奧布塔台,這裡是札夫特軍MS呼叫。本機正在接近貴國,為了與貴國境內的札夫特艦『智慧女神』會合,請求准許入境。」
  
  他等了一會兒,卻不見對方傳回任何訊號。阿斯蘭覺得不太對勁,但還是再試一次。
  
  「呼叫奧布塔台?聽得見嗎?呼叫奧布塔台。」
  
  難道是中子干擾器的關係?這下麻煩了。他馬上就要進入領空了,這會兒搭乘的是札夫特軍機,未經許可下的入境會變成侵犯領空的。
  
  阿斯蘭只好盤旋一周,想要繞開後再嘗試通訊,卻在這時看見螢幕上出現了小光點。戰鬥機?不--
  
  「……『村雨』?」
  
  看見電腦辨識出來的機種資料,阿斯蘭微微皺眉。擁有白色的飛翼與紅黑機身的不會是飛行戰鬥機,而是奧布軍的新型MS:MVF-M11C「村雨」。這種機型可以變換成飛行戰鬥機,因此不必外加裝置就能在大氣層內飛行。螢幕上的兩架「村雨」機首朝著自己,好像正向這兒飛來。--是演習嗎?
  
  正這麼想時,駕駛艙裡就響起了警報聲,阿斯蘭愣了一下。這聲音表示本機遭到偵敵雷射光的照射。
  
  「我被鎖定?」
  
  他操縱著機身才剛迴避,便見「村雨」發射出飛彈,同時連開機關砲一路衝來--就算自己太接近領空,也不該這樣沒警告就攻擊吧?阿斯蘭大為不解,只能連連閃避「村雨」的攻勢。
  
  「奧布塔台!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氣急敗壞地問道。
  
  「本機並沒有攻擊貴國的意圖!為什麼要攻擊我?奧布塔台請回答!」
  
  「你在說什麼夢話!」
  
  對講機裡突然跳出一聲回覆,那語氣卻是不客氣到了極點。
  
  「奧布已經加入『世界安全保障條約機構』了!『殖民地』現在是敵國!」
  
  那是從仍猶向「救世主鋼彈」進攻的「村雨」機發出的通訊。這個回答令阿斯蘭倒抽了一口氣。
  
  「世界安全保障條約機構」那是在地球聯合主導下組成的軍事同盟。換句話說,奧布已
  
  經被納入了大西洋聯邦的陣營?就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期間?--
  
  「我國雖然還沒有和札夫特交戰,但我們不可能同意你的入境!」
  
  阿斯蘭還是不敢相信,一面躲開或擊落「村雨」射來的導彈。怎麼會這樣……難道卡佳裡沒能制止首長會的決議?
  
  他焦急地切換頻道,想要直接呼叫行政院。
  
  「行政院!我是阿斯哈家的阿雷克斯.迪恩,市民編號25OO474C!幫我接代表!」
  
  既然這樣,他只有直接找卡佳裡了。不料通訊士的回答卻是如此:
  
  「行政院呼叫您的要求無法照辦。」
  
  阿斯蘭不肯死心,極力懇求:
  
  「我有要緊的事情!拜託你!」
  
  「很抱歉……不可能。」
  
  對方的語氣聽來有些不尋常,但通話就此被關閉了。阿斯蘭滿腹困惑,耳邊又傳來「村雨」駕駛員的嘲諷。
  
  「不知道你打的是哪門子的作戰計劃,不過竟想拿早就已經離境的『智慧女神號』來做幌子,未免也太蠢了吧?別小看奧布軍!」
  
  「『『智慧女神號』不在了?」
  
  阿斯蘭不經意地喃喃自語,這才想到事屬當然。「殖民地」既然已經成了奧布的敵人,「智慧女神號」也不可能繼續待在國境內了。阿斯蘭還是想不透,卻見「村雨」又纏了上來,連連向他發射光束。
  
  「可惡!」
  
  心裡一急,阿斯蘭只好將機體切換成MS模式,準備應戰。其中一架「村雨」也隨即在空中一轉,跟著變成了MS形態。不過「救世主鋼彈」快了一步。「村雨」還來不及拿起來福槍,「救世主鋼彈」的槍口已經噴火,光束精準地射穿了「村雨」的槍身。
  
  另一架未變形的「村雨」則從後方以光束襲來。阿斯蘭俐落地避過,同樣以單點射擊攻向它的武裝,令這架受損的「村雨」差點失速,匆忙在墜落前改換成MS形態。看見對方站穩腳步,阿斯蘭才加速脫離這片空域。映著後方影像的螢幕一角,原本近在眼前的島影漸漸變小。
  
  「卡佳裡……可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卡佳裡在幹什麼?奧布發生了什麼事?
  
  儘管有滿腔的焦急與不安,阿斯蘭也只能選擇遠離此地。
  
  ***
  
  「你們在搞什麼東西?居然幹出這種蠢事!」
  
  潛航中的「大天使號」艦橋上,卡佳裡向眾乘員們怒喝道。她已經脫下了禮服,換上替她準備的軍裝,氣鼓鼓的瞪著瑪琉和渥特菲德。
  
  「怎麼連你們兩個都跟著胡搞瞎搞?把國家元首從婚禮現場綁走,你們會變成國際通緝犯耶!你們有沒有用腦筋想啊?誰叫你們幹這種事啊?」
  
  「卡佳裡……」
  
  「沒有啦……哎呀,這我們當然知道。」
  
  被她這麼一罵,瑪琉和渥特菲德的臉上都顯出歉意。
  
  卡佳裡也知道這些人是為她著想,可是犯下這種大罪,全球軍警都不會放過他們的!反正八成是煌想出的餿主意,只是這兩個有見識的大人怎麼沒阻止他呢?
  
  正在氣頭上,卻聽得身後傳來煌的聲音。
  
  「可是你想,還有別的辦法嗎?在這種情況下,要是連你都做出蠢事,世界局勢真的會更亂的……」
  
  他竟說得像沒事人似的。
  
  「蠢事?」
  
  卡佳裡大為光火。她煩惱了好久好久,在煎熬中為顧全國民而做出的決定,他竟然說是……!
  
  「煌……」
  
  大概怕傷到卡佳裡的心,拉克絲想制止煌再說下去,煌卻溫柔的拂開她的手。
  
  「你放心,拉克絲。」
  
  一看見兩人如此尋常的親密,卡佳裡又想起自己忍痛割捨的那份感情,只覺心如刀割。
  
  「什麼蠢事……誰在干蠢事?我是奧布的代表耶!我還不是……我也煩惱了很久、想了很久……才……!」
  
  都沒有人明白自己的心情。做出這個決定時,自己是抱了多大的覺悟要犧牲小我……她還以為煌至少是唯一能體諒的人!
  
  面對她的怒目,煌卻是一針見血地質問道:
  
  「才冷靜地想清楚,原來跟大西洋聯邦結盟、嫁給塞蘭先生,都是為了奧布好?」
  
  卡佳裡剎時為之語塞。
  
  「那……那還用說!要不然……不然誰要結婚啊……!」
  
  要結也不會是跟那種人。到處成天嬉皮笑臉的自私鬼,只會把卡佳裡當成捏糖人似的,捏成他喜歡的模樣!
  
  坦白說,知道煌把自己抓走的那一刻,卡佳裡彷彿覺得自己從罪惡感中解脫,而「自由鋼彈」就像是她企盼己久的守護天使一般。儘管現在--
  
  「--我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啊!」
  
  卡佳裡傷心的大吼:
  
  「尤納和烏納特那些首長們說的都有道理啊……我不能讓奧布再被戰火波及了……!現在我只有這條路可選了,不是嗎?」
  
  為了國家信念,賠上人民的家園--就像那個叫真.飛鳥的少年一家。她不想再造成那樣的悲劇。
  
  卡佳裡的悲痛,卻換來煌的厲聲反問:
  
  「可是……你保住了奧布,就不管別國了嗎?」
  
  這句話在她的心裡面打了一根椿釘,鬆動了原本糾結在一處的思慮,也令她心中一緊。她注視著煌的臉,卻見他冷冷又丟出一句。
  
  「萬一有一天,奧布也被迫去別的國家散播戰火,你難道不在乎?」
  
  卡佳裡慌了起來,找不到話。
  
  「不是,那就……可是!」
  
  煌的眼神竟顯得那樣意味深長,彷彿刺穿了她的心。
  
  「--烏茲米先生說過的話呢?」
  
  卡佳裡想起父親的遺言。--再這麼下去,全世界必將陷入互不認同的無限戰爭中……。
  
  是的,這個世界無疑正朝這個方向邁進。煌說對了,今日的選擇雖然能使奧布免受戰火摧殘,卻不能避免自己的國家成為毀壞他人家園的劊子手。--那是你們的將來!你們能夠容許嗎?
  
  當然不能……!
  
  卡佳裡用力咬著嘴唇。
  
  她不可能任奧布成為那樣的國家。多麼愚蠢啊,自己竟沒察覺到這一點。她以為是顧全大局所下的決定,其實是錯的,現在一切已難以挽回……
  
  「卡佳裡,我知道你心裡也很煎熬,而我一直沒管你,什麼忙也沒幫……對不起。」
  
  煌柔聲說道。
  
  「可是……我想,現在還來得及,所以……」
  
  卡佳裡看著他平靜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現在……還來得及?
  
  「我們也一樣,其實還有很多事情搞不清楚,不過--我覺得事情還沒有演變到最壞的地步,應該還來得及……」
  
  一面說著,煌一面從衣袋裡取出某樣東西,輕輕抓來卡佳裡的手,放在她的掌心。小小的光引得卡佳裡睜大了眼睛,原來是阿斯蘭送給她的戒指。
  
  「大家都一樣啊,選錯了路,就到不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了……」
  
  卡佳裡緊緊握住戒指。小小的戒指彷彿注入了阿斯蘭的心意,她覺得心底像是有什麼東西化了,溫熱的情感不斷湧現。她抬起淚眼,看見煌笑得溫柔。
  
  「所以……卡佳裡,你也一起來吧。」
  
  卡佳裡心頭忽然一鬆。這些日子以來,她總是一個人走著,孤伶伶地背負起整個國家的責任,這樣是不對的。她並不孤單。她有阿斯蘭、有煌--還有這麼多人的守護。
  
  「煌……」
  
  她終於放聲哭了出來。煌輕輕的抱住她,溫柔的摸著她的頭髮。
  
  「那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找到正確答案才行……可不能再逃避了。」
  
  對……一定有答案。溫熱的淚水過臉頰,卡佳裡想著。
  
  跟他們一起走,總有一天一定會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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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14 12:35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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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ASE 02
  
  「咦,可是『智慧女神』的修理補給馬上就要結束了嗎?」
  
  「嗯,也是啦!」
  
  在卡潘塔利亞基地的一間藥妝店裡,霍克姐妹提著購物籃在閒聊。正打算走出店外的真.飛鳥聽見她們的談話聲,略略停步朝她們兩人看去。
  
  「那不是等於隨時都有可能出航了嗎?還是趁機會多買一點比較好!」
  
  說著,美玲向貨架伸手,但她的籃子裡早已被洗髮精和保養品之類的東西給塞得滿滿了。
  
  ……女生真麻煩。那麼多東西要怎麼用啊?
  
  真暗暗咋舌,卻見露娜瑪莉亞面露不耐,好像拿自己的妹妹沒轍。
  
  「哦,是哦……不過也不用買這麼多吧?我真搞不懂你。」
  
  看著姐姐拎起沒幾樣東西的籃子走向結賬櫃,美玲嘟起嘴巴。真其實也覺得露娜瑪莉亞起碼該多一點身為女孩的自覺,不過話說回來,這對姐妹的個性相差真多。
  
  真向露娜瑪莉亞揮了揮手,然後走出了藥妝店。雖說是在基地裡,這一帶看起來卻像是個小有規模的商圈,不僅有大型的復合書店,裡面有齊全的日用雜貨、書本與電玩之類的3C商品,也有服飾用品等店家,甚至還有餐廳和夜店。
  
  終戰後,卡潘塔利亞基地和直布羅陀成為札夫特留在地球上唯二的兩處據點,既做為尤利烏斯條約的監視團常駐基地,也是「殖民地」的駐地使館。表面上雖已不再是軍事據點,不過機庫裡還是停放著大批MS,有心人一看便知。再加上先前「殖民地」遭攻擊時才經歷過地球聯合軍
  
  包圍的危機,因為在「曙光之槍作戰」動員後,這兒的軍備就更增強了。
  
  逛過幾間店後,真決定買午餐回艦上去吃。他在速食店買了漢堡和飲料,然後捧著紙袋閒步走在街上。這時,一陣悠揚的琴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真不經意地往一間還在準備中的餐廳裡看去,竟看見雷.札.巴雷爾端坐在鋼琴前的,因而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雷那十隻長長的手指頭輕盈地在鍵盤上滑動,彈奏出細緻且感情豐富的音色。真打消了出聲喊他的念頭,站在餐廳外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
  
  氣質出眾的雷,彈奏鋼琴時的身影也充滿如畫的意境。想不到一個平日簡言淺行的人竟有這般風雅的興趣,教人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
  
  雷正彈得盡興,真就不去打擾他了。他悄悄的離開。
  
  看來,大夥兒都各自在享受這段短暫的休假。
  
  走在機庫之間的巷子裡,真在走向「智慧女神」的路上細細想著。
  
  這麼說來,等「智慧女神」修理完畢後,他們會被調派到哪裡去呢?派令好像還沒下來,不過最初據說是要派去月球軌道的。月球上有地球聯合的軍事基地,而「智慧女神」本來就是被建造為宇宙用的,太空才是它該待的地方。
  
  真從紙袋裡拿出飲料來邊走邊喝,瞥見天空中有一架飛機正在降落,機身是鮮紅色的,外型十分陌生,看起來也不像是運輸機,倒有幾分MA的模樣。才正這麼打量時,卻見那架機體竟在空中倏地變了形。
  
  是MS?
  
  他沒看過那樣的機種,但見它正向「智慧女神」的船塢降落,便抓著飲料大步奔向前去。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艙門後,他果然在機庫中看見剛才那架MS。未啟動模式的機體已褪回鐵灰色,駕駛者從中走了出來,但是一下子就被圍上來的人牆給擋住,因此真只瞥到一下下。他跑到維諾身旁,開口問道:
  
  「喂,剛才是不是……」
  
  話還沒問完,他就在人群的縫隙間看見那名駕駛,當場凝息。
  
  「是你……!」
  
  身著暗紅色的戰鬥駕駛裝的那人,想不到竟然是阿斯蘭.薩拉。真氣沖沖的擠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衝著他逼問:
  
  「這是怎麼搞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唉唷拜託!小心你講話的口氣!」
  
  早一步回來的露娜瑪莉亞急忙拉住真。
  
  「他可是『FAITH』呀!」
  
  「啊?」
  
  經她提醒,真才發現阿斯蘭的胸前多了一枚徽章。
  
  「FAITH」既可說是議長直屬的特務隊,也等於是軍中的菁英之象徵。這下子更令真一頭霧水了。
  
  「你怎麼會變成……」
  
  「真!」
  
  露娜瑪莉亞壓低了聲音喝斥道,同時向阿斯蘭立正行禮,圍觀的工作人員們立刻效仿她。真也被帶動著想舉起右手,這才發現自己還拿著速食店的飲料杯,只好往身旁的美玲手裡一塞然後敬禮,也不顧她滿臉的不情願。
  
  剎那間,阿斯蘭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還是端正俐落地回了禮,然後放下手,簡短地向曼德.艾維斯問:
  
  「我想申請登艦許可。艦長在艦橋嗎?」
  
  「哦……是。應該在。」
  
  艾維斯略帶困惑地答道。身為艦橋組乘員的美玲正要站出來,卻被露娜瑪莉亞搶先了一步。
  
  「我為您帶路!」
  
  「謝謝你。」
  
  大概是對她還有印象,阿斯蘭親切地向露娜瑪莉亞微笑頷首,接著便隨她往電梯走去。真不好意地朝他的背影喊道:
  
  「你回來札夫特了嗎?」
  
  露娜瑪莉亞立刻板起臉瞪著真,好像在罵他「你又來了!」,真他只是不甘心似的看著阿斯蘭。就算對方現在是「FAITH」的一員了,他還是不願意乖乖地任他說來就來、說待就待。
  
  「算是……回吧。」
  
  阿斯蘭回過頭答道。這種語焉不詳卻讓真不爽,於是緊迫盯人地又問:
  
  「為什麼?」
  
  雖是一副挑釁般的口氣,阿斯蘭卻不以為意,微微一笑便走開了。真感到生悶氣般的看著他走遠。
  
  ***
  
  確認過身份,換上制服的阿斯蘭,在露娜瑪莉亞的帶領下走進了電梯。阿斯蘭覺得有些好笑,
  
  其實他早就知道艦長室怎麼走,這會兒已不需要人「帶路」了。當然,比起第一次來時有武裝士兵前後簇擁的那種「帶路」,這次的感覺要好一些。
  
  「不過,你為什麼會突然歸隊呢?」
  
  電梯開始移動後,露娜瑪莉亞開口問道,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
  
  「呃?」
  
  被人這麼單刀直入的問,阿斯蘭含糊起來,卻見她那一本正經的臉龐突然淘氣地笑開。
  
  「……我是很想這麼問啦,能問嗎?」
  
  這女孩問得讓他亂了陣腳。她率直得近乎肆無忌憚,卻又天真無邪得教人恨不了。阿斯蘭苦笑著回答她:
  
  「說是歸隊……哎,嗯……我只是剛好到『殖民地』去一趟,見了議長……」
  
  露娜瑪莉亞的眼神似乎正期待著下文,阿斯蘭卻換了個話題。那畢竟不是能隨便洩露的事。
  
  「話說回來,『智慧女神』是什麼時候離開奧布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露娜瑪莉亞睜大了眼。
  
  「你還去了奧布?」
  
  「是啊!」
  
  「沒事吧?那個國家現在已經……」
  
  見她語帶顧忌,阿斯蘭便自嘲似的答:
  
  「所以我就被人家攔截了啊!」
  
  露娜瑪莉亞氣憤地歎了口氣。
  
  「我現在總算有點明白真為什麼那麼生氣了。那個國家簡直是亂搞!你知道我們離開奧布時遇到什麼事情嗎?他們叫地球軍的艦隊來埋伏我們耶!」
  
  阿斯蘭不敢想念自己的耳朵,卻見露娜瑪莉亞愈說愈氣。
  
  「--真的,我們差點陣亡呢!要不是真拼了命戰鬥,母艦肯定會被擊沉的。」
  
  「可是,卡佳裡怎麼會做出……」
  
  奧布國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阿斯蘭再度感到疑惑--既然有卡佳裡在,應該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才對;就算那幫首長們都是些思想迂腐的人……
  
  阿斯蘭的心裡七上八下,露娜瑪莉亞又歎了一聲。
  
  「那個卡佳裡.由拉.阿斯哈,我之前本來還滿崇拜她的,可是我現在好幻滅!跟大西洋聯邦結盟就算了,還跟一個陰陽怪氣的傢伙結婚……」
  
  「結婚?」
  
  阿斯蘭暴喝一聲,連手中的公文包重重掉在腳邊都渾然不覺。露娜瑪莉亞被他嚇了一大跳。
  
  「對……對呀。不久前才看新聞說的……」
  
  結婚?……卡佳裡?怎麼也沒跟他說一聲,就這麼突然決定?到底是跟誰?
  
  不對,他知道對象是誰。
  
  腦中浮現尤納那張嬉皮笑臉,阿斯蘭只覺得血氣上衝。
  
  「……那個。」
  
  露娜瑪莉亞怯怯地喊了一聲,阿斯蘭才發現電梯門早就開在那兒等他出去了。他拾起公文包,心裡還沒平靜下來。露娜瑪莉亞看見他的表情,便略帶歉意地又說:
  
  「呃……不過……聽說她在婚禮進行時被人擄走了……目前下落不明……」
  
  「什麼?」
  
  阿斯蘭轉過頭去,表情變得更恐怖,嚇得少女不禁縮起脖子,慌慌張張的把話說完。
  
  「……這我也是聽人家說的!我也不太清楚……對不起!」
  
  露娜瑪莉亞猛然一鞠躬,緊張地向他賠不是,但這也不是她該道歉的事,只不過阿斯蘭現在可沒心情顧到這一點。一直到被叫進艦長室好一會兒後,他才總算恢復平靜。
  
  塔莉亞.庫拉迪斯艦長默默地看完狄蘭達爾托阿斯蘭帶來的命令,副艦長阿瑟.托萊恩在身旁等待。阿斯蘭以眼神向他致意,他卻裝做沒看見似的別開視線,大概對前次登艦那時的不愉快還懷有遺恨吧?
  
  等了一會兒,才聽得塔莉亞淺歎一聲,把阿斯蘭跟著命令狀一起帶來的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裝著另一枚閃閃發亮「FAITH」徽章。
  
  「把你弄回了『FAITH』,授與新戰機又拔給本艦……又把我也給編進『FAITH』?」
  
  這話也同時是對著阿斯蘭而來。塔莉亞意味深長地抬頭看著他。
  
  「真不知道議長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還有你也是。」
  
  「……對不起。」
  
  阿斯蘭沒多解釋,只是低頭道歉。他之前有想過,週遭的人大概會不知如何處理他這號人物吧,畢竟自己曾經捨棄過軍職,如今非但沒被問罪,還能獲得與以前相同的地位,少不得要招來旁人的猜疑與隔閡。
  
  不過,塔莉亞只是聳了聳肩。
  
  「也沒什麼好道歉的啦--那麼,這份命令的內容呢?你看過了嗎?」
  
  「不,屬下無權過問。」
  
  「哦?內容可是很有趣哦!」
  
  艦長語帶諷刺,目光再度落向那紙命令。
  
  「--待『智慧女神』完成出擊準備,即前往直布羅陀,支援正在作戰的蘇伊士之駐留軍。」
  
  她將命令狀讀了出來,聽得阿瑟滿臉驚愕。
  
  「支援蘇伊士的駐軍?要我們去?」
  
  阿斯蘭也不明白議長的用意。卡潘塔利亞位在南半球的澳洲,為什麼要叫他們大老遠地跑去直布羅陀--歐亞大陸和非洲大陸的交界處支持呢?直布羅陀若有增援的需要,直接從宇宙空降部隊反而比較快吧?
  
  塔莉亞向副官點點頭:
  
  「現在歐亞西部本身又有紛爭,那兒可成了情勢最混亂的地方呢--蘇伊士的地球軍據點對直布羅陀雖是個威脅,但也不至於要靠我們千裡迢迢地趕過去支援才是。」
  
  「就是說啊……『智慧女神』又不是陸地艦,這道命令究竟是什麼意思……?」
  
  聽到這兒,阿斯蘭恭謹小心地插口問道:
  
  「請見諒。很多消息我還不清楚……」
  
  「歐亞以前都跟大西洋聯邦一鼻孔出氣--或者說,對大西洋聯邦是言聽計從,不過有部分地區開始鬧出獨立分離的抗爭了。這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情啦,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塔莉亞很快就猜出了阿斯蘭的處境,便從電腦中叫出幾段新聞畫面之類的影像來播給他看。那些景況十分慘虐,紛爭二字只怕遠遠不足以形容它的殘忍。看見武裝游擊分子只拿著機關鎗就去對抗「刃式L」或「威達」,慘烈的畫面令阿斯蘭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阿瑟在塔莉亞的身旁補上一句:
  
  「是開戰不入後發生的事吧?」
  
  「對呀!」
  
  阿斯蘭開始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封閉於世界局勢之外的井底之蛙,雖說近來的情勢也變化得太快、太令人難以捉摸就是了。面對這一切,他隱約覺得自己還沒能調適。
  
  「我只記得他們之間本來就有心結……」
  
  阿斯蘭喃喃道。塔莉亞便答:
  
  「開戰後就一口氣爆發了。又被徵兵、又是一大堆限制,當地居民大概是不想再忍受了,乾脆起兵反抗吧!」
  
  「地球聯合」雖是一個集合名詞,但加盟於其中的國家並非完全團結一致,而它在大戰前後的勢力分佈也改變了很多,像是歐亞聯邦的勢力幾乎被削減殆盡,幾個原先保持中立的國家包括奧布在內--又陸續與聯合結盟。縱觀看來,現在的地球已漸漸出現大西洋聯邦一國獨大的趨勢。大西洋聯邦的國力倒未必變得強盛,不過足以與之抗衡的國家確實已不復存在。也正因為如此,大國的專橫引發許多不滿的聲浪,也在世界各地埋下反抗的因子。阿斯蘭沒注意的這段期間,這些反動的火種就一個接一個的點燃了。
  
  「所以地球軍方打算用武力鎮壓他們……看這樣子,打得真夠慘烈的。」
  
  阿斯蘭的眉著皺得更深了。
  
  這兒也上演另一種形式的戰爭。對歐亞地區的這些人來說,他們的敵人不是調整者而是自己的國家和其幕後的大西洋聯邦。
  
  「換句話說--上頭要我們到這裡去,是吧?」
  
  塔莉亞的話將阿斯蘭拉回了現實。
  
  「我們的作戰目的,充其量只是行使積極的自衛權,『殖民地』並沒有擴充領土的野心既然上頭是這麼說的,我們也不應該隨便介入才好。」
  
  意有所指地說完,她抬頭看著阿斯蘭。
  
  「不過,這會兒任務地點指派到這種地方,執行者又是身為『FAITH』的你我兩人。」
  
  直屬議長的「FAITH」是獨立於國軍指揮系統之外的體系。議長賦予他們的期望為何--塔莉亞正向他暗示著她自己的解讀。
  
  「你可別忘囉!」
  
  「是。」
  
  阿斯蘭恭敬地回答,接著便要退出艦長室。沒走幾步,他卻停步回過身來,那動作顯得十分猶豫。
  
  「請問……」
  
  塔莉亞和阿瑟立刻向他看去。阿斯蘭又感到一陣慚愧,但他實在忍不住不問。
  
  「艦長,有關奧布……您是否知道一些事情?那個……因為我什麼也沒聽說……」
  
  「哦……你是說最近的騷動是吧?聽說代表被人綁架了。」
  
  他問得含蓄,不過艦長可是聽得清楚。但見她促狹地看著阿斯蘭,壓低了聲音說:
  
  「奧布政府似乎想要隱瞞,不過……聽說綁走代表的是『自由』和『大天使號』呢!」
  
  阿斯蘭悄悄屏息。--是煌?
  
