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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偵探/懸疑]後藤柳 -【機動戰士鋼彈 SEED DESTINY‧五】被選擇的未來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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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14 02:24 A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3-7 03:22 AM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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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香
發表於 2008-7-14 02:25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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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OLOGUE
  
  「你覺得怎樣的世界叫做幸福?」
  
  男人這麼問時,妲莉雅記得自己是這麼回答的:
  
  「怎樣的世界……就是跟自己心愛的人--跟家人和朋友聚在一起,平平淡淡的過日子,那不就是幸福的嗎?」
  
  那是個極其平凡而渺小的願望。在那時,他倆的世界又小又單純。
  
  儘管在那小小世界之外,侵襲整個地球圈的風暴已經顯露了前兆。
  
  男人--杜蘭朵微笑著聽她說,白皙的臉龐卻漸顯黯淡。
  
  「只是,在這樣的局勢裡,平靜的日子也不知能過多久。」
  
  「是呀……」
  
  想起不安定的情勢,妲莉雅也不禁沉了聲音。被稱作第一代調整者的喬治.格林遭到暗殺,S2流感在自然人族群中造成嚴重疫情,在那幾年的人心留下深痛傷痕。各地反調整者的恐怖行為日益增加,「殖民地」理事國越發專橫,更拉大了自然人與調整者之間的鴻溝。
  
  「真的,你不覺得這樣很愚蠢嗎?在人與人之間搞什麼差別待遇。」
  
  聽見杜蘭朵年輕的嗓音裡滿是義憤填膺,妲莉雅語帶保留:
  
  「……可是,自然人跟我們的確不同呀!那些人仇視我們,我覺得也是無可奈何。」
  
  「也許是吧!」
  
  杜蘭朵點點頭,眼中突然顯露光彩。他看著妲莉雅:
  
  「不過,我認為人類遲早會從這種不幸中解脫的。偏見、歧視、嫉妒、憎恨--總有一天,人類會超越這些愚蠢又衝動的情緒,得到真正的自由,活在完全幸福的世界裡。」
  
  妲莉雅微微一笑,看著情人熱切地訴說理想。
  
  「所以我們這些科學家要繼續研究,好讓大家過得幸福。」
  
  「哎喲,聽你這麼說,你能用公式導出人類的幸福嗎?」
  
  被她調侃,年輕的科學家開心地笑了起來:
  
  「當然了!我們得到超越自然人的力量,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妲莉雅,你知道嗎?我相信這個世界總有一天會改變。所有的人類都將互相尊重,並且願意貢獻自己的力量,為人類開創更美好的未來。」
  
  這樣的夢想燦爛得帶著童稚,卻少了一分真實感。杜蘭朵的臉龐略顯潮紅,繼續滔滔說道:
  
  「不再會有誰虐待誰或仇恨誰,鬥爭和貧困會變成過去式,人們會互信互愛,凡事都在平等、和平和安定的世界中進行--我們的世界一定會有這麼一天的……」
  
  儘管暗自苦笑,妲莉雅看著情人的眼中閃著少年般純真的光芒,卻沒有多說什麼,溫暖的愛意在她心裡蕩漾。
  
  在那時,她和他都住在一個小小的世界裡,只有他倆,卻無比滿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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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08-7-14 02:26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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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對,多準備一架太空梭。馬上。」
  
  米亞回到宿捨後,杜蘭朵向秘書官命令道。聽出他聲音裡的不耐煩,米亞更覺惶恐。
  
  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
  
  米亞緊握雙手,手心早已汗濕。
  
  原以為這次會和以前一樣的。站在鏡頭前,照著事前準備好的講稿表演一下就行。還記得剛開始扮演拉克絲騙大家時,心裡滿是遲疑與不安,但是次數一多就習慣了,也忘了那份不安。今天的表演應該也不會有問題才是。來到會場之前,米亞已打算為議長將這個替「藍色宇宙」撐腰、放走吉布列、企圖延長戰爭的歐普代表好好責難一番的。
  
  自己做的事情是對的。他們說,為了使戰爭結束,這是必要的,米亞也這麼相信。
  
  直到拉克絲.克萊因的畫面闖進來。
  
  「……來,拉克絲小姐。」
  
  助理莎拉催促道,米亞便怯怯地走向杜蘭朵。
  
  「對……對不起!人家……那個……」
  
  那一刻,米亞猛然記起,自己只不過是平凡又渺小的米亞.坎貝爾,而這一切全是欺世瞞眾的舉動。她的腦子當下變得一片空白。聽到拉克絲對自己和議長的非難,連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當時的自己,在鏡頭上一定顯得不自然極了。
  
  來到這裡的一路上,週遭也全是嘩然的氣氛。
  
  因為自己犯下了無可挽回的失敗。
  
  杜蘭朵朝她轉過身來,米亞心頭一驚,平常總是柔和的目光,此刻竟流露出一絲冰冷的光芒。
  
  不過,那種光芒很快就消失了。議長的嘴角仍掛著和善的笑意。
  
  「哎呀,真是一場天大的意外。」
  
  他說著,像是苦笑。
  
  「你也嚇了一跳吧,我也是呢!真不好意思啊,讓你這麼尷尬。」
  
  議長的口氣平緩,聽起來充滿了由衷的關懷,米亞卻仍舊拿疑怯的眼神窺探他的表情。
  
  --對於杜蘭朵議長的言詞與行動,我並不支持。
  
  慌亂中,她聽見拉克絲--正牌拉克絲的話。全世界看到這段轉播的人,此刻應該覺得很混亂吧。不過,米亞和杜蘭朵已經明白,那才是「拉克絲」真正的表態。
  
  「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這麼一來,我方也只好稍微改變一下計劃了。」
  
  杜蘭朵歎道。他大概也和米亞一樣,被拉克絲突如其來的聲明嚇了一跳吧!
  
  拉克絲為什麼要那麼說?議長做的不是對的嗎?她那樣可是在否定議長、袒護勾結「藍色宇宙」的歐普啊!
  
  米亞怎麼也想不通。就在這時,杜蘭朵的下一句話掃去了她腦中的疑念。
  
  「沒什麼,不用擔心。只不過,往後要請你躲藏一陣子了。」
  
  「咦……?那個……可是……」
  
  米亞驚歎地直視議長的表情。
  
  躲藏?那是指--?
  
  「當然,絕不是要對你不利啊,我很感謝你的付出。」
  
  沒讓米亞反問,杜蘭朵柔聲打斷她,但在此刻的米亞聽來,他的話就像在做最後的告別。
  
  「多虧有你,世界才能真正得救。我和人們絕不會忘記這一點的。」
  
  唐突地,米亞想起那個雨夜。漆黑中,向她伸出的那雙手早被雨水打濕,而阿斯蘭.薩拉是這麼說的:
  
  --你想想看,他會永遠讓你假扮下去嗎?
  
  阿斯蘭說,議長要的只是聽話的人,只能扮演他所指定的角色。要是那個人做不來--
  
  --等他不需要你,遲早也會殺了你的!
  
  不知是淋在身上的雨水,還是當時的那些話,令米亞渾身寒慄。如今,她又忍不住發起抖來。
  
  那一刻來了嗎?因為自己扮不好「拉克絲」,永遠的失敗了。
  
  「--所以,你只要稍稍避一下風頭就好。」
  
  杜蘭朵笑得極其柔和,米亞卻沒法兒不感到害怕。
  
  現在先避風頭,那麼,以後呢--?
  
  杜蘭朵向等在她身後的助理使了使眼色,說道:
  
  「那麼,莎拉……」
  
  「是,我馬上準備。」
  
  莎拉回答時,那張伶俐的臉也沒有絲毫表情變化。米亞在她的催促下離開時,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只見杜蘭朵已經望向窗外,好像對自己再也不感興趣了。他的側臉是那樣的冷漠而刻板,更激起米亞的恐懼。
  
  --我以後會變成怎樣……?
  
  ***
  
  在寢室看完轉播,妲莉雅只覺得心志動搖。
  
  那樣的蓋台,簡直就像是專程為了妨礙卡佳裡.尤拉.阿斯哈的聲明而做的。原來這就是杜蘭朵的下一招。只可惜,他的意圖再度受挫,因為畫面另一端出現了另一個拉克絲.克萊因。
  
  在前往艦橋的路上,妲莉雅滿腦子只想著拉克絲這號人物。
  
  怪不得自己老覺得哪兒不對勁。在勞軍演唱會上,拉克絲的舉止就像個廉價的偶像,和她在前次大戰中所展現的英勇行為怎麼也搭不上。在剛才那段插播的最後,「殖民地的拉克絲」顯得那樣狼狽,妲莉雅全都看在眼裡,相形之下,站在卡佳裡身旁的拉克絲又是那樣氣度堂堂,直言她對杜蘭朵的猜疑。這兩幕的對比太鮮明瞭。
  
  可是,怎麼會呢?杜蘭朵應該不至於做到這種地步吧?用一個冒牌的偶像來為自己代言,操縱社會大眾……?
  
  兩個拉克絲.克萊因--這下子,事情可嚴重了。
  
  一走進艦橋,亞瑟就神色驚慌地跑來,果然如她所料。
  
  「啊,艦長!您看到了嗎?剛才的……」
  
  妲莉雅深深的歎口氣。穩定軍心也是副艦長的職責,他居然比誰都亂了分寸,這怎麼得了。
  
  「那個……那到底是……?」
  
  沒讓亞瑟說完,妲莉雅便凶巴巴的回答:
  
  「你問我,我問誰呀?」
  
  亞瑟一臉困惑地閉上嘴巴。乘員們似乎也受到影響。眾人面面相窺,眼中淨是無聲的疑惑。妲莉雅走向艦長席,一面說道:
  
  「……哎,至少有一點是清楚的,那就是我們的長官不是拉克絲.克萊因啊。」
  
  「啊……」
  
  亞瑟好像這才想起這一點。
  
  是的。不管那個拉克絲是真是假,和這一群在戰艦上工作的人都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可不是基於對她的信任而戰的。身為一名軍人,既然是服從長官,也就是議會的決定而戰,就無所謂信念與否的問題了。
  
  儘管如此,拉克絲的事情還是令士兵們動搖。如此也證明了她的影響力有多麼大。
  
  「命令又不會是由她下達,在這時候吵這個也--」
  
  就在這時,收到電訊的信號聲響起。妲莉雅轉頭望向通訊士席。艾碧.溫扎讀出電文:
  
  「艦隊司令部的指示--『智慧女神號』於卡潘塔利亞報道後即刻出發,與月球艦隊會合。」
  
  「什麼?」
  
  妲莉雅不由自主的尖了嗓門,亞瑟的表情也顯得畏縮。
  
  「什麼?馬……馬上又要上太空了?」
  
  繼歐普之後,又是宇宙?
  
  妲莉雅忍不住想起那個難纏的男人。
  
  --杜蘭朵這回又想叫我們做什麼?
  
  ***
  
  「這是怎麼回事啊?」
  
  轉播已經結束,交誼廳還是一片嘩然。乘員們都摸不清頭緒,說話聲也高揚起來。
  
  「為什麼會有兩個拉克絲.克萊因?」
  
  露娜瑪麗亞下意識地看著身旁的真,卻見真的表情極其晦暗嚴肅,令人心驚。不意間,某個少年的聲音在露娜瑪麗亞的耳畔響起。
  
  --出現在「殖民地」的那個拉克絲,又是怎麼回事?
  
  在她身旁,同僚們正激烈地辯論著:
  
  「是冒牌的!」
  
  「哎,就算是冒牌的……那你說,哪一個才是正牌的呢?」
  
  有人生氣,有人困惑,這些話又令露娜瑪麗亞心中一突。
  
  正牌的拉克絲。頭一次聽見這個字串,是在不久前--她去竊聽阿斯蘭與「大天使號」乘員密會的時候。
  
  --為什麼會有調整者要來暗殺真正的她?
  
  叫做煌的少年當時的問題,現在重新有了不同的意義。露娜瑪麗亞的腦中起了風暴。
  
  就在這時,一反週遭的騷然,雷寒著一張臉默不作聲地走出了交誼廳。真連忙追上去,露娜瑪麗亞也不知所措,只好跟在他們後頭。
  
  「雷!雷,等等啦!」
  
  真喊了好幾聲,雷才轉過身冷冷問道:
  
  「幹嘛?」
  
  見到雷彷彿無動於衷,一貫冷靜自持,真不由得結巴起來。
  
  「呃……沒有……只是那個歐普的克萊因……你覺得怎樣?」
  
  聽見真試探性的問話,雷仍舊連眼都不眨一下。
  
  「什麼怎樣?」
  
  「呃,就是……!」
  
  雷為什麼能夠這麼沉著?
  
  雖然早已見慣他冷靜的模樣,露娜瑪麗亞還是覺得奇妙。
  
  他們一向深信的拉克絲.克萊因可能是冒牌貨--這件事有多麼嚴重,光想就讓人心緒翻騰了,還能冷靜得下來?
  
  露娜瑪麗亞沒了耐性,便插嘴道:
  
  「……哪一個是正牌的?--就是問這個。」
  
  一被她挑明核心,真立刻露出怯畏的表情,雷則是輕蔑也似的哼了一聲。
  
  「怎麼,連你也?……蠢弊了!」
  
  「啊?」
  
  朝愣住的兩人瞥了一眼,雷又走開去,好像懶得再理他們了。急忙追上去,只見雷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逕自說道:
  
  「用這種方式製造我方的混亂--才是敵人的目的吧?」
  
  「啊……」
  
  經他這麼一說,露娜瑪麗亞和真互看一眼。
  
  「恐怕大家都跟你們一樣在意真假的問題。很有效的心理戰術嘛!」
  
  雷冷冷啐了一聲。
  
  是啊……正是如此。在真假未能確定之前,這確實有可能是敵方動搖我方軍心的策略。
  
  「可是,為什麼,人們為什麼在意真假?因為大家認為真的就是對的,假的就是錯的嗎?」
  
  雷忽地又說道,像在自言自語。
  
  這也是當然的吧?--露娜瑪麗亞劈頭就想著--找人冒名頂替,就是一種欺騙呀!
  
  卻見雷淡然說道:
  
  「我才不在乎。」
  
  「雷……」
  
  「議長是對的,這樣就夠了。」
  
  話說完,雷轉身進了駕駛員警戒室。露娜瑪麗亞呆了一下。
  
  換句話說,就算杜蘭朵議長說謊騙人,雷也相信他嗎?
  
  可是,自己也曾經懷疑過那個拉克絲.克萊因,後來是她自己決定不去想那個問題的。
  
  好吧,假使議長騙了人,找人冒充拉克絲,那也可能是為了做對的事情而不得不出的下策。或者,議長自己也有可能被蒙在鼓裡。
  
  說實話,自己就在乎拉克絲的真偽嗎?自己只是……害怕大天使號的那些人是對的而已。萬一他們是對的,那麼自己就--而被真殺死的阿斯蘭和美玲呢……?
  
  想到這兒,露娜瑪麗亞不願再想下去。
  
  看了看真的表情,只見他也像是被逼急了似的。跟著走進警戒室後,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下頭猛抓頭髮。
  
  「真……?」
  
  露娜瑪麗亞也快步走去蹲在他身旁。聽得雷又開口了:
  
  「與其煩那種事,我們還有更該思考的問題吧?」
  
  「啊?」
  
  露娜瑪麗亞抬起臉,卻見雷一面打開電腦,一面直截了當的說道:
  
  「『自由鋼彈』--還有,阿斯蘭.薩拉。」
  
  她正扶著真的肩膀,卻感到他忽地一震,她更覺得不解了。
  
  「……阿斯蘭?」
  
  阿斯蘭的問題?事情演變到現在,跟他有關係嗎?
  
  雷看著電腦應了一聲,頭也沒回一下。露娜瑪麗亞又轉回去問真:
  
  「你們說阿斯蘭--怎麼回事啊?」
  
  真的臉色蒼白,又別過臉去,好像不想面對她的視線。雷就替他說了:
  
  「他活著,在『大天使號』上。」
  
  「什麼……?」
  
  露娜瑪麗亞屏息,當場跌坐在那兒。
  
  --阿斯蘭.薩拉還活著?
  
  驚愕已極之中,又見雷利落地把桌子上的電腦螢幕轉過來,上面映出一架鮮紅的MS,關節部閃著銀色的光芒。
  
  「開這架戰機的人,就是那傢伙。」
  
  露娜瑪麗亞戰戰兢兢地望向真,發現真根本不敢看螢幕,只是一個勁兒的垂著頭,嘴唇還微微發抖,臉色差得活像看見鬼似的。
  
  這麼說,那是真的了。
  
  阿斯蘭沒有死,那--
  
  「那……美玲也……?」
  
  懷著一絲希望,她忍不住喃喃道:
  
  「美玲也還活著嗎……?」
  
  聽見她這麼說,真這才想到這一點,於是又一驚。
  
  「這我就不知道了。」
  
  雷的語氣仍是那樣淡泊,對兩人的震驚絲毫不以為意。
  
  「當然,假使她還活著,也有可能待在那艘戰艦裡。」
  
  他們還活著,阿斯蘭和美玲還活著……!
  
  奇妙的是,露娜瑪麗亞最先感受到的是困惑。
  
  一個是親妹妹,一個是自己崇拜的人,重新得知他們仍在世間,本該感覺欣慰的,如今在這之中卻隔了一層別的情緒,令她心生罪惡感。
  
  在她心裡,她已經把他們二人埋葬成一段無法挽回的過去了。唯有這麼做,她才能收拾悲痛的情感、把所有不愉快的事實封閉起來,藉著停止思考來重新面對自己的人生。可是現在,墓地被掘開,以往不願面對的事實又要被攤在陽光下,多麼不堪。
  
  假使他們都在「大天使號」上活著,叛逃的事實將更加不可否認。他們兩人將成為敵人。
  
  然而,現在的「大天使號」上還有另一個拉克絲.克萊因--那個表態不信任杜蘭朵議長、懷疑其目的的拉克絲.克萊因。
  
  雷說事有真假,但不能等同於是非對錯。只不過在露娜瑪麗亞的心底,掙扎還是存在的。
  
  阿斯蘭和美玲當時選擇的,是否真如她所想的,是一條錯誤的道路呢?
  
  抑或……難道被留在這裡的自己,才是錯的--?
  
  露娜瑪麗亞用眼神向真投以這個問題,但見真依舊俯著身子,彷彿不堪痛苦。
  
  從今以後,他們仍必須信任議長、繼續作戰嗎?和雷一樣?
  
  甚至,寧可與那兩人為敵--?
  
  ***
  
  杜蘭朵目送提前起飛的太空梭升空離去。那艘太空梭裡坐著匆忙收拾行李的米亞,還有她的助理莎拉。
  
  之前的事情幾乎都在他的預料之下進行,偏偏在一切即將收尾的這個節骨眼,一樁接一樁的意外跑出來打亂了計劃。
  
  先是「自由鋼彈」--煌.大和的生還。無法攻陷歐普,之後又殺出拉克絲.克萊因這個程咬金。這下子連米亞也不能用了;再讓她亮相,只會增加民眾的疑惑罷了。
  
  算了--杜蘭朵想到那位機靈的助理小姐--接下來要怎麼收拾,她應該會處理得妥當吧!
  
  「我們就照計劃上『彌賽亞』,月球的聯合軍動態呢?」
  
  他向秘書官問道,一面往登機門走去。
  
  「不,目前還沒有動靜。」
  
  「這樣啊……」
  
  這不是杜蘭朵想要的答案。但他也沒說什麼,不動聲色地走進太空梭。
  
  真是的!逃都讓他逃了,那個吉布列還在磨蹭什麼!
  
  在位子上坐好,靠進椅背,杜蘭朵長歎了一口氣,瞥見秘書官的關懷眼神,便主動說道:
  
  「沒事。只是……出了這麼多事情……」
  
  「是啊!」
  
  秘書官同情地點點頭。和大多數人一樣,儘管看過那段轉播,他們似乎還是選擇相信杜蘭朵。
  
  等著吧,拉克絲.克萊因。
  
  杜蘭朵隱隱露出勝利的笑容。
  
  她的現身的確令人詫異。歐普的城府也確實值得提防。
  
  「不過,已經太遲了……事情都已經發展到今天這個局面了。」
  
  他自言自語道。
  
  儘管囂張吧,拉克絲.克萊因和煌.大和。之前布下的棋陣如此周密,縱使他們頑強不屈,想在木已成舟的今日力挽狂瀾,還有可能嗎?
  
  太空梭啟動了。杜蘭朵閉眼小憩,把這小小的敗退拋到腦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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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14 02:27 AM|只看該作者
  ***
  
  「『古諾』距預定地點還有二十分鐘。」
  
  操作員報告狀態。大面板上的宇域圖有個移動的光點在閃爍。
  
  「『安魂曲』反應爐運轉率百分之八十五,二十三號到五十五號已達臨界。」
  
  這是聯合軍建設在月球表面的戴達羅斯基地。建在高處的主控室能俯看操作室全景,裡頭正站著順利逃出歐普的羅德.吉布列。看著顯示戰略執行程序的面板,吉布列十分滿意。
  
  「能源供輸良好。超鏡面反射器的臨界誤差三一二九。」
  
  「啟動備用冷卻系GR。省略連接。」
  
  面板上標示著地球、月球、「殖民地」,閃爍的光點正緩緩朝「殖民地」移動,那就是最後的「中繼點」,也是聯合艦隊此刻嚴密護航的目標。包括這座基地和移動的最終中繼點在內,宙域中一共有五個光點,分別用五個標示為「佛瑞」、「韋瓦第」、「衛爾尼」、「馬丁」、「古諾」的面板顯示。
  
  在基地外面的其中一個隕石坑掩體中,龐大的圓形結構體隱約發光,隱藏在坑底的結構體背面正在倒數計時,能量正逐漸蘊蓄。
  
  吉布列滿心雀躍地看著這一幕,突然聽得一個老成沙啞的聲音問道:
  
  「--不過……您真的要發射這玩意兒嗎?」
  
  問話的人是戴達羅斯基地的司令官。吉布列覺得很掃興,於是瞪著對方那張長而陰沉的面孔。
  
  「那還用說,不然我幹嘛特地跑來戴達羅斯?」
  
  按以往攻略「殖民地」的方針,聯合軍的主力據點都設在月球另一面的阿爾薩斯基地。表面上戴達羅斯不過是個開採稀有金屬的軍事機構罷了。如今吉布列刻意來到「殖民地」看不見的月球背面,正是因為這兒有聯合軍秘密興建的特殊兵器。
  
  乍聽之下,這位司令官好像是臨陣打退堂鼓似的,沒想到他的下一句竟大出吉布列所料。
  
  「有您這句話就夠了,這真讓人高興啊!」
  
  司令官冷冷一笑,望向戰略執行面板。
  
  「這麼一來我們辛勤工作,駐守在這種地方才有意義嘛!」
  
  見吉布列仍然沒弄懂,他才笑著轉過頭去解釋:
  
  「--啊,真抱歉,實在是因為最近的政治家實在太難搞了。不知怎麼回事,早期花大錢生產的『必要軍備』,緊要關頭卻不拿出來用。善心人士太多,搞得我們干軍人的也不知自己算哪門子東西了。」
  
  司令官極盡挖苦之能事,吉布列也跟著嘲諷起來:
  
  「哼!我可沒像總統那樣膽小,也沒杜蘭朵那樣不切實際。」
  
  此刻正在啟動中的軌道間全方位戰略炮「安魂曲」,當初也是僅限於恐嚇目的而建造的戰略兵器,如今戰火已燒得生死交關,談恐嚇根本就是隔靴搔癢。要從那幫調整者的髒手中守住蔚藍純淨的地球,只能靠自己了。
  
  「該用則用--當守則守。」
  
  吉布列滿懷決心的說道。司令官笑得滿意:
  
  「……原來如此。」
  
  ***
  
  「十二宙域有可疑動靜?」
  
  接到來自「殖民地」的報告,杜蘭朵向秘書官問道。
  
  他們搭乘的太空梭正在宇宙中航行,即將抵達札夫特的機動要塞「彌賽亞」。這座要塞外有大小不等的星環圍繞,像一隻浮在黑暗中的尖螺貝。秘書官的神色隱約不安。
  
  「是。位置在防衛警戒區域外,所以察覺得晚了些,但能確定歐尼爾型太空站正在微微移動。」
  
  「是朝著『殖民地』嗎?」
  
  杜蘭朵匆匆瀏覽報告,內心卻壓抑著興奮,還刻意擺出凝重的表情。
  
  「是的,但還有相當距離。」
  
  從報告看來,軍方推測在「殖民地」鄰近宙域的移動結構體是一座舊型太空站,也在該結構體旁發現有疑似護衛艦隊部署。雖說是鄰近宙域,其實距離很遠,不足以對「殖民地」發動直接攻擊。或許是因為如此才發現得遲了。
  
  「為警戒而出動的焦耳隊、查尼斯隊已經遭遇當地的護衛艦隊,目前正在交戰中。」
  
  「連太空站都拿來用,聯合究竟想在這個地方做什麼?」
  
  杜蘭朵作此設問,令秘書官露出困惑的表情。
  
  「這……會不會是打算設置某種據點呢?作為前線基地?」
  
  「嗯……」
  
  將報告還給秘書官,杜蘭朵點頭並叮囑:
  
  「我知道了。今後以此事的報告為最優先。」
  
  「是。」
  
  秘書官接過去,惶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嚴重事態。
  
  無所謂。他們不必知道,只要照著自己的安排起舞就行--正如此刻在月球上的某個人……
  
  這時,「彌賽亞」已經近在眼前。看著聳立在幽暗中的要塞,杜蘭朵忍不住竊笑出聲。
  
  結局將至。
  
  ***
  
  躍出母艦的那一刻,就見到一座迎著陽光的銀色環狀結構體,還有看似為護航而部署的艦隊。坐在剛領到的「蓋亞烈焰型」裡,伊薩克.焦耳恨恨地嘖了一聲:
  
  「呿!跟報告寫的一樣,數量不少啊!」
  
  在前鋒排開的艦隊也出動了MS機隊,已經筆直地朝這個方向飛來。漂在陣型中央的結構體八成是由廢棄的歐尼爾型太空站改建而成,這會兒已成為直徑達六公裡的大型圓筒。縱使雷達等偵敵裝置已無用武之地,但這麼大的一個漂流物,怎麼會到現在才發現呢?
  
  伊薩克急躁起來,聽見一旁「薩古幽靈」中的迪安卡.艾斯曼也語帶狐疑:
  
  「是啊,不過他們到底來這種鬼地方做什麼?」
  
  札夫特遲遲沒察覺敵艦隊的存在,也是因為它們一直航行在哨戒區域的外圍地區所致。要對「殖民地」發動攻勢,這個距離太遠了。
  
  就在這時,敵機發射了第一陣炮火。漆黑中劃過幾道烈光。伊薩克向好友回吼:
  
  「天曉得!反正不會是來親善訪問的--走咯!」
  
  「好!」
  
  緊接著聽見迪安卡的回應後,伊薩克便率隊加速朝敵機隊衝去。伊薩克的倉藍色「蓋亞烈焰型」劈開虛空,迪安卡的「瞬髮型薩古幽靈」同步發射光束突擊步槍,敵機隨即消失在貫穿機體的光芒中。在這個當兒,伊薩克躍向迎面而來的第一架「威達」,出其不意地揮出光劍,敵機便在他後方爆炸;但他沒多看一眼,一反手又砍下第二架敵機,迅即翻轉機身,朝敵方運送太空站連射光束。只見一架新型MA飛出來擋在太空站前,機身兩側的盾甲產生反射罩,及時彈開了光束。
  
  「……該死!」
  
  那座龐然結構體果然是這只艦隊護送的鏢。伊薩克閃躲在炮火間,一面飛進反射罩的內側,從MA上方揮下長劍。
  
  在近距離下,結構體看來大得嚇人。嚴重扭曲的內壁還殘留著部分建築物,就像任一座尋常的廢棄太空站一樣。無以計數的光束和爆炸火光在這個銀色的巨環旁綻開,竟像點綴在節慶時的煙花霓虹。在艦隊的守護下,太空站仍緩緩移動,但它的前口在此時有了變化。加裝在外壁的無數推進器開始噴出氣體。
  
  「踩剎車?」
  
  伊薩克皺起眉頭。
  
  「在這種地方?為什麼?」
  
  這個巍峨巨物顯然在減速。原以為敵軍要拿太空站的殘骸衝擊「殖民地」,照這麼看來,至少不會有這個可能了。但他們大老遠的派艦隊把這東西來這兒,總不至於被發現了就停手吧?
  
