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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有話想說。
有事想問。
所以想再見一次。
想讓那個目光再一次注視自己。
籐原道長在朝見之前先到了土御門殿。聽到端坐在簾子對面的女兒說出的話不禁目瞪口呆。
把安倍昌浩帶到土御門殿。帶到她的面前。
“那……倒是可以……”
前幾天, 道長接受了中宮的要求, 通過籐原行成把安倍昌浩召換到土御門殿。
因為對外面來說昌浩和”彰子”是互相認識的, 所以這個請求很容易說得過去。可是, 對道長來說並不一樣。
這個女兒, 一直到前幾天為止後來沒有見過昌浩。為什麼突然指名要見昌浩呢? 而且不止一次, 竟然還要見他第二次。
不能向她詢問具體的情況。因為在這所宮殿的所有女宮們都堅信章子是”彰子”。而且這是不能對外公佈的機密。
道長暫時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只好擺弄手中的扇子。
“昌浩雖然還年輕也不太成熟, 不過卻是很有前途的陰陽師。而且和你也有很深的淵源, 你現在又正病著, 信賴他也很是正常, 可是……”
道長的視線遊移不定, 最後定在了簾子的對面。道長好像覺得有些驚訝似的歪頭表示疑問。
“同樣是陰陽師, 找陰陽寮的頭兒或者陰陽博士這樣眾人都承認的有實力的人, 你不是更放心嗎?”
並不是說昌浩不值得信賴, 那可是安倍晴明的繼承者。大概在將來, 比起陰陽寮的頭兒或陰陽博士更能成為籐原氏的左膀右臂吧。就像安倍晴明一樣。
想起老人和年齡不相稱的精湛目光, 道長覺得肩膀一輕。
自從晴明病倒在床, 已經過了幾個月。其他的陰陽師都不值得信賴。在占卜國家大事的時候, 最值得信賴的還是那個稀世的大陰陽師。
還是派個人去探望一下他的病情吧。
道長這樣決定到。回頭看了一下背後。在簾子和格窗的對面, 可以看到從陰沉沉的天上落下的雨滴連成的雨線。
刷刷的雨聲在迴響。他因為是中宮的父親, 所以被允許到寢殿的廂房。雖然不能直接和中宮面對面, 不過也用不著像昌浩那樣只能到簾子為止就不能在近前了。
中宮自從得了病, 一天絕大多數時間都躺在床上的。
據說即便如此, 上次和昌浩見面的時候, 還是讓人給穿好外衣, 梳好髮髻, 端正地坐在廂房裏的圓坐上.
雖然不是很長時間, 可是在面對面的時候挺直腰板, 所以也許可以散散心呢。
“……父親大人。”
聽到中宮的呼換, 道長坐正了身體。
“是。”
“我用不著陰陽寮的頭兒也用不著陰陽博士。”
“什麼……?”
道長不由得反問道。這個女兒從來沒有用這麼強有力的聲音對他說過話。
中宮用讓道長一瞬間說不出話來的強有力的語調說道。
“昌浩大人曾經對我做了一個約定, 說要保護中宮。所以, 只要他能來, 那就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中宮……你。”
“父親大人。”
她攔住了父親要說的話, 改變了話題。
“安倍昌浩大人到底是什麼脾氣的人呢。我以前雖然曾經受他幫助過, 可是並沒有特別深的淵源。如果父親大人知道的話, 請告訴我。”
道長覺得困惑。確實, 對外來說, 左大臣定的小姐和一個貴族家的小孩, 身份相差太遠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接觸點。可是, 彰子曾經蒙昌浩救了好幾次性命。被他不為人知, 拼盡全力地救過。
“……因為是晴明的孫, 所以成為晴明的幫手來保護你的吧。”
道明一邊慎重的選擇辭彙, 一邊按照女兒的請求對她講述昌浩的事。一直以來這個女兒從來沒有這麼有意地去詢問關於異母姐妹”彰子的事情, 所以心裏覺得有些奇怪。
也許是因為和昌浩見了面, 所以才對異母姐妹產生了興趣吧。
道長一直擔心這個任何東西都沒有興趣的女兒。讓她代替彰子進宮當女嬪確實是出於政治方面的考慮, 可是毫是因為擔心她的將來也並無虛假。
“啊, 對了。聽說安倍宅邸收養了一位和晴明有淵源的貴族家小姐。據說年紀和你差不多, 沒有了可以依靠的親人。”
啪的一聲, 扇子落地。簾子對面, 中宮的扇子滑了下來。
“中宮?”
“……手有些滑而已。”
“這樣啊。”
“安倍家待這位小姐好嗎?”