  「……他們到底是怎麼了呀?我本來還想問你呢?」
  
  眼見塔莉亞向自己投以打量似的目光,阿斯蘭沒接腔,只是一鞠躬。
  
  「……謝謝您。」
  
  他還是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不過有煌在,他就不擔心卡佳裡了。
  
  帶著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安心感,阿斯蘭走了出艦長室。
  
  ***
  
  「什麼!真的假的?」
  
  真走進交誼廳時,正好聽見維諾在那兒大呼小叫。
  
  「不是蓋的吧?艦長也變成『FAITH』的人了嗎?」
  
  美玲端著飲料坐在椅子上,向維諾肯定的點頭。
  
  「嗯。好像不久後應付正式發佈了,副艦長高興得不得了呢!」
  
  「哇塞!」
  
  不知為什麼,維諾也歡天喜地的。真對這條大新聞暗暗感到驚奇,卻板著臉故意看別處。這時尤蘭搭腔了,語氣有些厭煩。
  
  「……關副艦長什麼事啊?」
  
  「咦,跟他沒關係嗎?」
  
  維諾探頭向前,頗感意外的問道:
  
  「副艦長沒有嗎?咦……那我們呢?」
  
  「哪可能有啊!你搞清楚,『FAITH』的授予只有針對個人!」
  
  「什麼?」
  
  眼見維諾一臉失望,尤蘭更不耐煩地歎了口氣:
  
  「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啊?你真是……只有個人戰績顯著,還要在人品上有資格,然後經過評議會或議長認可的人才可以被授予啦!」
  
  聽著尤蘭的說明,真越發感到心煩。
  
  人品上有資格?那傢伙居然能得到那麼高的評價!一個像牆頭草四處倒的傢伙……!
  
  正這麼想時,他又想起協助爆破「尤利烏斯七號」時,阿斯蘭一直留到最後一刻的事情。也對……那傢伙確實有資格在人品上得到這樣的評價。至於戰績,也的確無可挑剔。可是……無視於真這廂在腦中胡思亂想,一旁的尤蘭仍舊得地洋洋地說著:
  
  「……而且他們的權限比任務指揮官更高,所以在前線行動時,還可以直接對作戰立案,甚至是計劃的執行下達命令呢!」
  
  「哇喔!」
  
  維諾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過,其實「FAITH」也必須服從任務指揮官的指示,只是在權宜所需時才可能擁有高於指揮官的命令權罷了。比方說,指揮官的指示或許不能及時反應前線情況,那麼身為「FAITH」的成員便可以在這時做出違背該指示的命令。因此反過來說,也唯有具備這等判斷力的人才得以獲選為「FAITH」。
  
  「人家可是直屬於評議會的超級菁英耶,怎麼會跟你有關係?」
  
  被尤蘭的輕蔑口吻一激,維諾沒好氣的回道:
  
  「你還不是一樣。」
  
  尤蘭大概也不得不承認。
  
  「……對啦!怎樣?」
  
  沒理會少年們你來我往的胡扯,美玲仰著頭,臉上露出一片憧憬,嘴裡還唸唸有辭,彷彿已沉醉在崇拜和嚮往裡了。
  
  「超級菁英……」
  
  看見她這副模樣,真心想她老毛病又犯了。美玲的花癡真叫人受不了,這一回的對象大概就是阿斯蘭吧!其實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可惜就是有這個毛病。
  
  他越聽越覺無聊,便將飲料包扔進垃圾筒,然後離開了交誼廳。不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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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小島影散佈的印度洋上,浮著一艘巨大的戰艦。那是地球聯合軍的航空母艦「J.P.Jones」號。幾乎有一座棒球場那麼寬敞的甲板一角,史黛拉.路歇正抱著雙膝蹲坐在那。
  
  「唷,這位小妹妹,你怎麼啦?」
  
  「啊,喂,別惹她!」
  
  聽見身後有人大聲說話,史黛拉便轉過頭去,只見一個滿臉橫肉的士兵正晃呀晃地向她走來。
  
  那人在史黛拉後面半蹲下來,哄小孩似的對她說:
  
  「小妹妹,你一個人在這兒做什麼啊?嗯?」
  
  史黛拉轉回去看著前方,慢吞吞地答道:
  
  「……看海。」
  
  「嗯?」
  
  「我在看海。因為……我喜歡海。」
  
  史黛拉喜歡大海。她喜歡看它有時碧藍、青綠,或沉黑,顏色總在變幻,看起來好漂亮,還有天上有雲在飄的時候也好好看。太陽出來時,海面會閃閃發亮,那時候更美。
  
  「啊?」
  
  那人發出怪聲。另一個大概是跟他一道的士兵站得遠遠的,有所顧忌地向他喊道:
  
  「喂,別鬧了!她是……」
  
  然而,她身後的這名士兵並沒理會同伴的呼喝。
  
  「你還真怪吶……算了,無所謂,你跟我來一下。」
  
  說著那人突然把手伸到她的兩肋,硬是將她拉了起來。史黛拉茫然地回過頭,不知道這個人想要自己跟去做什麼。就在這時,那個原本想制止同伴的士兵突然像一隻被捏扁的青蛙似的慘叫起來,史黛拉也看見他被自己的「夥伴」當成跳台踩了一腳,扶著自己的這個人卻絲毫沒有察覺,直到他的喉頭被人掐住、槍口抵上了他的下顎,這個士兵才變了臉色。
  
  這個人的遲鈍令史黛拉有些不解。要是在研究所裡,這種貨色只能被廢棄處份掉。
  
  來者是奧盧.尼達。他笑嘻嘻的拿槍抵著那人的臉頰,一面說道:
  
  「快住手哦,我們是八一獨立機動群的唷!」
  
  聽到這支部隊的名號,士兵的臉色當場鐵青。
  
  「別看她呆呆的,生起氣來也會嚇死人唷!」
  
  「『幻痛』……?」
  
  士兵抖著聲音囁嚅道。
  
  不論是「幻痛」,或「八一獨立機動群」,都是史黛拉等人所屬的部隊名稱。不過史黛拉老是記不清楚就是了。
  
  史黛拉對這些人失了興趣,但又將視線轉回水平線。有一隻白色的鳥在飛,翅膀一拍一拍地白得發亮,看起來好像返航訊號的光。那隻鳥不曉得要飛到哪裡去。
  
  她好喜歡海。在海浪裡搖來搖去,就像被什麼東西抱在懷裡。
  
  「你還在這兒啊?」
  
  再回頭去看,身後已經只剩下奧盧一人。看來他沒殺那個男的。
  
  「尼奧叫我們去找他耶!」
  
  「哦?」
  
  一聽此言,史黛拉立刻笑開了臉,馬上站起身來。
  
  她也喜歡尼奧,比大海更喜歡。因為他對她講話時的聲音總是好溫柔。
  
  奧盧懶洋洋地往升降梯走去,一面開心地說:
  
  「我猜八成又有戰爭了吧?哎,反正那也是我們的工作嘛!」
  
  跟在奧盧身後,史黛拉精神抖擻地答了一聲「嗯!」
  
  她也喜歡「戰爭」,跟大海差不多喜歡。
  
  有這麼多喜歡的事,史黛拉最幸福了。
  
  「這次不知道可以打下幾架哦?」
  
  奧盧的心情好,史黛拉也高興地用力一點頭。
  
  「嗯!」
  
  將海浪聲留在身後,他們走入艦內。
  
  ***
  
  「『J.P.Jones』將於O9:OO出航。發佈第一戰鬥配置。各整備班就戰鬥狀態待命。」
  
  「J.P.Jones」艦內響起廣播,所有的戰機與駕駛員們也已接獲出擊命令,艦內立刻瀰漫著緊張的氣氛。艦橋上,尼奧.羅安諾克正與通訊機那頭的人交談。
  
  「你要我出動本隊所有的『威達』?開什麼玩笑!」
  
  對方吼得很大聲,語氣中充滿了懷疑。這個人大概一向都是用吼的來迫使別人折服的吧,可惜尼奧不吃這一套。
  
  「搞清楚,是誰在開玩笑啊?人家來的可是一艘波斯葛洛夫級跟那個『智慧女神號』耶!」
  
  他粗裡粗氣的回敬對方,好讓那人搞清楚自己在跟誰講話。
  
  「--叫你全部的MS來支援都未必能擊沉那傢伙了,你還懷疑?之前在奧布海域的戰鬥資料你看過沒有啊?」
  
  「我才不是在跟你說這個!上頭要針對卡潘塔利亞建造防禦據點,我們是被派來蓋前線基地的部隊!現在任務都還沒完成,哪能讓你調MS……!」
  
  尼奧可不管。他只是在找離自己最近、且有MS可調度的友軍而己。
  
  「那個基地什麼的還不是為了討伐札夫特才蓋的?廢話少說,趕快給我全機出動!」
  
  他卯足了勁向那個咆哮。
  
  對。在這種情況下,用吼的迫使他人屈服的應該是他才對。
  
  「我會把『蓋亞鋼彈』留在這裡防守。」
  
  「不,可是……」
  
  「這是命令。趕快照辦!」
  
  壓下對方的反對,尼奧隨即關掉通訊。做「幻痛」的指揮官倒是挺方便的,只要帶著最低需求的隊員和機材到任務地點,剩下的全部都可以就地調度,連艦種和士兵都任君挑選,這種輕便性正適合自己。旅行就是要一身輕裝,不是嗎?
  
  「『混沌鋼彈』、『蓋亞鋼彈』和『深淵鋼彈』呢?」
  
  他向旁問道。MS管制兵立刻回答。
  
  「全機已完成出擊準備。」
  
  「很好。『瓊斯』就待在定點別動。」
  
  向艦長下令後,尼奧再次低頭看著螢幕,面具下的嘴角浮現一抹笑意。
  
  「終於見面了……」
  
  桌面螢幕上有個特殊的熱紋,清清楚楚的標示著「智慧女神」的名字。他的嘴裡喃喃低吟,表情像是見到了久別的情人,不再有剛才那身為指揮官的威嚴。
  
  「總算找著你了,小貓咪。」
  
  打趣地說完,他轉身走出艦橋,動作靈活得像個戰鬥駕駛。一如往常,他又到外頭去找樂子了。
  
  ***
  
  「你們好好哦……」
  
  史黛拉落寞地說著:
  
  「只有我一個人看家……」
  
  「有什麼辦法?『蓋亞鋼彈』不會飛,也不會游泳。」
  
  奧盧冷冷吐了一句,令史黛拉更覺消沉。四周是一片汪洋,「混沌鋼彈」可以在大氣層內飛行,而「深淵鋼彈」本來就是專為水中開發的機種,唯獨「蓋亞鋼彈」無法自行前往目的地。
  
  大概也覺得她可憐,史汀克伸手在她頭輕輕拍了拍,輕聲地說:
  
  「你就乖乖的看海等我們好了。你不是喜歡看海嗎?」
  
  「……嗯。」
  
  她喜歡海。可是大家都去玩「戰爭」了,只有自己一個人被留下來,總是怪寂寞的。
  
  這時,身後有個她最喜歡的聲音響起。
  
  「不能跟史黛拉一起出動,我也覺得好可惜呢!」
  
  「尼奧!」
  
  史黛拉聞聲立刻露出笑容,奔向從空中通道走來的尼奧。
  
  尼奧常常誇獎史黛拉,總是說她好乖。雖然大家都說他的面具好奇怪,史黛拉卻一點也不在意,只要看見尼奧的笑容,她就覺得好幸福,好像自己是最特別的。
  
  她拉著尼奧的衣服,帶點求情意味地抬頭看著他。尼奧仍如往常那樣溫柔的對她微笑,今天卻輕拍她的臉頰這麼說道:
  
  「但也沒別的辦法。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不過接下來還是拜託你了。」
  
  「嗯……」
  
  看來是真的不行。求他也不行。史黛拉只好捻地放棄。
  
  「『混沌鋼彈』,請就位……」
  
  不久,機庫裡響起廣播,艙門打開了。
  
  「史汀克.歐格,『混沌鋼彈』出動!」
  
  「奧盧.尼達,『深淵鋼彈』出動!」
  
  便見「混沌鋼彈」與「深淵鋼彈」隨即相繼起飛。「混沌鋼彈」點燃它的大型噴射推進器,直向天空飛去。「深淵鋼彈」則將雙肩的盾甲合攏來包覆機身上半部,以潛航形態躍入海中。
  
  同時,史黛拉駕著「蓋亞鋼彈」在艙門上用力一蹬,跳到海岸上,然後目送「J.R.Jones」緩緩駛離。
  
  繼三人之後,一架漆成紫紅色的「威達」起飛。那是尼奧。
  
  看著他的航跡,史黛拉深深歎了一口氣。
  
  ***
  
  機庫方向起了一點騷動,盧卡正準備過去瞭解情況。他並不喜歡這份差事,也不覺得它是個有意義的工作,但這畢竟是他的任務。在一個南海離島的小地方徵調當地居民,拿槍硬逼著他們做粗工,怎麼想都讓提不起勁兒。
  
  他的部下裡也有幾個以虐待弱者、欺負原住民為樂的混帳,但盧卡自己就是無法苟同。他每天都看見有人來隔著鐵絲網哭,哀慟地呼喊著丈夫或父親的名字,這一幕總令他想起留在故鄉的妻子,心情就更加憂鬱了;難過的是,他也莫可奈何。他們執行的是一項極機密任務,要在這裡修建與卡潘塔利亞相對的前線基地。日前已加入地球聯合的赤道聯合境內正好有這麼一座小島,與卡潘塔利亞幾乎是近在咫尺。也正因為如此,儘管有中子干擾器的遮蔽效果和迷彩塗裝可輔助掩飾,他們還是不敢大規模地把工兵隊和工程重機開來,只好就地徵調以補勞動力之不足,免得引起札夫特的注意。不知是上頭哪個單位下的命令,身為軍人的盧卡也只能服從。
  
  這時,一名年輕的軍官從司令部方向橫越剛鋪好的跑道而來,他便向那名軍官喊道:
  
  「中尉,他們在吵什麼啊?」
  
  這個中尉恰巧與盧卡同鄉,兩人聊過好幾次天,所以還滿熟的。只見中尉一面拉起駕駛裝的拉鏈,一面神情隱晦地說道:
  
  「緊急出動啊,盧卡上士。」
  
  「這裡被發現了嗎?」
  
  盧卡緊張地問道。一旦此地被發現,札夫特八成會傾全力攻來。中尉卻搖搖頭。
  
  「啊,沒有,倒不是被發現了,只是要出擊罷了。這座基地的每一架『威達』都要。」
  
  「每一架?」
  
  盧卡又是不解。既然沒有敵襲又不是迎擊,何必一次出動所有的MS?
  
  年輕的軍官走向機庫,同時壓低了聲音:
  
  「上士,你有沒有聽說過『幻痛』?」
  
  「噢,有啊近傳聞……聽說是幕後是『藍色宇宙』直接在操縱的?」
  
  盧卡的表情一肅。他有聽人家說過地球聯合的高層跟那個思想團體有掛 勾,還說軍隊裡有一支特殊部隊是專門聽他們指揮的,但他都只當是別人言過其實,聽聽就算了。
  
  「你知道嗎?我們等一下搞不好就要親眼看到那支部隊了。應該說,我們好像要被臨時編過去。」
  
  「……不會吧?」
  
  「你不信的話去司令室看看。司令大人氣到發飆了。」
  
  「那就不必了,去了肯定被颱風尾掃到。」
  
  兩人笑了起來,司令的火暴脾氣一向是士兵們最愛開的玩笑。中尉聳聳肩,又繼續說:
  
  「哎,反正我們現在被『幻痛』徵調,還要跟那艘『智慧女神號』打一場呢!」
  
  「『智慧女神』……就是奧布海戰的那艘?」
  
  盧卡愕然地反問。不久前,我軍艦隊在奧布領海附近被僅僅一艘戰艦打得落花流水,這場大敗仗可說是無人不知,但這原本聽起來只像是個不切實際的茶餘閒談,如今竟變得如此貼近自己,既不祥又逼真。
  
  「那就這樣了,上士。我去看看怪物和女神長得什麼模樣,回來再告訴你!」
  
  俏皮的丟下這一句,中尉便向機庫奔去。盧卡對著他的背影喊道:
  
  「慢走,小心點啊!你有個未婚妻還在老家等你吶!」
  
  「好!」
  
  年輕的臉龐半轉過來,露了個朝氣蓬勃的笑容。盧卡也笑著目送他,看他跑遠了才往回頭路走。這個年輕人之前有拿照片給他看過,害臊的說那就是他的未婚妻,名字好像叫伊莉莎……對,叫做伊莉莎白。
  
  真想早點離開這個叫人鬱悶的鬼地方,跟那小子一起回故鄉去--盧卡一面想著,一面走回自己的工作崗位。
  
  ***
  
  就在阿斯蘭帶著命令狀抵達母艦不久,卡潘塔利亞基地也收到了總部的指示。次日清晨,「智慧女神」便與波斯葛洛夫級潛水艇「尼拉岡戈」號一同由卡潘塔利亞出發了。
  
  啟航數小時後,負責索敵的巴托警覺地高聲叫道:
  
  「艦長!」
  
  他面前的熱源探測螢幕上出現許多光點,正逐漸接近「智慧女神」。塔莉亞吃驚地向他看去。艦橋的氣氛頓時緊繃起來。
  
  「熱紋比對是『威達』。數量,三十!」
  
  巴托喊出的這個數字,塔莉亞簡直不敢相信。
  
  「三十?」
  
  換言之,這絕不是碰巧在附近哨戒的機群,而是打著必勝的算盤所布下的敵陣。巴托的臉色一僵,又補充道:
  
  「其中一機是『混沌鋼彈』!」
  
  剎時,塔莉亞只覺不寒而怵。
  
  「難道是那支部隊?」
  
  「柏忌一號」--那艘神秘戰艦的部隊竟也降落到地球上來了?難道是在追捕我們?
  
  「到底是從哪裡跑出來的?附近有母艦嗎?」
  
  既能一次釋出三十架「威達」,敵方艦隊想必有相當規模。卻見巴托搖了搖頭:
  
  「無法確認。」
  
  「難道又是幻象化粒子……?」
  
  阿瑟憂心地喃喃道。先前「柏忌一號」在襲擊「軍械庫一號」時曾經使用過幻象化粒子一事,他們幾乎能百分之百確定。不過,塔莉亞當下就否定了這個推測:「在海上?哪有可能?」
  
  能使可見光線偏射、吸收雷達波的幻象化粒子在地球上的作用時間並不長,而且空氣對聲音的傳導、船隻在水面上的航跡也無法一併消弭,還不如用潛水艇來得實際些。
  
  阿瑟臉上無光,但塔莉亞沒多理會,馬上就轉換思緒,開始下達指示:
  
  「現在沒時間說這個了。艦橋遮蔽。準備對MS戰鬥。保持與『尼拉岡戈』的頻道。」
  
  艦內響起警報,艦橋隨即進入戰鬥狀態。在這短短的片刻裡,塔莉亞一面進行著已漸漸熟稔的戰鬥程序,心中同時隱約感到憂慮:會不會就因為在奧布海域的那一役,「智慧女神」已經被敵軍鎖定成目標了?
  
  果真如此,那麼堪稱戰績輝煌的母艦,是被狄蘭達爾當成了什麼棋子呢?能讓他甚至把一個同樣戰功顯赫的前大戰英雄也送了上來?
  
  說巧不巧,就在這時,手邊的通訊螢幕出現了那號人物。
  
  「庫拉迪斯艦長!對方是地球軍嗎?」
  
  阿斯蘭可能已經猜到了警報何來。塔莉亞暗暗有些緊張。阿斯蘭是個同樣擁有指揮權、與她平起平坐的「FAITH」,在這種時候,她有意義說明情況並確認他的想法。
  
  「對。看來我們又遭到人家的埋伏了。老是這樣,受人歡迎還真辛苦呢!」
  
  幾句自己解嘲後,塔莉亞先回報現狀:
  
  「現在已經無法迴避,本艦即將進入戰鬥--你呢?」
  
  阿斯蘭好像聽出她在徵詢意見,螢幕中的他略略睜大了眼睛。這也難怪,他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按理應該還只習慣於接受命令才是,塔莉亞若在此時以情況緊急為由直接對他下令,就少年嚴謹的性格來看,他也會尊重塔莉亞的命令的。不過,塔莉亞不喜歡這樣拖延問題,所以她直截了當的告訴阿斯蘭:
  
  「我對你並沒有命令權呀!」
  
  現在是一艘戰艦上有兩名指揮官,其中一人還主動挑明了這層緊張的相互關係。阿斯蘭斟酌了一會兒,這才堅定的回答:
  
  「……我也出擊。」
  
  「妥當嗎?」
  
  塔莉亞又確定一次,但聽得他措辭明晰地說:
  
  「也許我確實不在您的指揮權限內,但我目前仍是這艘戰艦的乘員。遺憾的是,我也認為這場戰鬥無法避免。」
  
  塔莉亞不再繃著臉。狄蘭達爾的眼光果然獨到,這個少年的確有資格成為「FAITH」,很多人歲數比他大上一倍,卻沒有挑起責任的肩膀,一被授權就得意忘形、或是臨陣退縮,因而失去了準確的判斷力。這種人她看得多了。然而,這名少年卻有著相稱於其權責的臨場能力。
  
  「那麼,出擊後的MS指揮就交給你了。可以嗎?」
  
  塔莉亞便也以對等的心態相待,口氣裡甚至比剛才多了幾分親和。阿斯蘭也沉穩地一點頭,顯得十足可靠。
  
  「好的。」
  
  若論MS戰,他有經驗得多。年輕的戰鬥駕駛員們應該能從他身上學到不少。
  
  塔莉亞切斷了通訊。克服了這第一道難關,她覺得心中的憂慮也少了幾分。
  
  ***
  
  「『脈衝鋼彈』、『救世主鋼彈』請準備出動。『扎古』請就緒,等待指示。」
  
  美玲的聲音響起。沒有飛行裝備的「扎古」無法參加空戰,不必立刻出動。
  
  真循著出擊程序,啟動「核心飛梭」。「救世主鋼彈」也同時被移往彈射跑道。通訊頻道卻在這時驀地開啟,阿斯蘭.薩拉的臉出現在螢幕。
  
  「真.飛鳥!」
  
  突然被點名,真反射性的嚇了一跳,馬上又為自己的狼狽而生氣。
  
  「有。」
  
  強自按下內心的倉皇,真沉聲答道。阿斯蘭好像沒太在意他臉上的表情,逕以嚴肅的口吻交待道:
  
  「出擊後的戰鬥指揮,已決定由我負責。」
  
  「什麼?」
  
  真一時不滿地喊了出來。阿斯蘭瞄了他一眼,要求應答:
  
  「知道了嗎?」
  
  「……是。」
  
  對方的語調是這麼的不容抗辯,真也只好服從。
  
  論本領,對方畢竟比自己高明--阿斯蘭不僅年長,經驗和戰技也更為優異,而且又是「FAITH」的成員。只不過,真之前才當過守護母艦的大英雄,如今突然要聽任一個外人發號施令,想起來當然沒趣。
  
  就這樣,真懷著些許不滿,握住了操縱桿。
  
  「真.飛鳥,『核心飛梭』出動!」
  
  彈射時的加速度將他壓向椅背,「核心飛梭」迎向長雲斜抹的天空。真看著遠處正在逼近的敵機群,與陸續射出的機組合體。阿斯蘭的「救世主鋼彈」正從右舷艙門躍出。真故意不理會它,逕自向接近中的「威達」機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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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14 12:39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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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嗯?」
  
  史汀克發現敵方戰艦又射出一架MS,電腦比對的答案卻是「機種不詳」。
  
  「那架機體是什麼啊?」
  
  他的指揮官似乎也注意到那架新機。
  
  「又一架新型機?在卡潘塔利亞?札夫特還真有本事。」
  
  長官沒幾句就稱讚起自己的敵人,史汀克有點不高興。
  
  「哼!那種玩意兒……」
  
  管它是什麼新型機,我只管擊墜它就是了!
  