  伊薩克繼續著手邊的戰鬥,一面留神太空站的動靜。只見太空站已經停止減速,換成圓弧對角線上的推進器啟動,令圓筒漸漸傾斜。
  
  要轉向?--伊薩克越發想不透了--不對,推進器的噴射很精細,似乎是在進行調整方向、微妙地控制姿勢。不知怎地,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憂慮。
  
  「怎麼了?他們想幹什麼?」
  
  迪安卡也疑慮地叫起來。雖然伊薩克還猜不出敵方的意圖,憑著直覺,他還是下令道:
  
  「不知道,反正先阻止!繞到引擎那邊!」
  
  「好!」
  
  伊薩克與迪安卡便轉向噴射中的推進器飛去。「薩古幽靈」的背部莢艙打開,數十枚飛彈一齊向目標飛去。追隨在後的隊員也把炮火全部集中在結構體外壁的推進器上。
  
  照道理,在無重力的太空中,只要能毀去單面的推進器,太空站的旋轉軸就會改變了,可是結構體的體積太大了,肉眼幾乎看不出這一點兒變化。伊薩克越是不懂敵方的意圖,越覺得焦躁。
  
  沒來由地,部署在太空站前後的敵艦忽然向四方散開,就像覺知危險的魚群那般。
  
  「怎麼……?」
  
  伊薩克不解已極。不單是艦隊,敵MS機隊也中止戰鬥,飛向別處。
  
  --他們要撤退?……不,這是……!
  
  ***
  
  最終中繼點「古諾」總算就定位,司令官於是朝吉布列打量。
  
  「要瞄準哪裡?」
  
  吉布列冷冷一笑,好像嫌他問得愚蠢。
  
  「當然是『阿普利烏斯』啊,又不是警告。」
  
  那是「殖民地」的中樞。離開地球的杜蘭朵,此刻應該要抵達了吧。我方可不是來做做示威的樣子,而是抱定這一擊就要結束一切的意圖。
  
  司令官的臉上好像堆滿了陰沉而滿意的笑容。他將吉布列的話變成了命令:
  
  「瞄準『殖民地』首都,『阿普利烏斯』。」
  
  操作員復誦,開始執行最後程序。
  
  「最終保險解除。全反應爐達到臨界。」
  
  基地外,覆在大型炮口上的遮蔽物轉動起來,漸漸往後沉,敞開的炮口深處,反應爐已展開最後的合唱。
  
  「第一階段準備完畢。『安魂曲』系統發射準備就緒。」
  
  「釋放擊阻器。倒數計時開始。距離發射還有三十五秒。」
  
  司令官下令道。
  
  「把扳機給我。」
  
  便見吉布列面前的控制台打開,發射裝置升了起來,吉布列強按捺住興奮握住扳機。
  
  「來,讓我為你演奏吧,杜蘭朵!」
  
  他意氣風發地叫著,兩眼盯著戰略面板上的「殖民地」。
  
  「--來一曲悼念你們的鎮魂曲!」
  
  同時,用力地扣下扳機。
  
  炮口大開,光流從中奔騰而出,瞬間竄上高空,沒入第一中繼點的太空站圓筒中。緊接著,光束又從太空站衝出,卻轉往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方向。吉布列看得陶醉。
  
  ***
  
  「全軍迴避--!」
  
  伊薩克才竭力喊出口,便見刺眼的光芒衝過漆黑。光芒瞬間散開,看起來就像要吞噬他們。
  
  「伊薩克!」
  
  迪安卡的叫聲激盪著鼓膜,光芒隨即與他們擦身而過,被那座廢棄太空站給吸了進去。奔騰的能量將週遭照得花白,在太空站的吞吐之間,大幅改變了軌跡。伊薩克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光束轉彎了?
  
  在太空中,能量光束也一樣是直線行進的,如今它卻改變了方向,朝著--
  
  「我的天……!」
  
  伊薩克忘了呼吸,只是看著這道光束在虛空中向遠方奔去--遠方,視線隱約可及之處,便是他們的祖國「殖民地」。
  
  ***
  
  「米塞克到了嗎?關於太空站移動的後續消息呢?」
  
  走下太空梭,杜蘭朵匆匆指示部屬回報,一面走向司令室。
  
  「不,還沒有收到。」
  
  「彌賽亞」的軍官走在側旁報告道:
  
  「不知道對方的目的為何,所以我已經命令焦耳隊出動,以停止對方行動為第一要務。」
  
  「嗯,這樣可以。」
  
  杜蘭朵略略點頭,走進司令室。剛巧就在這時,一名操作員驚慌的喊叫起來。
  
  「月球背面出現高能源反應!這、這是……?」
  
  司令室裡出現極短暫的寂靜,正準備走上前來的帕涅爾.米塞克議員也兀地停下腳步。下一秒,每個操作員都衝回自己的座位,急急操作儀器,切換各屏幕的視角。
  
  正面的大螢幕映出「殖民地」的全景。那景象令在場的人一致在呻吟或哀號中為之震懾。
  
  那兒原有數以百計的殖民衛星整齊地旋轉,渾不覺異變即將發生--一條橫越宇宙空間的光帶嗖地掠過,射穿了最外圍的第一座太空站。宛如巨型沙漏的人工殖民衛星就這樣一分為二,卻平靜得像是被緊繃的線劃開的果凍一樣。光束繼續向鄰座的太空站伸去,同樣劃開了下一個犧牲者的外壁。被割開的壁面膨出水滴狀的弧形,在自轉的離心力作用下飛出軌道。光束的行進沒有就此停止,而是繼續朝下一座太空站的底部切去,然後射入虛空。
  
  悲劇沒有就此平息。破損的太空站撞上鄰座的衛星,碎片朝不同方向射去,將另一座衛星外壁打破,破裂的自我修復玻璃四散,溢出的水蒸氣急速冷凝,在漆黑的太空中飛散成閃爍的光。
  
  「啊……啊啊……!」
  
  米塞克站在杜蘭朵身旁,彷彿喉嚨給人掐住了似的。
  
  「殖民地」是調整者以其特有技術建造而成的宇宙殖民衛星群。衛星裡有可供人類安居樂業的大地,覆有一層自我修復玻璃構成的外壁,為人們隔絕宇宙的真空和冰冷。外壁一旦破損,殖民地內部會急速減壓,引發天崩地裂般的災難。
  
  就在此刻,數百萬同胞的性命一去不返。
  
  「怎……怎麼這樣……!混賬……」
  
  米塞克臉色蒼白、嘴唇發抖。杜蘭朵暗暗打量現場的氣氛,然後才緊握拳頭,高聲喝道:
  
  「怎麼搞的?」
  
  這一聲怒吼迴盪在沉寂的司令室裡。
  
  「攻擊是從哪來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眾人原都怔怔地盯著螢幕,這時候才像是還陽似的活動起來。將官們下達指示,操作員開始確認情況。杜蘭朵的臉色依然凝重,卻覺得自己越來越難壓抑心底的高亢。
  
  ***
  
  「『亞奴阿裡烏斯一號』到『四號』,直接命中!」
  
  「『蒂森貝爾七號』、『八號』遭到『亞奴阿裡烏斯四號』撞毀!」
  
  看著螢幕上映出的「殖民地」慘劇,吉布列的臉上原本掛著勝利的微笑,聽見操作員的報告後,笑容卻消失了。
  
  「……你說『亞奴阿裡烏斯』?」
  
  他愕然反問。剛才瞄準的明明是「殖民地」的中樞星「阿普利烏斯」啊?
  
  「出了什麼狀況嗎?」
  
  司令官厲聲問道。隔了一會兒才有個操作員回答:
  
  「是,可能是『古諾』的發射角度偏離了。我們認為是受到戰鬥的影響。」
  
  最終中繼點「古諾」在就定位之前被札夫特察覺,隨後受到了攻擊,使得射角的調整作業沒有完整執行。
  
  「嘖……沒射中『阿普利烏斯』!」
  
  吉布列擊掌大歎。
  
  「安魂曲」系統的精湛之處在於系統中引用的能源偏向技術「彈性裝甲」。這種技術是從「幻想化粒子」而來,在前次大戰曾實驗性地裝備在「禁斷鋼彈」,可以讓原本直線行進的光束偏向。因此,透過裝設有「彈性裝甲」的中繼點,光束的軌道可以任意改變,也就能由月球背面直擊敵陣了。以廢棄太空站改裝而成的五個中繼站,就是超大型的「彈性裝甲」產生器。
  
  只不過,先發制人的第一擊竟然沒有命中敵陣的要害,只毀去了幾座太空站。吉布列原想癱瘓「殖民地」的行政中樞,順便除掉杜蘭朵的,這下子非但打草驚蛇,王牌手段也曝了光,就算馬上開始蓄能,對方也不可能乖乖挨打。吉布列懊惱的咬牙。
  
  是我方的第二擊快,還是敵人的反攻來得早?這一刻他已明瞭,一場熾烈的戰爭即將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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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14 02:27 AM|只看該作者
  ***
  
  「什麼……?到底是怎麼……」
  
  灼燒網膜的光芒已逝,伊薩克仍覺得一切像在噩夢中。儘管距離很遠,他仍能清楚看見「殖民地」被射中的情景。光束輕易地割開那些銀色沙漏,頃刻間便奪取數百萬條人命,居住在人工大地上的男女老幼全被吸進宇宙,死得不明不白。這場浩劫無疑是「尤裡烏斯七號」悲劇的重演。
  
  可是,為什麼?
  
  母艦送來的電文清楚的描述被害情形。
  
  「『亞奴阿裡烏斯』……『蒂森貝爾』也……?」
  
  機艙中傳來迪安卡的呢喃,聲音微微顫抖。
  
  「可惡……!」
  
  伊薩克緊握拳頭,氣憤地敲在儀表板上。
  
  為什麼又讓這種事情發生?自己繼續穿著軍服,不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悲劇嗎?
  
  「可惡--!」
  
  這時,他又聽見迪安卡的低語。
  
  「從月球背面……?竟然用這種方法……!」
  
  的確,誰都沒料到敵人用這種方式攻擊「殖民地」。可是當時自己率隊在場,是唯一能阻止他們的戰力啊!
  
  伊薩克抬起眼,瞪著前方的中繼太空站。太空站仍然帶電,四周還環繞著火花。
  
  「迪安卡!我們打下這玩意兒!」
  
  說時,他已經拉動操縱桿,加足馬力衝了出去。
  
  在電視上見到兩個拉克絲.克萊因時,伊薩克的心情還懷著疑慮,不知道自己原先所相信的究竟是對是錯,可是現在,面對單方面的殺戮,那些遲疑全部煙消雲散了。
  
  「再來一次『殖民地』就完了!不管怎樣一定要打下它!」
  
  伊薩克一鼓作氣地高喊。
  
  「對!」
  
  迪安卡等人也重新打起精神,雄壯地應和,跟隨隊長衝向太空站。
  
  何為真實,何為虛偽,此刻的伊薩克也搞不清楚,只有一件事是明白的--必須守護「殖民地」,守護自己的同胞!這是他們毋庸置疑的職責。
  
  聯合艦隊重新在太空站附近部屬。伊薩克大喝一聲,撲向敵艦,接連使出「獵殺鞭」搗毀艦橋,拔出長劍斬落一架「威達」。由背面進擊的札夫特艦隊齊射炮火,無數的光束與飛彈襲向太空站的外壁。
  
  「集中射擊!」
  
  迪安卡忙不迭下令道,立刻有一隊「炮擊型薩古戰士」執起「雙頭犬長程炮」,同時發射。在集中火力攻擊下,太空站的外壁開始有了缺口。
  
  不久,戰鬥結束。四周漂著MS和艦艇的殘骸,龐大的太空站結構體也四分五裂。伊薩克環顧這片戰場,心中是掩不住的遺憾。
  
  他們總算擊潰了中繼站之一。只不過,逝去的生命已無法挽回。
  
  ***
  
  正在卡潘塔利亞基地等待起飛的「智慧女神號」,也接獲「殖民地」出事的噩耗。目睹螢幕上映出的情景,真茫然自失,無法言語。
  
  一座座太空站已被扯碎,被剖開的斷面完全暴露在真空中。受到太陽光的照耀,附近有些雲似的閃光,分不清是曾經充滿著人工大地的水分,還是遭到急速冰凍或乾燥的亡骸。
  
  這景象太慘不忍睹,一時之間,交誼廳裡只有死寂,空氣就像凝結了。露娜瑪麗亞攀住真的手臂,彷彿要尋求精神上的支柱。
  
  「『亞奴阿裡烏斯』被--怎麼可能……!」
  
  議論的人聲漸漸響起。終於,後方傳來肝膽俱裂的慘叫聲:
  
  「媽媽……?不要--!」
  
  家園被毀、親族死難的受害者出現了。真不敢回頭看。那是他曾經吶喊過的悲慟,是他曾經遭受過最深痛的打擊。
  
  「為什麼……?怎麼會有這種事……」
  
  下意識地,真脫口而出了心中的憾恨,接著便聽得背後傳來一個唯一冷靜的聲音,像是在回答他的問題。
  
  「八成是吉布列……」
  
  真恍然大悟,回過頭去,只見雷望著牆上的電腦畫面,手上操作著按鍵。真急忙走近前去,跟著端詳螢幕。
  
  「是從月球背面發射的。他們算準我軍一向只提防表面的阿爾薩斯。」
  
  呼叫出詳細情報,雷一面讀取,一面喃喃自語,表情未顯動搖。
  
  「戴達羅斯居然有這種東西……」
  
  就「殖民地」的相對位置而言,戴達羅斯位在月球背面,是聯合建造的軍事據點,但只能算是稀有金屬的採掘場而已,就地理條件而言也向來不是札夫特關注的焦點。露娜瑪麗亞失聲問道:
  
  「怎麼會?怎麼從背面……不可能呀!怎麼做到的?」
  
  要從月球背面直接攻擊「殖民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在中子干擾環境下,遠程飛彈當然不可能射得到,就算是不會在太空中耗減的光學武器,應該也只能直線進擊才對。
  
  雷的目光快速遊走在畫面上,一面回答:
  
  「他們用廢棄的太空站加裝超大型的『彈性裝甲』,讓光束偏折幾次,使它轉向。」
  
  「彈性裝甲」--對真來說,這個名詞並不陌生。他看過它的資料,知道那是一種可使光束偏向的技術,聯合曾利用它開發成攻擊與防禦武器。
  
  「怎麼會這樣……」
  
  真明白事情真正的嚴重性,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雷於是補充道:
  
  「有了這套系統,不管炮源設在哪裡,只要調整折射點的位置或數量,想打哪裡就打哪裡……真是惡魔的產物。」
  
  他的語調冷漠中有嘲諷,卻還是令真激動得握緊拳頭。
  
  「他們……他們竟然做出這種事……!」
  
  一開戰,聯合就二話不說地向「殖民地」發射核彈,幸好有中子潰散器及時防止。大家都以為聯合就此放棄直接攻擊「殖民地」的打算了,想不到對方竟是暗度陳倉,偷偷在戴達羅斯建造這種東西……!
  
  這時,真的耳裡又溜進雷的一句話:
  
  「是我們放走了吉布列,我們有責任。」
  
  「可是吉布列逃走……那是……!」
  
  猛然間,一股血氣直衝真的腦門。
  
  那是歐普的錯,是歐普幹的好事。要不是那個國家窩藏了吉布列,又放任他逃走,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正這麼想時,又聽得雷淡淡地道破:
  
  「不論如何,我們當時都該全力剿減他的。」
  
  哪一個拉克絲才是真的?自己信仰的主義是真理嗎?自從與阿斯蘭重逢以來,真的腦中總是盤旋著這些掙扎,但在這一刻,面對現實的重壓。無以計數的同胞慘死,存活的人還在同樣的威脅下,他們豈能再有遲疑?
  
  --我非保護「殖民地」不可!我得守住一起!
  
  這一刻,真對自己強迫灌輸的這個信條,在他的胸中激盪。
  
  ***
  
  「全艦已完成起飛準備。」
  
  亞瑟以刻板的語調報告道。抵達卡潘塔利亞之後,「智慧女神號」匆忙進行補給和維修,並且加裝大型推進器,艦內也忙著完成所有的起飛程序。馬立克早已端坐在駕駛座上,神情嚴肅。
  
  在下達起飛命令前,妲莉雅環顧乘員。
  
  「各位,連番出戰,我想大家都累了,不過--」
  
  話雖如此,眾人臉上卻看不見倦怠感或不滿,取而代之的是不安與焦慮。妲莉雅心裡有數,一面繼續說道:
  
  「--這是生死存亡的關頭。稍有閃失,我們就無家可歸了。」
  
  祖國所在地遭到襲擊一事,大大震驚全艦的乘員,妲莉雅也不例外。那裡有遠比他們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的人、事、物,如今正暴露在危險之下;在這種時候,能採取行動反而成了一種安慰。她的這番話,令乘員一致斂起神情。
  
  「明白了嗎?」
  
  「是!」
  
  眾人滿懷決心,齊聲應答。妲莉雅靠上椅背,正視前方。
  
  「輪機最大,『智慧女神號』出動!」
  
  推進器點火的那一剎那,不同於以往的強大加速力襲來。呈升空姿勢的「智慧女神號」前方,只看得見那片沉寂的蒼穹。在起飛的震動與急迫感中,忽有一絲奇妙的感慨闖進妲莉雅的心中。又要回到宇宙了。
  
  因意外而降落地球,又因一連串的任務而匆忙轉戰各地,這段奔波的日子一幕幕在她腦中流轉,那都是她以前沒有經歷過的。
  
  不過,他們在地球也待得太久,差不多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對他們而言,這片大地雖然是母星,卻不是故鄉。
  
  想起「殖民地」熟悉的空氣和人造雨,鄉愁忽然變得濃烈起來。在那個小而精緻的美麗溫室中,有她心愛的家人在等待。那才是她的故鄉,她的歸處。
  
  「智慧女神號」繼續攀升,即將脫離平流層。妲莉雅的視線已是一片星空。反射性地,她尋找起故鄉所在的方向。
  
  不論如何,他們不能失去那個地方。
  
  ***
  
  這就像……就像「創世紀」那時……
  
  阿斯蘭悲痛的呢喃,落在一片寂靜的艦橋裡。
  
  「殖民地」遭到攻擊的新聞,在歐普也收看得到。眾人集合在「大天使號」的艦橋上,個個神情淒苦。阿斯蘭才剛剛能夠下床走動,看到這個消息,不禁回想起前次大戰的悲劇。
  
  因為被攻擊而反擊,因為被殺所以殺人。無盡的殺戮迴旋又要重演。
  
  「已經挽回不了了……!」
  
  他忍不住說出心中的焦慮。
  
  「嗯,當然,『殖民地』已經受創……不過,大家一定已經受夠了這種事。」
  
  煌的口氣也摻雜著懊惱。拉克絲站在他的身旁,悲傷地接口道:
  
  「可是……因為被攻擊而反擊,然後又遭到攻擊,這種戰爭的惡性循環,憑現在的我們根本無法阻止……」
  
  聽著她的話,阿斯蘭也在咀嚼那股無能為力的感覺。
  
  原以為拉克絲的聲明可以破解杜蘭朵議長的詭計,如今發生這樣的慘劇,人們是不可能有餘暇靜下來好好思考了;要想保護自己和同胞的安危,只怕每個人都寧可殺紅了眼。沒能在歐普逮住吉布列的後果,竟然演變成最糟的反撲。
  
  拉克絲靜靜地感歎這世界的命運:
  
  「沒有人不希望過幸福的日子。明明知道戰爭會破壞幸福,但是我們為了爭取幸福卻只能選擇一戰……」
  
  大家明明都想要追求幸福與和平,為什麼偏朝完全相反的方向奔去呢……
  
  阿斯蘭的腦中浮現那雙紅色眼眸中的憎恨。真--他對幸福與和平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強烈,而今為了往昔逝去的生命而殺戮。那雙染滿血腥的手,究竟能抓住怎樣的未來?
  
  「議長打算為這樣的世界揭曉全新的答案吧!」
  
  拉克絲悄悄望向手上捧著的舊筆記。
  
  「他口中的世界沒有戰爭……是指人們再也無所爭執……因為一切已受基因注定,打從一出生起,人的一生就是安排好的。」
  
  瑪琉等人直到此時才獲知議長的意圖,不由得驚呼出聲。
  
  「……基因注定?」
  
  煌點點頭,答道:
  
  「那就是『命運計劃』。」
  
  「命運計劃」--阿斯蘭想著這個名詞,心中苦澀。
  
  人的性別、能力和個性是天生注定的,這一類特性都刻在每個細胞的基因譜中,正如同眼睛或頭髮的眼色不能夠再加以改變,這些與生俱來的特性也無法完全抹減;若要說它是命運的一部分也不為過。
  
  曾經在議長身邊待過,阿斯蘭當時已隱約看出他心中所勾勒的未來藍圖,於是接口道:
  
  「在那個世界,會用基因特質去決定一個人的職責,不適合的就淘汰、矯正,也依據同樣的準則去管理……」
  
  就像要求阿斯蘭做一個好戰士那樣,杜蘭朵把構成世界的因子--人--用刻在基因圖譜裡的特性去分化功能,期望他們發揮效用。
  
  「淘汰、矯正……?」
  
  美玲愕然地叫道。同在艦橋上聽眾人講話的穆--尼歐.羅曼諾克也一改平時不馴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在那樣的世界裡,的確……人們不會再擔心自己的未來,也不怕不瞭解自我了;過那樣的日子,或許也沒有煩惱憂愁。」
  
  阿斯蘭說完,煌諷刺地加了一句:
  
  「--反正一切都是天注定了啊……」
  
  那是個將人們從迷惘與猶豫中解放的世界。人生路上不再有選項,因為所有的道路和進程都是早被安排好的;於是,煩惱不再困擾人類,夢想和期盼也不必存在了,脫軌既是不被允許的,那麼打從出生到死,也就只有這麼一條路了。
  
  煌的語氣一沉,表情複雜起來:
  
  「為了得到渴望的所有力量,人類不惜改造自己的骨幹--基因,塑造出我們這些調整者,然後又想進一步達到極致。」
  
  在追求力量、智慧和美的心願下,人類得到了「調整者」這樣的產物,也發現基因才是力量的根源,一切夢想的答案。把這樣的想法推到極端,便是杜蘭朵的計劃。
  
  「到時候,恐怕真的沒有戰爭了。」
  
  拉克絲垂下眼去。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一切已成定數,再爭也沒有用了……」
  
  沒有戰爭的世界。阿斯蘭曾經在心志動搖時夢想過。
  
  戰爭的惡性循環終於可以切斷,人們也將得到他們衷心追求的生活,那麼,也許議長提示的世界會是最佳選擇。
  
  只不過,在那樣的世界裡,人還會是人嗎?
  
  曾經被迫做一個戰士的阿斯蘭,曾回到「否」。縱使自己比別人更會駕駛戰機,或者也擅長用槍和格鬥技能,但他一點也不認為那些本事值得誇耀。誰會願意耗費自己的一生在這種事情上,只為了做某個人的武器呢?
  
  不經意地,他與站在瑪琉身旁的卡佳裡對上了眼。
  
  若是走在那般既定的道路上,也許他根本就不會與她相遇了。他會和既定的對象結婚--可能就是拉克絲,然後煌和拉克絲也不會相識。一個擁有自由意志的人,本來會在人生路上遇見另一個擁有不同意志的人,如此交織出來的無限可能性,都將因為「命定」二字而遭到否決。
  
  但在議長創造的世界裡,人們卻不需要自由意志。人類在管理之下發揮特定的功能,所謂「不預期的邂逅」將不存在,到那時候,只怕生命本身都變得可厭了。
  
  議長的計劃實現後,人類廝殺的歷史必將落幕,同時,屬於「自我」的人生也不復存在。
  
  「那傢伙在那種世界裡算什麼--大王啊?」
  
  尼歐厭惡地挖苦道。
  
  「當大王的是命運,或是基因。」
  
  瑪琉看了他一眼,訂正道。
  
  「……他自己算是神官吧?」
  
  一個侍奉基因殿堂的神官。對杜蘭朵而言,基因才是人的本質,自由意志大概只像是一種類似錯誤的東西吧!
  
  「再爭……也沒意義了嗎?」
  
  阿斯蘭喃喃道,艦橋又陷入沉默。忽然聽得煌開口:
  
  「……真的沒意義嗎?」
  
  便見尼歐嘲弄也似的反問:
  
  「沒意義就不想幹啊?」
  
  既知沒意義,乾脆就放棄嗎?封閉一切,任其到此為止?
  
  阿斯蘭不服氣地抬起眼,回答他:
  
  「我沒那麼甘願。」
  
  煌看著如此回應的他,噗嗤一笑。
  
  「……是啊!」
  
  「我也是。」
  
  卡佳裡凜然說道,向前跨了一步。阿斯蘭看過去,覺得她的眼中彷彿綻放著極耀眼的光芒,那對清澈的眸子中,棲宿著金石一般的意志。再一次地,他們又將走在同樣的道路上。
  
  「我想……我大概也是吧!」
  
  尼歐聳聳肩,瑪琉便笑道:
  
  「是呀……我也是。」
  
  艦橋空間中充滿了平靜的認同。站在阿斯蘭身旁的美玲也像受到感動,緊緊地握起拳頭。
  
  「阿斯蘭,我們也上太空吧,」
  
  煌走過來,對著阿斯蘭說:
  
  「得阻止議長才行。」
  
  是的,不能不阻止杜蘭朵。
  
  這段日子以來發生的戰火,還有一切相關的紛爭,恐怕都是議長為了「請君入甕」而布的局。假使真是如此--想到這裡,阿斯蘭不禁打了個寒顫--說不定,在此次攻擊中死難的同胞們,也被當成構築新世界所必要的犧牲……?
  