道長的嘴邊綻開微笑。果然還是擔心自己的姐妹。
“晴明是一個很重情意的人。他的兒子吉昌也是一個耿直的人, 最小的孫子昌浩也承繼了他們的性情。所以在安倍家應該不受任何委屈過得很好吧。”
一直很高興的道長沒有注意到。
簾子對端坐的中宮章子的手放在單衣上面, 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中宮一邊極力保持平靜, 一邊請求道。
“據說是繼承了安倍一族性情的那個人品, 我上次見他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了。一直以來很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變輕鬆了, 所以我想當面向他道謝。如果可能的話, 想再和昌浩大人見一次面。請把他召到這裏來吧。”
**********************
雨愈來愈大, 毫不留情地擊打在成親和昌親兩兄弟身上, 全身都濕透了, 毫不亞於剛才昌浩。把蓑衣取下來晾在柱子上, 像瀑布一樣的雨水在土間形成了一個水窪。
看到這種情況的昌浩, 轉過身來對背後的天一半是認真地說道。
“我說啊, 讓白虎呼喚風來吹乾怎麼樣, 或是求朱雀烘乾, 這可以嗎?”
天一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說, 所以覺得有些意外地大了眼睛, 淡淡地苦笑到。
“如果白虎和朱雀願意的話……”
“等一下等一下, 千萬別勞煩十二神將。”
插進兩人中間的成親慌忙搖頭。旁邊昌親也點頭同意。
“不能讓爺爺的式神做這樣的事喲。我們很快就走了, 不用放在心上的。”
“我們是使喚的下人嗎?”
“啊? 那, 天一, 你願意去給我們拿毛巾嗎?”
對兄長們投過去驚訝的目光, 然後又拜託天一。她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昌浩端坐在走廊坐著兩人面前。成親不停地用手拭去滴落下來的水珠, 用天一拿過來的毛巾快速地擦一下身上的水, 好像終於鬆了口氣。
“哎呀哎呀, 梅雨耍是能早點放情就好了。”
去皇宮朝見實在太麻煩了。
成親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如果他願意的話倒是可以借岳父的光坐著牛車悠然自得的去朝見, 可是他說那樣和他的性子太不合, 所以每次都是徒步去朝見。
“不到陽曆六月中旬大概不會停吧。不過其間有時會放晴。”
“天文生既然這樣說了, 肯定可以相信。”
“兄長大人, 我擅長的可是觀星喲。”
“都是仰望天空看, 應該是沒有錯吧。”
他這個理論還真是強詞奪理, 不過確實是沒有錯。
“兄長大人, 你們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啊, 對啦。”
成親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把目光轉向昌浩。
“下班的時候, 陰陽生拜託我們轉告你一聲。嗯, 是叫籐原敏次的那個相當有出息的傢夥。”
“敏次大人? 我又做了什麼事嗎?”
昌浩不由得條件反射般地抱住頭, 兩兄弟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由得綻開微笑。他從小就有這個習慣性動作。
“不是的, 不是這個。我不是說過是傳話嗎。聽說你剛下班, 右大弁大人就來到了敏次所在的地方……”
雖然有話要說, 可是沒有辦法。敏次拜託我們給你轉達一句話: 明天, 下班之後直接去右大弁大人那兒。敏次稅得從行成大人的表情來看, 雖然說是讓你明天去, 可能好像有什麼急事, 所以敏次才決定立即通知你。敏次今天好像有什麼脫不開身的事, 所以沒法來安倍宅邸。
正在那時, 碰巧安倍家兩兄弟出現, 所以敏次才拜託他們, 當然敏次是一個特別注重禮儀的人, 所以拜託口吻非常有禮貌。
“就是這回事, 雖然說是明天, 看來還是儘早去好。”
昌浩用一副僵硬的表情點頭說道。
“好像是這樣。”
昌浩站起身來, 兩兄弟也站起身來。
“那我們也回去了。”
“咦?”
“我們本來是想看看爺爺大人的情況的, 可是你已經看過了, 看你的樣子好像也用不著太擔心。我們改天再來”
昌浩是那種無論什麼事都會立即表現在臉上的人。他心無旁騖地在聽成親說話, 就說明他沒有別的擔心的事。
穿上晾乾水的蓑衣, 成親他們又走到雨中。
還是最好不要太晚。
“彰子, 我要去行成大人的宅邸問候一下。”
昌浩像一個水老鼠一樣全身濕透地回家沒多久就說又要出去, 彰子很驚訝地對昌浩詢問道:
“怎麼了? 這麼說來, 兄長大人好像剛剛來過……”
“嗯, 他們替我捎話過來。現在還沒有到戌時, 所以去行成大人家應該還不算失禮。”
“……難道不能像晴明大人那樣派一個式神當使者嗎?”
歪著頭表示疑問的彰子, 說出了預想不到的話。
“是啊……”
回答的是小怪。
“啊. 那真是一個好主意。喂, 昌浩, 你也試著用紙疊一個鳥啊什麼的試試吧。如果上面寫上字, 應該可能傳達意思吧。”
“我說, 外面可是下著雨呢…….”