  眼見「混沌鋼彈」突然加速超前於機隊之外,尼奧又向他喊道:
  
  「喂喂喂,史汀克……算了,隨你。那架白色的就留給我好了。」
  
  史汀克的獨斷行為,他倒沒有多加限制,大概是知道說了也沒用吧。說實話,這位指揮官從不對人嘮叨約束,史汀克他們其實還滿喜歡他的。
  
  輕鬆閃開交手過的那架白色MS,史汀克飛快地迫近陌生的新型機。這架敵機的外型與「混沌鋼彈」屬於同系統,外表是鮮紅色,背部裝有大型的噴射推進器與砲管。
  
  「來啊!新面孔!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史汀克叫著,將所有的砲口--握在右手中的光束來福槍、兵裝莢艙的光束砲、盾牌內的七六mm機關砲一齊轉向那架敵機。火光僅以毫釐之差劃過空間。紅色的新型機緊急啟動制動,以銳利的彎角避開了每一道射線。
  
  當然,敵人要是沒兩把刷子就不好玩了。不過,這架紅色MS卻以遠超乎史汀克所預期的疾速猛然突進,並在空中變形成MA的同時穿過「混沌鋼彈」身旁。它的速度太快,史汀克剎時看丟了機影。看來那傢伙也和「混沌鋼彈」、「蓋亞鋼彈」一樣擁有變形功能。
  
  史汀克隱隱焦躁起來,趕緊搜尋敵機的蹤影,冷不防地卻見兩道光束破雲射來。大氣和雲層雖會使光能衰減,但若被正面擊中也絕不是好玩的。光束擦過「混沌鋼彈」的機身,把史汀克嚇出一身冷汗。
  
  光束接連射來,史汀克在迴避的同時以盾牌抵擋。完全呈飛行形態的敵對衝向「混沌鋼彈」,機身上緣的兩門巨砲連番發射出交錯火光。
  
  「臭小子!」
  
  本想趁交錯的那一剎那鎖定對方,敵機卻已經從側方溜開,俐落地竄升後再度消失在視野之外。史汀克的血液開始為怒意所沸騰。--這傢伙難道在耍我?把人看扁了!
  
  ***
  
  「可惡!別以為你們人多勢眾!」
  
  真朝向「威達」機隊直衝而去,同時以光束來福槍掃射,遠遠地就令領頭的一機中槍爆炸,隨手又擊墜一架「威達」。眼見來者氣勢迫人,敵機這才架起光束來福槍應戰,但才射擊出去,
  
  「脈衝鋼彈」已經翻轉機身、扭頭向下一個目標開槍了。光束又貫穿了一架「威達」的駕駛艙。
  
  「就憑你們這些貨色!」
  
  輕鬆地避過敵機射線,真自信滿滿地揚聲高叫。「威達」的動作好遲鈍,要躲開他們的瞄準簡直是輕而易舉,跟上次那種大陣仗相比,這種攻勢只能算是小意思。
  
  可是,就在他四顧尋找下一個獵物時,「脈衝鋼彈」竟被一道光束險些掠過機殼,志得意滿的真當場被潑了一盆冷水。更險的是,若不是真反射性地及時舉起盾牌,下一射恐怕已經穿心而過。就在這第二發光束被擋下時,開槍的敵機一溜煙鑽過「脈衝鋼彈」的側翼,只在真的視覺中留下一抹鮮艷的紫紅色殘影。真追上去向它開槍,那架「威達」卻躲進了雲裡,令「脈衝鋼彈」的光束撲空打在飄渺的雲屑間。--它跑哪去了?
  
  正在心煩時,忽然有光束從雲中射出,紫紅色的「威達」緊跟著光束跳出雲外,「脈衝鋼彈」急忙閃避後退。敵機繼續以掃射布下天羅地網。
  
  「煩死人了!這傢伙怎麼……好快!」
  
  敵機竟不知怎地繞到了「脈衝鋼彈」後方,真只能一味地逃躲光束。也許是這一架「威達」做了某種指示,只見原本零亂逃竄、無法順利反擊地敵MS機隊恢復了統御。真的腦中閃過一個印象:之前也有一架同樣是紫紅色的MA令自己吃足苦頭。頃刻間又有兩架敵機從「脈衝鋼彈」的後方包夾射擊,真只能全心迴避這一波新的攻勢,無暇分神於嚴陣以待的其它敵機,結果就這麼被趕進了機群陣的射線中。
  
  「……該死!」
  
  光束如驟雨般來得又密又急,真猛然掉轉機身,緊急拉高。沒躲掉的光束在盾牌上彈開,有些則掠過並蒸發了裝甲。
  
  「真,你衝過頭了!你在幹什麼!」
  
  阿斯蘭的斥責聲從通訊器裡跳出來,真這才發現自己離戰線太遠而遭到了敵方的集團包圍,而且母艦「智慧女神」也已不在「脈衝鋼彈」的守護範圍中。不過,阿斯蘭既然是傳說中的菁英,
  
  他幹嘛不過來支援一下就好了?
  
  「哼!光是嘴巴說說誰不會……」
  
  真反抗性地在嘴裡咕噥著,一面重振態勢、架好來福槍。他從盾牌後方發動牽制射擊,馬上就令敵陣的攻擊混亂起來。
  
  ***
  
  「發射管一號、二號發射!」
  
  偏離戰線的「脈衝鋼彈」深陷「威達」的群體包圍中,而「救世主鋼彈」則被「混沌鋼彈」緊迫盯人地追擊,一時也甩它不開,幾架「威達」便趁隙穿過MS戰線,向「智慧女神」發動了空中攻擊。迎擊飛彈及時射出,CIWS布下厚厚的彈幕。
  
  「智慧女神」的艦橋螢幕中,「尼拉岡戈」的艦長一臉不悅。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我方的探測器連一艘潛水艇都沒偵測到,海上艦艇就更不用說了。」
  
  塔莉亞已經跟他說了好一會兒。她建議對方趕快找到敵方的母艦並發動反擊,可是那位艦長似乎不怎麼喜歡她的意見。
  
  該不是自己跟議長的謠言傳到地球上來了吧?還是說,對方看不過一個年輕女人頂著「FAITH」的地位開口說話,覺得她是在頤指氣使?
  
  如果真是這樣,她可不想為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自尊心顧念什麼。總之,現在遭到攻擊的是「智慧女神」號。塔莉亞果決地反問他:
  
  「那麼,你說他們是從哪裡來的?難道這附近有他們的基地?」
  
  「離卡潘塔利亞這麼近的地方會有基地?我們可沒接過這種情報!」
  
  塔莉亞快要忍不住發火了。沒接過情報可不代表不存在,況且俗話說燈台下最暗,搞不好敵人就是看準了這一點。
  
  就在這時,「尼拉岡戈」的艦橋慌亂起來。索敵兵好像在叫些什麼,引得艦長回過頭去。
  
  「……什麼?」
  
  「智慧女神」的巴托可能也偵測到同樣的訊號。
  
  「艦長!海中有MS接近!這是……『深淵鋼彈』!」
  
  塔莉亞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一面在心中暗罵自己竟忘了它的存在。「深淵鋼彈」是為水中作戰而開發的機種,敵人當然要在汪洋中發揮它的特長!
  
  「叫雷和露娜準備水中戰鬥!準備完畢立刻出動!」
  
  塔莉亞立刻向美玲下令。「智慧女神」沒有水戰特用戰機,腹下受敵時卻也別無迎擊的手段,仍只能讓「扎古」去防守。
  
  「尼拉岡戈」已經快動作派出了三架「古恩」。希望那三機能鎮得住……
  
  ***
  
  前方的波斯葛洛夫級敵艦好像射出了什麼東西。奧盧草草瞥過螢幕,見來者是UMF-4A「古恩」,知道是札夫特最早開發的水中MS。對方連續射出三機,一齊往這兒來,奧盧卻絲毫不感到危機,反而還不滿的噘起嘴。
  
  「嘖,什麼玩意兒。」
  
  至少也派個「佐諾」之類的出來應戰才像話嘛!
  
  看似載著白色圓帽的三架「古恩」伸出雙臂齊射魚雷,數十枚魚雷立刻向「深淵鋼彈」襲去。
  
  但見「深淵鋼彈」急劇改變軌跡,毫不費力就穿過了這一陣彈群,同時加速衝刺。它的前進速度甚至比魚雷還快。
  
  幾乎只在一眨眼間,奧盧已經逼近最前頭的那一架「古恩」。對方大概沒料到敵機會如此輕易就閃過魚雷,一時只能來得及開啟制動。「深淵鋼彈」張開兩片用來減少水阻力的盾甲,深藍色主機體從中一躍而出,長矛隨即揮出,結結實實地刺中那架正想由巡航形態轉換成接近戰模式的「古恩」。
  
  奧盧看也不看結果,馬上掉轉機身。後方的爆炸引發劇烈擾流,但他反而乘著水流衝向另一架「古恩」。那架敵機似乎還在為同僚的遭遇感到驚愕,連後退的動作也顯得極不靈活--真慢!
  
  奧盧揮舞著長矛,得意地大笑。
  
  「啊哈哈哈!抱歉啦,我太強囉!」
  
  「深淵鋼彈」大手一揮,第二架「古恩」也成了犧牲品。「古恩」原是為了在水中攻擊軍艦或要塞據點而開的,應付不了「深淵鋼彈」的高機動力。
  
  第三架「古恩」正努力拉開與敵機的距離,也許是發現自己在近身戰絕不是「深淵鋼彈」的對手吧。這是個明智的抉擇,可惜也只能讓那傢伙多活十幾秒而己。奧盧從盾甲發射MMI
  
  TT1O1Mk9高速導向魚雷,便見「古恩」死命迴避,卻還是被擊毀成碎片。
  
  「嘿嘿,看吧!」
  
  奧盧嘲笑道。這裡,警報聲再度響起,告訴他新的敵機又出現了。他定睛看去,只見兩架眼熟的「扎古」正在水中下降,而紅色的那一架已經舉起了火箭砲,同時發射。奧盧冷笑一聲:
  
  「哈!想用那種東西收拾我?」
  
  地面用的火箭砲在水裡就跟空氣槍沒兩樣。「深淵鋼彈」輕易避開了砲彈,以潛航形態衝向兩機。
  
  「別小看我了!你們這些傢伙!」
  
  ***
  
  「混沌鋼彈」打開兵裝莢艙,射出飛彈。阿斯蘭發現後緊急以全速拉高機身,因此那些導彈大多來不及尾隨,將飛彈擊落。
  
  阿斯蘭被纏得有些不耐煩,一面仍想去援護被敵機群包圍的「脈衝鋼彈」,可是「深淵鋼彈」的攻勢連連,怎麼也找不到空檔可抽身。要是一個閃神,只怕援助不成反被擊墜。
  
  就在這時,下方的海面猛然搖憾起來,巨大的氣泡湧現。阿斯蘭遲些才驚覺其意。
  
  海中發生了爆炸。乍見平靜的海波下,難道也發生了戰鬥?
  
  他連忙打開通訊頻道。
  
  「『智慧女神』,剛才的爆炸是?」
  
  「是『深淵鋼彈』!正與『尼拉岡戈』的『古恩』交戰中!」
  
  美玲答完,塔莉亞的聲音接著跳出來。
  
  「不過只有它一架,雷跟露娜會處理。」
  
  聽到艦長的語調清晰穩定,阿斯蘭隨即將注意力轉回眼前的「混沌鋼彈」上。他避開對方射來的光束,在還擊之際繼續抬升高度。
  
  「重要的是敵人的據點。你那裡有什麼發現?」
  
  她問得有些急迫,阿斯蘭便從高處向四周環顧,然後回答:
  
  「沒有,我這裡也看不到。不過……」
  
  陸地比他想像得還要近,而正與「威達」機群交戰的「脈衝鋼彈」也彷彿身不由己地往陸地方向漸移。他在這一帶沒發現任何能釋出這麼多架MS的艦隊,若是推測陸地上有據點,也是個合理的懷疑。
  
  阿斯蘭暗暗思忖。如果推測屬實,「脈衝鋼彈」恐怕將有危險。海裡的「深淵鋼彈」大概可以交給「古恩」和「扎古」去應付,他則應該與真會合,趁機直搗敵人的據點。
  
  想歸想,「混沌鋼彈」的攻勢卻絲毫未減,完全困住了他的行動。
  
  ***
  
  真以高速驅策「脈衝鋼彈」飛行,一面向斜下方的「威達」發射光束。「威達」趕不上「脈衝鋼彈」的飛行速度,陣形已經出現分散之勢。當它們集合起來布下火線網時,「脈衝鋼彈」的行動確實會被制住,但若是一對一,「威達」的火力與裝甲還是略遜一籌。
  
  一架「威達」被光束貫穿了引擎,在空中爆炸開來,碎片拖著黑煙向海面撒去。真凌空扭轉機身,在攀升之際又瞄準了一架敵機,同時以胸部機關砲掃向另一架不小心太過接近的「威達」:前者的駕駛艙被光束射穿,後者則是飛行裝備中彈著火,兩架同時失速墜落。前方又出現那架紫紅色的機體,真瞪著它。
  
  「就這傢伙……只要擊墜了這傢伙……」
  
  從戰技看來,那架機體裡坐的應該是指揮官吧?要是能擊潰指揮官……!
  
  事情卻沒有這麼如意。指揮官機的動作極其靈活,準星很難抓得到它,真於是先轉過身對付後方來襲的「威達」。他的來福槍精準地向兩機輕點,便見兩團火花在空中綻開。
  
  敵機本來多得能將自己團團圍住,如今已只剩下少數幾架。前方出現綠色的島影。沒想到自己在且戰且走之際,竟然離陸地這麼近了。
  
  一架敵機企圖繞到射線死角,另一架似乎正努力拉開距離,兩架都解決掉之後,真發現四下已經沒有別的敵機,只剩下那一架指揮官了。紫紅色的「威達」正逃向前方的陸地,真追上去發射來福槍,敵機卻像是早就看出射線似的連連切換航道,非但閃躲得一點也不吃力,光束甚至連它的外殼都擦不中。真愈來愈急躁--為什麼偏偏打不中這傢伙?
  
  大概是想甩開緊追不捨的「脈衝鋼彈」,那架「威達」突然向下俯衝,貼著海面飛行。真也立即降低高度,緊跟在敵機的正後方。「脈衝鋼彈」比較快,眼看離敵機漸漸接近,真準備鎖定目標。海岸線就在眼前。
  
  就在他即將扣下扳機時,駕駛艙突然響起警報,側螢幕同時映出一個會動的影子。
  
  「--『蓋亞鋼彈』?」
  
  認出那個黑色的機影時,走獸型態的MS已經從右側海岸一躍而出,瞬間將「脈衝鋼彈」撲入海中。
  
  「……唔!」
  
  承受這一記突如其來的撞擊,「脈衝鋼彈」重重跌入水中。真覺得嘴裡有一股鐵銹味,可能是不小心咬破了嘴巴。
  
  真暗罵自己--明明看見「混沌鋼彈」,怎麼會忘記它還有同夥呢!
  
  幸好這裡的水淺,只到--MS的小腿,可是倒地不起的「脈衝鋼彈」還被「蓋亞鋼彈」壓著,紫紅色的「威達」已經盤旋飛來!
  
  「真!」
  
  阿斯蘭的叫聲在耳邊響起。就在這緊要關頭,「救世主鋼彈」及時用雙肩的光束砲牽制「蓋亞鋼彈」的舉動,幾乎又在同時間朝「威達」發射了光束。「威達」急速攀升迴避,馬上就將目標轉向「救世主鋼彈」。
  
  他被阿斯蘭.薩拉救了。真的心裡升起一絲屈辱感,卻也有一股奇妙的喜悅在蠢蠢欲動。他連忙打消這種心情,努力站直機身。
  
  被那種人救了有什麼好高興的!
  
  「蓋亞鋼彈」也已經站穩腳步,後腳一蹬,從淺灘處向他撲來。真拔出光劍迎上前去,「蓋亞鋼彈」立刻跳開,以毫髮之差避開了這一擊。揮下的劍鋒剎時蒸發了海水,蒸汽湧上來覆住兩機,海風很快就吹散了水霧,但見黑色的敵機已經切換成二足步行形態,也拔出了光劍準備應戰。
  
  「真!退下!小心中計!」
  
  他聽見阿斯蘭的警告,心裡卻不服氣,於是大聲回吼:
  
  「少囉嗦!我可以啦!」
  
  真拿起光劍衝向前。黑白兩機交錯,光刃在空中劃下殘影,激盪出短兵相接的光芒。「蓋亞鋼彈」奮力擋住這一劍,緊接著啟動推進器跳往陸地,真也立刻趕上去大刀一揮。熱光燒灼,樹木傾倒,MS的大腳跟著踩過去這兒是一片叢林,地勢十分不佳,「脈衝鋼彈」和「蓋亞鋼彈」只能用光劍互砍,卻難以分出高下,唯有四周的林木紛紛被劈斷。
  
  正在全心與敵機應戰時,真忽然聽到一個尖銳的金屬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彈在裝甲上,卻不是來自於「蓋亞鋼彈」。難道是新的敵人?他趕緊向後跳開,同時環顧四周。
  
  「這會兒又是什麼啊?」
  
  他朝攻擊的來向看去,發現那裡竟安置了一個機關砲台,剎時只覺愕然。機關砲轉動砲口,再次向「脈衝鋼彈」撒出一排砲彈,所幸有VPS裝甲的防護,機身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仔細一看,樹林裡還有好幾座相同的砲台和對空砲座,林隙間也可瞥見工整已極的直線,肯定是人工物體的輪廓。這些跡象吸引了真的注意,他草草架開「蓋亞鋼彈」劈來的一劍,抽身便往林間跳去。
  
  地上出現鋪設過的柏油路面。修築中的跑道、迷彩塗裝的機庫和兵營之類的建築物,一樣樣整齊地排列在叢林中。
  
  「基地……?在這種地方?」
  
  真懷疑起自己的眼睛。地球聯合軍在距離基地這麼近的地方蓋基地,卡潘塔利亞知道嗎?
  
  不,應該是不知道。若是知道,怎麼可能放任他們興建到這種規模!
  
  他疑惑地向那片工地看去,目光停留在工地外圍張起的鐵絲網上;正確的說,其實是聚集在鐵絲網旁的那一道人牆吸引了他的視線。那些人都沒有穿制服,甚至全是老弱婦孺,而鐵絲網另一側是開挖中的紅土地,許多男人們在其中走動,看起來也都不像是軍人。
  
  是老百姓--?
  
  隔了兩、三秒,真才恍然大悟。
  
  「難道……都是這裡的平民在……?」工地裡正顯得一團亂。在工地裡幹活的那些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自願協助的工人,而且他們甚至沒怎麼理會遠方突然出現的「脈衝鋼彈」,似乎只想趁亂逃出鐵絲圍籬。圍籬外的女人們大概是他們的妻子或母親,此刻也正拚命地向那些人招手。
  
  一個正因敵襲而不知所措的士兵,卻在這時注意到工人們的行動。只見那人舉槍轉向逃跑的男人們,開了火。
  
  「……!」
  
  真呆住了。
  
  他沒有聽見槍聲,但在螢幕中看見有幾個男人倒下。就像灌木給鐮刀刈斷了似的,搖也沒搖。
  
  他也沒聽見任何聲音。那時候也是。當他在那個彈坑裡發現扭曲變形、已成焦炭的雙親,還有妹妹的小手時。
  
  圍籬外的女人們發了瘋似的哭叫著。他也曾經那樣呼喊過,為珍愛的人突然橫死在眼前而慟哭。真的心裡燃起對敵人的憎恨,怒意開始狂亂地尋找出口。
  
  而今的他,握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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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14 12:40 AM|只看該作者
  ***
  
  「史汀克,繞過來!」
  
  尼奧一路用來福槍追擊那架切換成飛行形態的新型機,同時向部下喝令,「混沌鋼彈」立刻抄到前方並以光束來福槍狙擊,想不到紅色的敵機憑空一縱身,竟同時躲開了來自兩個方向的光束。
  
  尼奧暗暗咋舌。
  
  這傢伙居然能同時迴避自己和史汀克的射擊。白色的那架身手也十分了得,但這傢伙更有一套!連在這種情況下都不能撂倒它,尼奧甚至懷疑起自己的槍裡是不是錯置了演習用的低攻率雷射。
  
  「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啊!」
  
  他聽見史汀克氣急敗壞地大吼。那小子大概已經氣炸了,這次的壓力消除起來可得費點功夫。
  
  殘存的幾架「威達」向紅色敵機集中射線,卻見敵機靈巧迅速地伸展機體,一眨眼己繞到「威達」的後方,同時俐落地舉起來福槍,瞄準、射擊後脫離宛如一氣呵成,繼而轉向下一架「威達」。
  
  「威達」陸續敗下陣去,或是爆炸,或是無法戰鬥。
  
  「差不多到極限了嗎……難道是地點不好?」
  
  眼見新型機的戰鬥能力如此高超,尼奧不禁苦著臉自言自語。但他語調一轉,立即果決地下令:
  
  「『瓊斯』,我們撤退!準備會合!」
  
  悄悄停泊在鄰近島嶼後方的「J.P.Jones」傳回一聲「收到」,尼奧再向他的士兵們呼叫:
  
  「奧盧、史汀克、史黛拉!結束了。馬上脫離!」
  
  ***
  
  聽到尼奧的呼叫,正與兩架「扎古」交戰的奧盧忍不住大表不滿。
  
  「為什麼?」
  
  螢幕裡,他的長官一臉若無其事。
  
  「那一批借來的兵全滅了,而且敵機闖進據點預定地去了。」
  
  「什麼--?白癡,你們在搞什麼啊!」
  
  奧盧破口大罵,卻見尼奧全然不當一回事。那傢伙的臉皮厚得很,罵他只像是對牛彈琴。
  
  「少說兩句吧,你自己還不是一無所獲?」
  
  話裡夾著苦笑,聽得奧盧十分不快。
  
  少把我混為一談!我只是還沒認真打而己。那幫無能的傢伙只有被擊墜的命,我可不同!
  
  「……那我就做給你看!」
  
  奧盧回了這麼一句,馬上就掉轉機身,不再跟那兩架「扎古」胡鬧了。變回潛航形態的「深淵鋼彈」不一會兒就和兩架敵MS拉開距離,直向那艘波斯葛洛夫級的龐大潛艇游去。
  
  「深淵鋼彈」的突然轉向,潛艦竟然不及反應。
  
  慢吞吞的大鯨魚!如貝殼般包裹住機身的盾甲四面各有一隻魚雷發射管,奧盧將它們統統打開,射出四格高速魚雷。潛艦在這時才進入迴避動作,只是為時已晚;四發魚雷拖著少許氣泡射進鈍重的潛艦側腹,而後爆炸。大量氣泡噴出,從船身向海面急速升去,「深淵鋼彈」穿過那一陣氣泡,臨去前又用盾牌後方的連裝砲補上一發。
  
  船身破裂,水壓將它壓得凹陷,頃刻間便引發了劇烈的大爆炸。奧盧滿心驕傲,笑得全身都在抖。
  
  你看,尼奧!這可是我一個人的戰功!
  
  在爆炸造成的漩流中,「深淵鋼彈」完全不受影響,速度不減地揚長而去。
  
  ***
  
  盧卡一時還弄不清狀況。「威達」機隊才出擊不久,卻有兩架MS從叢林裡跑出來。
  
  警報聲傳遍了工地每個角落。他看見一黑一白的兩架MS拿著光劍廝殺,漸漸往這兒接近。
  
  是札夫特機?盧卡愣了一會兒,遠遠打量著那兩架MS。至少其中有一架是吧,可是這兩架機體看起來好像。而且和「基恩」、「蓋茲」等札夫特機種相比,盧卡反而覺得此兩機的模樣更接近我軍的「攻擊刃」或「威達」。
  
  裝甲車從他身旁呼嘯而過,盧卡開始覺得膽寒。駐守基地的「威達」全被派出去了,這下子他們要怎麼對抗敵人?對空砲之類的武器根本沒法打倒MS。那幫MS隊到底在幹什麼?
  
  想到這裡,一個極不愉快的念頭鑽進了他的腦子:要是MS機隊還在,怎麼可能讓敵人越雷池一步--難道……?
  