  這種事可不能繼續發生。
  
  煌直視阿斯蘭充滿決心的眼睛,斬釘截鐵的說:
  
  「創造未來的,才不是命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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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發表於 2008-7-14 02:28 AM|只看該作者
  PHASE02
  
  「各地都陷入恐慌!」
  
  留在「殖民地」母星處理危機的議員語氣驚慌,他們自己也被民眾的恐慌感染了。
  
  「局面實在沒法兒收拾了!」
  
  毫無預警地遭到來自月球背面的攻擊,「殖民地」受創傷太嚴重,民心大受動搖。被光束直接擊中的殖民站有四座,另有兩座受波及而損毀,這六座的生還者幾率都是零。得知這個情況的國民反應十分激烈,爭先恐後的擠進防空洞或是港口,恐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的家園。
  
  在人聲鼎沸的「彌賽亞」司令部,正與議員通話的杜蘭朵氣沖沖的大喝:
  
  「這還用說!」
  
  他總是柔和的表情如今也流露著緊迫感,口氣更是罕見地激動:
  
  「我們的工作就是要去收拾局面啊。少說喪氣話!」
  
  在此同時,後繼報告不斷傳來。
  
  「敵方光束炮的蓄能不知要花多少時間,我們最好抓緊一點。」
  
  一名軍官報告情報分析結果,並在螢幕上顯示示意圖。
  
  「此外,這兒還有多少個中繼點,目前也還無法立刻鎖定。」
  
  分析的結果沒一項合意的。只不過,眼下也沒有仔細收集情報的時間了。軍官指著示意圖上的一點說道:
  
  「因此,最具體的戰略是先攻陷這個第一中繼點。從我軍目前的位置--」
  
  那是月球光束最先抵達的轉折點,只要能使它失去功能,月球發射出的光束就無法送到其他的中繼點;同時,札夫特的月球艦隊這裡比戴達羅斯基地要近,攻打起來比較容易。當然,敵方想必早已料到,守備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嚴密吧。
  
  「不管如何,救難--」
  
  「不對,應該先讓剩下的城市避難!」
  
  軍官們浮躁不安,杜蘭朵制止道:
  
  「我都明白。不過,萬一在我們做這些事的時候,敵方發射了第二炮怎麼辦?」
  
  便見母星的議員倒抽一口氣,臉上浮現驚恐的神色。
  
  「看看有沒有和解……停戰的手段--」
  
  「停戰?」
  
  杜蘭朵粗聲粗氣的反問。
  
  「對方可不是個國家啊!你能跟恐怖分子談什麼?用講的就能叫他們屈服嗎?」
  
  司令部整個靜了下來。事到如今,根本沒有和解之道。明白這一點,議員顯露出絕望的表情,不再做聲。先前無法根除的「藍色宇宙」殘黨竟能發動出其不意的反擊,反而令我方陷於存亡危急的關頭,可見敵人是卯足了全力要捲土重來。在這種情況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只有徹底擊潰敵軍,我們才能殺出生天!」
  
  杜蘭朵向眾人點名這個事實。環顧眾人,他鄭重告誡:
  
  「我希望札夫特全軍動員,全力因應事態!」
  
  ***
  
  「札夫特艦隊出動了!黃一三六A!」
  
  操作員報出敵方的進軍。儘管戴達羅斯基地位於月球的背面,一股緊繃的氣氛還是立刻籠罩了司令室。
  
  「『安魂曲』的蓄能快一點!第二擊的配置怎麼樣了?」
  
  司令官那張陰沉的臉上露出焦急神色。第五中繼點「古諾」剛剛被札夫特打下,剩下的中繼點得重新調整角度才行。同時,能力這麼高的光束炮要輸出,也需要較長的充電時間。
  
  「好好守住啊。這次我們一定要毀掉『阿普利烏斯』!」
  
  吉布列急切的命令道。
  
  從位置看來,札夫特的月球軌道艦隊的目標八成是第一中繼點「佛瑞」。只見宇宙航空母艦「岡瓦那」率領著大批軍力一步步逼近,札夫特顯然已投入所有能夠即時動員的戰力了--如此孤注一擲也是當然,因為若不能一戰制敵,札夫特將沒有後路可退。
  
  另一方面,聯合在月球表面的阿爾薩斯基地也已出動艦隊,正前往「佛瑞」準備迎擊。
  
  「第八機動艦隊正在出動!全體就第二戰鬥位置。」
  
  「很好!我們的第三艦隊也出動!一定要確實防衛『佛瑞』!」
  
  司令官說完,戴達羅斯也跟著派出增援兵力。在「安魂曲」蓄能完畢以前,他們決不能讓『佛瑞』被攻陷。同時,第二發炮擊一定要準確命中「阿普利烏斯」,否則就再也沒有逆轉的機會了。
  
  看著艦隊出擊,吉布列難掩焦急。對他們而言,這一戰也同樣攸關生死存亡。
  
  ***
  
  「還沒跟司令部聯絡上嗎?」
  
  亞瑟向艾碧匆匆問道。這個時候的「智慧女神號」已脫離大氣層,正全速駛向月球軌道。
  
  「請稍等。我現在--收到了!」
  
  艾碧操作了一會兒,正打算開啟剛收到的電訊文,卻遲疑地停下:
  
  「可是這是……特別命令代碼……!」
  
  「啊?」
  
  妲莉雅皺了皺眉。特別命令--這麼說,與月球艦隊會合的計劃又改變了嗎?
  
  結果,司令部發來的電文是這樣的--
  
  「『岡瓦那』已率月球軌道艦隊抵達敵炮第一中繼點,正在交戰中。『智慧女神號』的會合行動中止,請即刻前往敵炮主體並予以排除--」
  
  「什麼?」
  
  看見電文的內容,亞瑟幾乎驚得跌出座位。
  
  「主體……那,這是叫我們去打戴達羅斯基地嗎?」
  
  妲莉雅面色一沉,沒說什麼,只是立刻將三名戰鬥駕駛叫到艦橋上來。
  
  得知作戰命令變更,真也顯得一臉驚訝。
  
  「打那座炮的主體?--光靠我們而已嗎?」
  
  是否有別的援軍還不知道,反正本艦收到的命令就是這個。
  
  妲莉雅暗自思忖,最好是別期待援軍吧--單憑一艘「智慧女神號」去進攻敵方基地,恐怕是他們執行的作戰任務中最困難的一次。
  
  但見雷面不改色,語調也彷彿若無其事:
  
  「的確,這兒離戴達羅斯基地比較近。司令部大概是這麼判斷的吧!」
  
  「對。目前我軍無法掌握那東西的蓄能週期,所以時間就成了一大關鍵。」
  
  「智慧女神號」若要到達月球艦隊的第一中繼點,必須繞月球半圈。相對於「殖民地」的方位,戴達羅斯處於月球背面,就距離來看,「智慧女神號」從目前所在的宙域開過去是容易些。
  
  「我們要是不能及時趕到,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趕不及--聽見自己道出這個語意,妲莉雅隱隱打了個寒顫。
  
  是的。在現在這個節骨眼,時間比什麼都重要。不加緊腳步,第二道炮擊很快就要發射了,而留在祖國等待媽媽回家的小兒子也許就是下一個犧牲者。那麼,就算上級要他們單槍匹馬的攻擊基地,他們也只能照辦。
  
  不過,也許這樣的單獨行動反而隱藏了勝算。
  
  雷的著眼點似乎也在此:
  
  「敵人的注意力既然放在月球艦隊上,順利的話,我們倒可以來個聲東擊西呢。」
  
  妲莉雅堅定地點頭。
  
  「就是這樣。」
  
  他們不必殲減整座基地,只要摧毀那座巨炮就行了。所以,趁敵人為第一中繼點的戰事分心之際,「智慧女神號」隻身悄悄接近反而有利。
  
  「聲東擊西……」
  
  真喃喃道,表情仍顯懷疑,露娜瑪麗亞也不像往常那樣自信十足,反而不發一語,似乎也在擔心。妲莉雅明白他們的心情,但還是堅定地向他們說:
  
  「我們的任務的確艱難。不過,我們非完成它不可。」
  
  兒子的童稚笑容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因為,少年們珍視的人事物也同樣暴露在危險中。
  
  「知道嗎?」
  
  妲莉雅再三叮囑,便聽得雷如往常般平靜地答道:
  
  「是,我明白了。」
  
  「啊,是!我也是。」
  
  真慌張地跟著應了兩句。雷向靜默不語的露娜瑪麗亞瞄了一眼,踢出臨門一腳:
  
  「再被那東西擊中,後果不堪設想。我們千萬、千萬不能讓它發生。」
  
  他們必須守護同胞們。這是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任務。
  
  「從現在算起,再過四十分鐘就抵達目標了。」
  
  妲莉雅看著時鐘說道,然後再注視著少年們。
  
  「以阻止敵炮發射為絕對優先--拜託你們了。」
  
  ***
  
  「趕得上嗎……」
  
  露娜瑪麗亞感到不安而喃喃自語,真不禁朝她望去。他們三人都已經換好了駕駛裝,在警戒室裡集合。
  
  真也明確感覺到肩上的重責大任。自母艦首航以來,單獨行動早就不是件稀奇的事,可是現在他們得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進攻一座基地。而且,一旦他們或月球艦隊有一方失敗,「殖民地」的無辜百姓都要賠上生命,這一點更令他們倍感壓力。
  
  螢幕上正映出目前於第一中繼點的戰況。聯合軍那一方雖是殘軍,但是在數量上還是佔足了優勢,月球艦隊好像也很難發威。在戰艦和交相飛射的MS對比之下,中繼的太空站結構體看起來更顯得龐大。
  
  我軍真能夠打下那玩意兒嗎?真不由得憂慮起來,卻聽得雷極其冷靜地說道:
  
  「月球艦隊要是能在第二發炮擊之前攻下第一中繼點,『殖民地』就能暫時逃過一劫。不過,萬一對方的蓄能比較早完成,那連艦隊都要跟著完蛋咯!」
  
  聽見雷的話,真和露娜瑪麗亞不禁膽寒。雷又冷冷問道:
  
  「扣著扳機的是什麼樣的人,你們應該知道吧?」
  
  「是啊,當然知道……!」
  
  真緊握拳頭。讓大型MS去焚城、又在冰島用巨大鐳射使空降部隊全減,這就是那幫人慣常的作風,他們根本沒把人命當成一回事--!
  
  「元兇都是那傢伙!『藍色宇宙』的羅德.吉布列!」
  
  真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引得露娜瑪麗亞在旁邊難過地低下頭去。
  
  「……要是我在歐普沒失手……」
  
  真心中一驚。吉布列逃離歐普時,負責追擊那架太空梭的就是露娜瑪麗亞。怪不得她一直面色凝重,原來是在自責。
  
  「才不是你的錯呢!」
  
  真連忙安慰她。
  
  「都是歐普窩藏他!你不要那樣說啦!」
  
  「嗯……」
  
  露娜瑪麗亞的表情還是陰沉,不料雷竟在這時落井下石:
  
  「不管怎麼說,現在也挽回不了了。你既然自責,就不要重蹈覆轍。」
  
  「雷!」
  
  真忍不住罵道。雷也許沒有惡意,但至少能換個溫和一點的說法吧!
  
  卻見露娜瑪麗亞抬頭一瞪,像是賭氣地頂了一句:
  
  「--知道了啦!」
  
  這才像是平常的她。真稍稍放下心來,更進一步激勵她的意志:
  
  「對啊!『殖民地』也好,月球艦隊也好,我們決不能讓他們被擊中!」
  
  「嗯!」
  
  露娜瑪麗亞回視真,堅定地向他一點頭。宛如正等待他倆的鬥志高揚,雷在此時開口了:
  
  「那麼,我們談談戰法吧!」
  
  ***
  
  「『安魂曲』運作率百分之五十。」
  
  眼見蓄能過程順利,吉布列掩不住興奮之情,高興得緊握了拳頭。
  
  「很好……太好了!」
  
  「佛瑞」附近的戰事仍在持續。面對札夫特的猛攻,友軍盡力撐到現在,而今「安魂曲」就快要準備就緒了。
  
  「只要能守住『佛瑞』,就是我軍的勝利了!」
  
  再過幾個小時,「安魂曲」即將達到發射臨界,就能燒光那些漂浮在宇宙裡的礙眼沙漏。吉布列感到胸中湧起一股熱情,語意深長地低聲說:
  
  「這麼一來,跟那些傢伙的長期抗戰……總算能結束了。」
  
  打從調整者這幫怪物出現,這世界就開始脫序,讓正正當當的人類吃足了苦頭。一路走來的這些混亂,全都是那幫怪物造成的。前次大戰時,「藍色宇宙」盟主穆達.阿茲萊爾也一心期望導正這場混亂,幫助人類重拾蔚藍純淨的地球,可惜他壯志未酬身先死。
  
  不過,再過不久,他們就能為他完成遺願了。
  
  「您說得正是。」
  
  司令官的諂媚卻沒傳進吉布列此刻的耳裡。他自豪地高叫道:
  
  「以往沒有人能辦到的事,我就要做到了!再過幾個鐘頭,歷史總算要回歸正道了!」
  
  偏偏就在這時,操作員的一聲報告在他的勝利感上潑了冷水。
  
  「十點鐘方向有接近中的艦影!」
  
  「什麼?」
  
  吉布列和司令官不約而同的罵叫起來。
  
  「距離五零--是札夫特軍『智慧女神號』!」
  
  「『智慧女神』?」
  
  吉布列只覺得戰慄。
  
  這個數度令自己功虧一簣的宿敵!可是,「智慧女神號」不是在地球上嗎?
  
  「混賬!為什麼到現在才發覺?」
  
  司令官怒罵道。
  
  「發警報!攔截!馬上展開迎擊!」
  
  人人都在關注「佛瑞」的戰況,沒注意到敵艦已經如此接近,基地的戰力也大多投注在那裡,現在召回肯定來不及,召回也會使「佛瑞」的防守失利。
  
  吉布列緊咬著嘴唇。
  
  勝利明明就在眼前,他卻覺得它又急速遠離了。
  
  ***
  
  「--發佈紅色警戒。戰鬥駕駛請在座機內待命。」
  
  警戒室裡響起警報。正在聽雷講述作戰行動的露娜瑪麗亞,下意識地抬頭往上看。
  
  她還是聽不習慣艾碧的廣播。回想起妹妹熟悉的聲音,她的胸口隱隱一陣作痛。察覺她的異樣,雷追問道:
  
  「那麼,你懂了嗎,露娜瑪麗亞?別錯失時機咯!」
  
  「好。」
  
  露娜瑪麗亞甩開一時的感傷,凜然點頭應答。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
  
  「啊……不,可是!」
  
  真一直神色惶惶地聽著,這時急忙插嘴,雷卻不由分說地打斷了他:
  
  「我們也會盡可能的掩護,但你基本上要當作自己是單打獨鬥,免得造成無謂的失誤。」
  
  露娜瑪麗亞有點不悅。
  
  「我知道啦,不用你擔心!」
  
  「那就走吧--這次不能再失手了。」
  
  雷的每一句話都挑發著露娜瑪麗亞的怒意。從剛才到現在,他好像都在故意針對她似的。不過,實際放走吉布列的確實是她,而且這一次若是再失敗,將會葬送「殖民地」成千上萬條人命。
  
  「真……」
  
  看見真面露不滿的跟著雷走向電梯,露娜瑪麗亞喚住了他。雷在電梯裡向他們二人看了一眼,只說了一句:「……快點哦!」就關上了電梯門。
  
  「……什麼事?」
  
  真問道,露娜瑪麗亞一時接不上話。不知怎的,她就是想跟真講講話,現在卻也沒時間慢慢說。左思右想,最後說出口的竟是極其尋常的一句:
  
  「……小心點。」
  
  她喃喃地說著,悄悄挨近去,真便將她擁進懷裡。
  
  「露娜,你也是……」
  
  那雙肩膀傳來結識的力量,露娜瑪麗亞覺得全身的恐懼和緊張感頓時都緩解開來。
  
  她要的正是這種感覺,而非言語。
  
  但當真放開她時,卻顯得有些惱怒。
  
  「--不過,還是不行啦!讓你一個人去打敵炮的控制室,未免……」
  
  「真……」
  
  剛才,雷在談作戰行動的計劃時,真也顯得不安。
  
  雷的計劃,是聲東擊西之下的暗度陳倉。所謂的聲東擊西,是「智慧女神號」趁敵人專心應付月球艦隊之際偷偷接近戴達羅斯基地;而暗度陳倉,則是當母艦、真和雷奮力攻擊基地時,由露娜瑪麗亞的「脈衝鋼彈」隻身循測試坑道入侵光束巨炮的控制中樞。換言之,露娜瑪麗亞的行動才是整個作戰計劃的真正目的,而她也將是唯一能搗毀發射系統的人。
  
  真看來非常擔心,甚至有些焦慮。
  
  「太危險了!我看還是由我或雷--」
  
  「真!」
  
  真急急說著,轉身就要去找雷反應不妥,露娜瑪麗亞連忙叫住他。
  
  「真,兩邊都一樣呀。你們做誘餌和基地正面衝突,不也一樣危險嗎?大家都一樣的。」
  
  敵人正為了中繼設施的防衛戰而分心,基地的防衛火力應該會比較薄弱,但「智慧女神號」要從正面發動攻勢,戰力也太過不足,縱使只是誘敵,真等人的負荷也不小。大概是因為「命運鋼彈」和「傳說鋼彈」的火力大,雷才判斷他們能夠支撐戰況,便把露娜瑪麗亞分配去攻擊炮台。至少,露娜瑪麗亞自己也認為這個判斷是正確的。
  
  「我可以的,相信我吧!」
  
  她對真說道,真卻仍顯得憂慮。
  
  「露娜……」
  
  為了讓他放心,露娜瑪麗亞便故意向他吹鬍子瞪眼,拉高了聲調說道:
  
  「哎喲,你那什麼表情!難道你不信任我?我穿的可是跟你們一樣的紅衣--」
  
  話還沒說完,真突然用力抱住她。隨著慣性,二人的身體在半空中漂著慢慢轉動。真抱得極緊,幾乎讓她有點痛,好像深怕一鬆手就要失去她似的。露娜瑪麗亞覺得莫名其妙地高興,卻又有些悲傷,不自覺閉上了眼睛。
  
  「不要怕……」
  
  真在她耳畔輕聲說。
  
  「你和母艦,還有『殖民地』……我會保護你們的!我一定會……!」
  
  說時,他束在露娜瑪麗亞身上的手臂竟纏得更緊,彷彿無助的稚兒使性子黏人一般,她便也回抱住他的背,像是安撫他。
  
  保護,真常把這個詞掛在嘴上。露娜瑪麗亞固然聽了高興,卻也為他的自負感到不捨。
  
  「我不怕……」
  
  露娜瑪麗亞喃喃道。
  
  沒事的……我們會辦到的。一路走來,真都做到了,所以我一定也可以,我們一定守得住。
  
  守住「殖民地」--那無可取代的祖國,和人們心目中最重要的事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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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08-7-14 02:29 A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
  
  「議長!『智慧女神號』抵達戴達羅斯!」
  
  正專注盯著攻防戰況的杜蘭朵,聽見秘書官中途插嘴的通訊,微微舒了一口氣。
  
  「是嗎,他們來了啊……」
  
  「是!」
  
  秘書官的聲音裡也透露著希望。
  
  它來了--那艘英雄般的戰艦,如今已是人人心目中的精神象徵。佈局的雖是杜蘭朵,持續實現那份期望的卻是妲莉雅、雷,以及那位真.飛鳥。
  
  「但願他們能不負眾望。」
  
  儘管心裡一點也不相信祈禱這回事,杜蘭朵還是如此說道。祈禱有什麼價值可言?
  
  毋須祈禱,他也知道他們能做到。對,尤其是真.飛鳥。那名少年有那個力量,所以他才將足以發揮潛能的劍交付給他。潛能的有無是絕對的,是早就注定的事實。
  
  在杜蘭朵的心中,一切都瞭然於胸,但他沒露聲色,而是嚴正向部屬下令道:
  
  「把即時戰況傳給國內,要媒體隨時播放。有什麼就報什麼,包括他們在太空站攻防的過程。」
  
  「呃……不,可是那樣……」
  
  秘書官期期艾艾。萬一戰況不理想,只怕更要引發國民的恐慌。
  
  「放心,那樣反而不會造成混亂。」
  
  杜蘭朵帶著確信說道:
  
  「人民應該會想知道自己的命運--命運的結局吧。他們也有這個權利,不是嗎?」
  
  「……是。」
  
  秘書官聽懂了,面色轉為感動,隨即 掛 下通訊。杜蘭朵再度望向螢幕上的激烈戰事。
  
  是的,這個世界的結局,很快就要注定了。
  
  ***
  
  札夫特的納斯卡級戰艦「伏爾泰」正加速行進,準備與月球軌道艦隊會合。就在光束炮的第一中繼點,航空母艦「岡瓦那」率領的友軍已和聯合展開戰鬥。以伊薩克為首的MS戰鬥駕駛們早在座機中準備就緒。
  
  「可惡!天殺的聯合,居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
  
  聽見伊薩克咬牙切齒的咒罵聲,迪安卡在自己的駕駛艙裡苦笑起來。
  
  「戰爭哪有什麼卑鄙還是天殺的?」
  
  「你這什麼話!迪安卡,你站在誰那邊啊?」
  
  伊薩克竟然耍起孩子氣來。幸好他們是在單機通訊頻道裡講話,否則讓隊員們聽見可不得了。
  
  「這還用問嗎?真受不了你……」
  
  迪安卡也為「殖民地」突遭毀減性的攻擊而憤慨不已,但在這樣的情緒下,他卻也同時感覺到一絲矛盾。
  
  「……我們這樣做,真的對嗎?」
  
  不經意地,他向摯友脫口道出了那份掙扎,便見螢幕上的伊薩克驚訝地皺起眉頭。
  
  「什麼意思?我們是為了保護--」
  
  「我知道,現在是為了保護人民而不得不戰,只是……」
  
  前幾天看見拉克絲的雙胞案之後,迪安卡和伊薩克聊了很久。他們談到以往的信念是否還是正確的,也談到今後該何去何從。誰也沒想到,「殖民地」竟在這個節骨眼遭到攻擊,迪安卡雖然明白此刻不該多想,卻反而更因此覺得不對勁。
  
  真假拉克絲令得「殖民地」差點兒就要分裂,慘劇的發生卻使得國民又重新團結起來,同胞的死難激發了對敵人的憎恨,國家上下一心。只不過,迪安卡在前次大戰學到了教訓,他總覺得人們不能就這樣隨波逐流。
  
  「阿斯蘭的事情也是……」
  
  接獲阿斯蘭逃亡的消息,他們都極為震驚。伊薩克大罵一聲:
  
  「別跟我提那傢伙!」
  
  「可是啊……」
  
  阿斯蘭是個正直過了頭、甚至死腦筋的人。那樣的他會二度背叛札夫特,可見絕對是遇上了天大的事。一向視阿斯蘭為勁敵、處處與他競爭的伊薩克,更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
  
  卻見螢幕上的伊薩克眼神嚴肅,逼視迪安卡。
  
  「那傢伙是叛徒!現在證據跟報告都出爐了,我們還在這個時候把事情抖出來,你想會造成什麼後果?」
  
  迪安卡一時語塞。伊薩克的話,其實正說明了他對阿斯蘭叛逃和上級處理方式的懷疑。要是現在輕舉妄動,不但會引起司令部的注意,也會影響隊員的士氣,偏偏迪安卡就是止不住心中那股無可奈何的空虛。
  
  --我們是不是又走錯了路呢……?
  
  眼見迪安卡陷入迷惘,伊薩克給他一記當頭棒喝:
  
  「混賬!你現在只准想保護『殖民地』啦!」
  
  看了看朋友的表情,迪安卡輕笑著一聳肩。
  
  「好啦好啦,遵命,隊長大人。」
  
  「喂,你又在拿我尋開心啊?」
  
  「只是表達敬意嘛,真是。」
  
  迪安卡一面如往常那般鬥嘴,一面收斂起心情。自己得先守住「殖民地」,否則縱使眼前的這條路是錯的,將來要導正也沒有機會了。伊薩克說的對,現在不是迷惘的時候。
  
  就在這時,艦橋傳來通訊。
  
  「與第一中繼點距離三零零零!總隊已在交戰中。」
  
  螢幕傳來前方的影像。畫面中央浮著一個太空站結構體,外觀像一個切斷的水管。結構體的前方正有無數光條和光點此起彼落,每一朵瞬間亮起又消逝的小小火花,都代表著一個生命的隕落。月球艦隊夾著激烈的炮火試圖挺進,敵軍也拚命的往回推,兩方互有進退。
  
  伊薩克焦躁的聲調響起:
  
  「怎麼搞的,還沒有搞定?我們走!」
  
  「好!」
  
  迪安卡高聲應道,緊跟著隊長機飛出母艦。戰場的視野隨即向四面八方延伸開來。他很快的擊毀一架撲上前來的敵MS,駕機直奔前線,便見一架札夫特艦正領著戰隊用集中炮火猛攻,裝有陽電子反射器的聯合軍特裝艦在太空站前方一字排開,不讓敵軍越雷池一步。
  
  「可惡!」
  
  迪安卡朝一架巨型MA連接發射光束突擊槍,光束被它的反射器擋開,伊薩克的「蓋亞」卻趁隙跳過去。「蓋亞」的手腕一甩,「獵殺鞭」立刻竄出,剎時便穿破了發射器產生裝置。下一秒,就在兩人的戰吼聲中,迪安卡的「薩古」與伊薩克的「蓋亞」分別持光束戰斧和光劍從敵機兩側剜去。MA的外殼裝甲噴出火焰後炸開,兩人又繼續向前衝。
  
  才擊落一架敵機,另一架又橫阻在前。迪安卡恣意操縱機身,接連擊落敵機。這時,伊薩克向敵方戰艦撲去。
  
  「滾開--!」
  
  「蓋亞」射出的光束在敵艦的側腹開了好幾個洞。同時間,迪安卡也對另一艘戰艦打開背部的莢艙,飛彈便向戰艦包擁成一道道弧線。隨著戰艦各處爆出火光,艦首的反射罩忽地消失。
  
  敵軍的守備線出現缺口,札夫特艦釋放的火線竄入,首次在太空站的外壁炸了開來。
  
  「太棒了!」
  
  迪安卡痛快地叫道,繼續衝向別的敵艦。
  
  ***
  
  「真.飛鳥,『命運鋼彈』出動!」
  
  跟在雷的「傳說鋼彈」之後,真高聲喊道,躍出母艦外。
  
  為了避人耳目,露娜瑪麗亞的「脈衝鋼彈」早在戴達羅斯基地前面就已離艦,之後要悄悄繞過基地,前往位於外緣的大型炮台。
  
  真等人的使命是爭取時間,但是得盡可能的大鬧特鬧,好讓敵人完全忙著應付前方的程咬金,無暇顧及「脈衝鋼彈」。
  
  不斷有MS、MA從基地出動。主力明明都放在第一中繼點了,為什麼這兒的兵力也不顯薄弱?或者說,單用這一丁點兒戰力去進攻一座基地,原本就是超乎常理的事?當然,真知道再困難也得一搏。自己若是在此時敗下陣去,「殖民地」將遭到毀減。
  
  「衝啊--!」
  
  好幾架「威達」跳上前來,「命運鋼彈」的光束步槍接連射穿了它們。
  
  同時,「傳說鋼彈」迎向一架MA。那是他們在歐普海域遭遇過的機型,機身裝有光束反射器。只見MA展開反射罩,輕鬆擋下雷射出的光束--幾乎就在同時,「傳說鋼彈」背部的龍騎兵向四方散去,十座光束炮各自飛繞,從全方位將MA團團圍住,然後同時發射。那架MA的反射罩雖然輸出,它的背後卻已被龍騎兵入侵,光束便從那兒貫入它的龐然軀體。不一會兒,噴發的火舌將甲殼也似的外裝甲向外衝開,MA緩緩往月球墜去。
  
  「智慧女神號」也正在發動炮擊。亮著淺灰光芒的母艦低空飛過隕石坑外緣,朝基地不斷發射飛彈,雖然令中彈的各處揚起高高的爆炸煙和碎片,絕大多數卻在半途被攔截。更多的迎擊炮火襲向艦身,「智慧女神號」只是穿梭其間,繞過沿壁,使艦首轉向基地。「唐懷瑟」的炮口敞開,刺眼的閃光迸發,陽電子湍流瞬間向基地竄去,但就在它擊中基地之前,一架MA千鈞一髮地跳了進來,並以反射遮罩擋去了炮火。被擋下的炮火在月球表面引發下消減,衝擊波拂起細沙,月表看起來好像搖震了一會兒,基地本身卻幾乎毫無損傷。真屏息看著這一幕,不禁焦急攻心。
  
  這會來不及的!搞不好那座大炮等一下就要發射了!
  