  年輕中尉的笑容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逝。
  
  黑色的MS逃開,看樣子是撤退了,而白色的MS則像是發現基地的存在,開始朝工地走去。
  
  配置在基地四周的機關砲一齊開火,卻沒辦法在MS的裝甲上留下一絲傷痕。那是PS裝甲--盧卡努力壓抑這些令人戰怵的念頭。有PS裝甲防護的MS根本就不怕實體彈,三五mm的機關砲或飛彈是無法抵擋這傢伙的。
  
  「盧卡上士……!」
  
  聽見部下的喊聲,盧卡才回過神來。眾人正為這突然的意外而手足無措。
  
  「我們要怎麼辦……」
  
  「別問我!」
  
  盧卡不由自主地怒喝道。「威達」沒有回來,剛才那架黑色MS也逃走了,現在他覺得增援也不會到。「幻痛」放棄了這座基地。
  
  就在這時,身旁忽然有槍聲響起,把盧卡嚇了一大跳。原來是士兵們在開槍,幾個想趁亂脫逃的平民中彈倒地。
  
  「你們幹什麼!」
  
  盧卡只覺血氣直衝腦門。他衝過去揪住一人的衣領,那名開槍的士兵慌張地答:
  
  「他……他們想逃走!」
  
  上面曾經准許他們向逃跑的工人開槍。要是沒有這層威嚇,工人們只怕都逃光光了,士兵們也只是服從這道命令而己。可是,他們現在該殺的怎麼會是工人呢?
  
  「笨蛋!就讓他們逃嘛!」
  
  盧卡自己都想逃。但在此時,他們身後傳來爆炸聲,回頭竟見那架白色的MS踩進了基地,朐前的機關砲不停掃射。砲台在它的腳下一座接一座的爆炸噴火,一輛仍在砲擊的裝甲車也被踩扁,著火的燃料槽化成高高的火柱,吞噬了來不及逃跑的士兵們。
  
  「王八蛋!」
  
  盧卡哀叫起來,爆炸的風壓令他睜不開眼。
  
  士兵們該殺的不是那些可伶的囚虜,而是眼前的這傢伙。就是為了保護妻兒免於它的威脅,自己才投身軍旅的。
  
  「跟我來!」
  
  他大喝一聲,帶著部下奔向一輛被棄置的裝甲車。白色的MS的光劍揮出,又一座燃料槽被切成兩半。在烈焰的照耀下,札夫特機的裝甲閃動著白燦燦的亮光,它手中的光束來福槍轉向殘餘的建築物,幾道光束便將他們日夜趕工蓋成的房捨燒成灰燼。
  
  「混賬!札夫特的畜生!」
  
  盧卡和部下跳進了裝甲車。
  
  「上……上士……!」
  
  年輕的士兵遲疑地喊道,跟過來的只有他一人。盧卡大吼:
  
  「演習時做過吧?這回是真正的札夫特打過來啦!」
  
  「啊……是!」
  
  說是這麼說,盧卡自己也只在演習時才開過這玩意兒。他生疏地啟動武器系統,將準星對在札夫特機上。砲塔轉動,螢幕中央映出白色機體。
  
  「該死的調整者!滾回宇宙去!」
  
  要是他們肯乖乖待在宇宙別惹事,我們也不必到這種地方來,那些可憐的原住民們更可以保有他們的和平生活。
  
  隨著這一聲怒吼,盧卡按下了發射鈕,飛彈卻沒有打在MS身上,而是劃了一道弧線落在叢林裡。眼見白色的敵機轉向他們,盧卡高喊起來:
  
  「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們!」
  
  下一個瞬間,裝甲車被一枚巨大的飛彈射穿,盧卡和年輕士兵的身體頓時被熊熊火舌包圍。
  
  ***
  
  「真,你在幹什麼!」
  
  聽見阿斯蘭的聲音,真才稍稍清醒過來。看見聯合軍的士兵射殺平民之後,他只覺得對敵人的仇恨與憤怒難以克制,一時便放手破壞起基地的工程地,如今四周己是一片火海,令他也不由得驚駭。
  
  這全是自己一個人做的?
  
  「住手!他們已經沒有戰鬥力了!」
  
  呈飛行形態的「救世主鋼彈」在他的頭上盤旋,阿斯蘭的制止再度從通訊機裡傳來。真的怒氣本來已有些消退,這一喝卻又將它從心底勾了起來。--叫我住手?你根本不知道這些傢伙幹了什麼好事!
  
  真繼續趁著怒意,用光束將所剩無幾的建築物一掃而盡,然後往那片工地走回去。看著腳步聲隆隆作響的MS走近,鐵絲網旁邊的人們紛紛驚怯地退開。真一面留神避免波及他們,一面將「脈衝鋼彈」的手伸過去;巨大的機體循著他的意志,將那道隔開了夫與妻、親與子的圍籬慢慢拉起,然後扔掉。人身難以攀越的這層障壁,對巨人來說,卻只不過像一層紙。
  
  原本懷疑真的意圖、躲在掩蔽物後方的人們,觀望了一會兒才畏畏縮縮地踏出步伐,然後終於勇敢的跑了出來。他們緊緊牽起親人的手,互相擁抱,或是喜極而泣。
  
  懷著一絲暖意,真俯瞰地面的這一幕,也為自己的力量悄悄感到驕傲。
  
  ***
  
  回到「智慧女神」,等待著真的卻是阿斯蘭冰冷的眼神,還有劈頭的一記耳光。巴掌聲迴盪在機庫裡,已返航的露娜瑪莉亞、雷,還有技術班的工作人員都為之噤聲。
  
  真反抗地瞪著對方,被打的臉頰熱辣辣的。
  
  「你愛打就打,我可不在乎!可是我沒有做錯!」
  
  他放言道,腦中想著那些被解放的人們。
  
  「我那麼做也等於是救了那裡的人!」
  
  這份驕傲卻換來又一記耳光。阿斯蘭直神著他,目光鋒利如刃,幾乎能傷人。
  
  「戰爭不是讓你玩英雄遊戲!」
  
  怒意頓時洶湧翻騰,幾乎令真的眼前一暗--「英雄遊戲」?
  
  這麼說,阿斯蘭一定看到自己的所作所為,而他卻還要如此斥責,甚至用「英雄遊戲」這麼難聽的話來貶低--?
  
  只聽得阿斯蘭以嚴厲的語氣說道:
  
  「你不可以只憑自己的想法妄下判斷!既然擁有力量,你就要對這份力量更有自覺!」
  
  真不服氣地別過臉去。阿斯蘭說完這些,也掉頭就走。
  
  說來說去,阿斯蘭根本只是氣自己沒聽他的命令、擅作主張罷了--真如是想著,滿心的不服。
  
  當然,身為軍人必須服從長官的命令,可是撇開軍人身份,基於人道,他認為自己絕對沒有做錯。
  
  在這一刻,他對阿斯蘭只有強烈的反抗心。
  
  ***
  
  「示威抗議造成的傷亡已逾上千人,赤道聯合政府表示……」
  
  「由於大西洋聯邦總統在十八日所發表的談話,南非共同體的嘉都瓦議長也在昨天……」
  
  「面對這項聲明,『殖民地』最高評議會議長吉伯特.狄蘭達爾昨晚再次重,『殖民地』將盡一切努力……」
  
  「歐亞西部地區仍然持續發生激烈戰鬥。為減少鄰近城市的損害,歐亞軍前線總司令官己決定增派三個師團的地面軍隊……」
  
  卡佳裡把視線移開,不再看著螢幕,心裡既憂愁又苦悶。
  
  艦橋螢幕的分割畫面上播報著世界各國的新聞。渥特菲特一手端著咖啡杯,坐在大電視牆前唉聲歎氣。
  
  「成天播這些悶得要死的新聞,」
  
  潛藏在斯堪地那維亞的某一處峽灣下,「大天使號」藉著海面上的浮標天線接收最新消息,連日來卻都是越發艱難的世界情勢。
  
  「……就沒有開朗一點、讓人心情好一點的消息嗎?」
  
  見渥特菲德叨叨念道,坐在一旁的瑪琉便打趣說:
  
  「像是『水族館的白海豚生了小海豚』之類的?」
  
  「哎唷,也不用到那樣……」
  
  仍在默默聽新聞的卡佳裡忽然有所悟,這時開口問道:
  
  「不過……我總覺得有點怪……。他們跟『殖民地』之間的戰鬥進行得怎麼樣了呢?電視上怎麼只有聯合軍內部混亂的新聞?」
  
  這陣子,他們接收的新聞消息幾乎都是地球上的內戰、抗議示威或地區性的紛爭等,乍看之下,聯合軍好像壓根兒忘了他們的交戰對手是誰。
  
  「『殖民地』也好不到哪兒去,一直都是這個調調。」
  
  拉克絲說著,切換其中一格畫面的頻道,螢幕上立刻出現華麗的演唱會現場,台上的拉克絲--不,是一名酷似拉克絲的少女接受觀眾們熱情的歡呼聲,正開心的載歌載舞。看來像是勞軍演藝活動。
  
  「各位勇敢的札夫特士兵們--」
  
  少女高聲喊著,揮手回應台下的喝采。
  
  「為了和平,我們也會更加努力的!各位也要多加小心哦--!」
  
  聽來煞有介事,但拉克絲本是絕不會說出這種話的畫面中的少女做此言論,竟彷彿把拉克絲眨眼成一個譁眾取寵的廉價歌星了。
  
  「大家這麼有精神,好像很開心呢!」
  
  拉克絲巧笑倩兮,語調有些冷冷地。坐在隔壁的錢德拉感覺到拉克絲的罕見怒意,下意識地縮頭一驚。
  
  「喂,這樣可以嗎?不想點辦法哦?」
  
  卡佳裡朝螢幕中的少女瞥了一眼,露出嫌棄的表情。渥特菲德聳了聳肩。
  
  「那是當然了,要是有辦法可想的話……可是,我們也不好輕舉妄動,否則會走漏我們在這裡的消息,對現況畢竟不利吧?對好心包庇我們的斯堪地那維亞王國也說不過去。」
  
  「是啊,這也是。」
  
  煌一直沒作聲,這時也點頭搭腔。
  
  他們目前正藏匿在曾經是中立國的斯堪地那維亞王國境內。該國雖然也和奧布一樣與地球聯合結盟,不過皇室本身並不喜歡這項決定,也因此願意暗中援助「大天使號」。斯堪地那維亞皇室與奧布首長家一向關係深厚。
  
  卡佳裡強忍著心中的焦燥,向煌看去。
  
  「但總不能老是躲在這裡吧?奧布也還有些事情……我……」
  
  她想起千裡之外的國家,只覺得坐立難安,卻見煌答得乾脆俐落:
  
  「總之我們還不能動,消息還不夠明確。」
  
  「是啊……」
  
  瑪琉也接口道,一面思索著:
  
  「……『尤利烏斯七號』的墜落雖然給地球帶來嚴重的傷亡,可是之後『殖民地』的態度很真誠、很合乎人道呀,反而是兜著豆子尋吵的這些聯合國家像個蠢蛋似的。」
  
  「是『藍色宇宙』吧?」
  
  渥特菲德糾正她,瑪棄便抬起臉笑了笑。
  
  「也是啦--只不過,狄蘭達爾議長也真有本事,聯合軍發動令人難以置信的第一波攻擊,他非但沒有挾怨報復,反而還能夠安撫國民與議會,只進行最低限度的防衛戰……」
  
  瑪琉說到這裡,聳了聳肩。
  
  「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壞人呀--光聽這些事情的話。」
  
  「而且實際上,我覺得狄蘭達爾議長是個很優秀的領導者。」
  
  卡佳裡也帶著複雜的表情點頭應道:
  
  「--或者說……我原本是這樣想的,在知道暗殺拉克絲的事情……還有這件事之前。」
  
  說時,她又將目光轉向在螢幕中高歌的粉紅髮少女。
  
  「阿斯蘭一定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主動說要去『殖民地』找他談……」
  
  「那會是誰想殺拉克絲?」
  
  煌問道。他平時很少有這樣嚴厲的語氣,卡佳裡也不禁在心中思量起來。一是暗殺拉克絲的秘密行動,二是出現在「殖民地」的冒牌拉克絲,若將這兩件事聯想在一起,自然免不了啟人疑竇--是誰知道正牌的拉克絲在此,又企圖抹煞她的存在?
  
  「有這件事情,我就不敢相信他了。那個叫狄蘭達爾的人……」
  
  煌板著一張臉,注視著螢幕裡的冒牌貨。
  
  「……是個敢於欺騙大眾的人。」
  
  「『政治』嘛,搞不好本來就是這麼回事。」
  
  渥特菲德沒好氣的語出譏諷,瑪琉便也歪著頭想了想:
  
  「要說他都不知情……不太可能吧!」
  
  「議長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卡佳裡喃喃道。那樣身段柔軟的人,竟然會圖謀刺殺拉克絲,她至今還是不敢想像。
  
  「還有,看多了歐亞西側這一類的動亂,我都想要札夫特軍出面來趕走那些聯合軍了……」
  
  瑪琉又說。的確,地球軍的作風之差是有目共睹,相較之下,「殖民地」狄蘭達爾的作為卻是一貫的理性且正當。
  
  唯有一件事實暗示著不同的訊息,這件事實卻只有他們知道。
  
  「所以你還是反對,是吧?」
  
  「是。」
  
  煌點頭回應渥特菲德的話。到頭來,在沒能判讀狄蘭達爾的意圖之前,他們還是決定按兵不動。
  
  卡佳裡暗暗焦急,不由得又摸著回到她左手無名指的戒指。
  
  「我本來想,等阿斯蘭回來,至少能瞭解一點『殖民地』的動向,可是……唉,那傢伙到底在幹什麼嘛……」
  
  想到他此刻不在身旁,卡佳裡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安與擔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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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少了友艦的陪同,灰色的巨艦小心翼翼地駛進波斯灣。海灣的盡頭是底格裡斯河與幼發拉底河的匯流之處,同時也是札夫特在蘇伊士地區的司令總部設置地,馬哈姆爾市。「智慧女神」正準備入該地的軍港停泊。
  
  在此同時,機庫裡也正加緊進行著各MS的檢查作業。
  
  「照你說的,我把偵測器換過了頻域。你去看一下。」
  
  艾維斯對雷說完,雷立刻輕快地跳上起降機,往駕駛艙升去。在「救世主鋼彈」的維修機具前,維諾和尤蘭則快活地邊聊天邊操作鍵盤。
  
  「啊~總部的那些人真好運。拉克絲.克萊因真的很久沒開現場演唱會了!我也好想看現場的哦!」
  
  真要說起來,他們兩個只有嘴巴動得很起勁,手上卻像是停擺了似的。真一面走向自己的座機,一面朝那兩人看去,心裡偷偷想笑,反正艾維斯主任遲早會逮到他們打混,到時又要臭罵一頓。
  
  「不過,我覺得她唱歌的感覺好像變了耶。雖然她現在這樣子本來就是我以前喜歡的風格,但我總覺得她有改變,不知道是變年輕了還是……最近愈變愈可愛耶,對不對?」
  
  就在這時,阿斯蘭.薩拉的身影出現在機庫,真不由自主地別過臉去,不想和他打照面,卻見維諾和尤蘭仍在「救世主鋼彈」前面胡說八道,絲毫不知它的主人已經露面。
  
  「而且她這次的舞台裝超緊的哦!」
  
  「對對對!就是很緊,所以一擠,哇塞!她胸部滿大的耶!啊~我一定要買到她這一版的海報--」
  
  「『救世主鋼彈』的整備記錄呢?」
  
  阿斯蘭在他們身後出聲,嚇得兩人忽然平地跳起來。
  
  「啊……呃,呃,在這裡!」
  
  維諾冷汗狂冒,慌忙把資料顯示在螢幕上。阿斯蘭只說了聲「謝謝」,便默默對照起手上的檢核單。維諾和尤蘭畏畏縮縮地在一旁偷看他的臉,直到阿斯蘭核對完畢、彷彿若無其事的走開之後,兩人才鬆了一口氣。
  
  「…………他是她的未婚夫耶……好羨慕哦!」
  
  維諾悵然說道,卻見尤蘭在地上踏。
  
  「哼!看我不把『救世主鋼彈』的電纜拔掉個兩、三條……」
  
  不料,背對著兩人的阿斯蘭竟突然開口,聲音裡還帶著苦笑:
  
  「你們兩個,我都聽到囉。之前的也全都聽見了。」
  
  「呃?」
  
  「對…對、對不起!」
  
  看著兩人慌張地鞠躬哈腰,真差點兒沒笑出來。但就在這時,他也發現阿斯蘭的目光朝這兒看來,便急忙又端起面孔轉向別處。
  
  此處的作業還沒結束,「智慧女神」好像已經抵達了馬哈姆爾軍港。艦身靜止下來,海浪拍打出停船時特有的搖晃與律動感,艦內廣播也同時響起。
  
  「進港完畢。各員請盡速展開定檢作業。」
  
  聽到這聲廣播,機庫裡頓時洋溢著一股安全感。才剛出航就遇到敵襲,馬上又失去了僚艦,眾人全都擔心會再遭受攻擊,本來都全神戒備著。
  
  廣播又繼續宣佈:
  
  「接獲新的命令之前,全體請在艦內待命--薩拉隊長請到艦橋。」
  
  見是呼叫自己,阿斯蘭便往電梯走去。真不時的偷瞄他,露娜瑪莉亞實在看不下去,終於忍不住開口:
  
  「你別老是偷瞪人家,有話想說就去跟他說啊?你這樣簡直像個死小子一樣。」
  
  真板起臉,反過來瞪著露娜瑪莉亞。這個人講的倒輕鬆,她一向是有話直說的個性,就像她剛才講出了這些話。
  
  真低低答了聲「我哪有」,一臉尷尬的走向出口。
  
  「你不說,他哪曉得你的心情啊?」
  
  露娜瑪莉亞跟上來,還在對著他念:
  
  「二話不說的跑回來,一下又是『FAITH』又是長官的,他當然也該顧念你的感覺啊!而且你還挨了他兩巴掌。」
  
  她又大刺刺的把人家的痛處講了出來,真邊走邊聽,愈聽愈覺得臉上掛 不住。
  
  被她這麼一講,好像自己是因為挨耳光而懷恨在心,故意跟阿斯蘭鬧彆扭似的。露娜瑪莉亞嘴上說顧念人家感受,其實她才不懂。事情根本不是這樣。
  
  他只是氣,自己明明沒有做錯事,那傢伙卻聽也不聽……
  
  「可是人家都是『FAITH』了,我們有什麼辦法?況且他又不是沒那個本事……」
  
  真暴躁地向她怒吼:
  
  「我知道啦!你很煩耶,露娜!」
  
  當然,真並不是懷疑阿斯蘭的本領,他甚至覺得他比軍官學校的教官們還要厲害好幾倍。可是到頭來,阿斯蘭對他的態度竟也和那些教官一樣,只會耳提面命的念東念西,動不動就罵人。
  
  「你那樣知道個鬼啦!」
  
  「好了啦,你閉嘴啦!又不關你的事!」
  
  他粗裡粗氣地丟下這幾句,便快步跑開了。
  
  ***
  
  碼頭上,札夫特軍官們正列隊等候。阿斯蘭和塔莉亞、阿瑟一起走到他們面前。
  
  「我是『智慧女神』艦長,塔莉亞.庫拉迪斯。」
  
  「我是副艦長阿瑟.托萊恩。」
  
  繼兩人之後,阿斯蘭才敬禮並報上姓名。
  
  「特務隊,阿斯蘭.薩拉。」
  
  「--阿斯蘭……薩拉?」
  
  迎上前來的那名軍官念著他的名字,像是在記憶中找尋什麼。
  
  「……是。」
  
  察覺軍官之中隱隱起了騷動,阿斯蘭不動聲色,冷靜地答道。那名軍官大概也想起他是何許人也,卻仍是泰然自若地向三人回禮,和緩的表情中看不出一絲動搖。
  
  「啊,失敬失敬。我是馬哈姆爾基地的司令官,若亞敬.拉道。各位一路辛苦了。」
  
  拉道爾司令放下手,繼向塔莉亞伸了出去。塔莉亞淺淺一笑,說了聲「哪裡」,便也和他相握。
  
  「要不要先來杯咖啡?如各位所見,這兒雖是個小地方,卻能買到很不錯的豆子哦!」
  
  拉道爾帶著三人走進基地,一面如是說道。這番平易近人的態度,讓塔莉亞笑得更開了。
  
  「好,那就謝謝您了。」
  
  阿斯蘭跟著他們走。其他軍官含蓄地將視線投向他,八成對他的戰功和惡名早有耳聞。
  
  這是個與沙漠接鄰的基地,廠庫內可見沙漠規格的「黃土基恩」和專門適應不良地形的MS「加茲伍特」與「巴庫」。三人被領進司令部後,也在拉道爾的勸邀享用了香氣四溢的熱咖啡。
  
  阿斯蘭想起另一位同樣喜愛咖啡的司令官,不禁獨自莞爾。
  
  他們在桌前坐下,桌面本身就是戰略面板,上面顯示著鄰近的地圖。塔莉亞悠悠開口,語意保守:
  
  「這裡的情勢好像滿棘手的呢!」
  
  「是的。蘇伊士的戰略畢竟不可小看,我方也不敢輕舉妄動。」
  
  拉道爾倒是大大方方地回答。
  
  前次大戰時,蘇伊士也曾被札夫特列為優先攻略目標之一,因為此地是聯合軍運送重要物資的樞紐地。當然,聯合軍的防守也格外嚴密。
  
  「若要百分之百的攻陷,最好能有軌道空降的大規模作戰行動,就像前次大戰時那樣……可是不知為什麼,議會好像不同意。」
  
  見他面露苦笑,塔莉亞聳了聳肩。
  
  「大概是我方已經喊出了口號,說我們沒有擴張領土的野心,也就不好大規模開戰了吧!」
  
  「啊……最高評議會和議長不願意輕易擴大戰火,這個方針我一向是支持的。」
  
  拉道爾笑著說道,大概是怕眾人誤解,然後又繼續說:
  
  「可是,人家看我們安分守己就胡攪蠻纏,也是個問題……」
  
  聽出他話裡有話,塔莉亞連忙問道:
  
  「聽您的意思,是不是出過什麼事?在蘇伊士以外的地方嗎?」
  
  便見拉道爾伸出手去,用光筆在桌面上的地圖點了點。
  
  「地球軍本來打算以蘇伊士為據點,一口氣拿下馬哈姆爾,以及地中海出口處的直布羅陀基地。」
  
  光點先指在非洲大陸以東、阿拉伯半島北端的馬哈姆爾,再指向歐亞大際南端、幾乎與非洲大陸西北角接壤的直布羅陀。蘇伊士的位置正可以同時扼制兩地。
  
  「……可是,他們現在不能如願了。為什麼呢?原因就出在這裡。」
  
  光點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圈。阿瑟若有所悟地喊道:
  
  「原來是歐亞西側……」
  
  阿斯蘭看著拉道爾標示的區域,也暗自思索起來:目前正為脫離聯合統治而紛爭頻繁的,原來就是銜接馬哈姆爾到直布羅陀的這片地區。這倒是一層非常耐人尋味的關係。
  
  這時,拉道爾切換地圖,將鄰近地形的立體影像放大投影在桌面上。
  
  「因此,敵人以喀爾納罕的火力廠為中心,在這片山區硬是蓋起一座很大的橋頭堡,一方面用來威嚇或鎮壓歐亞人民的反抗運動,一方面也想勉強保住此地到蘇伊士的運輸線。」
  
  地球軍在裡海以南的喀爾納罕設有據點,正好就在分隔馬哈姆與歐亞西側的位置上。愈來愈有意思了此刻的阿斯蘭正在腦中打散圓盤上的各地點,將它們用線連結出戰略關係,一時竟忘卻自己對戰爭的主張了。拉道爾又歎了一口氣:
  
  「……唉,就因為有它,這一帶的反抗軍不但要面對來自歐亞中部的攻擊,也不敢轉進南下--只能困在那兒捱打,情況滿悲慘的……」
  
  「可是,反過來說……」
  
  阿斯蘭想著想著,無意間脫口說出腦中的思緒。
  
  「……要是能攻下這裡,除了能阻斷前往蘇伊士的運輸路線,也等於是支援反抗軍,間接對地球軍造成打擊……」
  
  「噢……」
  
  阿瑟感佩地歎道。阿斯蘭發現塔莉亞正盯著自己看,眼神中有幾分打量的意味。
  
  拉道爾並沒有因阿斯蘭的打岔而發怒,反而微微一笑:
  
  「哎,就是這樣。不過對方也知道這一點,當然不會讓我們輕易拿下。」
  
  他聳了聳肩,換上由馬哈姆爾前往喀爾納罕的行程資料。這一路地勢起伏嚴峻,堪稱天險。
  
  「要從這裡過去,唯一的路徑便是這座溪谷……當然,對方也看出這一點了,不但在這裡裝設陽電子砲,旁邊還擺了一架設有反射裝置的怪MA。我軍之前也嘗試突破,結果被打得落花流水……」
  
  從拉道爾臉上的苦澀便可看出,札夫特大概為那一仗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這時阿瑟忽然高聲叫了起來:
  
  「啊,是不是像那時候……?」
  
  他嘴裡說的那時候,阿斯蘭和拉道爾並未參與,於是塔莉亞簡單地向兩人解釋。「智慧女神」在奧布海域附近和地球軍戰鬥時,曾經見到敵軍派出的某種新型MA,機身上裝有某種特殊技術,可以完全反射「智慧女神」的陽電子砲「唐懷瑟」。
  
  「反射陽電子砲……」
  
  阿斯蘭非常清楚它的威力,同時也不敢置信。那種技術可能類似地球軍在軍事衛星「阿爾緹蜜斯」上用的光波防禦體,任何能量或物理攻擊都無法突破;就因為有那套防衛系統,「阿爾緹蜜斯」向來是固若金湯。
  
  敵軍投入那種武器,我方就無法對它開火了,而對方卻可以隨心所欲的發動攻勢。
  
  「可是……」拉道爾滿懷期待的越前說道:
  
  「有了『智慧女神』的戰力,也許……」
  
  一開始,阿斯蘭還以為司令官這番話只是恭維。就算「智慧女神」是最新型的戰艦,艦上又搭載了最新型的MS,只多一艘船的戰力也不會使戰局改變多少。但見到拉道爾那副認真的表情,阿斯蘭恍然大悟。奧布海域一戰大勝之後,「智慧女神」號,或許就能扭轉局勢。身為艦長的塔莉亞對此做何感想,阿斯蘭不得而知,但見她挖苦的笑了笑。
  
  「原來如此……只要那兒沒突破,我們也就不能順利前往直布羅陀了,是嗎?」
  
  「啊……?」
  
  阿瑟這才聽懂,表情頓時為之黯然。塔莉亞說得沒錯。前往直布羅陀的路上有那座陽電子砲和新兵器擋著,他們要不是繞過非洲大陸南端,要不就只有硬闖喀爾納罕,否則是到不了目的地的。
  
  便見拉道爾難為情地笑起來。
  
  「哎,就是這樣。」
  
  「居然想到要叫我們來開這種路,到底是哪個老狐狸出的餿主意呀?」
  
  塔莉亞自言自語,意有所指地暗罵某個不在現場的人,再將懷中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後,立刻換了另一豪邁的口氣:
  
  「算啦,也好。工作嘛。」
  
  對這位說話有點兒辛辣、作風卻十分豪爽的女性,阿斯蘭開始欣賞起她來了。不知拉道爾是不是也這麼想,抑或他根本不在意這個,只見他那張溫和的臉上浮現喜悅,對著眾人直點頭。
  
  「那麼,我們再找個時間討論作戰的日程細節吧!駐軍這裡也有些準備工作要做--我們也由衷希望,這一次能和『智慧女神』齊力合作,一同開路。」
  
  ***
  
  真看著被夕陽染紅的巖壁。那裡原本只是灰撲撲的光禿一片,此刻卻在落日餘暉中風貌驟變,
  
  突出的巖理被晚霞映得紅艷如火,凹陷處的陰影又使它輪廓更加分明。彷彿不容許人的存在,眼前的景色令真感受到大自然生動而強烈的嚴苛。
  
  想到阿斯蘭這個,真就莫名惱火。他待在奧布時就夠讓人火大了,現在回到札夫特來也一樣讓人火大。就像露娜瑪莉亞說的,他半路跑出來發號施令,又打了自己兩個耳光,雖然也都是原因,但他又覺得不全是如此。真老是覺得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脾氣。他挨長官的打其實也不是頭一回。他的心裡總是有一團火氣在盤旋,好像隨時在那兒亂竄,處處要找機會爆發出來似的。他自己也拿它沒轍。
  
  身後的門開了,好像有人走了出來。真回頭一看,認出那個穿著紅衣的黑髮青年,剎時不知如何是好--是阿斯蘭.薩拉。阿斯蘭看見真站在那兒,腳步也停了下來,兩人就這樣尷尬的你看我、我看你。不過,阿斯蘭一下就苦笑起來,舉步走向真。
  
  「怎麼了,一個人跑來這種地方?」
  
  他主動開口道,聲音裡有不經意的柔和。
  
  「沒有……謝謝關心……」
  
  對方居然沒有端架子擺高姿態,這下子真可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一不小心,他那挑釁似的語氣又蹦了出來。
  
  「你還不是一樣?『FAITH』有那麼多事要忙,你還跑來這種地方偷懶,這樣可以嗎?」
  
  阿斯蘭沒生氣,反倒換上一副訝異的口吻。
  
  「沒想到,你這小子還真的只會用這樣頂撞似的口氣跟人講話啊。」
  
  真悻悻然地閉上嘴。這還用得著他說。真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生得這副臭脾氣,偏偏他又不懂如何換個方式說。
  
  「……我回到札夫特,你就這麼不高興嗎?還有我打了你的事情也是。」
  
  「那又不是我高不高興就能怎樣的事!可是總沒有人挨揍了還高興吧?這不是廢話嗎?」
  
  他說著說著又覺得火氣直冒,便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況且你自己想,一個之前還在奧布替阿斯哈家護衛的人突然跑回來,一下說是『FAITH』、一下子又變成長官了,我怎麼可能乖乖的就說『是,我知道了』啊!你這個人做事情還不是亂七八糟!」
  
  這下子大概又要挨揍了,他想。阿斯蘭卻只是深深歎了一口氣,和他一起靠在欄桿上。
  
  「……大概是吧,這我承認。」
  
  又是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回答。只聽得阿斯蘭的語氣真誠,彷彿無所顧忌地繼續說:
  
  「在你們看來,我做的事大概真的有夠亂七八糟吧?」
  
  他竟然承認的這麼乾脆。真驚訝得愣住,隱約又發現自己似乎說了重話,恐怕大事不妙了。
  
  但在他還沒想出是什麼不妙之前,阿斯蘭已經轉過來面對他。
  
  「……所以我說的話你不想聽,你也不服氣……是這樣嗎?」
  
  「呃……不……」
  
  真已經開始為自己剛才說的話後悔了。阿斯蘭繼續說:
  
  「你覺得只有自己是對的,所以你看不順眼、不認同的事情就全是錯的,是嗎?」
  
  「我哪有……!」
  
  真惱羞成怒。他可沒有這麼說。要是這樣,那他豈不是成了一個暴君?
  
  阿斯蘭正對著他,直視著他的雙眼:
  
  「那麼,在印度洋的那場戰鬥呢?你現在還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嗎?」
  
  真的心底忽然溜過一抹不安。但他再想了想,仍然不覺得自己當時做了什麼錯事;還是說--其實他明明做錯,只是沒有發現?
  
  不。自己沒有錯。那些人被地球軍當成奴隸一樣,他去解救他們,難道不應該?
  
  強壓下心底的不安,真硬是頑固地挺起胸膛。
  
  「--對!」
  
  他看見阿斯蘭的眼神浮現陰霾。真雖然有那份自信,卻又覺得好像違背了對方的期待,心裡竟隱隱作痛。阿斯蘭輕歎一聲,別開了目光。
  
  「你說的家人……都死在奧布的淤能基呂,是吧?」
  
  「我是說『被殺死』--被阿斯哈害死。」
  
  真反抗性地回道。
  
  「好。隨你說吧,要是你那麼認為的話。」
  
  聽到他這種廉潔,真只覺得有一股焦躁的怒意。
  
  又來了。他又想說自己的想法是錯的了。他想教訓真,說正確答案在別處,然而真卻不明白那答案是什麼。
  
  「不過,因為那場意外,所以你才想--」
  
  阿斯蘭再次凝視著真,彷彿看進他的心底最深處:
  
  「當時若是能擁有力量……只要能得到力量……你就不至於失去他們了?」
  
  真不禁屏息,因為這正是他當時所想的事。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他渴望力量,只求不再失去。他需要一份足以守護珍愛的力量。
  
  真回想著。自己之所以進入札夫特,忍受嚴格的訓練,全心全意的努力,全都是為了得到力量。
  
  阿斯蘭好像連這一點都看透了,但見他轉而望向映著晚霞的巖壁,低聲答道:
  
  「每個為自己的無能而哭過的人……大概都會這麼想吧!」
  
  他的語氣如此黯然,令真在意外之際同時領悟,原來阿斯蘭自己也曾為了同樣的理由而流過眼淚。
  
  像是揭曉答案一般,阿斯蘭又說道:
  
  「可是,從你得到力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會有人因你而哭泣了--這一點,你千萬別忘記。」
  
  看見他眼底流露的情感,真不禁迷惘。他覺得自己明白阿斯蘭所說的意思,卻又有些和剛才一樣的焦躁感。
  
  他還來不及想通,又聽得阿斯蘭繼續說:
  
  「我們遲早都還要再踏上前線,要是在戰場上忘了這一點,一味地相信自我本位下的正義,或是純粹為發洩情緒而濫用力量,那我們只不過是一群毀滅者罷了--你不那種人吧?」
  
  自我本位的正義真怒目瞪著對方--難道他的意思是,相信自己是對的,就叫做自我本位的正文?
  
  「我們是在執行身為軍人的任務,不是去打架的。」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真忍不住吼回去,可是心底的不安已遠遠多過這份怒意。
  
  眼界好像在突然之間翻轉了一百八十度。之前,真總是認定阿斯蘭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人,所以他不可能體會自己嘗過的那種椎心之痛與煩惱--真甚至連懷疑都沒有過。既是議長家的少爺,又是軍中的超級菁英,阿斯蘭這一路想必是平步青雲,無憂無慮的走著跟自己完全不同的路。
  
  現在回頭想想,萬一他其實是和自己有過同樣的感受,那麼他們為什麼會如此不同?究竟是什麼東西區隔了他們?阿斯蘭知道而自己卻不知道的答案,又是什麼?
  
  「知道就好。」
  
  真的思緒還在翻騰,不料對方只回了這麼一句,同時轉過身準備離去,令他是莫名又突然。
  
  「只要不忘記這一點,其實你倒是個很優秀的戰鬥駕駛。」
  
  「啊……?」
  
  沒想到會聽見這麼一句,真瞪大了眼呆站在那兒,卻見阿斯蘭半轉過頭淡淡一笑。
  
  「否則就只是個傻瓜了。」
  
  看著阿斯蘭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真依舊愕然。
  
  優秀的戰鬥駕駛--這幾個字在腦中迴盪,隱約挑起一絲雀躍。真急急轉回面龐,想要甩去這種感覺。
  
  ……幹嘛多說最後那一句。
  
  搞了半天,其實他還是不怎麼懂。回想起阿斯蘭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他依舊一肚子火,可是說也奇怪,之前埋在心裡的那些煩悶感卻已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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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
  
  巖骨隆隆的石山連綿,像是橫擋著他們的去路,沙丘半掩其間,是一片典型的風格沙漠地貌。
  
  乾燥己極、了無綠意的這副景象中,陸地艦雷賽布斯級「戴斯蒙」與中型陸地艦皮特裡級「巴格利」領軍前行,「智慧女神」則尾隨於後,以極低的高度貼地飛行。
  
  那場會面之後,拉道爾司令和塔莉亞等人很快就訂出了作戰計劃,並由馬哈姆爾基地出發。關鍵地點喀爾納罕就快到了。
  
  「即將抵達地點A。」
  
  巴托如此報告。塔莉亞朝阿瑟看了一眼。
  
  「貨艙梯準備好了吧?」
  
  「是。」
  
  他們的作戰計劃中有個不可或缺的因素,那就是「本地協助者」的存在。喀爾納罕被地球聯合軍佔領之後,當地居然起義而抵抗上層的蠻橫統治,其中一派便主動表示願協助札夫特軍。如今拉道爾收到通知,對方表示將派出一名攜有重要情報的聯絡員。
  
  「地點A通過後,全艦發佈紅色警戒。戰鬥駕駛都到簡報室集合。」
  
  接到塔莉亞的指示,美玲便向艦內傳達。
  
  來到指定地點時,巖山後方跳出一輛越野吉普車,車上只有駕駛一人,身影看來極為瘦小。
  
  「智慧女神」減速並降低高度,直到船底幾乎觸及地面時,一扇貨艙門朝下打開,並速行駛的吉普車敏捷一轉,順利開上了艙梯。
  
  將小車收進艦內後,「智慧女神」重又上升、加速。艦橋漸漸下沉,塔莉亞坐回位子上,一面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她明白居民們在佔領統治之下所受的苦難。而今他們用這種方式暗中協助敵軍,不被發現則已,萬一被抓到,只怕會承受更甚於以往的折磨。現在她只能期盼,這位「本地協助者」帶來的情報確實堪用。
  
  ***
  
  「他們說的『本地協助者』……那就是反抗軍羅?」
  
  前往簡報室的路上,真忍不住向露娜瑪莉亞問道。他也是剛剛才聽說,這次的作戰行動中將有本地民兵的參與。
  
  「哎,還不就是那麼回事?聽說喀爾納罕的人好像過得很慘呢!」
  
  露娜瑪莉亞皺著眉頭答道。
  
  聽在真的耳裡,總覺得這種事不太真實。正規軍與反抗軍合力打擊敵人的故事,好像只有在電影或小說裡才會出現。
  
  他們走進簡報室,和來自馬哈姆爾的戰鬥駕駛員們並排就座。不一會兒,副艦長阿瑟和阿斯蘭也走了進來,駕駛們一一起立敬禮。阿瑟和阿斯蘭之間站了一名少女,由於她的個頭太小,真起初本來沒注意到,這會兒才發現她是個平民,年紀大概只有十三、四歲,他不禁喃喃道:
  
  「……是小孩嘛!」
  
  那女孩有一頭蓬鬆粗硬的褐髮,在腦後札成一束,身上穿的衣服活像是被砂子打磨過似的;不知是不是聽見了真說的話,她的嘴角倔強地向下緊抿,一對分明的濃眉更顯出她剛強的氣質。
  
  「坐下。」
  
  阿瑟說道,駕駛員們再次就坐,但那名少女仍舊在阿斯蘭身旁站著。這女生是怎麼搞的?--真狐疑地看著,此時阿瑟開始說話,真便轉而望向長官。
  
  「各位,行動要開始了。與拉道爾隊共同執行的『喀爾納罕.羅安格林關口突破作戰』,現在開始說明細節。」
  
  「羅安格林」是地球聯合軍陽電子砲的名稱,正好與「智慧女神」的「唐懷瑟」原理相同。
  
  「但是,一如各位所知,這道關卡非常棘手。拉道爾隊之前也嘗試突破,不過呃……結果卻以失敗告終。」
  
  阿瑟支吾說著,似乎有些喪氣,但他又接著說。
  
  「因此,這一次--」
  
  才說到這裡,他竟突然轉向阿斯蘭。
  
  「阿斯蘭,換你吧!請,接下來由你報告。」
  
  「啊,是。」
  
  阿斯蘭的臉上顯出一陣疑惑,但還是依言拿起自己的簡報夾。他關掉室內的照明,將鳥瞰圖投影在螢幕上。
  
  「這座溪谷就是我們所說的『喀爾納罕.羅安格林關口』。這片斷崖後面有城鎮,再後面則是火力廠。」
  
  指著細長而蜿蜓的溪谷盡頭,阿斯蘭一面講解道:
  
  「我方要抵達這座城市,可能的路線就只有這一條。」
  
  光筆畫在那條獨行的溪谷上,接著筆名到城鎮前方的高地,那兒有一座巖山。
  
  「不過,敵軍的陽電子砲塔就設在這一處高地上,射程範圍足以涵蓋整座溪谷,使得這一帶沒有任何地方可借掩蔽。」
  
  一面聽著阿斯蘭流暢無疑地說明,阿瑟一面點頭做佩服狀。真原先還以為副艦長連作戰解說都不會做,但再想了想,也許他是借花獻佛,趁機「展現自己的度量」吧?
  
  「此外,敵軍又在這裡佈署了MS,以及裝有陽電子反射器的MA,加上砲台的超長射程距離,我軍就算進佔高地正下方的巖壁,也未必能造成有效的打擊。--你們在奧布海域也曾經遭遇同樣裝備的MA,是嗎?」
  
  發現阿斯蘭的眼光正望向自己,真一時有些遲疑,隨即強自鎮定,草草答了一聲。
  
  「……是。」
  
  阿斯蘭微笑起來。
  
  「因此,在這一次的作戰中」
  
  沒等阿斯蘭把話講完,真竟然語帶挑釁地打斷他:
  
  「只要打爆那一台MA、炸掉砲塔,前進到喀爾納罕就好啦?」
  
  在他的左右兩鄰,露娜瑪莉亞和雷同時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真自己也忽覺不妙。怎麼又用這麼沖的口氣跟對方講話。話說回來,之前碰上那架怪MA時,的確是真獨力將它擊墜的。
  
  阿斯蘭面露無奈,又像拿他沒轍:
  
  「這是當然的,不過……我們現在就是要討論如何能做到這一點啊,真。」
  
  「當然能做到。有心就能做到。」
  
  此話一出,便見阿斯蘭邪邪地笑:
  
  「那,你願意接下囉?」
  
  呃?--還以為要捱一頓當庭臭罵,沒想到來的竟是這麼一招。真睜大了眼睛,看著阿斯蘭笑笑地繼續說道:
  
  「我們只要在後方等就行了是吧?等你突破了再通知我們好了。」
  
  「啊……呃,不……那是……」
  
  真慌張起來舌頭打結,身旁的露娜瑪莉亞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被真瞪了一眼。
  
  「諸如此類的蠢話先擱一旁……可妮兒小姐。」
  
  阿斯蘭說著,一臉沒事人似的表情,並在打開照明時邊向等在一旁的少女喚道。
  
  「啊,是。」
  
  少女本來在看真,臉上的表情有些輕蔑,這時才回過神來看著阿斯蘭。阿斯蘭客氣地對她說:
  
  「什麼?就這傢伙?」
  
  「對。」
  
  少女失望地叫了起來,真也暗暗訝異雖然不爽被她叫成「這傢伙」--這麼說來,這個名喚可妮兒的少女就是所謂的「本地協助者」?她跟真所想像的地下反抗軍形象差得太遠了。
  
  但見妮可兒毫不客氣地打量著真,眼神似有不滿。真也不高興地回瞪。
  
  「……幹嘛啦?」
  
  少女好像根本悚得跟真講話,逕自轉向阿斯蘭:
  
  「這個計劃能不能成功,關鍵就在招選作戰的駕駛員身上吧?--選這種人,行不行呀?」
  
  「什麼?」
  
  真忍不住跳起來,兩旁的雷和露娜瑪莉亞又重重歎了口氣。阿斯蘭趕緊出面緩解。
  
  「可妮兒小姐……」
  
  「隊長是你吧?那你來負責招待不是比較好嗎?」
  
  可妮兒一臉認真的辯駁道。
  
  「要不然萬一失敗,城裡的大家真的就完了啊!」
  
  「你說什麼?你這傢伙!」
  
  「真!可妮兒小姐也是!別說了。」
  
  眼見兩人言語火爆,阿斯蘭的嗓門也不由得拉高。這時,副艦長那悠哉的語調插了起來。
  
  「哦---原來如此,讓阿斯蘭來執行嗎…」
  
  一直沒開口的阿瑟頻頻歪頭做思考狀:
  
  「嗯,之前都沒想到呢……啊,不過……」
  
  阿瑟本人或許是認真的,他卻不知道此舉只會讓場面變得更複雜。真幾乎想揍這個白癡兩拳,阿斯蘭也為之頹然。
  
  「……副艦長,拜託您也別說了。」
  
  「呃?可是……」
  
  「真,坐下!」
  
  被阿斯蘭厲聲一喝,真只好氣呼呼地坐回去。看見他坐好之後,阿斯蘭緩下臉色,向可妮兒說道:
  
  「……你放心,他可以辦到的,所以請把資料交給我們吧!」
  
  可妮兒默默遞出磁片,阿斯蘭便也伸手去接,未料她竟不肯鬆手。臨到這一刻,其實她仍在猶豫,不知道這裡的人是否值得托付。真看見她的舉動,真這時才明白事關重大,而那張磁片裡寄托的又是多麼迫切的心意,當下忽然心慌起來。
  
  可妮兒終於放開了磁片。阿斯蘭在她瘦小的肩上嘉慰似地拍了拍,便拿著磁片走向真。真使性子,低著頭故意不看他。
  
  「真。」
  
  真不情不願地抬眼,見阿斯蘭拿著磁片的手就在自己面前,又故意扭過頭去不理。
  
  「真!」
  
  聽見阿斯蘭的聲音裡有一絲不耐煩,真大鑽牛角尖。
  
  「那傢伙說得對啊,你去執行就好了嘛!既然人家都說失敗就真的完蛋了……那換你去比較保險啊!我看你自己也這麼認為吧?」
  
  「真!少說這種話!」
  
  阿斯蘭暴喝一聲,嚇得真縮起脖子。
  
  「很不巧,我可不是那種笨蛋,既不想顧慮你什麼感受心情,也不會把任務往一個沒本事的人身上硬丟。我若是覺得你不可能完成任務,一開始就會自己接。」
  
  這番諷刺聽得真面紅耳赤,但其中隱含的語意又令他不由得多想。阿斯蘭目光炯炯的直視著他,接著說道:
  
  「……但是,我認為你能夠辦到。」
  
  真暗自屏息。
  
  「所以,我們才決定採行這個方案。你剛才把事情講得那樣容易,這會兒卻又想打退堂鼓?」
  
  沒錯。真發現自己要背負的責任重大,所以害怕起來了。他不單只是鬧彆扭,其實也真的認為非阿斯蘭不能成功。可是對方都挑釁到這種程度了,眼下已無退路。
  
  他粗魯地站起來,一把搶過阿斯蘭手中的磁片,沒再開口。
  
  就在這時,艦內廣播響起。
  
  「即將抵達地點B。這是作戰進行地點,各部員請就緒,托萊恩副艦長請到艦橋。」
  
  「啊唷唷。」
  
  阿瑟倉促站起,一下子沒拿好文件,紙張便散落一地,他胡亂拾起之後,狼狽地奔出了簡報室。
  
  「羅安格林關口」攻略戰終於要展開了。別艦的戰鬥駕駛們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在這陣忙亂之中,真不經意地注意到某個視線,原來是可妮兒在盯著他看,表情十分陰沉。
  
  「……幹嘛?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真沒好氣地向她沖了一句,卻見少女遲疑地開口:
  
  「上次……札夫特攻打砲台之後……城裡變得很慘。也是在那時候,城裡才有人發起抵抗運動……」
  
  真愕然一驚,看著可妮兒臉上充滿不忍。
  
  「不順從地球軍的人,後來都被折磨、被虐待得很慘!更有好多人都被殺了!這一次要是再失敗,不知道會變成怎麼樣……!」
  
  她抬起目光,懇求似地看著真等人。
  
  「所以,希望你們一定要解決掉它們!還有那座砲台!一定要!」
  
  少女悲切地叫道,眼中浮現淚光。真只覺得心中一緊。
  
  「真的……拜託你們!」
  
  可妮兒雙手緊握,再也說不出話來,阿斯蘭便輕輕將手放在她的背上。真看見她瘦小的肩膀顫抖,心裡也是一陣痛楚。
  
  她才這麼小,只是個小孩而已,這趟跑出來送資料,萬一被發現了怎麼得了?可是她卻獨自一人完成了。背負著拯救鎮民的重責大任。
  
  手裡的磁片好像愈來愈沉重了,這是可妮兒和她同胞們共同的意念。真的胸口一熱。--我認為你能夠辦到阿斯蘭如是說過。
  
  既然如此,我也要克盡這份職責。一定。
  
  ***
  
  「果然厲害。」
  
  見阿斯蘭站在可妮兒身旁一起等電梯,露娜瑪莉亞便對他說道。阿斯蘭不解的轉過頭來。
  
  「啊?」
  
  討論完細節之後,真就直接去機庫報到了。走道上現在只剩下露娜瑪莉亞、雷,還有阿斯蘭和可妮兒。
  
  「真這個人的脾氣很難搞吧?我們在軍官學校時就認識了,他那時就是這個調調,老是跟教官或長官起衝突。」
  
  露娜瑪莉亞仰天歎道。
  
  說真的,真滿幼稚的。她記得他和雷都比自己小一歲,可是跟雷比起來不對,拿雷來跟他比恐怕都不應該。
  
  「可是,你不但讓他配合,還讓他聽你的話……」
  
  每個教官見了真都頭痛,阿斯蘭卻能治得了他,一會兒喝斥一會兒誇獎,一會兒又言語相激,使出各種手段。露娜瑪莉亞覺得這真是奇跡,卻見阿斯蘭苦笑。
  
  「沒有啦,也不到難搞的地步……」
  
  他評論起真,眼神變得溫和。
  
  「……他只是不會講話罷了,不懂得做人……其實他並不壞。」
  
  「啊……對。」
  
  露娜瑪莉亞好意外。對,真的確不是個壞孩子,雖然他總是易怒,渾身是刺,但那可能只是某種保護色。
  
  至於是保護什麼或說他在怕什麼,露娜瑪莉亞就不清楚了。
  
  不過,以往或許只有自己和雷才知道的事,如今卻頭一遭從長官的口中說出來,露娜瑪莉亞不知怎地有點高興。
  
  電梯來了。阿斯蘭恭讓可妮兒先進去,一面又說:
  
  「其實我也是……我也不太擅於和人交際。」
  
  阿斯蘭說著,做了一個苦笑,電梯門就關上了。露娜瑪莉亞想了一會兒。
  
  他最後的那句話,該不是在下什麼警戒令吧?難道他發現自己常常藉故找他攀談,找機會接近他?
  