  更糟的是,基地的閘門又在這時飛出三架巨型戰機。映著太陽光,戰機的影子鮮明地落在明亮的月球表面。認出那些機影,真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那是……!」
  
  「真!」
  
  雷發出了警告。真恨恨地答道:
  
  「我知道!--那幫傢伙就是學不乖!」
  
  三架貼著月表向他們滑來的戰機,就是史黛拉駕駛過的那種巨型機動兵器。真的心底又浮現當時的痛苦和憤怒。
  
  「你們這些人!」
  
  他蓄力一吼,向下方漆黑的死亡戰機撲去。推進器拖著光的尾巴,將殘像留在空間中。只以一紙之隔閃過了迎面襲來的高能源射線,真一鼓作氣地衝進反射遮罩的後方。
  
  「命運鋼彈」趁勢推出手掌,用掌底射出的光束融穿裝甲,燒卻了駕駛艙。
  
  在此同時,「傳說鋼彈」也正忙著應付另一架敵機。敵機的手腕來回飛竄,雷展開光束盾格擋那些光束,一反手又用光束戟砍去。巨型戰機的裝甲被這一擊給砍斷,急忙在退開之際輸出反射罩,卻反而被雷逮著機會射出龍騎兵。兩架游擊炮飛得之快,肉眼幾乎難以捕捉,只見它們一上一下地竄過反射遮罩,直向敵機的龐然身軀竄去。直行的龍騎兵射出光束,穿過裝甲,緊接著便貫穿機身,從敵機的後方飛脫出來。
  
  這時,基地外緣有光條乍現。真驚覺起來。
  
  「--露娜!」
  
  恐怕是露娜瑪麗亞的「脈衝鋼彈」被敵人發現了。交射的光束刻畫在月球外的漆黑宇宙中。真無比焦急地駕機趕去。
  
  裝備了攻擊據點專用的「轟擊型外 掛 裝備」的「脈衝鋼彈」被靈活的「威達」包圍,進退不得。「轟擊型脈衝鋼彈」的火力雖強,機動力卻略遜,露娜瑪麗亞似乎因此陷入苦戰。除了「威達」,地面上還出現由「刃式」改良而成的半人半蜘蛛型MA,夾著光束與步槍炮火步步逼近。
  
  看見「脈衝鋼彈」在槍林彈雨中奮力抗戰,真的胸中一緊,有一抹恐慌也似的感情湧現。他大吼著駕機衝去,同時擲出光束迴旋鏢,轉動的光刃立刻斬斷兩架「威達」。真靈活地竄過殘機,更加快速度,讓推進器產生殘像效果。不知是不是被這個幻影所惑,地面上的MA舉著炮口發呆,竟停了動作。見機不可失,真嗖地拔出長刀,當頭朝敵機劈下,一刀就令得敵機的上半身與下盤分家,連產生光束反射罩也來不及。真飛過MA爆炸的火光,繼續擊落已經陣腳大亂的「威達」。
  
  「真!」
  
  露娜瑪麗亞的臉出現在螢幕上。看見她,真隱約感到一絲安慰,便向她叫道:
  
  「快去!測試坑道就在旁邊而已!」
  
  一面以壓倒性的火力高速牽制敵方機隊,真一面堅毅地說:
  
  「我絕不會讓你被擊中的!」
  
  「嗯……謝謝!」
  
  露娜瑪麗亞笑得燦爛,隨即向炮台飛去。
  
  ***
  
  「第六區出現新敵機!」
  
  司令室裡,人人正專注於兩地戰況,突然被操作員的這一聲報告嚇呆了。
  
  「什麼?是別動隊嗎?」
  
  聽見司令官的質問,吉布列不由得戰慄。第六區--那是「安魂曲」的發射口附近。難道「智慧女神號」也是另一個誘餌?要是再有部隊來襲,這兒是不可能支撐下去了,看看螢幕裡一架架被擊墜的MS和MA就能明白。
  
  「『毀滅鋼彈』二號機沉默!」
  
  「第八機動隊沒有回應!」
  
  更多悲觀的消息傳進來。負責守備「佛瑞」的部隊也被擊潰了。這樣下去會輸的!
  
  吉布列大感不耐,朝操作員怒喝:
  
  「『安魂曲』的蓄能呢?現在怎麼樣了?」
  
  「目前達到百分之六十一。」
  
  一聽到這個答覆,吉布列馬上做出決定。
  
  「發射『安魂曲』!不到百分之百也沒關係!」
  
  等到蓄能達臨界值,這裡已經給人攻破了。雖然威力不足,不能重創敵人,但在這個節骨眼也沒什麼好苛求的。為了長遠著想,眼下只要能打擊「殖民地」行政中樞區就夠了。
  
  「發射!掃蕩那些傢伙!」
  
  吉布列再次下令,隨之得到的卻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回答:
  
  「不行!『佛瑞』出現異常,無法定位!」
  
  已經遲了。
  
  吉布列錯愕地站在那兒。
  
  恐怕就是這幾秒之間的些微差距,讓札夫特的攻擊影響了「佛瑞」的角度控制功能。要是不能調整轉繼角度,再怎麼射也打不中「殖民地」的。
  
  「可惡……!」
  
  吉布列氣急敗壞的重錘控制台。只差一步,他竟失去了導正歷史的時機。
  
  不過,那雙眼睛馬上又恢復了狂信般的光芒。他聲嘶力竭的命令道:
  
  「無所謂!只消減『佛瑞』的那支援軍也好!」
  
  一直沒表示什麼意見的司令官聞言大驚,隨即反對:
  
  「這將是最後一射啊!我們不可能再做一次蓄能--」
  
  「只管發射!」
  
  吉布列當然知道他們沒有第三射的機會。「佛瑞」已遭攻陷,基地也即將失守,這一次發射已經是最後極限。
  
  所以,他壓低了聲音,在司令官的耳邊悄聲說:
  
  「--然後趁機逃離。」
  
  司令官驚訝的向吉布列看去,臉上似有責備之意。吉布列滿不在乎的繼續向他耳語:
  
  「只要我活著,哪怕沒有手段可用。現在讓基地投降,趁敵方大意時開炮。借口多的是。」
  
  「吉布列大人……」
  
  司令官露出輕蔑的神情,但吉布列不為所動,只是微微笑道:
  
  「……你確實非常盡職,是個人才。要是跟我一起逃到阿爾薩斯,之後--」
  
  一聽到這個暗示,司令官立刻換上一副盤算中的表情。吉布列暗暗感到厭煩。
  
  每個人都一樣,只想到眼前的利益。真心為世界局勢而擔憂的只有自己而已。
  
  吉布列自我本位的想著。
  
  正因為如此,自己更必須活下去。那也是上天賦予自己的使命。
  
  ***
  
  一道極粗的光幅從「智慧女神號」的艦首射出,橫掃月球表情,捲起陽電子渦流。基地設備在激盪的閃光中盡數消減,令沒有大氣的空間中驟起罕見的狂風,卻在風過後立刻歸於平靜。
  
  雷的「傳說鋼彈」閃躲在四面八方的光束之間,一面伺機繞到僅存的一架巨型機動兵器身後,兀地將手中的光束戟刺進敵機的厚實裝甲中,直沒至柄。敵機僵硬地回轉半身,就這麼緩緩倒臥,震得月表的細小沙塵揚起,如雲一般覆蓋了天空。
  
  另一方面,真發現仍有聯合的MA想追捕「脈衝鋼彈」,便繼續牽制它們。
  
  「該死!未免太會纏了……!」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敵人窮追不捨,越發煽動心底的急躁,真急衝向前,手起刀落,砍破了那層鱗甲般的裝甲,更往下劈去。「脈衝鋼彈」在這個當兒一路前進,彈出背部的光束炮從空中射向地面,一舉掃開守備在那兒的敵機群。有這麼多架MS守著,可見那正是「脈衝鋼彈」的目標地點。只見露娜瑪麗亞一骨碌溜過一道道地對空射線,頭也不回的飛進了測試坑道。
  
  在副螢幕中看見這一幕,真這才鬆了一口氣,再來全靠露娜瑪麗亞,自己是幫不上忙了。雷大概也看見「脈衝鋼彈」成功突圍,便在通訊頻道裡催促道:
  
  「真!我們去基地的司令部!」
  
  「好!」
  
  真回過神來,朝「傳說鋼彈」行進的方向跟去。那個羅德.吉布列應該就在基地裡。
  
  一想起這號人物,真的心底就堆滿了如焚火般焦炙的憎惡。這個殺了他全家人、害死史黛拉、又屠殺同胞的兇手!這一次,自己一定要收拾掉他!
  
  前往基地中樞地區的路上,真瞥見外緣部的那座巨大炮口。炮口正緩緩敞開。
  
  「這些人……還想發射!」
  
  他只覺得血氣直衝腦門。戰事已經倒向我方,敵人竟然想幹那種醜陋的屠殺。一架企圖阻攔他的「威達」成了真發洩怒氣的對象,在光束槍的威力下爆炸。
  
  --露娜!拜託你快一點!
  
  炮門若在此刻發威,月球艦隊就要遭了;萬一還沒攻下中繼點,那麼連「殖民地」也……!
  
  感覺到脊背流過的冷汗,真仍只得駕機向司令部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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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08-7-14 02:32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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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這個時候,露娜瑪麗亞正以全速穿梭在狹窄的軸道中,前方應該能通到炮台的內部。手邊的螢幕正喚出測試坑道的進入路線,但卻是稀有金屬礦場時期留下來的舊資料。
  
  這一路上耽擱了太多時間。再不快點,「殖民地」就要慘遭祝融!
  
  帶著焦急,露娜瑪麗亞趕了好一會兒路,這才總算看見軸道的盡頭。她毫不猶豫地射穿牆面,繼續以全速穿過破洞,便見視線豁然開朗起來。
  
  她正身處於一處大型圓筒的底部。只見眼前的集束口正在聚光,顯示這座炮台正準備達到發射的臨界點。
  
  --已經來不及了?
  
  死命按捺心中的恐慌,露娜瑪麗亞快速檢視四周。
  
  「……這裡吧!」
  
  一面對照資料,露娜瑪麗亞一面朝另一條塔內軸道飛去。
  
  絕不能讓這座炮台發射!絕不能!
  
  握著操縱桿的手心裡面儘是汗水。很快的,控制室的玻璃帷幕就在眼前。
  
  --終於到了!
  
  她二話不說的揭起背部光束炮,握住扳機。
  
  「看我的!」
  
  露娜瑪麗亞大喝一聲,光束同時從炮口溢出,筆直地鑽進了控制室。火焰在玻璃帷幕中亂竄,炸毀一切。
  
  映著明晃晃的火光,露娜瑪麗亞大口喘著氣,然後驚恐地向身後回望,見到炮塔果然停止了運作,緊繃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
  
  --趕上了……!這一次,我真的做到了!
  
  ***
  
  基地正後方出現一個正待起飛的暗藍色艦影。那就是「葛蒂.露」--曾經是第八十一獨立機動群的旗艦、率領過「軍械庫一號」的奇襲。如今,吉布列正坐在它的艦橋裡,面色鐵青。命令司令官發射「安魂曲」之後,他就悄悄離開了司令室,登上這艘戰艦。向窗外望去,看見基地外緣的巨大炮口仍然毫無動靜,吉布列沒好氣的啐了一口。
  
  「那傢伙在搞什麼……!」
  
  明明交待他們在假意投降時發射的,現在基地司令部卻沒有一點反應。
  
  艦長席上的伊恩.李艦長向鄰座的吉布列淺淺瞄了一眼。那一瞥裡含有幾分責難之色,但馬上就被他嚴謹和面無表情給掩飾掉了。不過,吉布列的心裡一點兒也沒為拋下了司令官和其他人而感到罪惡。
  
  就在此時,一個閃光竄進吉布列的視野。司令部所在的方位爆出火光,直衝天際。
  
  「可惡……!」
  
  吉布列咬牙切齒,知道司令部已經落入敵人之手。「安魂曲」連最後一射也沒能完成。
  
  基地已經瀕臨毀減。MS和MA大多數殲減,各處都被破壞得體無完膚,而他的雄圖大志又一次被僅僅一艘「智慧女神號」給徹底粉碎了。載著因屈辱和憤怒而渾身發抖的他,「葛蒂.露」就這樣離開了基地。
  
  不過,一切不會就此結束的--吉布列努力拾起破碎的自尊心。
  
  幸好阿爾薩斯沒受到波及。那兒原本就是進攻「殖民地」的聯合最前哨,如今更是殘存的希望,雖然不能一舉扭轉情勢,至少可以繼續奮戰。
  
  我才不會就這麼敗下陣去!除非消減那些調整者,否則我不會讓一切結束的。只要我羅德.吉布列還有一口氣在--!
  
  在扭曲的使命感中,他正努力重新振作,卻在這時瞥見一個閃光。鄰座的伊恩.李大驚,操作員則同時叫了起來。
  
  「敵MS接近!」
  
  「被發現了?」
  
  螢幕上出現一架暗灰色的MS,背部有一隻光環也似的載具。正定睛看去時,卻見那只載具向四方射出某些東西。
  
  「準備對MS--」
  
  伊恩.李的話還沒說完,敵機射出的那些小東西已一齊向艦橋飛來。吉布列看著它們在視野中嗖地變大,前端迸發出閃光,驚覺那是游擊式的獨立炮塔時,光束的奔流已經吞噬了艦橋,而他仍然不敢置信的睜著眼睛。
  
  怎麼可能!歷經這麼多場苦難,總在千鈞一髮之際逃過一劫,難道不是天降大任的證明嗎?如今竟要在壯志未酬之際死在這種地方--?
  
  直到肉體隨艦橋消減的那一刻,吉布列仍不肯承認自己的大限已至。
  
  當然,他也完全沒有察覺,從開始到死去,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某個人的預定表裡。
  
  ***
  
  第一中繼點攻陷不久,鎮壓戴達羅斯基地的捷報就傳到了「彌賽亞」的司令室。人們為戰勝而激動歡呼,杜蘭朵卻離開喧囂的人群,獨自坐在議長室裡沉吟那份感慨。他靠在椅背上,仰頭感受心中的竊喜。
  
  「謝謝你,吉布列……」
  
  在所有的協助者之中,他是最具殉道精神的。杜蘭朵向這位大功臣獻上由衷感謝。
  
  「還有,永別了--」
  
  他不再需要那個人了。這個棋子在自己的掌心不自覺的一路起舞,其實表現得可圈可點,不但將人們的憎恨集於一身,如今更成為犧牲的祭禮,為新世界的誕生奉獻自己的死亡。
  
  回想起一路走來的漫長艱辛,杜蘭朵仍不免感歎--推落「尤裡烏斯七號」的那些恐怖分子,難道真認為只憑他們的能力便足以成就復仇大業?吉布列在歐亞西側倒行逆施那樣久,直到最後時刻才遇上阻撓,他都不曾覺察有異嗎?也罷,這些都是無法強求的。人很難擁有超越能力範圍的自覺,也不可能擁有超越本分的才能,我們只能在有限的、狹隘的視野中看見事物,而這就是人類這種生物的極限。
  
  所幸,事情發展到此,一切都如他所料,順利得像是在軌道上滑動的列車。這同時也證明,杜蘭朵的眼光是正確的。
  
  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讓全世界的人們都生活在有限的小小幸福之中了。人類就該如此,世界就該如此。
  
  在下定最後一步棋之前,杜蘭朵讓自己沉浸在片刻的成就感中。
  
  ***
  
  「阿斯蘭。」
  
  身後有人喚道,阿斯蘭回過頭去,便見煌從門後走出,來到上層甲板。
  
  「你跑來這裡?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你再不睡會影響傷勢的。」
  
  「哦……」
  
  嘴裡應著,阿斯蘭卻又回頭望向天邊的明月。煌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靠在欄桿邊。有好一會兒,知心的沉默流動在這對好友之間。
  
  遲了片刻,阿斯蘭才開口:
  
  「……結果這裡這麼安靜。」
  
  煌轉頭看著阿斯蘭。
  
  月亮依然光輝動人。那附近應該正是戰火熾烈時,恐怕也有好幾個阿斯蘭熟知的人。在這裡看不到的無數生與死,如今正在那個美麗的月亮上起起落落,同時,自己也將在明天啟程,離開這個靜謐的場所,加入那個戰場。
  
  「為什麼我們不能好好的、安分的待在這種世界裡呢……」
  
  不經意地,阿斯蘭脫口道出這樣的疑問。煌邊想邊回答:
  
  「……會不會是因為有『夢想』呢?」
  
  「啊?」
  
  阿斯蘭看過去,只見煌以平靜的語氣繼續說道:
  
  「像是『願望』啦、『希望』啦--說得壞一點,『慾望』也算?」
  
  「你……」
  
  阿斯蘭感到一絲退怯。見他如此,煌反而追問。
  
  「不過,事情不就是這樣嗎?」
  
  是的。的確,夢想就像是慾望的別名。人們想要得到、想要做到,便冀望於未來,加諸一個美麗的「夢想」之名,使它變得珍貴。
  
  「有人想要這樣,有人想要那樣,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才會走到這一步來。阿斯蘭,你不也是嗎?」
  
  阿斯蘭默默地點頭。
  
  在離開此地的那段時間裡,自己也做同樣的事情。想要阻止戰爭,想要有所貢獻,甚至想要發揮力量的機會。那既是心願,也同時是個慾望。
  
  「我也不例外啊……我想卡佳裡和拉克絲也是,大家也都這樣吧?」
  
  「對啊,說得也是。」
  
  大家都有各自的夢想、心願和慾望。想要保護歐普,或是保護心愛的人,想防止世界走上錯誤的路,想過得幸福--都想。
  
  「結果在議長所說的世界裡,那些都沒有了。」
  
  阿斯蘭思索著加了這麼一句,卻見煌側著頭。
  
  「嗯……就某方面來說,人們就不會想亂來了啊,就像你剛剛說『安分的待著』,對吧?」
  
  「也對。」
  
  自己單純的疑問被煌拿回來反將一軍,阿斯蘭忍不住苦笑。
  
  在那個未來都有所注定的世界裡,人們是沒有夢想的。打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人們將被賦予自己應得的事物,不再心生不切實際的慾望;縱使有慾望,也將被世界否定,因為每個人都只能在規定的範圍內擁有,不能超過,不能越矩。在那樣的世界裡,人類必須滿足自己被賦予的一切。
  
  「那樣一來,的確什麼亂事都不會發生,也不會有這樣的戰爭了,可是……可是,我--」
  
  煌沒說完,阿斯蘭接著說下去。
  
  「--我也不喜歡。」
  
  便見煌的臉上露出一抹悲傷。
  
  「這樣算不算任性?」
  
  阿斯蘭低下頭去。
  
  「……也許吧。」
  
  他不喜歡那樣。不喜歡人生過得沒有夢想,不喜歡只能帶著停滯的心靈為世界而活著。可是,這世界上其他的人們卻未必同意,因為他們渴望的是沒有戰爭的世界。他們的期望應該怎麼辦?被自己一竿子打翻?
  
  阿斯蘭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自己的作為,會不會只是一種自我滿足?
  
  「不過……所以人才活了下來,不是嗎?活了這麼長的時間。」
  
  他仰望月亮。很久很久以前,人們也這樣看著月亮,期望有朝一日能到那上面去。他們如今能夠成行,全是因為古人們曾經有過這樣的盼望。正因為有夢想,人們受到激勵,才創造了未來。
  
  「嗯。」
  
  煌微笑著點點頭。
  
  煌的存在本身也是個夢想的實現--為了創造完美的調整者,煌的父親讓他來到這個世上。只不過煌也為此懷疑過自己的存在,苦惱萬分。
  
  夢想即慾望,可以為善,也可以為惡。進步能拯救生命,為生命帶來幸福,同時卻也蘊生爭端。貪婪使人們欺虐他人,引起戰爭。
  
  「好難哦……」
  
  阿斯蘭喃喃道。
  
  「打仗是不對的--卻又不得不打……」
  
  繞了半天,最後還是回了老地方。阿斯蘭曾在二度投效札夫特之前如此問過,今天竟又親口說了出來。
  
  「嗯……」
  
  也像那一天,煌仍是一臉憂愁。
  
  到頭來,他們只能一再重複著同樣的錯誤嗎?--阿斯蘭的心中升起一抹空虛。
  
  明明不願意戰鬥,阿斯蘭和煌卻又將投入戰火。他們憑藉著夢想--慾望--即將去做的事情,會不會反而致使戰火延長?如果這就是自我本位,那他們豈不成了阻撓和平降臨的障礙?
  
  只要有夢想、有慾望帶來的束縛,人類就只能繼續在戰火中煎熬嗎……?
  
  阿斯蘭切不斷這份迷惘,卻聽見煌的歎息聲傳來。
  
  「要是大家的夢想都一樣就好了……」
  
  真的那雙紅眼睛忽然浮現在阿斯蘭的腦海中。
  
  「……不,我想應該都是一樣的。」
  
  真的夢想、煌的夢想、卡佳裡和阿斯蘭自己的夢想,說穿了都是一樣的。他們都不要生靈塗炭的世界,他們都想在沒有戰火的日子裡尋求幸福。然而--
  
  「呃?」
  
  看見煌面露不解,阿斯蘭覺得更難過了。
  
  「只不過,我們都不敢確定別人在想什麼罷了……」
  
  兩人繼續望著蒼白明亮的皓月,都顯得一臉難以釋然。月亮渾然不知地上的人心,只是散發它超然的、無慈悲的美麗。
  
  ***
  
  「直到目前,我們還沒法確切掌握月球的情勢。」
  
  第二天早晨,卡佳裡來到船塢,向一字排開的「大天使號」乘員們說道。阿斯蘭也穿上了歐普的軍服,和其他人一起聽著。
  
  「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也不敢保證此舉毫無問題,不過,我宣佈將『大天使號』正式編入歐普軍第二宇宙艦隊,並承諾盡可能的提供支援。」
  
  卡佳裡明確地說道。將這艘曾一度遭札夫特認定敵對的戰艦收編為歐普軍,便是她為自己與歐普表態的具體作為。就這樣,「大天使號」終於成為一艘經官方認證的軍艦。
  
  「『殖民地』遭受嚴重創傷,現在的杜蘭朵議長卻成為世界最強的領袖,不論從哪一方看來,他似乎都是對的、洞悉一切且無所動搖的。但是,就和我們對議長的懷疑一樣,『殖民地』也同樣是個為那股強大勢力而憂心的國家。」
  
  說這話時的卡佳裡,氣度顯得格外坦然,卻不像以前那樣強裝,而是流露出一股踏實的強韌氣質。就在這時,阿斯蘭發現她一向戴在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不見了。
  
  「歐普最崇尚的雖是和平,卻是建立在自由、自立之下的和平。我們不能選擇屈服或順從。」
  
  阿斯蘭心中一驚,直視著卡佳裡的臉。
  
  「所以,我希望『大天使號』也能成為守護這份理念的推手,貢獻力量……!」
  
  卡佳裡卻沒有迎向他的視線。阿斯蘭把這個反應當作是她下的決心,心裡暗痛。
  
  卡佳裡不會隨「大天使號」征戰了。她要留在這裡,從混亂的局勢守護國家,且決心已堅。
  
  事實上,她別無選擇。早在她接受尤納求婚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想好了,在阿斯蘭和歐普之間,她選擇了後者。
  
  「本艦即將前往月表都市『哥白尼』,執行情報收集任務!」
  
  瑪琉走到眾人面前,利落地下達指示:
  
  「三十分鐘後起飛!全體各就崗位!」
  
  在這一聲令下,乘員們立刻解散。這時,卡佳裡走向尼歐。
  
  「羅曼諾克上校,『曉鋼彈』就交給你了。」
  
  重新被任命為歐普軍人的他,即將代替卡佳裡駕駛「曉鋼彈」。
  
  「包在我身上。」
  
  隱約帶著一抹瀟灑,尼歐鄭重答道。卡佳裡向他致意,隨後便將視線移向煌。這對雙生的手足之間流露著無言情意,兩人做了臨別的擁抱。卡佳裡接著與煌身旁的拉克絲相擁,再來到一直默默凝視她的阿斯蘭面前站定。卡佳裡抬起頭,金色的眸子回視阿斯蘭的雙眼。
  
  他們都沒有說話。阿斯蘭輕輕伸出雙手,把她抱緊自己懷裡,有一股初次抱她時感受到的憐愛之情,隨著某種不捨一同浮現在心頭--那份不捨,是阿斯蘭已然明白,一切將成往事。
  
  卡佳裡一時有些遲疑,但還是怯怯地把手環上阿斯蘭的背。在那一剎那,她抱得極用力,阿斯蘭甚至覺得痛。他們只相擁了數秒。卡佳裡很快放開手,再次慼然凝視阿斯蘭,不發一語的轉身走開了。
  
  「阿斯蘭……」
  
  煌走過來,擔憂地探看阿斯蘭的神色。阿斯蘭只覺得心中有一絲寂寥,卻還是堆起笑容。
  
  「沒關係……現在就這樣吧!」
  
  換做自己是她,一定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吧!
  
  儘管他們都珍惜對方、想一路陪伴對方,也想讓對方幸福,眼前都已經有更重要的選擇了。
  
  「不用急……」
  
  從今天起,他們的眼中不再只有彼此,但他們的心卻不再分離。以後,他們都將看著相同的方向而行。
  
  如果還有機會,他們也許能再相見,重新面對彼此。不過,就算那樣的機會不再有--
  
  「……我們有一樣的夢想。」
  
  他悄聲喃喃道,目送卡佳裡的身影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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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卡佳裡想,絕不可以轉身回顧,所以她鐵了心的往前一直走。
  
  走著走著,通道的轉角出現一個紅髮少女的身影,令卡佳裡停下腳步。
  
  那是美玲.霍克--和阿斯蘭一同離開札夫特的「智慧女神號」乘員。卡佳裡見她的神情轉為膽怯,於是微笑著走向她。
  
  「你也要一起去吧?」
  
  聽得這麼一問,美玲心虛地點了點頭。
  
  「啊,是……」
  
  卡佳裡知道這個表情的意義,便湊過去,在她身旁輕聲說道:
  
  「……那傢伙……就拜託你了。」
  
  「啊……?」
  
  美玲驚訝得睜大了眼睛。但這一次,換卡佳裡不敢正視她了。
  
  「因為我……我不能跟著去……」
  
  她知道美玲喜歡阿斯蘭。這女孩對阿斯蘭一心一意,為了救他、與他同行而走到今天這一步。在此刻的卡佳裡看來,這份死心塌地耀眼得令人有些羨慕,真希望自己也能像她一樣,勇敢地為愛情奉獻自己的一切。
  
  但自己做不到。現在的卡佳裡丟不下歐普,沒法兒和阿斯蘭一起踏上旅程,相對的,阿斯蘭也不能要求留在卡佳裡的身邊。要是他們那麼做了,她或阿斯蘭都將迷失自我,失去可貴的人格特質,甚至再一次失去對方的愛。正因為卡佳裡明白,所以她只好取下那枚戒指。
  
  她再也無法守在他身旁了。那麼,自己願意把這份心願托付給同樣深愛他的美玲--雖然那也許又是她任性的私心……
  
  卡佳裡再次正視美玲的眼睛。由衷地說:
  
  「祝你們平安。」
  
  縱使天涯相隔,她的心永遠跟隨在他身邊。
  
  卡佳裡離開船塢,來到棧橋。不久,已裝妥火箭推進器的「大天使號」現出那雪白優美的身影。卡佳裡心緒複雜地凝視著它。
  
  扮小孩的時間結束了。
  
  死去的尤納曾對自己這麼說過。不知怎地,她竟然在此時想起。
  
  那艘戰艦上有著自己過去的一切,包括夢想、糾葛、真實,以及她所愛的人們。
  
  踏浪前進的白色巨艦在視線中變得模糊。卡佳裡百般忍住淚水,目送他們向旅程出發。奇薩卡站在她的身旁,把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
  
  在浪花的托舉之上,「大天使號」離水升空,艦首轉為起飛姿勢。下一秒,噴射推進器點火,淚水模糊的視野中搖曳著一片彩色的火光。卡佳裡望著白色的艦影迅速遠離,只覺得百感交集。
  
  對她而言,這將是一個時代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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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14 02:36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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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ASE  03

  
  「另外查到了三座同樣的中繼太空站,」
  
  杜蘭朵坐在「彌賽亞」的議長室裡,事後報告正陸續送達。
  
  「鎮壓行動都進行得還算順利,只是……」
  
  瀏覽著月球艦隊的報告,杜蘭朵沉吟道:
  
  「這麼說,總共有五座咯?」
  
  「難以相信!怎麼會犯這樣離譜的疏失!」
  
  米塞克衝著視訊螢幕怒斥,便見螢幕另一端的將官們神色忸怩的端正坐姿。事到如今,再多的責備也是枉然,因為悲劇已經發生,動亂也結束了。
  
  「確實如此……敵方掩飾得巧妙,但我方大概也放太多心力在地球上了。」
  
  杜蘭朵將看完的報告交給秘書官,一面對將官說道:
  
  「把那些結構體集中到月球軌道上,晚一點再討論如何處置。」
  
  關於那些裝置的「處置」,杜蘭朵的腦中已有具體計劃,但他沒有繼續談論這個主題,而是另外提出質問:
  
  「戴達羅斯基地那邊呢?」
  
  這個基地目前正由「智慧女神號」單獨駐守並監視。基地的司令部被擊潰,炮台的控制權轉移,人員也已投降,過程中沒有太大的混亂,只不過,單憑一艘戰艦要掌控全區,還是太勉強了。
  
  「已照您的指示派羅蘭隊過去,我想他們就快要抵達了。」
  
  「是嗎,謝謝。」
  
  想著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戰場英雄,杜蘭朵又做了指示:
  
  「那麼,就讓『智慧女神號』和月球艦隊好好休息一陣子吧。馬不停蹄的連續戰鬥,一定讓他們累壞了。」
  
  「是。」
  
  聽到這裡,將官們才像是鬆了一口氣。
  
  「話說回來,他們實在幹得太好了。月球艦隊是全力以赴,『智慧女神號』更是功不可沒!」
  
  米塞克對前線戰士們的表現讚不絕口,杜蘭朵也笑著表示同意:
  
  「是啊,事情能告一段落,也許都托了他們的福呢,特別是吉布列本來又想逃走,這次總算被他們逮著了。」
  
  雷成功地消減了吉布列。敵艦的艦橋被光束完全燒燬,雖然無法確定那人的生死,不過雷做事一向乾淨利落,不會有問題的。
  
  對札夫特全軍而言,吉布列的死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寬慰。
  
  「另外,雖然有情報指出大西洋聯邦總統正在阿爾薩斯,但軍方不會再有進一步動作了。」
  
  杜蘭朵說道。米塞克等人紛紛點頭,表情明朗。
  
  終於結束了。「藍色宇宙」已經嚥下最後一口氣。他們打倒了戰爭的根源。
  
  在場眾人的臉上滿是這份感慨,卻在此時,杜蘭朵幽寂地望向牆上的大螢幕。畫面中顯示的是被破壞的殖民站,景象慘不忍睹。
  
  「可是……都是我們太愚蠢……」
  
  「是……」
  
  聽見他的陳述,眾人都靜了下來。杜蘭朵以沉痛的面容低聲說道:
  
  「我們把局勢想得太簡單,以為事情不會變得這樣嚴重,所以才造成了疏失,讓危機趁虛而入……整件事情,都是我們沒能防患於未然。」
  
  眾人回想起這次的傷亡,面色又沉重了起來。一名軍官開口說:
  
  「真的非常慚愧。」
  
  杜蘭朵搖頭說道:
  
  「不,我並不是在責怪各位啊,我自己也對不起大家,尤其是那麼多逝去的生命……」
  
  說這話時,他感受到的是真實心痛,沒有一絲虛偽。
  
  「--所以,我更加堅定的認為,我們必須創造一個再也不會發生這種悲劇的世界。」
  
  米塞克等人都注視著杜蘭朵,眼神極其真摯。善良而愚昧的人啊,杜蘭朵心想--他們都不知道說出這些話要下多大的決心,也不知道杜蘭朵將用什麼方式向死者負起責任。
  
  「對那些已逝的人們,這是我們僅有的補償……」
  
  議員和將官們都斂起了神色,一致同意:
  
  「是……!」
  
  是的。面對這逝去的許多生命,同時也是必要的犧牲,杜蘭朵暗自立誓。他要建立一個再也沒有戰火的全新世界。
  
  所以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
  
  隔著射擊練習室的玻璃,可以看見真和雷在裡面。露娜瑪麗亞陰著臉看了一會,真才發覺她在外頭,便從門口探出頭來。
  
  「幹嘛?怎麼了?」
  
  「還幹嘛咧!真受不了你。」
  
  露娜瑪麗亞嘟起嘴。
  
  「好不容易有休假,幹嘛一起床就鑽進射擊室呀?」
  
  被她這麼一罵,真愣了一下。
  
  「呃?因為我也睡飽了,雷又說要來練習……」
  
  「……哼,是哦。」
  
  雷說打靶你就打靶,那雷去死你也去死嗎?露娜瑪麗亞覺得他答得太蠢,轉身就想走。
  
  「啊?喂,等一下啦,露娜。」
  
  真急忙喊道,把槍一擺就追了上來。
  
  「露娜!」
  
  他搶步上前,在走道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你幹嘛生氣啊?」
  
  露娜瑪麗亞回過身說道:
  
  「我才沒生氣呢!」
  
  「明明就有!」
  
  她靜下來,一時沒開口。
  
  自己確實是在生氣,氣這個男孩一點也不懂她的心情。但靜下來想想,要他懂也實在有點強人所難,於是她歎了一口氣。
  
  「……無所謂啦。」
  
  沒好氣的丟下這句話,露娜瑪麗亞打算走開,這會兒卻換真不高興了。
  
  「有所謂!我搞不懂你耶!」
  
  看著那雙直視自己的紅色眼眸,露娜瑪麗亞迫於氣勢,便喏喏著答道:
  
  「只是……想跟你聊一下而已……」
  
  「啊?」
  
  真大為驚異。露娜瑪麗亞別開視線:
  
  「那陣子事情太多了……就是阿斯蘭跟美玲的事。」
  
  一聽見這個名字,真像是屏住了呼吸。
  
  聽見阿斯蘭和美玲可能還活著的消息時,她和真都不知道該怎麼接受。不久,「殖民地」就遭到了攻擊,他們匆忙地加入戰局,也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但在露娜瑪麗亞的心裡,這件事一直懸在那兒。
  
  該怎麼看待他們的事呢?萬一再度相遇,她該這麼辦?萬一--是在戰場上重逢呢?
  
  但是現在,露娜瑪麗亞卻後悔自己說出了他倆的名字。真的臉上滿是驚恐。刻在他心底的傷顯然太重太深,甚至還在淌血。
  
  她不想傷害他,只想為他療傷。隔著真的肩頭,她卻看見那個人影,當場澆熄了這份心意--雷站在練習室門口,正在看著他們。露娜瑪麗亞忽然醒覺起來,於是僵著嗓子對真說:
  
  「不過,算了。」
  
  「啊?」
  
  真睜大了眼睛。
  
  「我想說的是……只是要你別放在心上而已。」
  
  她快嘴說著。不知怎地,她覺得雷好像在監視這一切。
  
  「一想到他們或許沒死,我也有點胡思亂想,不過……不過,錯的不是你。」
  
  「露娜……」
  
  「我也知道那是命令,他們也確實有嫌疑……」
  
  對。說來說去,真只是盡一個身為軍人的職責罷了。不管對象是誰,不管什麼理由,背叛就是背叛。真奉命去處置他們,所以他也是不得已。沒錯,她只能做出割捨,真也一樣。
  
  「所以你不要想太多--就這樣而已。抱歉了。」
  
  話一說完,露娜瑪麗亞馬上跑開。
  
  「露娜……!」
  
  身後傳來真的聲音,但這次沒有追上來。
  
  其實,她是想和他單獨好好談一談的。關於美玲和阿斯蘭,露娜瑪麗亞的心裡一直有遲疑,她想,如果能跟真聊聊,也許他們都會找到不同的答案。可是她不能在這兒講。不能在雷的監視下。
  
  雷的視線為什麼那樣冰冷呢?真可笑,自己居然想到監視一詞。他們不都是夥伴嗎?
  
  想是這麼想,露娜瑪麗亞還是害怕。莫名的、她有一種奇怪的念頭,覺得雷好像準備把真變成冷酷的兵器;一個讓人感覺不到溫暖的、精準無比的戰士。就像雷自己一樣。
  
  ***
  
  「原來我打敗的那架『脈衝鋼彈』,也是這個叫做真的人駕駛的。」
  
  煌問道。阿斯蘭點點頭:
  
  「嗯。那小子現在在開『命運鋼彈』。」
  
  「『命運鋼彈』……」
  
  聽見這個名字,煌像是思索起來。
  
  離開大氣層的「大天使號」正在前往月球都市「哥白尼」的途中。他們準備在那兒待一陣子,收集情報,找出議長的下一步行動。
  
  來到艦上,阿斯蘭這才有了能和煌細細長談的機會。他覺得這樣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他跑到煌的家裡,在煌的房間裡跟他一起做功課。
  
  「不過,那時我真的嚇一大跳。」
  
  阿斯蘭苦笑著回想。
  
  「實在沒想到你會被真給打敗。」
  
  一方面是沒想到真的戰技已經到達那個境界,二方面則是不認為煌有可能敗給任何人。正確來說,後者的成分多一點。
  
  煌也苦笑起來,聳了聳肩答道:
  
  「我自己當時也在迷惘,不知道跟札夫特交戰究竟對不對……卡佳裡也在艦上,我只想盡量讓他們脫身。」
  
  「結果『大天使號』也被打得慘兮兮,我真的嚇呆了。」
  
  當時的驚愕與絕望,實在不是現在的三言兩語能夠表達。經歷過那一刻,阿斯蘭覺得此刻的舒慰感格外真切。
  
  「……不過,也許就因為那一次,我的腦筋才清楚了,知道哪裡不對勁。」
  
  就像臉上被人出其不意的揍了一拳,卻狠狠打醒了阿斯蘭。
  
  自己心愛的人們,也會被自己所屬的陣營剿減,更可怕的是,如果阿斯蘭當時有座機,也一樣會被命令去打到煌的。那麼一來,曾經為了守護所愛而執起的劍,將會反過來消減所愛。但卻直到那一刻,阿斯蘭才明白自己對那種矛盾視而不見。
  
  「阿斯蘭……」
  
  現在,煌在身旁笑得沉穩。走到這一步,阿斯蘭知道自己又繞了好大一段遠路。
  
  再怎麼冠冕堂皇的情操大義,也改變不了戰爭的殺戮本質,只要在二個交戰的陣營之間做了選擇,就是在為虎作倀。可悲的是,戰爭就是逼得人不能不選邊站。
  
  「議長和雷的棘手之處就在這裡。跟他們聊久了,會覺得他們的話才是對的。」
  
  一聽阿斯蘭這麼說,煌也跟著點頭。
  
  「我想也是。這個我懂。其實,他們講的可能也沒錯。」
  
  對或錯,往往是隨立場不同而異,而不是絕對的。雷也這麼說過。
  
  阿斯蘭難過地低聲道:
  
  「真恐怕也沒法跳脫這一點……」
  
  從議長和雷嘴裡說出來的話,每一句聽來都合乎邏輯,只是阿斯蘭自己無法認同那些話背後的意義,因為那完全缺少人性的感情。
  
  「……那小子也是有夢想的人,為了圓夢,一路努力……」
  
  真有想要守護的事物。為了取回被戰爭剝奪的,他力爭上游,那份鬥志卻被別人利用,成了圖利特定目的的工具。
  
  戰爭孕育矛盾。為了守護而戰的人,終將傷害自己本應守護的;報復他人的掠奪,下次就換你對別人做同樣的事。那些人不斷的對真耳語:這麼做沒有罪、這一切都是正確的,然後摀住真的眼睛,讓他背負更深的罪孽。
  
  阿斯蘭也經歷過這一段,所以他更想拉真一把。
  
  「這樣啊……」
  
  煌喃喃道。看著阿斯蘭陷入靜默,他的神情也哀淒起來。
  
  ***
  
  「就在今晚……寂靜夜裡,我在等待……你的到來……」
  
  一個小小的哼唱聲,落在平靜的水面上。米亞從泳池邊走開,在庭院裡散起步來。
  
  這裡是月球的中立都市「哥白尼」。覆蓋在大型的圓頂下,人們將城鎮建設在地底,足足有好幾層,米亞正在其中的一處高級住宅區。她住在札夫特名下的一個休閒設施裡,有成排的雅致客房,還有中庭游泳池,和高級度假飯店沒有兩樣。可是,米亞一刻也沒有放下心來好好享受過。
  
  「……等著你來,找回過去……曾經遺忘……的淺淺笑容……」
  
  「在寂靜的夜裡」--這是拉克絲的代表作。米亞演唱這首歌時,演唱會場爆滿的觀眾們曾以歡呼聲迎接她,最後贏得滿堂喝彩。重低音的節奏在她的體內響著,現場的歡呼和掌聲剎時重現在眼前,但這些幻想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現在的她遠離觀眾與燈光,孤單地走在這裡,沒人聽得見她的歌聲。
  
  重新站上舞台的日子,難道已不會再來了嗎?
  
  想起自己的失敗,那一幕不斷在米亞的腦海中上演--那一刻,當真正的拉克絲現身時。
  
  就在那一瞬間,自己變回了平凡的米亞.坎貝爾。一個平庸、渺小又不起眼的女孩。
  
  可是--她自願自地猛搖頭--在大眾面前唱歌、說話,帶領「殖民地」走到今天的,就是那樣渺小的自己。
  
  「對呀……因為,我……」
  
  她對自己說著:
  
  「那些都是我的貢獻呀!」
  
  從前是拉克絲歌頌和平、引導人心,但現在為人們做這些事情的,卻是自己。
  
  「不是她,而是我啊……!」
  
  偏偏她到現在才跑出來,還把一切功勞攔腰搶去。這實在太可笑了。
  
  而且拉克絲居然說她不支持議長。她那樣說,一定有問題!議長明明都在做好事,所以自己才願意做拉克絲的替身,好幫助議長的……
  
  米亞咬著嘴唇,忽然想起阿斯蘭曾經說過的話。
  
  --可是你想想看,他會永遠讓你假扮下去嗎?
  
  她渾身竄過一股寒意。
  
  阿斯蘭說中了。才沒多久,她這個替身就被開除了。
  
  --等他不需要你,遲早也會殺了你的!
  
  她想起在議長眼中瞥見的冷光,還有溫柔的語調,道別的話語。
  
  --我很感謝你的付出。
  
  米亞更用力地搖頭,想要甩掉那些思緒。
  
  「不可能的!絕不會那樣的!」
  
  議長怎麼可能會想殺我?
  
  可是--阿斯蘭就被殺了。因為忤逆議長。因為沒能把他的角色扮演好。
  
  那麼,我呢?
  
  現在,自己已經不能再當拉克絲的替身,就成了不被需要的存在了嗎……?
  
  「拉克絲小姐。」
  
  突然有人在身後叫自己,米亞嚇了一大跳。
  
  「茶泡好了。請用。」
  
  一個戴著墨鏡,看來精明幹練的女性,正笑盈盈的站在自己的背後。她是助理莎拉。米亞也怕她,因為她雖然說話和舉止都溫和,卻流露著某種冰冷而無機質的氣質。米亞身邊的大小事情,現在都是這名女子在處理。
  
  「請問……」
  
  接過莎拉端上來的茶,米亞試探性地問道:
  
  「議長那兒……還沒有消息嗎……?」
  
  「是的,很遺憾……」
  
  莎拉如此答道。米亞的臉色一沉。
  
  她還是不認為議長會想殺她,可是被趕到這個角落來自生自減,或是被人淡忘,米亞覺得也一樣恐怖。
  
  「不過,這也莫可奈何呀,『殖民地』出了大事嘛!」
  
  莎拉安慰道。
  
  「拉克絲小姐,您也很清楚吧?」
  
  「是啊,我知道。」
  
  侵襲「殖民地」的重大悲劇,已經在電視新聞裡連續播了好幾天,所以她也知道札夫特努力防範第二次的攻擊,並且攻下了聯合的戴達羅斯基地。議長和官員們這會兒大概都為了這件事而忙碌不堪吧!
  
  「那些我知道……只是……」
  
  越是這種時候,自己越派得上用場。現在大家一定很需要拉克絲的話語,為什麼還遲遲不讓自己露面呢!
  
  米亞心煩意亂,語氣也急躁起來,莎拉卻是若無其事地說道:
  
  「真的,其實現在各方面情勢都還很棘手,就拿『哥白尼』這裡來說,剛剛我還聽說『大天使號』開來了呢!」
  
  米亞吃驚得屏息。
  
  「『大天使號』?」
  
  --我秉持在前次大戰時與「大天使號」並肩作戰的立場,現在仍和該艦及歐普的阿斯哈代表站在同一陣線……
  
  拉克絲現身時的那一段話再次逼近米亞。而今她就在「哥白尼」,就在自己身旁……!
  
  光想到這一點,米亞就覺得飽受威脅。
  
  「是呀,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他們竟選這種時候上月球來。」
  
  莎拉好像一點兒也沒發現米亞的神情有異,只是繼續淡然的說:
  
  「我想,某位人士應該也跟來了吧。」
  
  「啊?」
  
  米亞下意識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她當然清楚「某位人士」指的是誰,只是不敢講出答案。不曉得是不是明知故問,但聽得助理又補充道:
  
  「喏,就是在歐普說:『我與大天使號同在』的那位人士呀!」
  
  米亞不敢迎向莎拉的視線,覺得她像是話裡有話,兜圈子在說自己是冒牌替身似的。沒想到,對方的下一句竟出乎她的意料。
  
  「她那麼做,可真叫人頭大呢!」
  
  米亞不解其意,卻見莎拉擺出不滿的表情說道:
  
  「議長這一路來的努力,就被她三言兩語全毀了呀,她為什麼要做出那種事呢……其實,拉克絲小姐不應該是那種人吧?」
  
  米亞聽得出神,幾乎忘了呼吸。
  
  誰才是真正的拉克絲,莎拉應該知道才是,但她說出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呢?
  
  「我心目中的拉克絲小姐,是個永遠公正、愛好和平的人,但也會在必要的時候引導我們,與我們在戰場上並肩作戰。」
  
  對。米亞也這麼想,而且她一直都這麼認為。溫柔、公正又勇敢的拉克絲.克萊因,結束前次大戰的英雄。
  
  「她就是這樣才會受人景仰。要是沒有那種特質,誰會相信她是拉克絲小姐呢?」
  
  她用的詞,令米亞一時愕然。
  
  「--相信?」
  
  莎拉放輕語調,直直看進米亞的眼睛,像在窺探她的心:
  
  「我一向認為,打從開戰就一直在議長身旁努力付出的那一位,才是『真正的拉克絲小姐』。」
  
  米亞怔怔地看著她,也看見那副墨鏡下冰冷的眼光。
  
  這麼說,她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卻仍認定我才是真正的「拉克絲」……!
  
  「你……?」
  
  聽見米亞的聲音顫抖,莎拉狡黠地做了個微笑。
  
  「請叫我莎拉吧,拉克絲小姐。我想我可以幫上一點忙。」
  
  「呃……?」
  
  米亞摸不清對方的意思,卻聽見莎拉大大方方的繼續說道:
  
  「因為這世界不需要兩個拉克絲小姐呀。」
  
  不需要--這種形容詞令米亞心中又是一陣打擊。
  
  抓到她潛意識裡的恐懼,莎拉繼續趁隙而入:
  
  「有我們這一位拉克絲小姐就夠了,不是嗎?」
  
  聽到這裡,米亞才恍然大悟,當場幾乎是跳也似的站起來退開,彷彿下意識想要離對方遠一點。莎拉的這番話裡充滿不詳的暗示,又像藏著毒,正打算侵蝕米亞的心。
  
  不能克盡使命的拉克絲,將不被這個世界所需要。那麼--
  
  莎拉的表情平靜依舊,仰頭看著暗自倉惶的米亞。
  
  「不趁現在處理好,以後大家會很難辦事--您說是吧,拉克絲小姐?」
  
  米亞茫然地坐回椅子上--這種事,誰下得了手?
  
  莎拉打算永遠埋葬真正的拉克絲,因為他們不再需要她。那一個拉克絲不為人民服務,所以無法取信於人,而且她又是多餘的。
  
  她能這麼做嗎?那是自己長久以來一直崇拜的人啊!
  
  但在心底的另一角,有個冰冷的耳語竊竊響起--要是不那麼做,不被需要的就是自己了。
  
  --遲早會殺了你的!
  
  米亞的腦中嗡嗡作響,阿斯蘭的聲音宛如一聲警鐘。她抱住自己的頭,雙手不停發抖。
  
  那樣不公平!不對!那些明明都是人家做的!唱歌、說話都是為了「殖民地」跟和平--那不是拉克絲.克萊因,都是人家呀!
  
  --我一向認為,打從開戰就一直在議長身旁努力的那一位,才是真正的拉克絲小姐。
  
  沒錯,就像莎拉說的,而且人們現在還是需要「拉克絲」。不能成功扮演那個角色的人,就不是拉克絲!
  
  「可是……可是!」
  
  我做不出那麼可怕的事!
  
  見米亞瑟縮打顫,莎拉輕輕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在必要的時候引導我們,上戰場與我們並肩作戰的才是『拉克絲小姐』,對不對?」
  
  畏怯已極的米亞彷彿驚醒。她看著助理的臉。
  
  是啊!不管多麼害怕,該起身奮戰的時候就必須行動,那才是拉克絲.克萊因。能夠克服恐懼,就能當上真正的拉克絲.克萊因……
  
  米亞強壓下心中的怯意,堅定決心。見到誘使成功,莎拉笑了笑,低聲向她耳語:
  
  「來,請用茶……您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想出個好方法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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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發表於 2008-7-14 02:36 AM|只看該作者
  ***
  
  「真的好久沒有外出了。」
  
  穿著樸素的衣服,拉克絲開心地對美玲說:
  
  「我在戰艦裡待了好幾個月呢!」
  
  「咦,真的嗎?」
  
  美玲驚訝地反問。她們兩人正在等電梯。阿斯蘭一面走過去,一面檢查懷裡的手槍。
  
  「對。在這次登艦之前,我一直都在宇宙裡,再之前則是在海底--那陣子也是情勢所迫,只是確實待得太久了點。」
  
  「就是說呀。這樣會悶壞的。」
  
  美玲同情起拉克絲來。阿斯蘭也是。他和美玲雖然隨「智慧女神號」連連出戰,至少在各軍港補給時還有休假能離艦,但拉克絲只在「大天使號」和「永恆號」之間往來,幾個月都在船艙裡沒出去。當然,那時的她受到生命威脅,不便拋頭露面,真難為她待得住。只不過--
  
  「妥當嗎?」
  
  阿斯蘭還是忍不住擔憂,向站在一旁的煌再三問道。煌愣愣的「啊?」了一聲,沒事人似的歪著頭,令阿斯蘭越發不安。
  
  「我是說,這麼多人出去好嗎?我跟你兩個去就行了吧?」
  
  他們收到一個訊息,指名要向拉克絲提供情報,對方自稱是知悉政府內情的人。如果屬實,他們前去會見就有價值,但這兒是中立都市,誰也不敢保證議長會不會派人來對拉克絲不利。
  
  儘管如此,拉克絲仍然表示要親自去見那名消息人士,還說她正好也想出去走走。
  
  「放心啦!」
  
  煌仍是一派悠哉游哉的調調。連煌都是這幅德性,阿斯蘭怎麼可能放心。只不過,除了阿斯蘭以外,其他三人都輕鬆得像是要去遊山玩水而已。
  
  他們搭上電動車。臨出發前,煌呼叫艦橋。
  
  「我們走了,雷明斯艦長。」
  
  「好。不過路上小心點。」
  
  嘴裡這麼說,瑪琉的臉上也沒顯得多麼擔心。煌答了一聲:「是」,便將車子開了出去。
  
  「哎,煌跟阿斯蘭,你們對『哥白尼』應該很熟?」
  
  後座的拉克絲探身向前,朝前座的兩人問道。
  
  「是啊!」
  
  煌在開車,所以阿斯蘭替他回過頭答道。他們兩人的童年就是在「哥白尼」度過,這兒也是他們相識的地方。拉克絲側著頭想了想:
  
  「那麼,我們的午飯該去哪兒吃呢?你有沒有推薦的?」
  
  「……」
  
  阿斯蘭無言,煌則笑呵呵的回道:
  
  「阿斯蘭,我們去那一間好不好?就是比薩很好吃的哪一家。我記得--」
  
  「哇,披薩,好哇好哇!」
  
  美玲興致大增,也跟著聊了起來。無言的看著身旁與後面的三人討論起午餐計劃,阿斯蘭只能獨自想著--
  
  ……我得自己振作點才行。
  
  ***
  
  「就只有那幫小鬼出去,真的可以嗎?」
  
  尼歐問道,瑪琉便安慰也似的答道:
  
  「放心吧,他們只是去市區,況且有可靠的保鏢跟著。」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想出去逛逛?」
  
  「啊?」
  
  見瑪琉睜大眼睛,尼歐故意油腔滑調的說:
  
  「要是你想到外頭去透透氣,我倒是很樂意陪你喲!」
  
  說時,他的腦中浮現三名少年的臉龐。
  
  到頭來,在那三個孩子短暫的一生中,只有在迪歐奇亞的那幾天呼吸過外界的自由空氣。尼歐當時也掙扎過,覺得想放他們逍遙片刻的念頭只是婦人之仁,到最後還不是把他們送去記憶重置,那這個假放了也等於白放。可是現在想想,他真該讓他們在外頭玩久一點的。有花堪折直須折,就算三個孩子隔天就會忘記,但正因為不知明日生死,更該讓他們把握機會享樂才是。
  
  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如今留在「大天使號」上,得到歐普軍籍,明天可能就不存在了。既然如此,他覺得好好兒品味當下才重要。
  
  「一直待在艦裡,你也會悶吧?壓力又那麼大。」
  
  尼歐表現出關心,便見瑪琉滿臉高興。
  
  「謝謝。不過我還好,還能待。」
  
  這世上有人願意帶著喜悅回應自己的付出,讓尼歐感到十分幸福。在「尼歐.羅曼諾克」的人生裡,幾乎從沒有過這種感受。
  
  「……要不然,你也別坐著不懂。去艦內走走,我當護花使者。」
  
  「什麼?」
  
  尼歐雙手叉腰,瑪琉的笑容中卻多了困擾。
  
  「展望室……不過能看見的只有港口。還是看個電影?或者--啊,一起去洗個澡吧?」
  
  「啊?拜託!」
  
  她的臉馬上就紅了起來,還略略退開半步,嫌棄也似的仰頭望著尼歐。
  
  「……不好吧?你畢竟……非親非故呀?」
  
  「呃,是嗎?」
  
  尼歐有點受傷,覺得自己好像被她拿去跟「前人」比較了。不過那個「前人」可能也是自己,嚴格說起來也不算輸。
  
  說到自己究竟是誰,尼歐已經不再煩惱。不管名字叫做尼歐還是穆,反正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比起過去,未來比較重要。
  
  和瑪琉並肩走在通道上,尼歐換了個話題。
  
  「杜蘭朵的下一步不知會是什麼?」
  
  聽得此問,瑪琉也斂起笑容,憂心地皺著眉頭。
  
  「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吧。其實我們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你是說『命運計劃』嗎……」
  
  照既有的資料看來,杜蘭朵議長打算進行的「命運計劃」很可能是一種徹底的管理社會制度,由政府機關為人民做好個人生涯規劃,人民則不能對政府的決定持疑。在那樣的社會中生活,或許的確能得到某種幸福,因為他們只知道自己所擁有的--滿足於政府給予的--不會奢望自己沒擁有的,或是搶奪他人所擁有的,也就不會覺察自己是幸或不幸了。想到這裡,尼歐忽然想起史黛拉等人,從小時候就被灌輸殺戮的知識和技巧,對外面的世界卻一無所知。
  
  「我可不要在那種世界裡過日子。」
  
  尼歐愁苦地啐了一句。
  
  就像史黛拉的小魚缸。魚兒做好魚兒,水草扮演好水草的角色,人畜無害地安穩活著。尼歐已經不再認為那就是他們的幸福了。
  
  「也是……不過,那個世界裡確實不會有戰爭了。」
  
  瑪琉眼神陰沉,低聲說道:
  
  「我們現在在做的事情,也或許是個天大的錯誤。說不定是我們剝奪了人們渴望的和平,他們想爬出戰亂的火坑,我們卻用不同的形式把他們往裡推。」
  
  「別開玩笑了,」
  
  尼歐嗤之以鼻。
  
  「和平是靠別人雙手奉上的嗎?是要靠自己爭取的才對吧。要我活在一個由別人訂做的世界裡,我才不奉陪。」
  
  說著,他向看著自己的女子笑了笑。
  
  「你也一樣吧?你會讓別人住在那樣的世界裡嗎?喏,好比說我們的下一代?」
  
  「也對……」
  
  瑪琉正要點頭,忽又紅臉瞪尼歐。
  
  「……你說什麼?」
  
  ***
  
  「我是頭一次來『哥白尼』呢,你呢?」
  
  拉克絲興致勃勃的東看西看。美玲走在她的旁邊,也點頭道:
  
  「啊,是,我也是。」
  
  「哇!你看那個……」
  
  看到拉克絲想走近一間小店,阿斯蘭連忙喊住她。
  
  「拉克絲,別在這種地方--」
  
  「沒關係啦,」
  
  煌溫吞地攔住阿斯蘭。
  
  「反正是白跑了一趟,趁回去之前繞個路逛逛罷了。無所謂嘛。」
  
  抵達「哥白尼」市區後,他們四人到對方指定的地點去等了一會兒,卻始終沒看到那個宣稱要提供情報的人出現。
  
  「什麼繞個路,你以為這是第幾間店了啊?」
  
  阿斯蘭只覺得心神不寧。拉克絲穿著連帽外套,雖然能遮住她獨特的頭髮,卻藏不住出眾儀態,更別說腳邊的那只哈羅了。不光如此,剛才他們逛進一間服裝店,拉克絲甚至為了試衣而脫下外套。這算哪門子微服外出?
  