  於是她試探的問了問身旁的雷。
  
  「……人家對我張開防衛線了嗎?」
  
  雷當然是這樣回答的:
  
  「……誰知道。」
  
  ***
  
  拉道爾司令官搭乘的「戴斯蒙」號發出了「作戰開始」的電報,各艦立刻有MS依次起飛。
  
  在「智慧女神」號上,MS的出擊程序也正在進行著。
  
  「艦橋遮蔽。準備對MS戰鬥。」
  
  塔莉亞向掌舵士馬立克命令道:
  
  「『脈衝鋼彈』出動後,把母艦開到『戴斯蒙』和『巴格利』的前面。」
  
  擁有匹敵於「羅安格林」之火力的,只有「智慧女神」號,但在此次戰鬥中,這樣強大的火力也未必能發揮功效。塔莉亞朝正在誦讀起飛程序的美玲瞄了一眼。
  
  「艙門開啟。彈射系統已經確認充電。彈射跑道推力正常……」
  
  正準備出動的「脈衝鋼彈」,才是這場作戰中最為重要的因素。美玲繼續宣佈:
  
  「跑道淨空。『核心飛梭』請出動。」
  
  「真.飛鳥,『核心飛梭』出動!」
  
  真的聲音聽來十分有力,白色的戰鬥機隨即由中央彈射跑道射出,接著是「胸部飛行器」和「腿部飛行器」。塔莉亞按下內心的憂慮,目送機影飛去。
  
  初次從阿斯蘭口中聽到這項作戰計劃時,她也不敢肯定真是否能更勝任。當然,歷經奧布海域一戰後,真的力量她是認同的;可是這一回的任務需要有完美精準的駕駛與操控技術,也必須仰賴天時地利與團隊默契,而她覺得,不管是哪一項,現在的真都有所欠缺。
  
  可是阿斯蘭卻向她保證,真是有能力辦到的。
  
  事實上,不管從哪一點來看,這項任務都非「脈衝鋼彈」不可。
  
  ***
  
  起飛後,真並未如往常那般進行合體程序,而是改往母艦和「戴斯蒙」不同的方向飛去。有「核心飛梭」發出的訊號,「胸部飛行器」和「腿部飛行器」會正確無誤地尾隨在後,而接下來還有好一段路,它們都將以這樣分離的形態一起行動。
  
  不時對照著手邊螢幕上映出的地形圖,真駕機飛在兩座巖山的中間,兩側的山壁貼得相當近。不久,巖壁上一道狹長的裂縫映入眼簾。
  
  「就是它嗎……」
  
  那是個十分窄小的山洞,稍不留神便很容易錯過。這裡原有一條坑道,但已被荒廢多年,可妮兒說連本地人都鮮少知道有這一處地方。換句話說,聯合軍也不曉得這條坑道的存在。此後,我的行動將決定作戰成敗與否。
  
  清楚地感受著壓在自己肩上的責任,真握好操縱桿。
  
  在他的驅策下,「核心飛梭」毫不猶豫地飛進巖縫中。
  
  ***
  
  「來自一號區域有熱源接近。緊急攔截。MS隊請即刻出動。」
  
  鑿穿巖山而興建的地球聯合軍基地內部響起警報。司令室的熱源探測螢幕上出現了三個大光點,正持續向基地接近中。
  
  「辨識:札夫特軍陸地艦雷賽布斯級一艘,皮特裡級一艘,以及……」
  
  正在解析熱紋的操作員倒抽了一口氣。
  
  「這是『智慧女神』號!」
  
  基地司令官最近才聽說這個名字。他記得這是一艘札夫特的新型戰艦,不久前曾在奧布海域重創友軍艦隊。接獲友軍大敗的消息時,司令官還語出嘲諷,說他們怎麼會蠢到被僅僅一艘戰艦給整倒了。
  
  「臭札夫特,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帶再多新戰艦來也是一樣啦!」
  
  面對此刻正在挺進的敵艦隊,司令官還是嘲笑,因為他對這座基地的防守懷有絕對的自信。
  
  「『羅安格林』啟動!『傑爾茲克』出動!」
  
  他向管制員下達的這兩道指示,正是司令官自信的來源:前者是位於基地正上方、睥睨整座溪谷的陽電子砲,後者是連陽電子砲都炎之失效的超級MA--YMAG-X7F「傑爾茲克」最強的矛,加上無敵之盾,只要有這兩樣法寶,「智慧女神」根本不足為懼。
  
  對方曾經令友軍蒙受莫大傷亡,自己若能成功的討伐這個大敵,肯定會聲名遠播,說不定還能榮升、甚至受勳呢!這時的司令官,已經提前在腦中描繪光輝的前程了。
  
  「刃式L」一架接一架從閘門起飛。遲了一會兒,另一道閘門開啟,「傑爾茲克」那異樣的巨體從中緩緩出現。全機由一副渾圓的友色軀桿、兩側伸出的六條長腳,以及一對如翅膀般的推進器組成,模樣令人聯想到昆蟲的外形,機身上方還加裝了一具人形MS的上半身,更強調了它的異樣感;軍方將舊機種「攻擊刃」改裝在此,兼作探測器與砲塔使用,才會拼裝成這等奇特的模樣。「攻擊刃」的雙手各持一把光束來福槍,主機的機首、機尾和腳部則都有砲口外露。不過,將「傑爾茲克」的價值提升到最大的卻不是這些令人驚恐的火力,而是由它那龐然機身輸出所形成的陽電子反射器。
  
  這架怪異的戰機點燃了腹部推進器,隨即收折起它的六隻腳,從基地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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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14 12:50 AM|只看該作者
  ***
  
  「阿斯蘭.薩拉,『救世主鋼彈』出動!」
  
  「戴斯蒙」號和「巴格利」號也陸續有「巴庫」、「加茲伍特」和「黃土基恩」出動,並在母艦前方布成陣形。「智慧女神」結束MS發射程序後也隨即上升,向前移到友艦之前。
  
  前來迎擊的「刃式L」已經覆在上空。「智慧女神」的機首敞開,巨大的砲口約可窺見,準備用陽電子砲一口氣驅散密集的敵MS機隊。阿斯蘭讓「救世主鋼彈」降落在巖石後方,以免被射線波及。
  
  或許是察覺了「智慧女神」的發射態勢,「刃式L」機隊的前方突然躍出一架模樣詭異的戰機。那是一架大型的MA,「攻擊刃」的上半身從它厚實精悍的軀幹伸出。--很好!中計了!
  
  阿斯蘭在心裡大大點頭。他們佯裝要掃討MS部隊,真正的目的卻是要將這架傳說中的MA引到最前線來。
  
  「唐懷瑟」到達臨界點,白色的閃光隨即佔據了整個視野。在螢幕的光度自動調整下,畫面仍然亮得令人目眩,但可以看見那道光條包覆了MA的龐大機身,彷彿已將它完全燒盡了。陽電子與風壓吹襲,像樹葉似的左右搖擺。阿斯蘭使機身趴低,盡量貼著石地,以免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沙塵暴給吹走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地球上完整觀看陽電子砲發射的過程,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驚天動地。
  
  遮蔽視線的風沙很快就消散了,灰色的MA仍然毫髮無傷地盤旋在半空中,就像開砲前一樣。阿斯蘭雖然早已知道它的性能如此,卻還是禁不住愕然。--這種怪物,真當時是如何打倒的?
  
  震驚令得他剎時茫然自失,但他馬上就轉換了心情。
  
  「我們上!盡可能引開敵MS隊!」
  
  通訊器裡傳來雷和露娜瑪莉亞回應的「收到」,三機立刻向前衝出,「刃式L」機隊在他們四周撒下轟炸攻勢。阿斯蘭跳躍著避開著彈處,迅速穿過同時發射的十多枚飛彈,一面向高空攀升。
  
  見導彈尾隨而來,他扭過機身,以肩部的M1O6「安福塔斯」電漿水束砲一一殲滅。
  
  這時,敵MS部隊忽然整齊地向左右兩旁撤開。阿斯蘭驚覺起來,往巖山上露出的砲台看去,
  
  暗暗倒抽了一口氣。敵軍的陽電子砲已經對準了空中的「智慧女神」,而這便是這場作戰行動最可怕的風險。敵人也有陽電子砲可以發射,我方卻沒有盾能夠抵擋。
  
  「羅安格林」達臨界值,白光迸射。
  
  千萬要躲開--阿斯蘭忍不住在心中祈禱。只見「智慧女神」幾近失速似的急遽下墜,雪亮的光柱挾帶著爆炸直向它竄去,從艦橋的上方凌空穿過。船腹在沙地上滑過一小段距離,總算拉起了艦首再次上浮。看到這裡,阿斯蘭原本緊蹦得發痛的肩膀才稍稍放鬆。
  
  再向敵陣一看,那架MA竟然想往後退了,阿斯蘭穿梭在「刃式L」的砲擊中,一面叫道:
  
  「那傢伙要退了!露娜瑪莉亞!雷!」
  
  此話才出,便見露娜瑪莉亞的「扎古戰士」已經在腰間架起了「雙頭犬式」長程砲。砲火掠出,兩架「刃式L」走避不及,就在半空中爆炸了。雷的「扎古幽靈」啟動背部的飛彈莢艙,掃落敵軍的飛彈群。阿斯蘭轉而向那架MA追去,面前忽地闖出一架「刃式L」,他便在扭身閃避之際順手以光劍砍去了對方的飛行裝備,眼光卻還是瞟向那架MA,和在對面蓄能中的砲台。
  
  第一發是躲過了,下一發卻是誰也不敢保證。
  
  阿斯蘭忍不住焦躁起來。--真還沒到嗎……?
  
  ***
  
  「拜託!這是什麼狀況啊?」
  
  真在一絲光線也沒胡的黑暗中咒罵起來。荒廢多時的坑道早已沒有照明,外面的光線也射不進來,此間更是狹窄至極,就連「核心飛梭」都像是勉強擠過去的。
  
  「可惡!不會真的只能仰賴資料吧?」
  
  他望向手邊的螢幕,畫面中的3D圖像更是可妮兒送來的資料:這條早已被人們忘卻的坑道一路在巖山中貫延,另一端出口正巧直接通到地球聯合軍所建造的砲台下方。當然,這麼窄的通道不可能容得下一架MS,可是合體前的「脈衝鋼彈」就行。
  
  所以,阿斯蘭將這份任務交給了真。--你照著資料飛就好了。
  
  阿斯蘭說這話時,表情輕鬆得像不當回事。真咬牙切齒。
  
  「哼,問題根本就不是那樣!」
  
  突然間,機翼磨擦到巖壁,真趕忙調整機身角度。
  
  阿斯蘭和母艦部隊將引開敵軍的MA及MS機隊,並使它們將注意力放在前面的火線,真則負責從砲台的正下方飛出來,一舉擊毀砲台這就是阿斯蘭的作戰計劃。在聽他解說執行細節時,真也覺得這項方案構思整然,十分嚴謹,沒想到--
  
  「那傢伙--什麼『我認為你能辦到』!我看他自己不想幹吧!」
  
  巖壁間滲出來的水泊泊流下,「核心飛梭」在這些水滴或小瀑布之間一路前進,真還在一個勁兒地狂罵阿斯蘭。--你不能來得太遲,否則我們會被逼入死角。但也不能太早,否則敵軍離得不夠遠……這樣懂嗎?
  
  回想起阿斯蘭當時的眼神,其中似乎充滿了對真的信任。
  
  真把心一橫,在駕駛艙裡獨自大吼:
  
  「做就做嘛!怕你啊!」
  
  從沒有人像他那樣的信任自己、把一切都交給自己,而真一向也覺得無所謂。
  
  他不在乎。就算挨揍、挨罵,只要去討厭那人就好了。可是坦白說,他並不是不在乎--黑暗中,真忽地驚覺。
  
  真認為自己是有能力的,偏偏有些長官沒注意到,或是不願意予以給予肯定,所以他才把怒氣卯起來往那些人身上發洩。真總是得不到他人的信任,但他又希望能被自己認同的人肯定……
  
  比方像是阿斯蘭。
  
  輸入了資料的導航系統突然開始發出電子聲。真原本專注於飛行路徑,這時回過神來。
  
  「目標……在這裡?」
  
  距離出口處正好是五OO。坑道的出口被坍方的巖石堵塞住了。真在一片黑暗中鎖定前方,發射飛彈。
  
  「去啊!」
  
  像是被真的咆哮聲激發似的,飛彈衝向黑暗,隨即爆炸。光線剎時照了進來。「核心飛梭」穿過爆破的巖塊間隙,飛進前方的光明中。
  
  坑道的出口,完完全全就在砲台的正下方。
  
  「核心飛梭」急急飛昇,「胸部飛行器」和「腿部飛行器」跟著從山壁中跳出來。真立刻火速進行合體程序:核心區與兩具機組相嵌,手腳和頭部伸展開來,一架藍、紅、白相間的MS就這麼當場出來了。
  
  眼下就是那座巨大的砲台。
  
  那就是「羅安格林」--只要能擊潰它就行了!
  
  「脈衝鋼彈」俯衝而下,環繞在「羅安格林」週遭的對空防禦砲座向它射出成片彈幕。真以光束來福槍將那些小砲座一一擊毀,再對付防禦軍的「刃式L」。
  
  真往砲台所在的山崖下方看去,便見那架外型奇異的MA,上頭大概就是裝了那種反射器---真如是想,一時分了神,竟來不及察覺MA機身上的「攻擊刃」已經拿兩手的來福槍對準了他。就在一股涼意竄過全身時,一道來自上空的光束及時牽制了MA。「救世主鋼彈」如飛箭般地像MA撲去,兩道光刃劃出鮮明的弧線,剎時便將「攻擊刃」連手帶槍地剜了下來。
  
  「真!」
  
  阿斯蘭的警告聲彷彿打在真的耳鼓膜上。真的心中一驚,看見「羅安格林」的砲座竟然開始緩緩下沉。敵軍發覺「脈衝鋼彈」的奇襲,正準備收起砲塔。
  
  「該死!」
  
  「刃式L」前僕後繼地湧上來試圖攔阻「脈衝鋼彈」,真在全力奔向砲台之際,還得分心去擊倒它們。發射過度的來福槍充電太慢,真乾脆把它扔了,直接用機身去撞開那些MS路障,同時從「脈衝鋼彈」的腰部彈出大型刺刀,抓了它便往一架「刃式L」的駕駛艙插去。但在他焦急地視線前方,那架陽電子砲台已經完全沒入底座,上方的閘門正在關閉。來不及了!
  
  情急之下,真猛一把扛起被小刀刺中的「刃式L」,「脈衝鋼彈」的引擎頓時為急劇增加的負擔哀嚎起來。真高吼一聲,不顧一切地將那架「刃式L」用力朝閘門中間丟去,緊接著用胸部機關鎗向它狂射--帶了點一不做二不休、又像抱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他屏住呼吸緊盯著這一刻,看著已被打成蜂窩的「刃式L」直向即將完全關閉的閘門間摔去。閘門才剛關起,門下便響起一陣悶悶地轟隆聲,門板被來自內部的壓力給推擠得向上隆起,正是「刃式L」的爆炸引發了陽電子砲的連續爆炸。
  
  閘門像兩片薄紙似的被扯開,劇烈的火光從砲座口噴出。這時,真駕駛著「脈衝鋼彈」飛離,降落在崖下。連續爆炸的衝擊難以遏止,一路竄過整座山中基地,每一處開口都爆出了火光。
  
  約當同時,崖下的戰局也宣告結束。「救世主鋼彈」與MA纏鬥,在至近距離下發射了「安福塔斯」,MA來不及啟動反射器,成了光束與爆炸下的犧牲品。
  
  赤紅的火光中,「脈衝鋼彈」和「救世主鋼彈」並肩佇立。
  
  ***
  
  得知聯合軍的基地淪陷,喀爾納罕鎮上一片騷然,人人都跑到大街上,開始對支配當地的聯合士兵們拖了出來,同時奪回之前遭強搶的物資。在一片勝利的歡呼聲中,街上滿是歡欣鼓舞的人群。
  
  人群中,有個小小的人影被眾人拋了起來。那是從「智慧女神」號成功歸來的可妮兒。男人們輕輕的抬起她,將她放在肩膀上,開心地背著她到處跑。
  
  在「救世主鋼彈」的駕駛艙裡見到這副景象,阿斯蘭不由得微微一笑。
  
  勇敢的少女受到同胞們的讚美,臉上滿是與她年紀相符的純真笑容。是她救了這座城。
  
  然而,在目睹這光明的一面時,阿斯蘭也看見了陰暗的另一面。聯合的士兵們被拖進廣場站成一列,一個一個地遭到槍決,而持槍的民眾們臉沒有一絲憐憫。這是難免的,這就是他們之前受到的待遇,而今只是同樣地還給士兵們罷了。
  
  有一方得勝,敗下的另一方就要嘗到苦果。這是等待在戰爭盡頭的必然公式。
  
  阿斯蘭雖然明白,卻總是不忍心再看下去。
  
  就在這時,「智慧女神」傳來通訊。
  
  「辛苦你了,阿斯蘭。接下來就交給拉道爾隊吧,你可以回來了。」
  
  聽到塔莉亞的指示,阿斯蘭頓覺如釋重負。他答了一聲「是」。
  
  都下海了,還有什麼好掙扎的。
  
  一面在心中輕蔑地自嘲,阿斯蘭一面打開駕駛艙。
  
  重返軍旅就該認清,戰爭本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
  
  走下「脈衝鋼彈」,真遠遠看著滿城居民享受解放的喜悅,咀嚼著這份滿足感。
  
  他也看見可妮兒臉上那童稚的笑容,她笑起來明明滿可愛的--真暗暗想著。像是感受到人們的熱情,站在遠遠的他也覺得心裡暖暖的。--我做到了。從那女生手裡接下的期盼和責任,我實現了。
  
  偷偷沉浸在成就感中,他舉步走向剛從「救世主鋼彈」走出來的阿斯蘭。真抑不住笑容地看著他,卻發現他的臉上寫滿了晦暗與消沉。
  
  「怎麼了?該不是哪裡受傷了吧--連你這樣厲害的人?」
  
  譏諷似的這最後一句話,其實也隱含著真的敬佩之意。
  
  「噢,沒有……」
  
  阿斯蘭這才像是發現自己的表情似的,連忙換上了笑容。真往城鎮的方向看去,自豪地說:
  
  「作戰成功了耶!」
  
  「是啊,非常成功。」
  
  阿斯蘭站在他身旁,語調平靜地同意道:
  
  「你做得很好,真。這是你的功勞。」
  
  「……沒有啦。」
  
  真低下頭去,小聲的回答。一股喜悅從心底源源不絕地湧現,他得費勁兒才能克制它。我得到他的肯定了。
  
  他想趕快轉換這種心情,否則恐怕會拍手大叫起來。於是他笑著向阿斯蘭一瞪。
  
  「啊,不過,那裡很誇張耶!我還以為會撞死在裡面。你居然沒跟我說那裡面完全沒光線,黑漆抹烏的!」
  
  卻見阿斯蘭跟他打起馬虎眼:
  
  「是嗎?有啊,我不是說只能仰仗資料的嗎?」
  
  「不是啦,是只有資料沒錯……」
  
  眼見真還想發牢騷,阿斯蘭便溫和的笑了笑。
  
  「但你還是辦到了,不是嗎?你就是有這個本事嘛……這我也有說哦!」--我相信你能辦到……
  
  回想起這句話,真的臉不覺一熱。
  
  「呃,也是啦!」
  
  他的聲音裡終於忍不住染進一絲歡喜。阿斯蘭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似的笑了笑,轉過身去。
  
  「回去囉,我們的任務結束了。」
  
  盯著阿斯蘭的背影一會兒後,真才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向「脈衝鋼彈」。此刻在他心裡的,是一份以前從未感受過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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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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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ASE 03
  
  一走出艙梯,阿瑟便忍不住讚歎起來。
  
  「這裡就是迪歐奇亞啊……好漂亮的城市啊!」
  
  走在他身旁的塔莉亞也停下腳步,向港口對面的那一大片景色望去。
  
  突破喀爾納罕之後,「智慧女神」穿過內陸,來到面對黑海的這座基地。淡風輕煙中,蒼翠群山在後,白色的房捨羅列在前,精緻秀麗的尖塔聳立其間,指向蔚藍無雲的晴空,清澄碧海更令人想起「殖民地」的風光。
  
  「我好像很久沒到這種風景優美的地方來了。」
  
  阿瑟感歎地說道,塔莉亞也若有所感地點點頭。
  
  「之前不是航海就是基地的,這一段路又都是從山區走來……這會兒能在這裡休息幾天,大家也會很高興才是。」
  
  母艦的乘員們幾乎都是在城市裡長大的。「殖民地」雖也有農業衛星,但對這些遷居到有限空間的太空移民而言,「地廣人稀」是個陌生的成語。迪歐奇亞當然稱不上是個大都市,只不過眾人這陣子都在特殊的生活環境裡,這裡至少會是個能讓他們稍定心神的地方。
  
  如是想著,塔莉亞一面往基地司令部走去,忽然又停下來環顧四周。
  
  「……不過,這是怎麼了?」
  
  「咦……怎麼回事啊?」
  
  只見士兵們全擠在基地設施的一角,正在那兒興奮地吵吵鬧鬧,而且不單是基地內,就連轉籬外面都站著許多看似平民的一般百姓,滿懷期待的猛往這個方向瞧。
  
  謎底很快就揭曉了。辦理停船手續時,基地官員喜孜孜地對他們說:
  
  「你們的運氣真好。基地正好辦了一場勞軍演唱會呢!」
  
  而當塔莉亞等人再次走到戶外時,便聽見場地方向響起一陣熱烈的鼓掌與歡呼聲。她隨著眾人的視線仰頭看去,當場瞠目結舌。
  
  耀眼的睛空中出現三架MS:一架「迪因」、一架橘色的空戰MS,中間架著另一架漆成粉紅色的「扎古」,正向這裡翩然飛來。「扎古」的肩頭各繪著一顆愛心,胸前寫著大大的「LOVE!」字樣;一架機戰變得如此花俏,讓塔莉亞看得傻眼。遲了一會兒,她才發現那架「扎古」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掌心似乎有個小小的人影。
  
  「大家好!我是拉克絲.克萊茵!」
  
  一聽見這個聲音,地面上立刻爆出更驚天動地地歡呼。「迪因」和橘色機體輕輕地將粉紅色的「扎古」放在舞台上,然後向後退去。輕快的前奏響起,粉紅色的長髮在「扎古」的手上甩動著,來自「殖民地」的歌姬拉克絲.克萊因開始了她的演。
  
  不過,比起拉克絲的演唱會,塔莉亞更在意那架已退場的橘色MS。起初以為是加裝了飛行組件的「扎古」,但從它胸部的形狀、肩頭的突起,以及手臂上類似武裝套件之類的附屬品看來,她又覺得不是。它的頭部外型比「扎古」略略簡化,像徽隊長機的天線從前額伸出。這是新型機。
  
  讓一架新型機隨行勞軍演唱會?塔莉亞正覺得奇妙時,眼光不經意地掃到基地一隅,瞥見一架降落的噴射直升機。一個高而瘦的人影走出來,黑色的長髮被狂風吹亂不管隔得再遠,塔莉亞都認得出這個男人。
  
  是吉伯特.狄蘭達爾議長。他為什麼會--?
  
  接著,從新型機走下來的紅衣士兵向他恭敬的行禮。
  
  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那架新機體不是陪同拉克絲.克萊因,而是為「殖民地」的議長護航的。
  
  塔莉亞不由自主的遠遠盯著狄蘭達爾,但見對方也像是注意到她的視線似的,眼光朝這裡瞟了過來,還投以微微一笑。身為女人,能被他在這樣的人群中一眼便找到自己,感覺倒還不壞,可是就一個直接受命於議長的「FAITH」而言,看見頂頭上司千裡迢迢微服出巡,又覺得狀況不太對勁。
  
  以「FAITH」身份接下第一份任務時,其實塔莉亞已經猜出自己被賦予的任務意義為何了。
  
  「智慧女神」在奧布海域以一敵眾,無可避免地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狄蘭達爾勢必利用這個聲望與氣勢,將這艘戰艦塑造成某種形象對,他們將扮演「正義的英雄」,解放世界各地聯合暴虐的統治所苦的人們。英雄必須一路打勝仗,而「智慧女神」越勝利,「殖民地」的形象便越提升,相對將使反派的地球聯合失去權威,這就是為戰爭做了最好的政治宣傳。因此,她被任命為「FAITH」,並獲增另一個同樣是「FAITH」的阿斯蘭。塔莉亞十分明白議長的用意與肯定,但在現實面,必須持續打勝仗的壓力可也不輕。
  
  「哇啊,我們真的是太好運了。」
  
  無視於長官這廂的暗自思量,阿瑟竟跟著拉克絲的歌聲開心地搖著身體。看見他那彷彿無憂無慮的輕鬆表情,塔莉亞盤算了一會兒。
  
  現在若是掐死他,要找替任的副官恐怕不容易。
  
  ***
  
  約在此時,乘員們都來到艦上的交誼廳,從窗口觀望迪歐奇亞基地的景象,而阿斯蘭也在其中,一看見粉紅色的「扎古」緩緩降臨、音樂聲開始播放,維諾立刻歡呼著衝向螢幕,很快便將那名撫著粉紅色秀髮的少女身影放大顯示出來。
  
  「咦,是拉克絲小姐?」
  
  「不會吧!」
  
  這下子眾人全都高興起來了,驚喜地向螢幕或窗邊擠去,唯獨阿斯蘭覺得腦門上像是被人敲了一記,血都被抽光了。
  
  「好棒哦!是拉克絲.克萊因本人?」
  
  剛剛還在旁邊閒聊的露娜瑪莉亞,這會兒也瞪大了眼睛叫道。阿斯蘭忍不住渾身僵硬。
  
  當然,此刻在外頭唱歌的並不是真正的拉克絲.克萊因,而是米亞.坎貝爾--狄蘭達爾找來的冒牌貨。
  
  一接獲離艦許可,乘員們便爭先恐後地衝出船艙,阿斯蘭也在霍克姐妹的勸邀下走出艦外。
  
  三人在演唱會場的正前方停下,隔著滿場興奮的觀眾群,遠遠看著那個在粉紅「扎古」掌上高歌的少女。相對於週遭的熱烈氣氛,阿斯蘭覺得自己冷汗直冒。站在那兒的是個百分之百的假拉克絲,連維諾和尤蘭都覺得她「唱歌的感覺變了」不是嗎?竟然不避耳目地讓她直接出現在這麼多人的眼前,阿斯蘭實在很懷疑米亞或議長的心態。萬一被人拆穿,他們打算怎麼收拾?
  
  正在暗自煩憂時,卻聽得露娜瑪莉亞天真問道:
  
  「她要來,您不知道嗎?」
  
  「咦……哦,呃……不……」
  
  阿斯蘭膽顫心驚的含糊以對,但見露娜瑪莉亞也不多疑,自顧地找出解釋。
  
  「哎,這陣子在聯絡上也不方便嘛,你們兩個人一定也很少聯絡。」
  
  「呃……這個……嗯。」
  
  阿斯蘭一面擦去額角的汗,一面胡亂點頭。
  
  就是這點麻煩。在露娜瑪莉亞等人的眼中,阿斯蘭和拉克絲仍然訂有婚約,米亞大概也一直是這麼想的。要是在他這裡出了什麼問題引人起疑,米亞的身份就會曝光了。其實他真不想跟這場騙局扯上關係,但也無意扯議長或米亞的後腿。
  
  就在這時,站在阿斯蘭另一側的美玲小小叫了一聲,跌過來攀住他的手臂。少女的胸部突然壓了上來,阿斯蘭趕緊吃驚地退開。
  
  「對…對不起。有人撞到我……」
  
  但見美玲紅著臉道歉。原來他們正站在通往會場的走道正前方,加上這會兒才趕來的士兵們一心只顧著看拉克絲,沒留神便很容易撞到他們。
  
  「哦,我們站在這裡也不安全,到對面去吧!」
  
  阿斯蘭說著,便護著美玲朝建築物方向走去。他感覺露娜瑪莉亞好像瞪了她妹妹一眼,為什麼?
  
  「你不看嗎?」
  
  發現他們要走,真向他喚了一聲。
  
  「啊,嗯……呃,嗯……」
  
  想到自己從剛才開始就只能這樣支吾其詞,阿斯蘭覺得好丟臉。這是哪門子爛掩護射擊,看這情形,還是盡快逃離這裡才是上策。
  
  「拉克絲小姐!謝謝您!」
  
  回應士兵的呼聲,拉克絲--不,是米亞探身向前揮手。
  
  「能在這裡見到大家,我也真的很開心!各位勇敢的札夫特軍士兵們!為了和平,真的非常謝謝你們!」
  
  說完,她也轉身基地外圍,對著鐵絲網外的平民們揮手。
  
  「還有迪歐奇亞的各位朋友!我也時時刻刻地由衷祈禱戰爭能早一日結束!」
  
  這番親切的呼籲,也讓迪歐奇亞的居民欣喜的發出歡呼。
  
  「為了那一天的到來,讓我們繼續努力吧!」
  
  在軍民們震耳欲聾的喝彩聲中,阿斯蘭隱約覺得不大對勁。巧的是,宛如猜出了他的心懷,美玲也略略歪著頭說道:
  
  「我還是覺得……拉克絲小姐好像變了耶?」
  
  「還好……啊,呃,有…有一點吧。」
  
  好不容易擠出演唱會場時,阿斯蘭已經是滿身大汗。
  
  ***
  
  「我的天啊!」
  
  史汀克悶哼了一聲,戴上墨鏡跳進駕駛座。鐵絲網那頭還在唱歌歡呼著,不過等在鄰座的史黛拉好像對這場熱鬧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連安全帶也沒解掉,只有奧盧眼巴巴的望向那邊,臉上顯得有點羨慕。
  
  「就是啊……人家札夫特好像還滿開心的嘛!」
  
  奧盧向寬敞的的後座一躺,無奈的如是說道。史汀克沒搭腔,只是踩下了油門,把這片喧鬧聲遠遠勢在身後。
  
  當然,他們三人可不是來看「殖民地」偶像唱歌跳舞的。部隊接獲情報,指出那艘敵艦已駛入迪歐奇亞,他們是來親眼確認的。
  
  「……所以咧?我們還是要追殺那艘戰艦?」
  
  奧盧懶洋洋的問道,史汀克看著前方回答。
  
  「應該是吧?哎,尼奧也有那個意思嘛!」
  
  「嗯……總覺得好麻煩哦!」
  
  奧盧依舊癱在椅子上,沒精打彩的橫倒著看外面,眼界中有遠方小小的「智慧女神」艦橋。
  
  尼奧和史汀克對那艘戰艦格外執著,奧盧卻覺得那樣死纏爛打實在很難看。大人們就會拘泥在一些無聊的事情上,不過自己可不同。若要他來做,他會做得更酷。
  
  史汀克朝照後鏡瞄了一眼,一針見血地說:
  
  「對我們來說,重要的不是這場戰爭的結局,只有有沒有本事殺敵,會不會被殺死--如此而已。」
  
  奧盧把頭轉回來,不置可否。
  
  「也是啦!」
  
  兩人聊來聊去,最後總是聊到這些事情。史黛拉跟不上他們的對話,只能茫然看著沿路的風景,但一見到路旁出現海岸線,她立刻高興地叫起來,把頭探出車外去看。史黛拉好像很喜歡海,
  
  要是不去吵她,她可以看上一整天都不會膩。奧盧覺得莫名其妙,海有什麼好玩的,不過就是一灘水罷了。
  
  「可是說到那艘船,這陣子的成績都是黑叉叉吧?」
  
  史汀克繼續說道,奧盧覺得這話好不順耳。
  
  「又沒打輸它。」
  
  沒事喜歡耍酷的他,對勝負問題極敏感,卻聽得史汀克淡淡回道:
  
  「我們出戰,沒打贏就是輸了啊!非幹掉不可--你不會不知道吧?」
  
  他知道,奧盧望向海面,微微點頭。
  
  「嗯……」
  
  對勝負敏感是當然的,因為這是他們最重要的價值標準,也是條件附加的目的。
  
  他們--是為了勝利而被塑造出來的。他們要殺死調整者,不停的殺,直到殺光為止。
  
  史黛拉迎著海風,撫著柔軟的金髮,咯咯笑得好開心。
  
  白癡一個--奧盧心想。這傢伙什麼都不懂,也不會去想。每次都只會當一個幸福的傻瓜。
  
  可是,他偶爾會羨慕起這樣的她。
  
  剛剛在鐵絲網後面的那幫人說要「為了和平而戰」,還說「祈禱戰爭結束」。
  
  「和平」是什麼,奧盧清楚得很。那就是戰爭的相反。所以,他才不想要什麼「和平」,否則一旦戰爭沒了,他們就沒人要了。
  
  對,奧盧心裡非常明白。可是就在剛才,一個念頭不小心閃過腦中。--就算戰爭結束,鐵絲網後面的那些傢伙也有地方可以回去吧……
  
  他忍不住想,明知道這種事情想了也沒有。
  
  奧盧靜默下來,看著史黛拉在那兒望著海笑。
  
  「……『幻痛』不會允許我們打輸的。」
  
  史汀克斬釘截鐵地又說了說這麼一句,不知怎地,那聲音聽來既勉強又僵澀。
  
  ***
  
  「真是的……真受不了你,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呀?」
  
  塔莉亞語帶厭煩地喊了一聲,靠在露台扶手上的狄蘭達爾立刻笑出了聲音。
  
  「哈哈,你有沒有嚇一跳哇?」
  
  他轉過頭來,臉上竟罕見地顯出一抹淘氣。塔莉亞一見到那種笑容,對他的那份愛情便在胸口暖了起來。她只得苦笑。
  
  「是呀,當然嚇了一跳--算了,我也不是頭一次被嚇著。」
  
  狄蘭達爾的心情這麼好,不光是因為能在迪歐奇亞的札夫特基地看到自己。塔莉亞心知肚明。狄蘭達爾下榻在這兒的國軍招待所,而被叫到這裡來見他的,並非只有自己一人。
  
  「你的氣色不錯呢。聽說你表現得很傑出,我真高興。」
  
  狄蘭達爾走了過來,向立正在塔莉亞身旁的雷.札.巴雷爾,聲音極其溫暖。雷平常根本沒什麼表情,這時卻忽然露出稚氣的笑容,像是受寵若驚。
  
  「吉爾……」
  
  「我們也好久沒像這樣好好兒的聚聚了。」
  
  身材高挑的狄蘭達爾略略俯身,雷竟然像個孩子似的神出雙手摟住他的頸子,狄蘭達爾便也用力抱了抱他。在這一刻,雷的面色顯得無比安詳。
  
  塔莉亞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淵源,她也不想去探索。但從眼前的景象,她看得出兩人的關係相當密切。
  
  眼見狄蘭達爾的臉上流露出父親也似的神情,她的心底隱隱作痛。
  
  寒暄幾句後,三人便在露台上的茶幾旁坐了下來。
  
  「該不是大西洋聯邦有什麼動靜吧?」
  
  塔莉亞把心情轉回現實面,一坐下就向身旁的狄蘭達爾開問:
  
  「不然我想,你也不會特地在這裡出現吧?怎麼了呢?」
  
  「嗯?」
  
  看著面前斟好的茶,狄蘭達爾避重就輕地笑了笑。
  
  「是這樣嗎?--我是說,大家果真會有這種聯想嗎?」
  
  這個人的口風還是很不好套。塔莉亞故意在他面前歎了口氣,忽然聽見入口處響起一個聲音。
  
  「報告。」
  
  一個髮色金中帶紅、身穿紅色制服的青年出現在露台上。他就是剛才從那架新型MS裡走出來的駕駛員,而他的衣領上也別了一枚閃閃發光的「FAITH」徽章。
  
  「我把您要召見的『智慧女神』戰鬥駕駛員帶來了。」
  
  在青年的身後,露娜瑪莉亞和真緊張得誠惶誠恐,而年紀輕輕的阿斯蘭和他兩人站在一起,卻穩重得像是個保護者似的,看得塔莉亞不自覺笑瞇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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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見狄蘭達爾議長站起身,走過來迎向自己,真下意識地把領子拉正。
  
  「嗨,好久不見了,阿斯蘭。」
  
  走到立正敬禮的戰士們面前,議長先向阿斯蘭伸出了手。
  
  「是,議長。」
  
  阿斯蘭放下手,和議長相握。接著議長將目光轉向露娜瑪莉亞。
  
  「這兩位是……?」
  
  「報告,露娜瑪莉亞.霍克!」
  
  露娜瑪莉亞還是那樣一板一眼,以清朗的聲調報上姓名,身旁的真趕忙也挺起胸膛。
  
  「真……真.飛鳥!」
  
  卻見狄蘭達爾直接轉向了真:
  
  「就是你啊,我可很清楚呢!」
  
  「咦……」
  
  這話來得太出人意料,真不由得把眼睛瞪得好大--議長記得我?
  
  沒在意他的疑惑,狄蘭達爾逕自微笑著伸出手:
  
  「聽說你這陣子表現得非常優異啊!受勳的申請也送到議會裡來了,我想過一陣子就會下來了吧!」
  
  被議長如此大力讚揚,真幾乎要自豪得發瘋了。原來議長有注意到自己的表現!
  
  他向露娜瑪莉亞看去,見她也高興得像是她自己受賞似的,一時不禁難為情起來,紅著臉用雙手握住議長的手。
  
  「謝……謝謝您!」
  
  眾人應邀坐下後,狄蘭達爾繼續對真說道:
  
  「我還聽說,不久前的那場『羅安格林關口』之戰中,你也立下了非常成功的戰果。你在『軍械庫一號』出擊時不過是初次上陣而己,短短時間就有這樣精彩的表現,實在了不起。」
  
  議長的高度評價簡直把真棒上了天,但真忽而想自己應該表現謙虛。
  
  「不……那是薩拉隊長的作戰計劃訂得好。我不,屬下只是遵照他的指示……」
  
  偷偷往旁瞄一眼,但見阿斯蘭仍像平時冷靜自若,沉穩地看著端放在面前的杯盤果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在議長面前也不會緊張;而比自己先到一步,不知是不是陪議長一起來的雷也還是那張撲克臉。
  
  「這座城市能獲得解放,也是多虧有你們攻下那座關口。啊呀,你們做得真是太好了。」
  
  再沒有比這句褒獎更令人感到光榮的了。露娜瑪莉亞也喜不自勝地說了一聲「謝謝您!」精神十足地俯身致敬。
  
  接著,話題便轉向當前的戰況。
  
  「不過,現在全世界都處在相當複雜的情況……」
  
  見狄蘭達爾挾著歎息說道,艦長便問了一個人人都關心的問題。
  
  「宇宙的情勢現在如何呢?例如月球的地球軍。」
  
  「還是老樣子啊!」
  
  狄蘭達爾面露難色地答道:
  
  「偶爾有小規模的戰鬥,不過……哎,只是小規模。」
  
  聽他這麼說,真稍稍放下心來。戰局雖然膠著得令人心急,但至少「殖民地」目前沒有危險,
  
  對於家人都在祖國的露娜瑪莉亞和維諾等人而言,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而地球上又是這種情況,我方也搞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少地區都像這座城市一樣,開始反抗聯合軍,向我方求援……」
  
  狄蘭達爾聳了聳肩,又繼續說:
  
  「真不知道我們到底在做什麼呢……?」
  
  照他這麼說,迪歐奇亞也是揭竿起義,要求歐亞聯邦獨立的都市之一了。歐亞聯邦和大西洋聯邦對於這些獨立運動向來以武力鎮壓,憑武力無法與之抗衡的城市便向札夫特求援,因此,當聯邦軍遭到排除後,當地便成為札夫特的據點之一。日前攻下的喀爾納罕也是一樣。
  
  真也覺得這種事情確實是不可思議。戰爭之所以爆發,一開始是少數人製造了「尤尼烏斯七號」墜落的意外,地球上的自然人又氣得把賬算在全體調整者身上所致。可是現在,自然人卻受到自然人的迫害,反而還向調整者尋求救助來了。
  
  「沒有休戰或停戰的跡像嗎?」
  
  塔莉亞又問道,便見議長苦笑著看向她。
  
  「很遺憾--聯合陣營一步也不肯妥協。我們也不希望戰爭發生,可是……單只有我方努力,實在很難有結果。」
  
  聽到這些話,真心底埋藏的舊火種又點燃了。地球聯合每次都這樣,拿一些莫名其妙的藉口來引發戰爭,甚至不惜迫害他們的同胸自然人,硬要把自己解決不了的難題丟到別人頭上。大家應該也一樣很討厭戰爭才是,偏偏他們一直喊打,又不肯停手,在真的眼中看來,只覺得他們的腦筋有問題。
  
  「不過……你們身為軍人,這些話也許不該說給你們聽。」
  
  狄蘭達爾顯得有些困擾,但又向真等人做了個微笑。
  
  「畢竟,結束戰爭選擇一條不戰的道路,遠比決定一戰要難得多了。」
  
  真的心底本已燃起怒火,一聽得此言便忍不住開口。
  
  「可是……!」
  
  結果他一出聲,便見全場的眼神都往自己身上集中了。真想起自己正面對著何等的大人物,連忙低下頭去。
  
  「啊……對不起!」
  
  不過,狄蘭達爾議長一點也不以為意,還笑著催促他道:
  
  「不,沒關係啊,你想說什麼就儘管說吧!你們是實際在前線戰鬥的人,你們的意見很寶貴。我也是因為想聽聽你們的說法,才特地把你們找來的。」
  
  真打量著艦長的臉色,見她並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便大著膽子把話說完。
  
  「……的確,我認為能避免戰爭是很重要,可是面對敵人的威脅時,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
  
  奧布的理念又在真的腦中掀起一絲苦澀。他想起為了那份理念而犧牲的家人。
  
  「應該戰鬥的時候卻不挺身而出,那……別說保護國家了……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那是十四歲的他。束手無策,只有一味的逃。
  
  自己做錯了什麼嗎?無辜被殺的家人呢?他們也沒有做錯什麼任何事,罪不至死啊!
  
  真懷著往日的怒意,向議長陳訴:
  
  「我們應該保護那些和平過日子的普通人!」
  
  普通人--就像在印度洋小島上被迫勞動的島民們,或是喀爾納罕的可妮兒和她的同胞們。
  
  是的,他們就像從前的自己和家人。
  
  真有些激動的說完,發現塔莉亞和露娜瑪莉亞都驚訝地凝視著自己。他確實沒和他們聊過這一類的話題,但看見兩人露出如此吃驚的表情,他忍不住猜想自己以前都被想成什麼德性了。
  
  「不過……」
  
  眾人對真那番話的省思尚未褪盡,卻聽得阿斯蘭低聲接道:
  
  「那麼……因為被殺所以殺人,因為殺了人所以又被殺,這樣最後就能得到和平了嗎--曾經有人這樣問過我。」
  
  真暗暗吃驚,朝阿斯蘭看去,卻見他的面色極為沉鬱。
  
  「我當時答不出來,甚至現在也還不……在還沒有找到答案的情況下,我又回到了戰場。」
  
  再一次,真又為聽不懂他的話而煩躁起來。
  
  最後能否得到和平--他從沒想過。他知道戰爭是怎麼開始的,可是和平要怎麼樣才能開始?
  
  「對……問題就在這裡。」
  
  狄蘭達爾點了點頭,從座位上站起來,慢慢走向欄桿,一面開始闡述他的想法。
  
  「長久以來,我們始終有戰爭,甚至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每個時代都有人不停呼籲、控訴戰爭的可厭,但為什麼戰爭如此無法消彌?--真,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突然被他點名,真在驚訝之餘勉強答道:
  
  「呃……那當然是因為……每個時代都有一些自私自利的笨蛋……就像『藍色宇宙『或大西洋聯邦那樣的。」
  
  他愈說愈心虛,忍不住窺探狄蘭達爾的臉色。
  
  「……說錯了嗎?」
  
  「不。哎,你說得也是。那也是原因之一。」
  
  從議長回答時的表情看來,他這個答案大概得七十五分吧?見狄蘭達爾板著手指頭,像在細數什麼:
  
  「想將別人的東西據為己有、和自己不同、憎恨、恐懼、是非--人類一直免不了戰爭,為的就是這類的理由。可是,戰爭還有另一種更等而下之、更無可救藥的面貌。」
  
  「啊……?」
  
  真和露娜瑪莉亞面面相覷,但見狄蘭達爾的眼光一直落在露台對面,那兒停著一架橘色的MS,像是在觀望這裡似的。
  
  「就拿那架機體來說ZGMF--X2000『古夫烈焰型』,是前陣子才從兵工廠正式推出的新機種。現在是戰時,所以新機種就像這樣一批接一批的被研發出來。」
  
  真一時掌握不到他的意思,只有在疑惑中聽著議長淡淡述說。
  
  「在戰場上,飛彈被發射,MS被擊毀,各種東西都會遭到到破壞,因此工廠要不斷的製造新的機體、補充飛彈好送到前線去。兩軍都是如此……在這種情況下,生產線幾乎是供不應求。一架機體、一枚飛彈的價格是多少,你們想一想。」
  
  狄蘭達爾回過身來,不帶感情地說:
  
  「單純從產業的角度來看,有哪一種商品能有這等流動性,還有高額而源源不絕的獲利?」
  
  真受到打擊。他從來沒有把戰爭看做是一種產業,甚至覺得那根本是另一個次元的事情。
  
  「議長……這些話……」
  
  看著真和露娜瑪莉亞驚愕地僵在那兒,艦長連忙輕聲出言制止,好像一個母親不讓父親在孩子面前講不該說的話。
  
  「可是……那……」
  
  真困惑地想要反問。
  
  「對,只要有戰爭,這就是必然的過程--也是無可奈何。」
  
  狄蘭達爾向他點點頭,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
  
  「可是,人這種動物就是如此,一發現有利可圖,便會逆向思考這又是另一種無可避免的事……」
  
  議長的語調裡攙雜了一絲苦意。阿斯蘭可能是聽懂了,真看他微微的倒抽一口冷氣。可是,真自己卻聽不懂。
  
  「逆向--思考?」
  
  「戰爭若是結束,人們就不需要武器--那麼,這些人就沒錢賺了。可是當戰爭持續時呢?--至少自己能賺大錢。這麼一來,對這些人來說,戰爭是非得存在不可了,不是嗎?」
  
  「怎麼可以……」
  
  真不禁屏息。
  
  「『那是敵人。危險,快應戰』、『我們被攻擊了,天理不容。快應戰』--在人類歷史中,永遠都有人這樣鼓噪、教唆別人,並且把戰爭當作是一種產業去經營,甚至不斷推廣它。就為了自己的利益……懂嗎?」
  
  狄蘭達爾說到這裡,心酸地歎了一口氣。--真不敢相信……!
  
  只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掀起戰爭?他知道有人會為了賺錢而排擠他人或是破壞環境,但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這是戰爭啊!為了那種理由而致使成千上萬的人斷送性命,那些傢伙難道不在乎?
  
  用那麼多鮮血滴出來的錢,他們花起來難道沒有一點感覺?
  
  這實在太超乎他的理解範圍了,真甚至感覺不到怒意,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陣惡寒。跟那種動機比起來,「報復調整者「之類的藉口還比較容易理解。
  
  議長又淒切的說:
  
  「這次的這場戰爭背後,肯定也有他們--『LOGOS』在操縱。那些人才是『藍色宇宙』真正幕後主使者。」
  
  「『LOGOS』……?」
  
  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阿斯蘭起了反應。
  
  至於真,這時才明白戰爭是個多麼無奈的公式,一時陷入了沉默。
  
  像「藍色宇宙」那些人的意志,為什麼能這樣堅持、這樣散佈,便是因為它的背後存在著一股龐大的勢力。「藍色宇宙」也好,認同那些論調而親赴前線的人們也好,說穿了都只不過是死亡商人們手下的棋子罷了。
  
  「……所以,我們的難處就在這裡。只要有那些人在幕後操縱,『殖民地』和地球恐怕就得繼續交戰下去……」
  
  在狄蘭達爾的結論中,阿斯蘭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
  
  「若是能夠,我也希望盡可能設法阻止,只是現在不從人願……真正的困難點,其實是在這一點上啊……」
  
  狄蘭達爾長歎一聲,放眼望向落日下的風景。
  
  真坐在那兒,雙手在桌子下緊緊握拳。
  
  難道真的有這種事情?「LOGOS」--死亡商人。就為了那些商人要牟利,真尤和爸媽慘死在砲火下……!
  