  見阿斯蘭提心吊膽的警戒四周,煌苦笑起來。
  
  「別那麼生氣嘛,阿斯蘭。」
  
  「我才沒生氣,」
  
  阿斯蘭憤然答道:
  
  「只是有點不耐煩啦!」
  
  只見煌嘟著嘴說:
  
  「……那還不是一樣。」
  
  「都是你啦!拉克絲--」
  
  阿斯蘭不小心扯開嗓門,便聽見拉克絲應了一聲:「有?」同時轉過頭來。阿斯蘭急忙閉嘴。這麼大聲喊她的名字,恐怕不妙。
  
  煌對她笑了笑,直說:「沒事」。
  
  「是嗎?」
  
  拉克絲一點兒也不以為意,照舊對著鏡子把衣服拿在身上比。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別人謀害的目標啊?
  
  察覺阿斯蘭正繃緊全身的神經,煌柔聲說道:
  
  「別再擔心了,阿斯蘭。我跟拉克絲都不會有事的。」
  
  阿斯蘭望向他,只見煌笑得成熟而穩重。
  
  「所以,你也別那樣一個人扛責任。」
  
  這話在阿斯蘭的心底一突。除了關懷,這其中也包含對他的重重勸誡。
  
  阿斯蘭總是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覺得自己應該要有所貢獻,所以也總是無暇欣賞四周。過度自負不是一件好事。煌正在要求他更懂得信任他們。這時的煌看起來比自己還要懂事許多,害阿斯蘭感到有點兒沒趣。
  
  「知道嗎?」
  
  被他這麼叮嚀,阿斯蘭不由自主的賭氣轉開臉。
  
  「煌,你來看看吧?」
  
  阿斯蘭正暗自反省,聽見拉克絲無心無思的嬌聲一喊,頓時又涼了下去。只見拉克絲拿了兩套衣服輪流比在身上,煌則笑瞇瞇的走過去。
  
  「嗯,不錯啊?」
  
  ……那樣真的就「不會有事」嗎?
  
  阿斯蘭獨自歎息。
  
  正打算提議換個地方逛,別在一處待太久時,他卻忽然感到頸後有個視線,於是立刻警戒地環顧四周。但在他回望時,那種氣息已經遠離了,現場雖然也有別人在看他們,卻沒有什麼特別異樣的氣氛。
  
  是我多心……?
  
  不,那種灼燒在皮膚上的感覺--那是殺意。
  
  「煌--」
  
  才開口要大家提高警覺,人群夾雜間便傳來一個熟悉的電子語音。
  
  「哈羅,哈羅。借過借過--」
  
  這個蠢兮兮的聲音是由滾進店裡的一隻紅色哈羅發出的。拉克絲的粉紅色哈羅立刻起了反應,回應一聲--「哈羅?」
  
  「這是--!」
  
  阿斯蘭衝到門口,在人潮中張望。
  
  --米亞?
  
  他找不到那頭粉紅色的長髮。不過,那只紅色的哈羅是米亞的。難道她也在「哥白尼」?
  
  回到煌等人身邊時,拉克絲已經拾起了紅色的哈羅,取下它銜在口中的一張小紙片,正在端詳。紙片正面寫著「拉克絲小姐收」,背面則是潦草的一行「救命!有人要殺我!」,底下還附上簡單的地圖,看起來像是在某個露天劇場。四人盯著紙面看了好一會兒都沒出聲,直到美玲悶悶的開口說道:
  
  「……好明白的陷阱喔!」
  
  「嗯。」
  
  阿斯蘭不認為米亞會被人關在這種露天劇場,就算真的被人關起來,這只哈羅又是誰拿過來的呢?她應該不會知道拉克絲來到這裡才對。從這一點看來,那位「消息人士」的存在更加可疑。
  
  「但也不能放著不管--可惡!她分明算準這一點。」
  
  阿斯蘭焦躁地罵道。煌從拉克絲手中拿起紙片向阿斯蘭問:
  
  「……你說這個人?」
  
  阿斯蘭點點頭。
  
  「對,她叫米亞.坎貝爾--議長的『拉克絲』。」
  
  他想起那天在雨中的道別,米亞淋著雨,模樣分外淒楚。
  
  「有人要殺我」--這個紙條或許是米亞寫的,但她恐怕不瞭解自己的處境,她雖已不能再假扮拉克絲,卻是少數知道內幕的人,議長不可能置之不理;從另一方面來說,害她落入這步田地的就是拉克絲等人,對方也判斷拉克絲不會見死不救。不管是救米亞還是殺拉克絲,這對雙方都是不容稍縱的機會。
  
  「你們保護拉克絲,馬上回艦上--啊,不對,先求援。等一下,不知道他們會從哪裡動手。」
  
  阿斯蘭匆匆指示煌,一面取出通話機,這才想到對方也可能猜到他們會分頭走,說不定就埋伏在回程的路上,還是請「大天使號」派人來接比較保險。
  
  看著阿斯蘭在那兒緊張,拉克絲卻怔怔說道:
  
  「我也要去。」
  
  「啊?」
  
  阿斯蘭錯愕的看著她,卻見她的態度一如往常的溫和而堅毅。她直視阿斯蘭說道:
  
  「這位朋友要找的是我。」
  
  「可是……!」
  
  這就中了對方的計。議長八成打算在這兒消減拉克絲,剷除阻礙。阿斯蘭想提出反對,卻聽得拉克絲又說: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這件事也得好好處理才行--是不是?煌。」
  
  她向煌徵求同意,煌則陷入思索。
  
  「煌!」
  
  見煌沒阻止,阿斯蘭投以責備的眼神。
  
  他不是不明白拉克絲的心情。他知道她想和米亞談一談,可以的話也順便救她一把。米亞曾經拒絕阿斯蘭的幫助,但拉克絲或許能說動她。只不過,這個情況實在太危險了。
  
  無視於阿斯蘭的顧慮,拉克絲還是不改初衷。她堅決地說道:
  
  「我想去見見她。」
  
  還在思考的煌竟然爽快地一點頭,然後對阿斯蘭說:
  
  「好吧,總之,先聯絡母艦。」
  
  「你……!」
  
  阿斯蘭驚訝地叫了起來。煌只是微笑道:
  
  「放心啦,阿斯蘭。反正我們都知道是陷阱了,而且那麼多人在,對不對?」
  
  阿斯蘭不禁抱頭。
  
  那麼多人?煌的運動神經和體能雖好,卻連一次像樣的射擊訓練也沒接受過,拉克絲就更不用說了。萬一有事,只剩下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美玲可以仰仗。當初之所以決定四個人出來,就是料想對方雖不至於在人潮眾多之地搞組織攻擊,不想引人注意,可是待會兒要去的地方就不一樣了,敵人肯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啊!
  
  哪知道拉克絲和煌相視一笑,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調調。
  
  「謝謝你,煌。」
  
  「不會。不過,我們得小心點哦。」
  
  不行,自己還是得警醒些--阿斯蘭再次在心底重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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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獨自走到模仿羅馬時代的圓形露天劇場觀眾席上,米亞坐了下來。
  
  她照莎拉吩咐的寫了紙條,也把哈囉一併交給她,再來只等拉克絲過來了。不過,拉克絲真的會為了那張紙條而來嗎?
  
  光是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米亞就覺得渾身發冷。腿上的小皮包沉甸甸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拉克絲來呢,還是希望她不要來。
  
  就在這時,隨著高亢的「哈囉,哈囉」聲,紅色哈囉從劇場的入口滾了進來。米亞一驚,往那兒看了過去。
  
  有人藏在入口旁邊,正朝觀眾席這兒窺探。那個人壓低了聲音喊出她的名字。
  
  「米亞!」
  
  米亞嗖地站起。她聽過這個聲音。原以為再也聽不到了。
  
  「……阿斯蘭?」
  
  躲在入口處的青年戴著墨鏡,但那的確是阿斯蘭.薩拉。
  
  還以為他死了!聽說他被軍方以叛逃罪名擊墜,但這個走出來的人,毫無疑問的就是阿斯蘭。
  
  米亞太高興了,一時忘了莎拉交代她要走上舞台,直往入口處跑去。
  
  「阿斯蘭!你還活著--?」
  
  「停在那兒別動!」
  
  阿斯蘭的聲音冷冷的。他伸出的那隻手舉在面前,黑色的槍口正微微發光。
  
  「--阿斯蘭?」
  
  米亞呆住了,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拿槍對這她。
  
  「我們收到了你的紙條,也知道這是個陷阱。」
  
  阿斯蘭覺著槍往前走,邊走邊說。
  
  「不過,米亞,這是最後的機會,所以我們才會來。」
  
  最後的機會?--米亞的腦中閃過一幕,是他在雨夜裡向她伸出的那隻手。
  
  「阿斯蘭,這樣是沒法好好談的。」
  
  看見阿斯蘭的背後走出的人影,還有那輕如鈴的聲音,米亞彷彿受到了一股電擊。
  
  「拉克絲小姐……!」
  
  只見那人揭開披帽,露出微卷的粉紅色長髮,果然是拉克絲.克萊因。這位「殖民地」的天後,也是米亞以往崇拜、如今卻轉為憎惡的對象,從那精靈般纖細的姿態、溫柔的微笑以至於一切,都是米亞此生最大的渴望。
  
  「你好,米亞小姐。初次見面。」
  
  拉克絲莊重地問候。兩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年和少女持槍站在她兩側,像是在保護她。
  
  「你的信上寫說『救命』,還說有人要殺你。」
  
  她在說話,那聲音卻傳不進米亞的耳裡。
  
  「既然這樣,就請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們是特地來救你的。」
  
  「那……啊……」
  
  米亞一面退後,一面顫抖也似的搖頭。
  
  不行,這個人不是拉克絲。在這次大戰期間,一路追隨議長、勸慰人們,為他們歌唱、開導心靈的是--
  
  「那是人家呀!都是人家!」
  
  --不是這個人!這個人付出過什麼?她不回應人們的祈求,一直不肯露面,為什麼現在又要跑出來威脅我的地位?
  
  「米亞,冷靜點!不要怕。我們不--」
  
  阿斯蘭走上前來,一面安慰道,米亞卻只是扯著嗓子大叫:
  
  「人家才是拉克絲!」
  
  群眾的歡呼、笑容和愛情,曾經是環繞在她身旁的一切。米亞覺得與那些美好相稱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自己付出了這麼多,為什麼不能擁有那些?
  
  「不是嗎?聲音一樣,長相也一樣呀!」
  
  人們才不需要那個拉克絲!這世上不需要兩個拉克絲.克萊因!
  
  米亞氣急敗壞地在皮包裡翻找,掏出莎拉交給她的手槍,朝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伸出去。
  
  「--人家做拉克絲,有什麼不對?」
  
  「米亞!」
  
  一記槍聲響徹在劇場。米亞手中的槍飛了開去,是阿斯蘭將它擊落的。
  
  「夠了,住手!你--」
  
  我不想聽!
  
  舉起震麻的手,米亞想要摀住耳朵,卻有一個清澈的聲音搶先跳進她的耳裡。
  
  「--你想要這個名字,還有容貌,都可以拿去。」
  
  米亞愕然地看著拉克絲走向前來。那些被她渴望的一切,拉克絲竟可以這樣輕易地讓出?
  
  拉克絲微微一笑,隱約流露著悲傷。
  
  「只不過……就算那麼做,你跟我也不會是同一個人。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不一樣。我跟她就是不一樣。我想要的,在她卻是毫無價值的。
  
  這一刻,米亞重新體會到自己的卑微。
  
  不管聲音多麼像,臉蛋多麼神似,自己終究做不成拉克絲小姐……
  
  她虛脫地跌坐在地,聽見拉克絲仍輕聲說著:
  
  「我們都只能做自己,沒辦法當別人。可是……也正因為如此,這兒才會有你和我一同存在,對不對?」
  
  米亞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看見拉克絲走了近來,蹲跪在身旁,正專注地凝視著她。
  
  「所以我們才會遇見別人,還有自己,是吧?」
  
  拉克絲正朝自己微笑著。從前在電視上看見這個笑容時,米亞總覺得怎麼也看不膩,現在親眼看見,竟覺得比電視上的更耀眼。這份光輝,正是她活出自我而鍛煉的強韌。
  
  「你的夢想是你自己的,請為了自己把它唱出來吧,夢想是不可以讓別人利用的。」
  
  不知不覺地,淚水從米亞的眼裡奪眶而出。
  
  她們是不同的。剛才米亞還覺得自己比拉克絲卑微,但那也是錯的。拉克絲的意思是任何人都不該互相比較,也不該否定自己,即使微不足道,也該全力為自己的生命而奮鬥。所以拉克絲唱拉克絲的歌,米亞可以唱自己的歌,不必假借別人的姿態,或是在誰的命令下複述別人的話語。
  
  現在,拉克絲在這兒和米亞面對面,同樣獨立而平等。
  
  「來,跟我們走吧?」
  
  牽起米亞的手,拉克絲站起來。看著米亞茫然地跟著起身,阿斯蘭也放下心來,不再板著臉。但才剛這麼想,他的臉上就竄過一陣緊張。
  
  「拉克絲!」
  
  阿斯蘭敏捷一拽,硬是把拉克絲給扯了過去。幾乎就在同時,米亞和拉克絲之間飛過一顆槍彈,隨即打進她們身後的地面。槍聲震撼著劇場的空氣。米亞跪在牆角,驚見第二發子彈接著掠過自己,不由得錯愕地回過頭去看。
  
  --莎拉?
  
  她把那位助理的事全丟在腦後了。那個說要助她一臂之力,鼓吹她除掉拉克絲的人。
  
  這兩槍是莎拉朝拉克絲開的。可是,萬一時機沒抓准,也可能會射中米亞。
  
  「過來!」
  
  阿斯蘭把拉克絲交給另一名少年,自己則衝向癱坐在地的米亞。米亞被他半拖半扯地往外跑時,腳邊又彈起一顆子彈。
  
  「為什麼?為什麼連人家也不管?」
  
  米亞不禁尖叫失聲。阿斯蘭將她拖到掩蔽物的後方,讓她往裡面躲,自己則探向外面,一邊快速地答道:
  
  「因為他不需要你了!我不是講過了嗎?」
  
  --等他不需要你,遲早也會殺了你的!
  
  當時的那一聲警告混雜在此刻的槍聲中,聽來格外生動。但米亞還是不敢相信。
  
  「煌!」
  
  阿斯蘭向躲在走道對面的三人大喊,另一名少年回應:「在這裡!」,他隨即抱起米亞朝那邊的牆衝去。才從遮蔽物後方跳出,好幾發槍彈立刻追著他們的腳步而來。倉促間,米亞瞥見數名男子在觀眾席間奔跑。
  
  兩人總算跑到牆壁後方。阿斯蘭以不亞於槍聲的音量問道:
  
  「有幾個人?你認識嗎?」
  
  米亞害怕地搖頭。
  
  「不……不知道!我只認識莎拉……」
  
  問答之間,又一發子彈打進他們身旁的牆上,嚇得米亞大聲尖叫,阿斯蘭趕緊覆在她的身上。
  
  「煌,掩護我!」
  
  才說完,阿斯蘭便留下米亞,從牆後衝了出去,立刻有更多子彈朝著他射來。只見他一口氣衝到觀眾席,在名喚煌的少年和另一名少女的掩護射擊下,很快的擊倒一名槍手,接著滾進座位後排,忙不迭地向另一人開槍。米亞在地上縮成一團,怎麼也站不起來。
  
  「你才是真正的拉克絲」、「感謝你的付出」--莎拉和議長那和善的語氣,都在這場震耳欲聾的槍戰中粉碎了。
  
  淚水從她緊閉的眼中流出。
  
  他們要在這裡殺了我嗎?因為我已經沒有用處了嗎?因為我知道議長他們的謊言?
  
  「米亞小姐。」
  
  她睜開眼,看見拉克絲正從窗下朝這兒爬來,然後挨在米亞的身旁坐下,像她一樣抱緊雙膝,卻瞇著眼睛對她笑。
  
  「不要怕。」
  
  米亞又忍不住流下淚來。她的心裡滿是罪惡感。
  
  是我把她騙來,又害她落入這種危險,但她卻一句也沒有責怪我,反而還過來安慰我。這麼好的一個人,我居然會想殺她。
  
  拉克絲輕輕握住米亞的手,像是在哄她:
  
  「……不怕喔。」
  
  從手心傳來的溫暖,一下子滲進米亞的心。在米亞心目中,拉克絲一向是個住在螢幕畫面裡面的人,對她的瞭解也只限於那精雕細琢的外表,如今她睜著淚眼端詳拉克絲,發現自己錯了。拉克絲和她一樣有血有肉,被子彈打中一樣會死,也一樣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存在。
  
  在一牆之隔的死亡威脅下,米亞首次領悟到這一點。
  
  就在這時,從窗口開槍還擊的煌突然厲聲大喊:
  
  「快跑!」
  
  拉克絲的反應很快,抓起了米亞就往外跑,米亞被她拉著滾到一根柱子後面,身後緊接著發生爆炸,狂風吹亂她們的頭髮。米亞緊緊攀著拉克絲,看見阿斯蘭從遮掩後方躍起,射殺了那個向她們扔手榴彈的男人,又看見拉克絲的嘴角緊抿,緊握的手掌中傳來她的心痛。這時,劇場中已經躺了好幾具死屍。
  
  煌和另一名少女繼續從柱子後方掩護射擊,阿斯蘭則在槍林彈雨中穿梭,動作迅敏得像閃電一樣,米亞這才真正見識到札夫特頂尖菁英的本領。只見他嗖地逼近一個持槍掃射的男子,緊握的手槍同時噴出火光。
  
  就在阿斯蘭忙於應付別人時,一個女人忽然從反方向跳出來。那是莎拉。
  
  一掃當助理時的那副柔順與和善態度,此刻的她一路連射步槍,朝這個方向衝來時擲出某樣東西。
  
  「呀!」
  
  站在米亞前方的紅髮少女驚聲尖叫,卻還是精準地擊中了那枚投擲物。只見那個金屬圓柱被子彈彈了回去,反而落在莎拉的腳邊。莎拉才剛想退開,那東西就爆炸了。米亞不由自主地別過臉去。
  
  爆炸聲的回音消失,露天劇場恢復寂靜。拉克絲走出柱子後面,米亞也跟著探出頭去。阿斯蘭正從觀眾席的方向走來。看來他們都沒受傷。
  
  「沒事吧?」
  
  阿斯蘭問道,走近來的煌點點頭。
  
  「嗯,還好。」
  
  接著,阿斯蘭轉向那名紅髮少女,表情多了一分歉意。
  
  「還有你……真抱歉,又把你拖下水。」
  
  少女臉上的緊張神經才剛緩解,深吸一口氣。
  
  「哪裡……啊,我還好。」
  
  看著他們互相問安,米亞突然覺得良心不安,招致這場危機的罪惡感又湧上她心頭。正在此時,空中有個引擎聲漸漸接近,又把米亞嚇了一跳。
  
  「小兄弟,你們還好吧?」
  
  隨著外部擴音器的這聲呼喚,一架閃著金光的MS緩緩降落。煌跑過去高聲回道:
  
  「你好慢哦,穆先生!」
  
  看著機體在劇場中央著陸,米亞不知所措。
  
  「快把拉克絲他們帶走!」
  
  被煌毫不客氣地催了幾句,MS的駕駛似乎也有些不悅。
  
  「……知道了啦。」
  
  便見金色的MS屈身,將大手伸到拉克絲面前。
  
  「公主,請。」
  
  「快,上去。」
  
  煌催促道,拉克絲道了一聲謝,然後優雅地走上MS的手掌。
  
  接著,煌向米亞伸手。
  
  「來,你也一起。」
  
  米亞迷惘地看著他的手,這個名叫煌的少年笑得十分平和,一點兒也感覺不出勉強或任何的不愉快。米亞又想起那個雨夜,阿斯蘭向她伸出的手正像現在這一隻。
  
  --還來得及?
  
  我能重新再來過嗎?能大大方方的和這些人面對面嗎?
  
  坐在MS的掌心,拉克絲也正微笑地看著她。
  
  儘管猶豫,米亞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卻在這時,她的視線餘光中出現一道小閃光,有個被手榴彈炸傷、已經體無完膚的人體動了一下。那是--槍口!
  
  「--危險!」
  
  槍口正對著拉克絲,就連阿斯蘭和煌也沒有注意到。就在米亞猛然撲向拉克絲的那一瞬間,槍聲響了。
  
  時間好像停止了。她看見拉克絲的眼睛睜得好大,靠自己好近,然後見到人工天空、和一片飛揚的粉色長髮。是拉克絲被打中了?還是--?
  
  遲了半刻,米亞才感到灼熱的痛楚。阿斯蘭驚愕的表情出現在視線裡,槍聲再度響起。
  
  「米亞小姐?」
  
  回神時,自己已經躺在拉克絲的手臂上。
  
  「米亞小姐!--米亞小姐!」
  
  「人……家……」
  
  這麼看來,拉克絲沒受傷。米亞由衷的感到欣慰。
  
  她可以把這個模樣--把「拉克絲」還給原本的主人了。
  
  米亞微微笑起。
  
  「人家的歌聲……生命……請你……」
  
  那是我。雖然披在拉克絲的外表下,在別人的命令下行動,卻是我全心全意的付出。
  
  「不要忘記……」
  
  拉克絲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她的表情卻是那麼淒苦。視野中,阿斯蘭的臉闖了進來。
  
  「米亞!」
  
  米亞用剩下的力氣,伸手在皮包裡摸索,好不容易拖出一張照片。拉克絲察覺到,便將照片連她的手一起舉到眼前。照片裡,真正的米亞在笑。
  
  「這是你……?」
  
  聽見拉克絲問道,米亞微微點頭,眼中盈滿了淚水。拉克絲露出一抹微笑重新端詳著照片。
  
  「好開朗……好溫柔的表情啊……」
  
  是啊。此刻的米亞也這麼覺得。就算生得不像拉克絲那樣美麗,自己應該也有很多優點才是,但自己卻從不看重這些,只是一味自認渺小而微不足道,所以就狠心拋棄了那個自我。自己怎能這樣輕易地割捨?為什麼不好好地愛自己?
  
  米亞望向阿斯蘭。
  
  「我真想……好好的……認識你們……大家……」
  
  她想和這些人認識,用自己原原本本的面貌,以米亞.坎貝爾的身份。
  
  「米亞!」
  
  阿斯蘭竭力呼喊著自己的名字,看起來又急又怕,好像就要哭了。米亞好意外,從沒想過這個人竟為了自己而出現這種表情。
  
  「快回『大天使號』!穆先生,快!」
  
  煌的叫聲聽來好遠。米亞再向拉克絲望去。這個人是她心目中永遠的偶像,如今正抱著她,白皙的臉龐也早已沾滿了淚水。
  
  好想見她,想變成這個人。米亞滿心以為,等變成她之後,就能得到自己所追求的了。
  
  那一定是美好的……
  
  「對……不起……」
  
  悄聲說完,米亞就閉上了眼睛。
  
  ***
  
  「米亞--!」
  
  阿斯蘭聲嘶力竭地呼喊著她的名字,那張白皙的臉龐卻再也沒有睜開眼。直到看見米亞特有的生動神情從那張臉上褪去,阿斯蘭才領悟,自己還是遲了一步。
  
  被他留在雨中、楚楚可憐的那個嬌小身影,已經在這裡結束了她的一生。
  
  --人家的歌聲、生命……請你不要忘記……
  
  「可惡--!」
  
  阿斯蘭一拳打在石階上,那樣的疼痛卻不能分散他心中的痛楚。
  
  他真該不由分說的把她帶走才對。當時只有自己能夠救她……!
  
  --好想認識你們……!
  
  少女哀切的聲音割進他的胸口。想起每次見面時,她總是用最燦爛的笑容面對自己,阿斯蘭的悔恨化成了低吼,從咬緊的牙關迸出。
  
  這種事情還要發生幾次?
  
  阿斯蘭忍不住放聲痛哭,為這受人擺佈、無端早逝的純真生命。
  
  ***
  
  「她去替拉克絲擋……」
  
  從尼歐的口中聽見事情經過,瑪琉不禁一怔。
  
  「嗯。」
  
  但見尼歐也是一臉黯然。
  
  回到「大天使號」的一行人,還帶了一個少女的屍體,那是杜蘭朵扶植的冒牌拉克絲。在兩旁乘員們滿懷敬意的注視下,阿斯蘭正抱著死者步向靈堂。衣服染滿血跡、早已哭成淚人的拉克絲和煌等人跟在後面,這支送葬隊伍,年輕得教人心酸。
  
  「大概只有那女孩注意到,她就跳起來……」
  
  瑪琉只覺得驚訝。她仍然覺得那女孩是敵對陣營的一份子,卻又難免感到同情和遺憾,心情因此複雜起來。
  
  又一個年輕的生命。瑪琉沒法不認為自己要為這一切負上一些責任。尼歐的臉上也寫滿自責。
  
  「事情就發生在我機體的手上,我卻……不像話……!」
  
  瑪琉抬頭看著他,輕輕撫摸他的臉頰。每當這種時候,尼歐的眼裡就有一抹從沒見過的晦暗色彩。他的心靈在她所不知的那段時間裡經歷滄桑,瑪琉為他心疼,同時也有一種被排除的感覺。她想喚喚他,不知該用哪個名字,只好閉上嘴。
  
  尼歐將她的手拿到嘴唇吻了一下,然後握住。他們都處在生與死的不平衡中,他的心情正在悲愴間遊蕩,這隻手彷彿是唯一的牽繞。兩人默默相依,目送著隊伍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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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發表於 2008-7-14 02:38 AM|只看該作者
  ***
  
  「她是『殖民地』的人吧?除了名字之外,你還知道些什麼……」
  
  將米亞安置在靈堂之後,煌問道。
  
  「我都不知道。」
  
  阿斯蘭這才發現,自己對米亞一無所知。
  
  「也從來沒問過……」
  
  他的心中又興起罪惡感。知道她假拉克絲之名欺世瞞眾後,他只想盡可能與她保持距離,刻意對她冷淡,甚至想疏遠她。憶起她活潑開朗的笑語,阿斯蘭真覺得無地自容。
  
  那樣天真無邪的少女,現在卻成了冰冷的屍體,再也不能歡笑、說話。
  
  這時,為米亞擺設遺物--那隻小皮包--的拉克絲,發現一樣東西。
  
  「這是……?」
  
  阿斯蘭等人轉過頭去,看見她拿著一張小小的磁片。
  
  他們到寢室去,將磁片放進電腦,打開檔案一看,裡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檔案。原來那是米亞的日記。
  
  「--十月十一日。今天終於拆了繃帶。感覺好奇妙哦,一看鏡子,居然是拉克絲.克萊因的臉在裡面……」
  
  三人默默地看著螢幕上的字句。那是米亞在世時記下的生活點滴。
  
  「……扮演她、代替她,其實真的好辛苦哦,但我會努力的!我一定會做好!」
  
  生動而口語化的文筆,流露出少女的歡喜之情,令阿斯蘭更覺悲傷而懊惱。她是那樣滿懷希望地接下這個替身的工作,帶著正面的心情、勇敢地站在國民面前。在此刻讀到這段心路歷程,尤其使人感歎。
  
  日記裡也提到阿斯蘭。一個被理想化的「未婚夫」、誤解、憧憬--
  
  「……他果然是個嚴肅的大帥哥!真棒。大概因為發生戰爭,他今天整天都板著臉,可是他是那樣的專情,不惜背叛他爸爸也要守在拉克絲小姐的身邊!他對拉克絲小姐一定又溫柔又體貼,他們一定好相愛吧!嗯--我也好想親近他哦!」
  
  阿斯蘭在自責中陷入沉思。她在世的時候,阿斯蘭對她總是不假辭色,如今已無法彌補。人在失去的當下總是不自知,卻又在失去之後才感到悔恨。一而再、再而三--
  
  從對拉克絲的崇拜到對議長的信任與期望,她率真的筆調持續著。卻從阿斯蘭逃亡的那一天起,她的語氣開始變調了。
  
  日記中,她時而盲目地堅信議長,時而對阿斯蘭的叛徒行為感到疑惑,最後終於被混亂的思緒蓋過。
  
  「……『拉克絲.克萊因』……到底是什麼?那是誰?是我嗎?……」
  
  最初的開朗已經蒙上陰影,她那走投無路的心情完全洋溢在字裡行間。
  
  「……議長都說了沒問題,又說是我拯救了世界……應該是這樣沒錯吧?這都是我的功勞!所以我要……我要--」
  
  阿斯蘭不忍心再看下去,於是起身離開。
  
  她像是一朵隨處可見的小雛菊,雖然無名,卻曾經在陽光的眷顧之下燦爛綻放,怎麼會落到這樣橫死的下場?
  
  憤怒與悲歎在體內翻騰,阿斯蘭在俯瞰機庫的走道上站立,煌跟著走來,站在他旁邊,與他一起沉浸在同樣的思緒中。
  
  良久,阿斯蘭開了口。
  
  「我一開始不該承認她的。」
  
  想起初次與米亞面對面的那天,他語帶苦澀。
  
  「應該告訴她,這樣是不對的……」
  
  那一天,少女表現得雀躍無比,之後的寂寥卻顯得極為對比。
  
  --米亞就沒什麼人要了……
  
  當時真該告訴她,拉克絲是拉克絲、她是她,她們各有各的價值。虛假是不能為她爭取到任何東西的。
  
  --要是早點告訴她,那麼做是錯的--
  
  「嗯……可是你當時也說不出口吧。很多事總是要到後來才會曉得……」
  
  煌安慰地說。
  
  「我和拉克絲也一樣,若不是遇到暗殺,我們也一直相信著杜蘭朵議長啊!畢竟他是個反對戰爭的人嘛……」
  
  是的,阿斯蘭當時也是這麼想。他相信目的可以使手段正當化,所以幫著隱瞞了米亞的真相,結果他也做錯了。對的不一定是真的,就像戰爭裡不會有正義,而任何的欺瞞都只是一種搪塞。
  
  煌又說道:
  
  「……只不過,他們硬給拉克絲派了一個形象,這一點讓人困擾。像是『不那樣做,就不是拉克絲』一類的。」
  
  「是啊……」
  
  在杜蘭朵的眼中,一切事物只分成必要和不必要二類。不肯作戰的阿斯蘭就是不必要的,服從命令、引導人民的拉克絲就是必要的。他看待煌也是如此。煌擁有戰士的本領,卻沒有如杜蘭朵所想的運用在「正確的」目的上,就被當成了「不幸」。
  
  說到這時,煌的語氣激動起來:
  
  「那樣的世界太傲慢了。」
  
  「……我想也是。」
  
  阿斯蘭喃喃道,腦中浮現剛才看見的一段日記:
  
  「……就像拉克絲小姐一樣,希望我的歌聲也能夠傳到大家的心裡!大家要加油,讓戰爭早日結束哦!」
  
  利用一個少女單純的心意和夢想,操縱她,要她扮演童話裡的吹笛手,發現她無法勝任時,還犧牲她去做誘餌。
  
  那種以非為是的世界,自己絕不要成為其中的一員!
  
  這一刻,阿斯蘭在心中鄭重發誓。
  
  ***
  
  拉克絲獨自回到靈堂。微暗的房間裡,與自己相貌一模一樣的少女正躺在那兒,就像是睡著了似的。拉克絲將存著日記的磁片緊握在胸前,米亞在生前和日記裡說過寫過的話,在她的腦海中盤旋不去。
  
  這是自己的罪過。
  
  米亞從沒有懷疑過拉克絲的人品,只是一心一意的喜愛她,甚至愛得想要變成她,如今也代替她而死去。
  
  引發這場悲劇的不是別人,卻是拉克絲自己。假使她不在公眾面前現身,米亞也不會被杜蘭朵視為棄卒。追本溯源的說起來,她之所以被立為替身,也是因為拉克絲的銷聲匿跡。
  
  拉克絲蹲在黑暗中,覺得肩上多了一股暖意。她回頭去看,這才發現是煌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後。他沒有說話,眼神中滿是關懷,拉克絲終於忍不住嗚咽,投進他的懷裡,任熱淚奪眶而出。
  
  前次大戰時,拉克絲在父親的羽翼下只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也就是運用自己身為媒體偶像的影響力向群眾呼籲,並利用父親的人脈組織在野勢力,與當時的政權抗衡。她只是想使戰爭結束,防止世界走向毀減,沒有別的念頭,所以戰爭一結束,她毫不猶豫的選擇跟煌一起退居南海孤島,過起遁世般的生活,除了想和心愛的人相伴,也想平復大戰帶來的心傷。隨終戰而來的榮耀,她一點也不留戀,包括那幾乎被神化了的英雄式崇拜,還有唾手可得的聲望與權力。
  
  其實,她到現在才醒悟,那不過是逃避而已。
  
  就在自己遠走他鄉之際,杜蘭朵讓米亞填補了空缺。假使自己留在那裡,繼續捍衛和平真理,也許能夠阻止杜蘭朵的野心,或至少能避免米亞遭到利用,也就能救她一命了。可是,當時的拉克絲只是閉上眼睛,摀住耳朵,離那些責任遠遠的。
  
  --「拉克絲.克萊因」……到底是什麼?
  
  這原本該是拉克絲的自問。那個正直、美麗而清高的救國聖女形象,在人們的傳頌下越發偏離拉克絲的真實,也掩掉了她在現實生活中的愁思和痛苦,變得更高不可攀。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置之不理;是她起的頭,就該盡責到最後,不該逃避的。
  
  拉克絲承受著自責,煌則是不發一語的緊抱著她,像是在感受她此刻的心靈煎熬。
  
  --人家的歌聲、生命……請你不要忘記……
  
  米亞在臨終前的切切叮嚀,又在拉克絲耳邊響起。
  
  「我不會忘記的,米亞小姐……」
  
  她抬起淚眼,在心中暗暗起誓。
  
  「……我絕不會忘記你。」
  
  不忘卻,也不再逃避。她不會重蹈覆轍。這是她對米亞唯一能做的補償。
  
  走過煩惱疑惑,現在的拉克絲重新擁有堅定,決心正視自己的前方。
  
  ***
  
  「現在,我的心裡也和各位一樣的悲傷,一樣憤怒。」
  
  艦橋的螢幕上映著杜蘭朵議長悲痛的神情,他正語重心長的發表演說。
  
  煌回想起剛剛送走的那一輛靈車。在「大天使號」乘員的目送下,少女躺在鋪滿了白花的靈柩中,在拉克絲等人的打扮下,清純得就像一個即將出嫁的新娘,那般青春和美麗,引發眾人多一分哀傷。
  
  --人家的歌聲、生命……請不要忘記……
  
  她是另一個歌姬,枉死在命運的擺佈下。
  
  眾人敬禮,為她的死表示敬意。在隆重的氣氛中,少女的棺木靜靜的被送走。
  
  杜蘭朵還在那一頭滔滔不絕。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明知再想也沒有意義,我的心卻還是不停的探究。」
  
  煌雖然不認識少女,但也為她感到悲憤。為什麼會這樣?--同樣知道再想也沒有意義,卻仍不由自主的尋找答案。
  
  他直視螢幕上的杜蘭朵議長,後者正在向全世界發表追悼辭,悼念在「安魂曲」攻擊下喪命的「殖民地」國民們。
  
  「前年,我們經歷了一場大戰,也在當時發誓,再也不讓這樣的悲劇重演。」
  
  他懇切地陳述。不只是「殖民地」,只怕地球上也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在聆聽他的話。
  
  「然而,『尤裡烏斯七號』墜落,使我們的努力化為烏有,再度開啟了戰端。而戰火一味擴大,讓我們不得不又一次嘗到同樣的悲痛。」
  
  杜蘭朵伸出雙臂,向群眾問道:
  
  「真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樣的悲劇重演,未免太愚蠢了。」
  
  人們正在忘卻。忘卻那個總是站在議長身旁、為他的意志代言的少女,也忘卻她的消失。
  
  他們不知道,一個曾經被全世界的人們喜愛,被歡呼聲包圍的女孩,已經悄悄的結束了一生。
  
  --不要忘記……
  
  少女淒切地呼聲,刺進煌的心頭。
  
  這般悲劇的重演,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原因,毫無疑問的,就是『藍色宇宙』的存在。這些製造敵對、煽動恐怖、鼓吹戰爭,並且從中牟利的人們,長期依附在歷史的黑幕下,做他們的死亡買賣。」
  
  杜蘭朵停頓一會兒,語調忽然高昂。
  
  「不過,我們終於消減了他們!」
  
  「藍色宇宙」的最後一人--羅德.吉布列,背負著所有罪孽與憎恨--死在戴達羅斯之事,恐怕也在杜蘭朵的意料之中。至此,他的面前再無阻礙。
  
  聚集在艦橋的乘員們,看著這位意氣風發的議長向世人宣告:
  
  「正因為如此,我要再次重申--」
  
  「開始咯。」
  
  瑪琉悄聲道,拉克絲在煌身旁點頭答「是」。
  
  「--從現在起,我們將面對另一個更大的敵人,而且我們必須戰勝它、從它的控制下解放!」
  
  杜蘭朵一直藏在掌心的底牌,現在就要揭曉。那也是他巧妙周旋、洩露、忽略、操縱的結果,以及最終的答案。
  
  「各位想必知道,人類的歷史之所以少不了戰事,是因為人類有個最大的敵人--」
  
  殺戮與仇恨,無限的惡性循環;以怨報德,在荊棘中開闢的未來。
  
  杜蘭朵看著鏡頭另一端的人們,眼神流露著憐憫。
  
  「--那就是我們長久以來無法突破的無知和慾望!」
  
  他否定了那一切--同時否定了人類。
  
  ***
  
  同一時刻,妲莉雅在戴達羅斯基地觀看這段轉播,只覺得愕然。她覺得,這些話不只是對死難者的追悼,更像是戰爭的勝利宣言。艦橋裡的乘員們也面露疑惑,覺得議長話鋒轉得太突兀。
  
  「離開地球,奔向宇宙,破解了人體和潛能的各種奧秘之後,人類還是不瞭解人類、不瞭解自己,也看不見明天--先是這份不安;」
  
  在她的注視下,杜蘭朵歎了一口氣。
  
  「再者,期望同等,甚至是更多、更豐碩--無止境的慾望!這兩個要素構成了現在的我們!爭鬥的種子、人與人之間的問題,全都在此!」
  
  他說的當然對。人類要是沒有慾望,就沒有相爭的必要了。可是,人類本來就是這麼回事,不是嗎--?
  
  「不過,這些問題終於要結束了--我們已經能夠結束它。」
  
  妲莉雅帶著懷疑,看著杜蘭朵自豪地宣佈:
  
  「此刻,這一切都有了克服的方法!」
  
  他那昂揚的神情好陌生,不像那個曾與她肌膚相親的男人。只見杜蘭朵重新正視前方。
  
  「而所有的答案,已經在各位的體內。」
  
  妲莉雅不禁屏息。
  
  「……吉伯特!」
  
  她這才明白杜蘭朵這一路來的真正意圖,可惜太遲了。
  
  「藉由它,我們能瞭解別人、瞭解自己,包括明天……」
  
  把征討「藍色宇宙」視為最終目標的她--也許所有人都被灌輸了這種想法--以為征討成功就能結束這場戰事。但他們都錯了。杜蘭朵早已把接下來的路都規劃好了。征討「藍色宇宙」只是第一階段,順便藉此剷除將來可能遇到的阻礙,外加集全世界的信任於一身,接著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朝向計劃的最終階段推進。
  
  「……這是阻止悲劇一再重演的唯一方法。」
  
  妲莉雅動也不動的看著轉播畫面。
  
  她想起年輕時期的杜蘭朵曾懷著熱情述說理想,想起他一直尋找的答案與被拒絕的希望,以及這一路走來得到的知識、技術--原來他全都將它們歸在一個處所。自己應該早點發覺的,因為自己熟知他年少的理想,縱使拒絕他伸出來的手,卻深愛他至今。
  
  提出分手時,他只是平靜地微笑,伸手來握別,沒有惡言相向,也沒有揮淚不捨,所以她沒有注意到原來他的絕望這麼深。是那段過去在他光明的理想中種下晦暗的偏狹,激起對世界的憎惡?她希望這只是自己的過度想像。
  
  而現在,他向情人的自私和命運的不公宣誓復仇:
  
  「我在此宣佈,我將實施『命運計劃』,作為人類存亡的最後防衛策略!」
  
  ***
  
  「『命運計劃』集合了調整者在遺傳工程學領域研究之大成,是目前在最高水準的技術架構下實施的終極人類救援系統。」
  
  杜蘭朵議長的話一說完,畫面就切換成講解基因技術的示範畫面。真和雷在寢室裡一起收看轉播,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旁白是個女聲,語調平板。
  
  「我們要明確瞭解,人的所有資質--性格、智商、才能,包括重大疾病成因的有無等,都是人體與生俱來的。」
  
  是的,人類從父母親繼承而來的基因,上面帶有各種資訊。DNA序列已經完全被科學家破解,知道哪些特定基因可以使人類跑得快,哪些基因會引起心臟異常,還有哪些基因可以使疾病症狀消失、使人體增強抵抗力,或引出各種能力。調整者便是利用這項技術而誕生的。
  
  「--現在的你,或許覺得懷才不遇。你可能有不為人知的潛能等待開發,或甚至連你自己都還不曾察覺。」
  
  基因關係著人類與生俱來的個性與能力,好比有些人歌唱得好,有些人數字能力好。不過,就算有天分,也必須擁有能夠發揮的環境,並且接受正確的教育,否則天分是很容易被埋沒的。調整者亦然。一個帶有音樂基因的調整者,萬一一生都接觸不到音樂,那麼他同樣會是個音癡,而且終生渾然不覺。
  
  「對全人類而言,這是個非常大的損失。」
  
  換句話說,杜蘭朵的這項計劃是打算用基因分析來瞭解人的特性,重新分配,藉此做到適才適用,假使在現在的世界實施,將會是一個徹底奉行能力主義的社會。舉例來說,一個沒有本事、靠關說得到工作機會的人會被撤換,改由適合那份工作的人去做。勝任與否,將是唯一的取決標準。
  
  旁白繼續說著:
  
  「就讓我們從瞭解自己、明白我們能做的事開始吧!這將是你邁向幸福明日的第一步。」
  
  對這畫面,真茫然喃喃道:
  
  「議長……怎麼會想出這種……!」
  
  卻見雷眉頭也不動一下,神情自若地轉過臉來:
  
  「有什麼好驚訝的?」
  
  「咦?」
  
  「議長心目中的世界藍圖,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啊!」
  
  「啊……」
  
  真想起議長的目標--一個沒有戰爭的幸福世界。
  
  --一個人能瞭解自己的優缺點,竭盡所能的為大眾貢獻一己的力量,過著滿足的日子,不是最幸福的嗎?
  
  在直布羅陀時,議長曾這麼說過。
  
  --我們目前所處的這個世界裡,沒有人瞭解真正的自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如何,又該在哪裡發揮所長,只好終其一生誤打誤撞。
  
  沒想到那些話竟是這個意思……!
  
  「嗯……我知道--可是他突然說出這種事情,那全世界--」
  
  真急著表達心中的疑慮。
  
  這是革命。藉由基因訊息貫徹能力主義,議長打算連根改變現在的世界。在那樣的社會裡,有人會重新被開發潛能而獲得拔拓,但也有人會因此被打入地獄,彷彿永世不得超生。想到這裡,真就覺得不安。
  
  因這場革命而失勢的,未必都是沒有本領或不當取得職位的人。也許有人靠的不是才能,而是勤奮不懈的努力,但在這套制度實施之後,他們都將被迫放棄半生奮鬥的成果,就算撇開這個不談,一個人的能力也未必和興趣相符。假使有個人為了當棒球手而一路努力,某一天突然告知他的能力不適合打棒球,應該去做歌手,他會乖乖照辦嗎?
  
  急了半天,真還是找不到適當的話來接,只好老實講:
  
  「--會不得了啊!」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件事一定會驚動全世界。好不容易消減了「藍色宇宙」,人們正以為戰爭結束了……!
  
  聽真這麼說,雷還是一派淡然:
  
  「我知道。不過議長不會就這麼放棄,這一點你也曉得吧?」
  
  真點點頭。議長是個勇於迎向挑戰的人,就像他決意征討「藍色宇宙」一樣。回想起來,打從那時起,議長就打算這麼做了。
  
  不過,這就算是自己期盼的世界嗎?沒有戰爭、溫暖善良而幸福的世界?
  
  真仍有些無法釋懷。雷向他投以堅定的眼神。
  
  「現在還有我們。」
  
  對照真的滿心困惑,雷不只顯得沉著,話裡還流露著幾分熱情。
  
  「議長的目標,是一個人人都能過得幸福的世界,而那也是不再有戰爭的世界--打造那樣的世界,保護那個世界,就是我們的工作。」
  
  「什麼?」
  
  看著真有些驚慌,雷反倒顯得驚訝。
  
  「『命運鋼彈』不就是為此而準備的嗎?還有,你也是因此而被選為駕駛員的。」
  
  「……所以呢?」
  
  雷的眼神彷彿可以看穿一個人。真呆站在那兒,聽著他慎重說道:
  
  「議長之所以選中你,就是因為你比任何人都高強,也比任何人都期望那樣的世界。」
  
  「--我……?」
  
  自己是被選中的?
  
  儘管這一路走來,真都是為了渴望變強、渴望被肯定,但當這個事實被擺在眼前時,他竟感到一股莫名的苦悶。
  
  我本領高強,也比誰都強烈渴望一個沒有戰爭的世界。
  
  他自己並不否認這一點,只不過,議長從一開始就知道嗎?知道自己的一切?
  
  想到這裡,真不再覺得驕傲,反而有一種喪失隱私的壓迫感。
  
  門鈴在這時響起。露娜瑪麗亞急切地在對講機外喊著:
  
  「真!雷!」
  
  她大概也是因為演講轉播而來的吧。雷搶在真的面前走去應門,以前所未有的冷漠語調說道:
  
  「……我們在聊重要的事,你晚點再來。」
  
  「雷!你做什麼……」
  
  真大吃一驚,雷卻不理會他的抗議,逕自繼續剛才的話題:
  
  「--不過,也像你說的,今後的確會有一番混亂。」
  
  「雷……!」
  
  正因為如此,聽聽露娜瑪麗亞的也無妨吧?他覺得雷不該這樣排拒自己的夥伴,卻沒有插話機會。
  
  「不管在哪個時代,改革必然引起反動,因為既得利益者會維護自己的立場,或有人缺少明確的理由,單純只是因為不安而反對。」
  
  他分析得有條有理,真不由得接受這個說法。剛剛聽完演講時,真自己就感到不安了。仔細想想,議長的「命運計劃」一旦實施,現在懷才不遇的人或許都能出人頭地,就像他當時相中自己,甚至任命自己為「FAITH」一樣。同樣的,不是每個人都對這件事抱著正面想法,有些人就是會為了反對而反對,或為了害怕改變而反對,畢竟這個方案與既有的社會結構差別太大了。
  
  「就像議長說的,無知的我們,無從得知明天。」
  
  「呃……嗯……」
  
  真被帶動著點了點頭。見他贊同,雷以罕見的強勢語調說道:
  
  「所以,人類其實非改變不可。再不改變就無可救藥了!」
  
  「……這我當然知道……只是……」
  
  要是世界將從此變得美好,人們的自私自利和恐懼於改變就顯得太愚蠢了。不過,世界真會變得美好嗎?
  
  正在支吾時,雷的下一句話令他心頭一驚。
  
  「像那個強化人少女--」
  
  史黛拉。為了戰爭而被塑造出來的她,最後悲慘的死去。
  
  雷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顯得呼吸急迫。
  
  「--她……她的悲劇不能再重演……所以,我們一定要貫徹使命!」
  
  提起史黛拉,令真激起了使命感。
  
  為了她、為了真夕和爸媽,他願意跟任何敵人作戰。自己曾經立誓,再也不讓他們的悲劇發生,同時也宣誓相信議長創造的世界,願意為保護那個世界而戰。
  
  可是--
  
  雷注視著真,臉上竟反常地顯出急迫神情:
  
  「你要堅強起來,真!」
  
  「啊?」
  
  「你要保護議長,還有……他的新世界!」
  
  「……雷?」
  
  真發現雷臉色發青、額角浮現冷汗,好像不太對勁。
  
  「要拯救人類脫離亂世,這是最後的路。」
  
  雷搖搖晃晃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邊說邊走向床邊。見他腳步踉蹌,真急忙伸手去扶。
  
  「你怎麼了,雷?」
  
  「我沒事!別管我!」
  
  雷凶巴巴的拒絕真的好意,往床上倒去,然後從床邊拿出一些藥吞了下去。他痛苦的喘著氣,拿手遮住臉,真只能困惑的守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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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發表於 2008-7-14 02:39 A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
  
  「那……這要怎麼辦?」
  
  亞瑟憂怯地問道。
  
  「哪有什麼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哇!」
  
  妲莉雅沒好氣的頂回去。那場演說也令她深受動搖。
  
  議長杜蘭朵揭示了一個一切都以基因作為判斷基準的社會制度,因應遺傳基因上的特質來決定人民的職業與生活,並且加以統一管理。那個境界和他們所處的現實實在是太遠,妲莉雅根本無法想像。
  
  當然,這個世界的模樣已經在杜蘭朵心中醞釀已久,周到地設下踏腳石,不惜用欺瞞的方式引導民眾,如今便是水到渠成的時刻。妲莉雅反而遲疑起來,因為她知道自己完全不能認同杜蘭朵這一路走來所用的手段。話說回來,也許手段高低根本就不是問題重點。
  
  「戰爭是政治的一部分。我們在這兒是很難縱觀全局的……」
  
  妲莉雅低聲說道。
  
  拿骯髒與否來評斷政治,原本就是件缺乏常識的事。身為軍人,她沒有立場去裁定這個計劃。在「藍色宇宙」這個存在於社會體系根底的大毒瘤拔去之後,唯有另尋填補才能使世界真正穩定下來,否則曾經與「藍色宇宙」依存的國家或勢力又會分崩離析,國與國難免內亂、侵略,戰亂將再度持續。
  
  妲莉雅忽然想起留在祖國的孩子。世界局勢若是繼續混亂下去,自己早晚也會有一天要把那孩子送上戰場……
  
  她沉思了一會兒,驚覺艦橋上的眾人都在看著她,人人臉上都寫著不安與迷惘,令妲莉雅心中不禁一痛。
  
  做一個艦長怎能猶豫不決。不論何時,她都必須在乘員的面前抬頭挺胸才對。
  
  一面斥責自己,妲莉雅一面向亞瑟命道:
  
  「多注意艦內的情況。我想大家的心情也都跟你們一樣。」
  
  「是!」
  
  亞瑟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重新在位子上坐正。妲莉雅離開艦橋時,心中卻仍帶著迷惘。
  
  ***
  
  「雷……」
  
  睜開眼睛,雷看見真一臉擔心地望著自己。那張臉看來非常稚氣,讓雷隱約為他感到難過。
  
  「我沒事了。不好意思,讓你嚇了一跳。」
  
  自己竟然會為了他人難過,這讓雷感到奇妙。他坐起身,把那種心情連同身體的不適一起拋諸腦後。
  
  「算是舊疾,你不用擔心。」
  
  定睛看去,卻見真手裡拿著自己剛剛服用的藥瓶。察覺雷的目光,真又急忙將它放回枕邊。
  
  「抱歉!……那個、我……我太擔心,所以……」
  
  那是雷隨身攜帶的藥丸,是他的保命丹。
  
  --那就是你的命運啊……
  
  雷想起來,從吉爾手中接過這個藥瓶時,自己的年紀還很小。
  
  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只是沒料到會是在這重要時刻。他越發覺得自己的命運捉弄人,忍不住想要苦笑。
  
  「無所謂。倒是之前跟你講的事,你別忘了。」
  
  說著,他下床往書桌走去,但知道真的不安眼神還是跟著自己移動。
  
  「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或是誰跟你說什麼,你都要相信議長。」
  
  「呃……」
  
  雷說得斷然,真反而更顯遲疑。雷重新轉過身去。
  
  「這世界在改變--是由我們改變的。」
  
  好不容易盼到了這一天。吉爾一直在構思的新世界--一個不再有任何差錯的完美世界,即將出現在眼前。
  
  「到那時候,我們或許必須在混亂中做出不同於以往的決定。也許不知怎的就是會想逃。」
  
  雷直視真,目不轉睛:
  
  「可是,只要我們相信議長,一切不會有問題。」
  
  「雷……」
  
  真對這些話好像有些排斥。可以的話,他也想多花點時間在真的腦袋裡灌輸對吉爾的忠誠,可惜時間不多了。雷再三叮囑:
  
  「因為他是正確的那一方。」
  
  「嗯……好啦……」
  
  或許被自己的態度弄得不自在,只見真苦笑著打哈哈:
  
  「你幹嘛突然跟我講這些啊?好像連續劇裡的老爸交待遺言似的。別鬧了。」
  
  這幾句俏皮話,反而把氣氛弄得有點僵。雷因此驚覺。
  
  對了……原來「寄托」就是這麼回事。
  
  真是對的。雷在心中暗暗同意他的懷疑。
  
  「老實告訴你吧,其實我沒有太多日子了。」
  
  「……呃?」
  
  真半帶著笑容僵住。
  
  「我的端粒□很短,天生的。」
  
  雷淡淡地說道。在講出那個從沒對別人說過的名詞時,剎時喉頭一緊。
  
  「因為我是個複製人。」
  
  「什麼……?」
  
  真睜大了眼睛,大概不太懂那真正的意思吧!不過雷自己很清楚。打從懂事開始,吉爾就詳細對他解釋過,所以他知道自己和其他人類有何不同。
  
  --那就是你的命運……
  
  這是他第一次對別人提起自己的身世,從出生、生活,到即將迎接死亡,總覺得好像不是在講自己的事似的。
  
  「煌.大和是一個夢想。為了籌措創造他的經費,那個科學家創造了我們。」
  
  完美的下一代--終極的調整者,煌.大和。在吉爾提倡的世界裡,他會是最極致的存在。為了創造這樣的極致,許多生命成了犧牲品,其中一條就是雷。
  
  「恐怕,就只是為了--證明自己能做到。」
  
  某個期待繼承人的金主想要一個自己的分身。煌.大和的父親便以經費作為交換條件,替那個金主創造了「分身」,證明自己辦得到。
  
  他們就是成果--雷.扎.巴雷爾,還有勞烏.魯.克魯澤。
  
  為了一己的慾望,他們操縱技術,創造生命。在那些人而言,想必都有充分的理由。
  
  「可是,實驗的結果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他們因為一個陌生男子的慾望而被創造,帶著他的基因,承受壽命所剩無幾的命運。誰來對他們負責?
  