  ***
  
  「咦,真的可以嗎?」
  
  露娜瑪莉亞高叫了起來。狄蘭達爾議長剛才提議,讓「智慧女神」的戰鬥駕駛們在這棟招待所裡住一個晚上。
  
  「是呀。反正你們也在休假,難得議長有這份盛情,你們就不要推辭了,今天就在這兒好好的休息休息吧!」
  
  艦長也大方的同意。
  
  「況且你們表現得那麼好,也確實有資格呀!」
  
  招待所雖是札夫特所建的軍用宿捨,設備卻不比迪歐奇亞本地最高級的飯店遜色。知道自己可以在這裡地方過夜,露娜瑪莉亞驚喜萬分地和真互看一眼。女生果然就是女生,真忍不住覺得好笑,又聽得阿斯蘭對他們說:
  
  「真、露娜瑪莉亞,你們就接受議長的好意吧!母艦那邊,我會回去--」
  
  「不,阿斯蘭,這可不行。你當然也要留下來。」
  
  議長笑著說道。阿斯蘭對豪華飯店一點興趣也沒有,打定主意要推辭,卻在這時聽見走廊盡頭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阿斯蘭~!」
  
  一看見少女往這兒奔來的身影,阿斯蘭頓時渾身僵硬。是拉克絲--扮成拉克絲的米亞.坎貝爾。
  
  「啊!拜託你等等!」
  
  穿著黑西裝的助理揮汗追在後頭,阿斯蘭見過他。
  
  「喏?」
  
  狄蘭達爾又向他微微一笑。阿斯蘭慌得不知該怎麼辦,只能杵在原地,米亞馬上三步並作兩步地跳上來抱住他。
  
  「米……」
  
  他差點兒就要喊出她的真名,所幸及時吞了回去,一面急急推開她的身體。
  
  「啊,拉克絲.克萊因。你辛苦了。」
  
  狄蘭達爾客氣地向米亞欠身致意,態度一派沉穩,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
  
  「謝謝您。」
  
  但見米亞也端莊地向狄蘭達爾微笑答謝,隨即轉過身面向阿斯蘭。
  
  「聽說你也在飯店裡,我就急著趕回來了!今天的舞台表演怎麼樣?你看了嗎?」
  
  米亞興高采烈地一個勁兒對他說話,阿斯蘭卻只能不自在地亂點頭。
  
  「呃……噢,算是有……」
  
  「真的嗎?怎麼樣?」
  
  他很努力想表現得自然,卻無法不在意真和露娜瑪莉亞不住打量的視線。眼見阿斯蘭滿臉困惑,狄蘭達爾竟像火上加油似的笑著對米亞說:
  
  「我剛才正在建議他們今天在這裡住上一晚。你們兩位好久沒見面了,也趁這個機會好好兒共進晚餐吧!」
  
  「哎呀!真的嗎?那真是太教人高興了,阿斯蘭!」
  
  米亞眼睛都亮了起來,一下就纏起阿斯蘭的手臂。阿斯蘭心裡老想著和她保持距離,便死命推辭。
  
  「不!我得回到母艦上去。戰鬥駕駛不應該集體離艦--」
  
  「我會回到母艦留守。」
  
  他在倉皇之際打出來的藉口,卻被雷那冷靜的聲音給擋下了。
  
  「況且,隊長和真才是值得接受褒獎的菁英戰士。」
  
  唯獨在這一刻,阿斯蘭由衷地恨起雷的這番謙遜之辭。米亞卻反而向雷投以感激的笑容,一面將阿斯蘭的手臂纏得更緊,好像深怕他逃掉似的。
  
  「那麼阿斯蘭,我們馬上訂位……」
  
  「對了……在那之前,」
  
  不意地,狄蘭達爾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過頭來。
  
  「阿斯蘭,先借一步說話好嗎?」
  
  「是……?」
  
  米亞的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阿斯蘭則是高興地趕緊跟著議長走,一方面是想逃離米亞的糾纏,另一方面也的確想和狄蘭達爾單獨談談。
  
  不知幾時,太陽己經完全下山,暗藍色的夜幕下,狄蘭達爾領著阿斯蘭走進庭園。米亞坐在稍遠處的長椅子上,捧著紅色的哈羅在那兒等著。議長在噴水池邊停下腳步,這時才開口說話:
  
  「其實是有關『大天使號』的事情……你也有所聽聞吧?」
  
  阿斯蘭立刻為之一驚。
  
  「是!」
  
  事實上,他原本想打聽議長剛才提到「LOGOS」,可是此刻一聽到「大天使號」的名字,那些疑問全都拋到不知哪兒去了。
  
  「那艘船離開了奧布,之後去了什麼地方我是想,說不定你會知道……」
  
  聽到對方這麼說,阿斯蘭感到有些沮喪。這麼看來,議長也不知道煌和卡佳裡等人的下落了。
  
  「不,我一直掛 念著這件事,可是也沒聽說到任何消息。我本來還正想向您打聽。」
  
  說起來,阿斯蘭一直為了眼前的事情而忙,這陣子也沒有餘力打聽他們的後續消息,現在一想起卡佳裡他們,阿斯蘭只覺得自己好像在虛度光陰,心裡無比焦燥。
  
  狄蘭達爾向他看了一會兒,眼神閃過一瞬的莫測高深,然後繼續說:
  
  「這樣啊……不,我是想,『大天使號』和『自由』既然離開了奧布,那麼她--真正的拉克絲.克萊因或許會跟他們在一起。」
  
  狄蘭達爾說這話時,眼神停留在那個酷似拉克絲、正坐在椅子上百般無聊的少女身上。阿斯蘭點了點頭。
  
  「是,我想一定是的。煌不--啊,不。」
  
  他覺得沒必要讓議長知道煌和拉克絲的關係,便換了一種說法。
  
  「--那艘船既然離開奧布,應該不會留下拉克絲才是。」
  
  眼見阿斯蘭如此肯定,狄蘭達爾憂心地歎了口氣:
  
  「現在情勢這樣混亂,讓人擔心啊。我一直在找她,真的很希望她能回到『殖民地』來……」
  
  起初,阿斯蘭也想過「大天使號」上的眾人或許會投奔「殖民地」,但見到議長也不知情,想來是沒有這個可能性了。卡佳裡也不至於離開奧布至少不會想離開地球。
  
  可是,煌他們究竟怎麼盤算的呢?他們如今又在何處?
  
  狄蘭達爾感歎地喃喃道:
  
  「我們這樣子,老是走回頭路,恐怕她早已厭煩透頂……」
  
  這句話也刺進了阿斯蘭的心。
  
  他再次投身軍戎,卡佳裡--還有煌,會怎麼想呢?
  
  眼前又浮現敵軍士兵們遭到槍決,一個接一個頭部中彈而死的景象。而自己也是殺害他們的人之一。
  
  自己不敢又走上回頭路了嗎?
  
  阿斯蘭仍猶迷惘,卻在這時,紅色哈羅跳進了他和狄蘭達爾之間。
  
  「哈羅--哈--再!」
  
  大概是米亞等得不耐煩了,故意設定哈羅說這些話吧?狄蘭達爾便苦笑起來。
  
  「啊,真不好意思,把你留了這麼久。今後若是那艘船和你有聯繫,你能不能通知我呢?」
  
  阿斯蘭想了想,議長的確有事情必須向拉克絲解釋清楚,也難怪他想知道她的下落了。
  
  「是,我知道了--那麼,我也同樣要麻煩議長。」
  
  談話結束,狄蘭達爾正要轉頭走開,阿斯蘭又加了一句。議長回過頭不解的「嗯?」了一聲,看見阿斯蘭熱切地直視著他。
  
  「您若有知道他們的下落,到時候也請和我聯絡……」
  
  「噢,好的。我會的。」
  
  議長這才像是被提醒似的微笑答應,然後就走遠了。一見兩人道別,米亞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奔向阿斯蘭。茫然看著她,阿斯蘭又想起自己的朋友和所愛的人們。
  
  他們到哪裡去了而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否埋藏著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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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08-7-14 12:52 AM|只看該作者
  ***
  
  第二天早上,阿斯蘭被耀眼的陽光照得醒來。映入眼簾的天花板,讓他先發現這兒不是戰艦上的寢室。
  
  對了--他在將醒未醒之際迷糊地想著--昨晚議長邀他們在招待所過夜。和米亞吃過晚飯後,他就一個人回房想事情,結果好像忘記拉上窗簾就睡著了。
  
  雖說是休假,也該起床了。阿斯蘭在燦爛的陽光中瞇起眼睛,一面撐著床想坐起身--就在這時,他的手摸到一個柔軟的物體。不是棉被也不是衫衣,而是某種更有彈性的東西。阿斯蘭猛然坐直身子,慌張地往旁邊看去。
  
  被單下有一團明顯的隆起。他戰戰兢兢地掀開被子,最先看見的就是那一頭睡亂了的粉紅色長髮。
  
  「嗯……嗯……」
  
  嘴裡發出含糊的囈語,背向他的睡人兒慢慢翻過身來。朝陽將那張臉照得十足清晰,正是米亞天真的睡臉。
  
  「呃咦咦咦?」
  
  不看還好,這一看可嚇死他了。阿斯蘭當場驚跳起來,一個不小心竟跌出了床外。大概是被這陣騷動給驚醒,床上的米亞伸了一個懶腰,慵懶地坐起身來;阿斯蘭卻是跌坐在地上爬不起來,錯愕已極的看著眼前的景象。--自己還在睡嗎?對了,這是夢!拜託這是個夢!
  
  這個願望卻被一陣敲門聲給打碎了。
  
  「早安,隊長!」
  
  在門外叫他的是露娜瑪莉亞。阿斯蘭趕忙爬起來往房門走去,沒幾步又猛然停下。他想起自己現在只穿著內衣,床上又坐著一個衣衫不整外加睡眼惺忪的女孩子在這種情況下開門,百分之兩百會被誤解的!
  
  「隊長,您起床了嗎?要是方便的話,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去餐廳。」
  
  「啊……噢……呃,這個--」
  
  腦袋裡只剩下恐慌了。阿斯蘭環顧四周,看到昨晚脫下後隨手扔的制服便馬上衝過去,抓起了長褲就先抬腳往裡面伸。
  
  「……隊長?」
  
  「啊、好!」
  
  一邊對著門外回答,阿斯蘭一邊和長褲奮戰。這一刻簡直比「混沌鋼彈」還要難對付。為什麼褲子拉鏈偏偏在這種急得要死的緊要關頭這麼難拉呢?
  
  這時,坐在床上一臉不悅的米亞走下床,隨即筆直地轉向門口。阿斯蘭遲了一秒才發覺她的意圖,想阻止時卻已經太遲。
  
  米亞毫不猶豫地打開了房門。門外就站著露娜瑪莉亞,一手邊舉著正準備敲門,這會兒忽然看見面前的少女,驚訝得連嘴都閉不攏。米亞便向這位早晨的訪客嫣然一笑。
  
  「謝謝。不過,請您自己先去吧!阿斯蘭待會兒就會和我一起過去的。」
  
  「……」
  
  「……」
  
  隔著米亞,露娜瑪莉亞和阿斯蘭都僵住了。露娜瑪莉亞的目光停在少女的凌亂髮絲和粉色薄襯衣上,接著再移往她身後的阿斯蘭--衣服只穿到一半。至於阿斯蘭,他只覺得腦子不聽使喚。--如果這是夢,一定是不折不扣的惡夢。
  
  當著啞然呆立的露娜瑪莉亞面前,米亞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然後帶著滿足的神情走回房裡。
  
  那張看似純真的臉上沒有一絲自覺,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剛才招惹出什麼災難。阿斯蘭忍不住抓住她逼問:
  
  「你是什麼意思?」
  
  「咦?誰叫那女孩……」
  
  「什麼『那女孩』!我是問你到底為什麼!幾時跑進我房間來的?」
  
  阿斯蘭窮凶極地連聲問道,米亞卻彷彿一點兒也不怕他生氣似的,只管嬉皮笑臉地回答:
  
  「我跟櫃檯說呀,『我說好要去他房間,可是他好像睡著了』。」
  
  阿斯蘭在心裡詛咒那個值班的櫃檯人員,怎麼這麼好騙!又見米亞露出無趣的表情繼續說:
  
  「……誰知道,你好像真的睡著了。」
  
  「所以你就…?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啊!」
  
  阿斯蘭氣得大罵,但他是真的搞不懂為什麼。米亞半傾著頭,顯得十分意外。
  
  「咦?可是一般人看到分開很久的未婚夫,不是都會……」
  
  「拉克絲才不會做這種事!」
  
  便見米亞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咦?不會嗎?為什麼?」
  
  阿斯蘭抱頭。
  
  ***
  
  「啊,議長已經走了嗎?」
  
  踏進餐廳時,真向露娜瑪莉亞問道,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答話的口氣隱約帶刺。
  
  「是呀!人家很忙啊!昨天還跟我們聊了那麼多呢,想起來真不可思議是吧!」
  
  「喔,是啊……」
  
  真縮了縮脖子,不曉得她為什麼心情不好。
  
  幹嘛一大早就生氣?昨天她還為了能住在這麼豪華的飯店而興奮成那樣。難道她有起床氣?
  
  卻聽得她仍在叨叨念著:
  
  「你最好了啦,昨天議長誇你誇了那麼久,今天又放你假。你可開心了哦?」
  
  見矛頭轉向自己,真便也沒好氣的問她:
  
  「……你怎麼啦?」
  
  「沒什麼……」
  
  露娜瑪莉亞不領情地抬起下巴。這時,窗子的方向有人叫他們。
  
  「你們兩個……」
  
  兩人往那裡一看,原來是昨天帶他們去議長房間的那個紅衣士兵。他正坐在窗邊的桌旁喝著
  
  咖啡。
  
  「你們是昨天『智慧女神』號上的新兵吧?」
  
  「是!恕我們失敬。早安。」
  
  露娜瑪莉亞立刻立正敬禮,真也跟著照做,便見那人瞇起細長的眼睛對他們微笑,接著歪頭想了想。
  
  「還有一個『FAITH』小子跑哪去了?」
  
  他的衣領上也和阿斯蘭一樣別著「FAITH」的徽章。露娜瑪莉亞便以生硬的語氣答道:
  
  「隊長應該還在他的房裡……」
  
  正巧這時,走廊上有個引人注意的清麗嗓音漸漸接近,露娜瑪莉亞的表情就繃得更緊了。真回過頭去望向餐廳入口,只見拉克絲.克萊因歡喜地挽著阿斯蘭的手,狀似親密的走了起來。
  
  「……結果你知道嗎?那個阿兵哥的臉變得好紅哦,還跟我說謝謝你」
  
  拉克絲用她那黃鶯出谷似的聲音滔滔不絕,阿斯蘭卻板著一張臉,甚至不和她對眼相看。這
  
  這一位該不會也有起床氣的毛病吧?
  
  「……原來如此啊!我懂了,謝啦!」
  
  看見這一幕,這個金髮的「FAITH」男子便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來,隨即站起身,舉止流暢地走向阿斯蘭和拉克絲。
  
  「早安,拉克絲小姐。」
  
  阿斯蘭發現他走來,急忙甩開拉克絲的手,向他敬禮。拉克絲仍是笑得嫵媚。
  
  「哎呀,您早。」
  
  「昨天您辛苦了,基地的士兵們也都高興得不得了呢!這一趟來,您一定又提振了不少士氣。」
  
  「海涅先生,您也喜歡我的表演嗎?」
  
  「是的。那是當然。」
  
  客套一番之後,這個被喚作海涅的士兵便看著阿斯蘭。
  
  「昨天一堆瑣事,害我沒能好好的跟你打聲招呼。我是特務隊的海涅.威斯坦弗坦。你好,阿斯蘭。」
  
  「我才是。我是阿斯蘭.薩拉。」
  
  阿斯蘭顯得悄悄遲疑,握住對方伸出來的手。卻見海涅邪邪的笑道:
  
  「我知道你啊,大名人!」
  
  真和露娜瑪莉亞正看著他們,聽見這話也緊張起來。一見面就當著人家面前擺出這種態度,這個海涅.威斯坦弗斯該不是在向阿斯蘭挑釁吧?
  
  說到挑釁--真向身旁的少女偷瞄一眼--當初無意挑釁,但也擺出同樣態度的人,這兒還有一個。
  
  「不過我是最近才聽說你歸隊的。」
  
  海涅一派爽朗地--至少看來如此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繼續聊著。
  
  「你以前是克魯澤隊的吧?」
  
  「啊,是。」
  
  「我那時是在賀金斯隊。所以『雅金.杜維』那時大概剛好跟你錯過囉?」
  
  這幾句試探也似的話,讓阿斯蘭的臉上浮現一絲警戒。這是當然。「第二次雅金.杜威攻防戰」發生時,阿斯蘭已經不在札夫特,其後的行動自然也沒有留在記錄裡。
  
  拉克絲察覺不出兩名「FAITH」間的緊張氣氛,臉上正顯得無聊時,昨天也出現過的那個黑衣助理輕手輕腳地走近來說道:
  
  「拉克絲小姐。一會兒要討論今天的行程了,不好意思,請您跟我來……」
  
  「啊---?」拉克絲噘起嘴,不滿地叫了起來,但見那個助理並沒就此打退堂鼓。
  
  「麻煩您。」
  
  助理的語氣堅定,拉克絲只好不情不願的站起身。
  
  「好啦!沒辦法--那麼,阿斯蘭,我們晚點見。」
  
  向自己的未婚夫回眸一笑,拉克絲便提著裙擺走開了。海涅調侃起阿斯蘭來:
  
  「你們感情挺好的嘛!」
  
  「呃、啊,不。還不至於……」
  
  阿斯蘭連忙否認,看起來倒像是難為情似的,海涅笑得悠哉,一逕挖苦他。
  
  「有什麼關係嘛,感情好是一件好事呀!嗯。」
  
  「唔……是,哎……」
  
  連同昨天那樣看來,阿斯蘭好像一碰到拉克絲就沒轍了,跟他在作戰時的有條不紊比較起來,簡直判若兩人。想不到竟發現隊長的弱點,真覺得有點好玩。
  
  「那麼你們三個,加上昨天那個金髮的,『智慧女神』的戰鬥駕駛一共四個嗎?」
  
  海涅環顧三個,一個一個的拿手指頭數著。
  
  「『脈衝鋼彈』?『扎古戰士』、『救世主鋼彈』--然後那小子是『瞬髮型扎古幽靈』?」
  
  「是……?」
  
  瞧他刻意一一細數,真和露娜瑪莉亞都不解其意。海涅把目光轉回到同樣不明究理的阿斯蘭身上。
  
  「而你是『FAITH』吧?艦長也是。」
  
  「是。」
  
  「人數雖少,但就戰力而言也算充足了啊?」
  
  無視於身旁三人的疑惑,海涅自顧在那兒左思右想。
  
  「--怪了,那議長為什麼還叫我去你們艦上?」
  
  聽到這裡,真等三人才知道海涅追問的理由,便紛紛叫了起來。
  
  「什麼?」
  
  「你要登上『智慧女神』號?」
  
  阿斯蘭也是一臉驚奇,看來議長也沒跟他提過。
  
  「哎,就是啊。休假結束後就正式佈署了。」
  
  海涅向大惑不解的阿斯蘭瞥了一眼,體諒似的聳了聳肩:
  
  「我晚一點才會到船上去報到兼打招呼,不過--你會不會覺得有點麻煩啊?一艘船上有三個『FAITH』。」
  
  「不,這個……」
  
  聽得他又這樣把話攤開來說,阿斯蘭反而含糊以對。
  
  「算了……無所謂,反正在前線只管做事就是了--立場不同的人,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是吧?」
  
  海涅大刺刺地說著,像是十分豁達。他接著又對真和露娜瑪莉亞微微一笑:
  
  「總之,多指教羅!你們是議長期待的『智慧女神』,我也會努力表現的。」
  
  「是,請多指教。」
  
  這時的阿斯蘭總算才恢復了平常的冷靜,嚴謹地向海涅敬禮。真和露娜瑪莉亞也連忙跟著舉手。
  
  議長期待的「智慧女神」--這句話讓真感到自豪,卻又有些困惑。母艦又要多一個戰鬥駕駛員了,做費了一番勁才習慣在阿斯蘭的指揮下行動,這會兒又要適應另一個「FAITH」,他們真能順利配合嗎?
  
  ***
  
  噴射直升機在那兒空轉,等著乘客上機。
  
  「那我走了,阿斯蘭。」
  
  米亞露出拉克絲式的笑容,阿斯蘭卻只有一股終於趕走了瘟神的感覺。他向她敬禮,口氣生疏地道別。
  
  「是,一路順風。」
  
  不料,米亞的一雙雪白玉臂卻忽地環上他的背。她把臉貼近,用週遭聽不到的聲音對阿斯蘭耳語:
  
  「一般總有吻別吧?」
  
  話才說著,她已經伸直了脊背湊上臉來。阿斯蘭便也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冷冷吐了一句:
  
  「……少放肆。」
  
  他一把拉開米亞的身體,直接把她帶到直升機前。
  
  「來,你要遲到了。」
  
  「什麼--?」
  
  米亞不滿的抬頭看他,但他不由分說地使勁將她推進機艙,然後馬上退離直升機。
  
  阿斯蘭受夠了這種鬧劇。欺騙世人的罪惡感無時無刻不存在,怎麼樣也抹不去。
  
  話說回來,米亞又在打什麼主意?在大庭廣眾下扮演一個未婚妻--這是米亞自己的認定,阿斯蘭卻覺得她的表現沒有這麼單純,甚至顯然是演技過剩。還是說,她其實是似藉名義企圖接近自己?如果是這樣,這種做法根本只會造成反效果。
  
  目送米亞搭乘的直升機起飛,阿斯蘭覺得整個人都輕鬆起來,一面在心裡如是想著。
  
  回到招待所時,他看見真與露娜瑪莉亞正從大廳走向電梯,也聽見他們的對話。
  
  「那,今天接著要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
  
  露娜瑪莉亞略顯憂鬱地答道:
  
  「也想去街上逛逛,可是一個人去又好無聊嘛……對雷也過意不去,我看我回母艦算了。」
  
  阿斯蘭追上去,從後方出聲喊住他們。
  
  「你可以跟真一起去啊!」
  
  電梯來了,三人一起走了進去。
  
  「難得有休假,你們就散散心吧!母艦有我回去,你們儘管去玩。」
  
  阿斯蘭抱著好意做此安排,可是聽到他的話,露娜瑪莉亞卻反而氣呼呼。
  
  「……是哦。隊長已經不用休息了是吧?有拉克絲小姐充份替您散心了嘛!」
  
  聽到這幾句半怨半恨的諷刺,阿斯蘭一怔難不成是在暗指早止的事情?八成是。
  
  真在一旁眨著眼,完全不知道他們之間出了什麼事,但露娜瑪莉亞可管不了,愈說愈激動。
  
  「說得也是!既然這樣,您大可以申請去做拉克絲小姐的護衛嘛!」
  
  「露娜瑪莉亞……」
  
  「隊長您又是『FAITH』,要這麼安排應該不成問題吧?」
  
  電梯門開了,露娜瑪莉亞忿忿地丟下最後一句,扭頭走出電梯。
  
  「等一下,露娜瑪莉亞!」
  
  阿斯蘭跑過去拉住她,瞥見真還在那兒一臉不解地看著,只好向他喊了一聲「你先走吧」,隨即轉回去面對露娜瑪莉亞。露娜瑪莉亞抬高了臉看著阿斯蘭,擺出一副挑戰似的神情。
  
  「……你要打女人?」
  
  看來,早上的那一幕恐怕完全把她惹毛了。不過她幹嘛要不高興呢?實在一點也搞不懂。
  
  阿斯蘭深深地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還是趁現在把講清楚比較好,於是他勉強按下內心狼狽,改以事務性的冷靜語氣說道:
  
  「今天早上的事情……我也有疏忽之處,所以我不想辯解什麼…不過你誤會了,而且你剛才那種態度會讓我困擾。」
  
  「……誤會?」
  
  露娜瑪莉亞冷冷地說:
  
  「我可不覺得有什麼誤會--不過我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的,尤其是拉克絲小姐在場的時候。」
  
  「不是,我就是說……」
  
  就是這裡有誤會。但一轉念,若是解開了這個誤會,弄不好可能會曝露米亞的真正身份。阿斯蘭傷透了腦筋,不知道該怎麼說明,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好丟臉。
  
  他何必為了一件自己都不記得的事大費唇舌甚至是對著一個部下去解釋這種事呢?若是一個被女朋友腳踏兩條船的男人倒還罷了。
  
  「請放心!您們兩人的事我都懂,我也會體諒的!」
  
  露娜瑪莉亞沒給他更多時間解釋,草草向他敬禮之後轉身就走。看著她憤然遠去的背影,阿斯蘭只覺得萬分疲憊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他覺得事態好像比解釋之前更加惡化了。他又長歎一聲。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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