  「我沒有父母親。創造我的那人,他們的夢想也與我無關。」
  
  人們述說著夢想。對那些人來說,夢想是美好的、重要的,但因為這些夢想而被創造出來的生命,卻被迫過著沒有夢想的人生--他們連保有夢想的時間都沒有。
  
  「我會比一般人更早老化,離死期也不遠了。像我這樣的結果,我不認為是科學家進步的貢獻。」
  
  科學為什麼會造成這般扭曲而不幸的生命?被賦予這樣卑賤的生命,一點也不值得感激。
  
  「雷……」
  
  真發抖著喚他的名字,卻不知該說什麼。看見他那蒼白、脆弱而稚氣的面容,雷又不禁為他憐憫,但他立刻否定那種情感。
  
  雷得讓真明白一切,因為這將是他的遺言。
  
  「另外一個我,為了詛咒這種命運、毀減一切--已經戰死了。」
  
  勞烏.魯.克魯澤,雷對他還有記憶。是他把自己從冰冷陰暗的研究所帶出來的。那個人憎恨生下自己的這個世界、憎恨人類、也憎恨他自己;為了復仇,他不計一切手段,只求將整個人類世界帶向死亡與毀減。
  
  「可是,是誰不對?--是誰的錯?」
  
  是企圖用錢來解決所有問題的基因提供者?還是一味追求卓越技術而玩弄生命的科學家?或是克魯澤?雷自己?
  
  不,恐怕他們都沒有錯。
  
  「我們都是這個世界催生的孩子,沒有人例外。」
  
  錯的是這整個世界,這個不完整且不幸的世界。在這種扭曲下誕生的生命,就是自己。
  
  「所以……我要結束那些錯誤,改變這個世界。」
  
  這是雷自己的復仇。就像勞烏一樣,雷也決定將生命投注在報復上。在他們的報復行動中,也包含了吉爾的期望。
  
  那就是毀掉現在的這個世界。
  
  「好讓這世上不再有和我們同樣遭遇的小孩……」
  
  雷想起真喜歡的強化人少女。她跟雷一樣,也是不該誕生在這世上的人。
  
  放她逃走,是否因為對她同病相憐?--在這一刻,雷不禁自問。
  
  不,自己只是不放過任何機會罷了。雷之所以幫她逃走,只是想藉此事取得真的信賴。對自己和吉爾的計劃來說,真是必要的。
  
  「--所以,你要守護那樣的未來。」
  
  雷希望他代替自己保護吉爾,保護新的世界。
  
  感受到雷的意志,真的眼神流露著進退兩難的掙扎,這又讓雷的心中一痛。他強自按下心痛,不能再想。
  
  這都是必要的。為了復仇,為了世界,為了吉爾。
  
  「……嗯。」
  
  隔了半響,真終於點了點頭。雷微微一笑。
  
  這就行了,真已經逃不掉了。以這小子的個性,是不可能拒絕好友在臨死前托付的請求的。雷大膽道出自己的身世秘密,讓真完全陷入人性的迷思,這一招用對了。
  
  自己也好,那名少女也好,這種錯誤不能再次發生。在吉爾創造的完美世界裡,這樣的悲劇不會存在,因為過錯會在發生前就被糾正,人類會活在井然有序的管理下,不會對世界造成傷害。
  
  為此,雷什麼都願意做,即使是利用視自己為真正朋友的少年,那份信任和感情。
  
  ***
  
  「這麼說,只有我國和斯堪的那維亞王國正式表態拒絕嗎?」
  
  在行政院的走廊上,卡佳裡邊走邊問道。一名新閣僚答道:
  
  「是。其他各國都還不知該怎麼做出決議。」
  
  在杜蘭朵議長的聲明發表後,歐普緊急召開臨時內閣會議。札夫特的侵攻使舊政府實質消減,不過卡佳裡隨即組成了臨時政府,如今新閣員們還在適應陌生的政治環境,便面臨「命運計劃」的衝擊,幕僚都不知如何是好。不過,並不是只有歐普有這種情況。
  
  「多虧他搞出來的『獵殺『藍色宇宙』』風潮,全世界各國都被整慘了。」
  
  聽得一名閣員罵道。
  
  打到「藍色宇宙」--在杜蘭朵的煽動下,這股狂風席捲地球。政府官員退職、民間暴動、暗殺等事件頻傳,各國政府都還在收拾這等混亂局面。地球上幾乎沒有一個國家不曾和「藍色宇宙」 掛 鉤,這家全球企業垮台所造成的影響,也對世界經濟產生重大打擊。環顧全世界,幾乎沒有一個國家擁有足以領導全民的強勢元首,也還沒有哪個國家已經穩定了政權。
  
  「……那大概也都在他的計劃裡吧?」
  
  卡佳裡苦澀地喃喃道。
  
  消減了「藍色宇宙」,打倒了羅德.吉布列,如今已沒有人能對抗杜蘭朵。這當然是他的大好機會--或說是精密計算之後的結果。
  
  杜蘭朵希望全世界實行「命運計劃」,可是就算有人不從,也無人能阻擋。聽說已經有部分國家準備引進方案,正開始收集人民的基因樣本。
  
  「--只不過,我們不能再讓他任意擺佈世界!」
  
  卡佳裡昂首挺胸,堅定地說道。
  
  「聯合入侵我國時,烏茲米代表曾說那是『對人本精神的侵略』,杜蘭朵這種做法更是差勁!」
  
  人總是沉於安樂,因為要靠自己的力量開拓命運、掌握幸福,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只照著某人的指示就能做到,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想再費神去思考、抉擇了;人們不會反抗這種形式的侵略,也堅定不了決心。杜蘭朵就這樣讓人們自動放棄了意志力。
  
  計劃實施後,縱使前方存在著他所說的安逸,但捨棄了自主意願,還能算是人類嗎?
  
  「不亂如何,我們都要守住歐普的理念。將來它一定會為我們鎮守一切!」
  
  卡佳裡宣告她的決心。她已不再迷惘,不再為選擇安逸而拋開理念。之前的經驗已讓她學到,那麼做並不是為了國民好。
  
  「是!」
  
  幕僚們雖都是倉促上任,但個個表情堅毅,願意贊同卡佳裡的意見。
  
  ***
  
  「我早知道其他國家不會那麼快回應。」
  
  「永恆號」上的沃爾特菲爾德語帶不耐。瑪琉回應道:
  
  「但比預期還遲--你不覺得嗎?」
  
  杜蘭朵發表聲明不久,藏身在小行星帶的「永恆號」就和月球上的「大天使號」取得聯絡,久違的眾人得以好好聊聊。兩艦的主要乘員都聚集在艦橋上,個個臉上 掛 著憂慮。阿斯蘭和眾人站在一起,也感到憤怒和不安。
  
  令人害怕的日子終於來了,議長的計劃就要付諸實現了。
  
  只見尼歐.羅曼諾克聳了聳肩:
  
  「我看大家是搞不清楚吧?不管人種和國界,劈頭就講基因,一般人很難判斷的。」
  
  「光聽那些,其實會覺得不錯呢--不用擔心未來,也不會有戰爭,又能過幸福的日子。」
  
  瑪琉說完,煌接著點頭道:
  
  「而且現在大家又相信議長。」
  
  為了這一刻,杜蘭朵費了好長的功夫,一點一滴的在人們心目中為自己建立形象,讓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痛恨聯合暴行、愛好和平且尊重人道的人。這樣的他開口說話,大家不太會去懷疑它的正確性。
  
  想起被他狠心犧牲的米亞,阿斯蘭忍著氣憤開口道:
  
  「不過我想,他不會只是提一提計劃內容就算了。」
  
  煌點點頭,螢幕上的沃爾特菲爾德也表示同意。
  
  「那傢伙都說要實施了嘛!」
  
  阿斯蘭轉頭望向通訊席上的米莉亞利雅。
  
  「歐普呢?」
  
  「已經進入防衛態勢。政府已經確定不採納方案了。」
  
  也許是感覺到祖國將面臨的危機,米莉亞利雅的聲音有點僵澀。
  
  「是嗎……」
  
  卡佳裡的動作果然快。阿斯蘭一面在心中讚賞,一面想起留在地上的卡佳裡和國家的安危,神情又是一憂。
  
  瑪琉也頗感為難的低聲說道:
  
  「萬一他們來硬的,又只好一戰了……」
  
  為了獨立不羈的國家理念,歐普又要陷於危險之中。
  
  聽到這裡,煌的臉色更加沉重。
  
  「只好打仗了嗎……?」
  
  「煌?」
  
  阿斯蘭看著他,煌回應他的視線說道:
  
  「哦……不,我是想,對方可能也是這麼想的。」
  
  阿斯蘭知道他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不服從的就攻擊,或是除了戰爭別無選擇,這些都只會增加仇恨,雙方也明明早就知道了,卻還是製造出這種僵局。
  
  阿斯蘭心想,到頭來,自己選擇的路和父親等人有什麼不同?
  
  「結果還是要打。說來說去,我們又只剩下一種選擇。」
  
  煌的聲音裡滿是痛苦。
  
  「我也不喜歡那個方案,可是我真的想讓這種事情結束……」
  
  「……是啊。」
  
  聽他這麼說,阿斯蘭也遲疑起來。
  
  他一直希望讓戰爭早日結束,現在卻要推開那只追求和平的手,主動求戰。這會不會像煌曾經說過的,只是一廂情願的任性?
  
  服從議長的計劃,世界是否就得到和平?萬一自己的反抗只是剝奪人們對和平的渴望,難道不是在強迫他們繼續忍受長期戰亂的痛苦嗎?
  
  正在迷惘之際,卻聽得一個清澈的聲音說:
  
  「不過……現在的我們,仍然只能抵抗。」
  
  「拉克絲……」
  
  拉克絲抬起頭,與眾人相視。
  
  「編織夢想,冀望未來--這是上天為了讓人類活下去而賦予的力量。若是連這一點都受到限制,或甚至是被禁止,那我們豈不等於是行屍走肉了嗎……」
  
  原來如此--阿斯蘭重新發覺到,「命運計劃」帶給社會的不是安穩,而是形同死亡的未來。
  
  瞭解命運,瞭解未來,遵照基因指示的放心去走,這就是議長口中的幸福。
  
  他認定煌是不幸時所說的那番話,又在阿斯蘭的腦海中浮現。
  
  --可是,沒有一個人--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點,又不知情的情況下沒有好好栽培、沒有走這條路去發展,以至於在時代中隨波逐流。
  
  阿斯蘭也一樣,經歷失去的傷痛、為了得不到而痛苦,迷惘於抉擇,在時代飄搖中一路走來,杜蘭朵大概也會認為他走的都是冤枉路,而那一切都只能說是不幸吧!可是,若沒有經歷過那些事,自己不會察覺戰爭的本質,也不會遇見在這裡的眾人;當然,也不會結識卡佳裡……
  
  想起那段歲月,阿斯蘭由衷的感激,覺得認識他們真好。
  
  是那些痛苦、煩惱的歷練,造就了現在的自己,而他喜歡這樣的自己。誰說那些冤枉路是沒有用的?在這條人生路上繼續走,自己也許還會想要繞繞遠路、犯犯錯誤、嘗嘗煩惱,在這種路途上看見的風景,和一開始就筆直朝終點前進的絕對不同。誰都不該用浪費或不幸來評斷它,應該視它為上天的賜予。
  
  然而,杜蘭朵不希望人們擁有這種賜予。
  
  「為了得到未來,萬物又何嘗不需要奮戰呢--那是可以爭取的。」
  
  拉克絲的這番話,讓阿斯蘭終於下定決心。
  
  長久以來,人類懷著美好未來的夢想而奮戰,在這段過程中,也有人受邪惡慾望驅使而欺虐他人、製造戰亂、夢想是一種驅動力,是人類邁進宇宙的第一步,卻也有它邪惡的另一面。人類必須自主選擇,在自己的戰役中奮鬥,而不是仰賴他人的給予。
  
  看煌帶著決心點頭,他的思慮大概也和阿斯蘭差不多吧!
  
  「所以我們仍然必須抗爭,」
  
  拉克絲環顧眾人,凜然說道:
  
  「對抗企圖毀減生命的--還有議長揭示的死亡世界。」
  
  「……對。」
  
  生存是一場戰鬥。就算這一場結束,下一場還是會再來,在活著的每一天裡,人都不得不奮戰。放棄生存,任由一切結束,人也會捨棄自我。
  
  打從生命在地球誕生,這種最基本的戰鬥就不斷反覆。我們為了生存而戰,為每日的變化而驚奇,有時也會有不合理,必須為所愛的世界而戰。戰鬥是所有生命的權利,也是義務。
  
  「嗯。」
  
  煌堅定地微笑,掃去眾人臉上的陰霾。
  
  迷惘就算了,犯錯也罷,重要的是在那之後,我們必須憑自主意志辨明是非。
  
  在這一刻,阿斯蘭再三體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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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中繼站即將就定位。」
  
  「彌賽亞」的議長室裡剛剛傳來司令室的報告。
  
  「『安魂曲』控制系統運作中,一切正常。」
  
  被札夫特接收的「安魂曲」已經修復了控制系統,殘餘的中繼站也經過重新配置。杜蘭朵坐在議長室後方的椅子上指示,神態自若。
  
  「開始蓄能吧,反正都要發射一次的。也算是試射。」
  
  「是。」
  
  操作員毫不遲疑地將指示傳送到司令室。杜蘭朵接著望向秘書官。
  
  「各國有什麼新的動態?」
  
  「沒有。目前仍然只有歐普和斯堪的納維亞王國表態。」
  
  聽見秘書官這麼回答,杜蘭朵便在螢幕上放大電視畫面。畫面中,歐普的小公主--阿斯哈代表正在議會裡慷慨致辭。
  
  歐普果然不會乖乖聽話--杜蘭朵惋惜這一顆沒能吃下的棋子,一面欣賞卡佳裡果敢抗拒的模樣。早知道當時就拿吉布列當借口,徹底消減這個國家了。不過不要緊,留著它也不影響大局。
  
  在將來,能夠擁有使世界分立的指導力和向心力的人物,就數她和拉克絲.克萊因了吧--若是當前的混亂繼續下去的話。可惜啊,可惜,她們都太晚嶄露頭角了。
  
  秘書官的報告繼續著:
  
  「不過,也許是呼應這二國的表態,阿爾薩斯基地出現少許動靜。」
  
  「哎喲。」
  
  杜蘭朵裝作意外,其實內心大感滿意。再沒動靜,事情就難辦了。
  
  「大西洋聯邦總統希望和議長取得聯絡,各國首腦也有類似的要求。」
  
  秘書官的報告,讓杜蘭朵嗤之以鼻。
  
  「原來如此……科普蘭也搞得裡外不是人吶!」
  
  大西洋聯邦總統科普蘭逃進阿爾薩斯基地,卻像是想暗中和有意反抗的軍方分道揚鑣。
  
  「不敢像阿斯哈拚命,又得做一國的領導人,現在也沒有『藍色宇宙』在幕後給他出主意了。」
  
  杜蘭朵低聲說著,笑了起來。
  
  科普蘭畢竟是個小角色,一向都是靠「藍色宇宙」和吉布列的扶植才坐上那個位子的,現在八成是來找新的後台依靠吧!自己要是伸出手去,對方一定馬上就湊過來,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
  
  「算了,無所謂。」
  
  就這麼一句話,杜蘭朵決定捨棄科普蘭。從前有他在掌握聯合陣營的勢力,但現在的他連軍方都擺不平,已經沒有那個價值了。
  
  杜蘭朵於是簡短下令:
  
  「那就先打阿爾薩斯。開始準備。」
  
  「是。」
  
  人人照辦,沒有人質疑他的命令。
  
  人總是希望自己是正義的,不喜歡點破這種想法,就是做出與正義不符的舉動,也會為自己編造合理的借口。
  
  太遲了--看著致辭中的卡佳裡,杜蘭朵憐憫的笑了笑。
  
  這段時間裡,他都在向世界證明自己即正義,現在才想推翻這個形象,實在太晚了。
  
  地球上已開始在採集樣本,把資料送到「彌賽亞」內部的資訊室進行解析,再過不久,全人類的DNA都會被送到這兒來接受分析和管理吧!杜蘭朵越來越覺得未來指日可待。
  
  「--我不是早說過了嗎,這是人類存亡的最後防衛策略。」
  
  他自言自語道。螢幕裡,突出於月球表面的巨大光束炮口正在緩緩開啟。
  
  「還要堅持敵對的話……那就是全人類的敵人了。」
  
  ***
  
  接獲阿爾薩斯方面出現軍事動靜的消息,「智慧女神號」隨即從戴達羅斯基地出發,前往月球的另一面。
  
  事情果然不會那麼順利--妲莉雅如此看待聯合殘黨的舉動。阿爾薩斯與「殖民地」不過是眉目之遙,若不能遏制這波行動,世界又將走向混沌。現在各國勢力失衡,企圖作亂的大有人在。
  
  月球艦隊已經前去迎擊。妲莉雅正在緊張,忽然聽見巴托驚叫起來:
  
  「月球背面有高能源產生!」
  
  「什麼?」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報告嚇著了。巴托緊盯著儀表板,好像也搞不懂怎麼回事。
  
  「戴達羅斯基地--這是……是『安魂曲』!」
  
  「你說什麼!」
  
  聯合的巨大光束炮不是早就被我方摧毀了嗎?怎麼會在這時候啟動?
  
  「怎麼可能?」
  
  亞瑟臉色蒼白。妲莉雅也探出身子問道:
  
  「知道是瞄準哪裡嗎?」
  
  巴托迅速的操作儀器,一面讀書:
  
  「折射後路徑,從第四區到十一--」
  
  「--地球?」
  
  亞瑟繃緊喉嚨喊道。妲莉雅則是很快就想到了光束的目標。
  
  「是阿爾薩斯!」
  
  聽她這麼一叫,亞瑟更加驚訝。
  
  「怎麼會?這麼說,難道是我軍?」
  
  「還用問嗎?戴達羅斯早就沒有聯合兵了呀!」
  
  那裡現在正由札夫特駐守,從那座基地發射的光束,當然是射向敵軍的。不過,妲莉雅知道亞瑟為什麼如此驚愕。
  
  「安魂曲」--曾令「殖民地」造成莫大傷亡的戰略兵器,竟被人特地修好,重新利用……!
  
  螢幕映出月球。阿爾薩斯在月球的另一面,從這個方向無法直視,只能看見火煙高高噴起。妲莉雅倒抽了一口氣,不由得低聲哀嚎:
  
  「怎麼會這樣……!」
  
  就在那道煙塵下,阿爾薩斯基地已是一片焦土。
  
  ***
  
  「瑪琉小姐!」
  
  阿斯蘭和煌一起奔進艦橋時,瑪琉已是臉色蒼白。
  
  「你們來了!」
  
  螢幕裡的景象令阿斯蘭等人為之屏息。那兒原是聯合軍的阿爾薩斯基地,如今只看得見大團大團的爆炸煙。阿斯蘭一看就明白。
  
  「是『安魂曲』……!」
  
  擁有那般破壞力的武器,眼下應該只有它了,它從月球背面折射光束,擊中了阿爾薩斯。
  
  「原來那傢伙沒有完全摧毀它……!」
  
  尼歐低聲罵道。想起杜蘭朵議長那張白皙端正的臉孔,阿斯蘭氣得緊握拳頭。
  
  太強的力量會引發爭端。議長果然不肯放棄這樣強大的毀減性武器,還暗中修復它,足見他已經不再戴著穩健派的假面具,甚至開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了。
  
  「這下子,聯合殘存的戰力全都沒了。」
  
  瑪琉茫然喃喃道。
  
  現在,能夠威脅「命運計劃」的反抗勢力又少了一個。地球聯合軍的消失,為阿斯蘭點起了另一種危機感。
  
  「它的破壞力和『創世紀』不相上下……」
  
  阿斯蘭只覺得渾身冷顫,一面道出事實:
  
  「只要改變中繼站的位置,想打地球上的哪一點都行!」
  
  這麼一來,議長就等於是拿著槍桿子「逼迫」住在地球上的人們服從了。阿斯蘭又想起地球上的卡佳裡。
  
  下個目標會是他們--就是歐普!
  
  「艦長,請聯絡歐普。」
  
  拉克絲神情堅決地催促瑪琉:
  
  「我們要和『永恆號』會合。請您立刻準備起飛。」
  
  「好的。」
  
  瑪琉馬上答允,乘員也匆忙照做,與歐普和「永恆號」之間的通訊線路隨即開啟,卡佳裡致辭的轉播畫面一併傳進了艦內。艦橋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只聽得拉克絲神情嚴肅的開口說:
  
  「逆他者亡--不管怎麼選擇,再這麼下去,世界會減亡的,我們無路可逃。」
  
  「是啊。」
  
  阿斯蘭點頭道。煌也回說:「我知道」。
  
  表態拒絕的國家將成為那口光束炮下的犧牲品,但若就此降服、遵從議長的方案,也只是躲掉眼前的死劫,卻躲不掉慢性的死亡。
  
  拉克絲果決地說:
  
  「--我們走吧!」
  
  阿斯蘭再次堅強的點頭。
  
  聯合勢力已經消失,現在能反抗的只剩下自己這群人了。他們得守住地球--守住歐普!
  
  想要守護,想要生存。憑著原始求生的基本衝動,他們邁開了步伐。
  
  ***
  
  「恕我冒昧來訪,不知現在是否方便打擾?」
  
  隔著對講機,露娜瑪麗亞極盡所能的用最敬語講話,真連忙跑去開門。果不其然,她早就擺著一張臭臉了。
  
  「露娜……抱歉。」
  
  真急急關起門,把雷留在房內。雖然出了房間,他卻覺得雷的存在仍然壓在自己的背上。
  
  走在通道上,露娜瑪麗亞大表不滿:
  
  「雖然你們兩個都是『FAITH』,難免有些機密要談……可是,我實在沒想到他會劈頭就耍那副態度!」
  
  「嗯,真是不好意思。」
  
  真的嘴裡賠不是,心裡卻仍 掛 著雷剛才說過的話。
  
  雷竟是個複製人--但複製人類是違法的。這麼說,雷是某個知法犯法者的複製品。
  
  活細胞內的基因可以不斷被複製,並且製造出新的細胞,但這樣的複製過程並不是無限的,每複製一次,基因尾端的端粒□就會削減,最後完全消失。當端粒□完全消失,基因便失去自我複製的能力,細胞會逐漸死去。這就是老化。從出生的那一刻起,雷體內的細胞端粒□就和複製本尊體內的一樣長,假如那個本尊是六十歲,雷的端粒□就和一個六十歲的老人一樣短--那麼,他所能擁有的壽命大約就只有二、三十年。萬一是八十歲的人--
  
  想到這裡,真感覺到一股絕望,彷彿四周突然暗下。
  
  --其實我沒有太多日子了。
  
  雷會死嗎?他已經快要死了嗎……?
  
  「真?」
  
  被露娜瑪麗亞一喚,真猛然回神,看見她正以生氣的表情望著自己。真趕緊接口道:
  
  「抱歉。那個……我們在談議長的演說,還有『命運計劃』的一些事……」
  
  「我也是想聊才去找你們的,雷也不必那樣--」
  
  她的怒意其來有自,只不過,那些事不能對她說。
  
  真正在方寸大亂時,忽然聽見一個焦急的聲音叫住自己。
  
  「真!」
  
  往那方向看去,只見維諾從交誼廳衝出來,臉色大變。
  
  「阿爾薩斯被攻擊了!」
  
  「啊?」
  
  真大感意外,停下了腳步。他知道母艦正要到阿爾薩斯去迎擊聯合艦隊,怎麼會現在就有事?
  
  維諾急切地繼續說:
  
  「喏,是用聯合的--那架『安魂曲』!」
  
  「什麼?」
  
  真和露娜瑪麗亞都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座光束炮明明被露娜瑪麗亞摧毀了。
  
  「怎麼會?是誰--」
  
  才這麼問出口,便聽得背後有個冷靜的聲音回答:
  
  「基地有反攻的跡象,所以羅蘭隊先發制人。」
  
  回過頭去,只見雷正在走近。真再次反問:
  
  「反攻……?」
  
  「軍方去修理它嗎?」
  
  露娜瑪麗亞則是一副質問的態度,雷卻沒有理會她,只是逕自看著真說:
  
  「我說過了,真。就算是一件好事,改變也不會那麼順利。」
  
  「啊……」
  
  真不由得含糊起來。
  
  所以這是為了鎮壓聯合?因為他們討厭改變,拒絕屈服於議長?
  
  但在此刻,他只覺得自己排斥這種做法。反抗勢力固然不能放任不管,但也不必動用那樣禍國殃民的武器吧?那是聯合留下的--也是「藍色宇宙」留下的負面遺產啊!
  
  不過,雷的下一句話隨即壓下了他心中的猶豫。
  
  「接著就換那些人了--『大天使號』。」
  
  「大天使號」!
  
  這個名號讓真和露娜瑪麗亞同樣震驚--阿斯蘭和美玲或許就在那艘戰艦上……!
  
  那麼,他們即將與那些人開戰嗎?
  
  「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擊倒他們。」
  
  明知真的內心動搖,雷仍舊是面無表情的對他說。
  
  「我們要保護議長和世界。」
  
  被他的眼神所壓,真沒再開口,也不敢表達心中的疑念。
  
  在真的肩膀上,已經扛了兩人份的生命的夢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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