昌浩舉起一隻手, 冷靜地反駁道。
雖然值得嘗試一下, 可能讓用紙疊的式在雨中飛, 這實在有些欠考慮。
“爺爺大人不是也沒在雨中讓紙的式飛過吧? 或者說我不知道而已。”
“晴明在這個時候一般不會用紙, 而是用別的東西。比如頭髮之類的。”
小怪輕輕地拉了拉昌浩地頭髮。
“啊, 原來如此。用頭髮啊!”
“是啊是啊。不過頭髮要是不小心的話容易被壞人利用。還是等你的實力耍增強一點的時候用吧!”
“到底怎麼辦呐……”
小怪說話總是變來變去。
小怪蹲在眼睛半閉的昌浩肩膀上, 一邊用尾巴擊打昌浩的後背, 一邊笑了一下。
“讓式去也可以, 你要是說你親自去, 我也會跟你去。只不過如此而已。”
決定權經常是由昌浩握著的。小怪即時插嘴說, 也並不是一定要採用它的意見。
昌浩考慮了一會。
晴明總算平安無事醒過來了。在他枕邊有可以信賴的十二神將保護, 而且這個宅邸被結界覆蓋應該很安全。
即使自己不在, 也不用擔心。
“我還是自己去吧。而且, 還想去看看土御門殿的情形。”
彰子突然眨了一下眼。細細想, 好不容易和她相見了, 可是竟然沒有說話。
因為想著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 所以把一切都託付給了昌浩了。
“……沒關係吧。從昨晚到今天, 好像都沒有怎麼平靜下來呢!”
彰子好像很擔心似地扭曲了臉。昌浩點了一下頭。
“是啊, 那也很讓人擔心——莫非, 說不準行成大人所是的事也是和中宮有關的。”
雨勢稍微減弱了。昌浩一邊撥開水珠一邊在西洞院大路疾行。
沒有穿蓑衣。因此穿上會特別沉。
在呼吸均勻地疾行著的昌浩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叫了一聲。
“啊!”
在昌浩肩上的小怪歪著頭詢問。
“怎麼了?”
“我, 忘了帶烏帽子, 也忘了挽髮髻了。”
“……”
在昌浩說出來之前小怪一直也沒有注意到。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雖然在沉默著, 可是腳步依然沒有停。
過了一會, 小怪沉重的開口說道。
“還是不要去行成宅邸吧, 只看看土御門殿的情況怎麼樣?”
小怪抬起前腳提出了一個提案, 昌浩在深思熟慮後決定採納它的意見。
“即使是由於時間太匆忙, 比起不顧成年男子的常識和體面去拜訪人家, 最好還是等明天衣冠整齊再去拜訪比較好。”
“嗯。”
這是一個光顧著自己方便的解釋, 一直在旁邊隱身看著的勾陣很冷靜的下了判斷。
在雨中, 昌浩改變了方向。
來到二條大路往左拐, 以東京極大路為目標前行。這一片全部都是很有勢力的貴族的宅邸。因為大雨所以很少有人來往。而且, 大路的寬度大概有十六。即使在路中間快步疾行, 也沒有人盤問吧。
只有這個時候, 都城那寬得什至顯得有些浪費的大路才讓人覺得感激。由於太過於寬闊了, 急著拐彎的時候那也是沒有辦法的。
沿著二條大路往東走的時候, 昌浩以手結印在口中念念有詞。
輕輕歪頭表示疑問的小怪, 過了一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避雨的咒語啊。”
“嗯。因為沒有人看到, 所以我想應該無所謂吧。”
昌浩伸出舌頭笑了一下。小怪用尾巴擊打他的後腦勺。
一直擊打肌膚的雨滴, 這次沒有碰到昌浩和小怪就自動彈開了。雖然沒有”見鬼”的能力, 這點小法術還是不成問題的。小怪蹲在他的肩頭, 就相當於他的眼睛。
水啪啪地彈開。雖然是夏天, 可是因為下雨的緣故氣溫仍然很低。被雨淋著到處跑的話, 肯定會感冒。家裏有一個病人就足夠了。
路泥濘不堪沒有地方可以下腳, 僅僅是走路已經很費體力了。平常可能很輕鬆走過的路, 這次也得邊喘著粗氣邊往前走。
昌浩突然感到有什麼東西訥過身體的感覺。沒有任何扺抗所以直接穿過去了。這種感覺很熟悉。
小怪看出突然停步的昌浩的樣子有些不尋常, 從昌浩肩頭跳到地面。振著勾陣也出現了。
忽然發現雨已經停了。
不, 這兒是雨所不能到達的地方。
小怪覺得有些可恨似的不停地咋舌, 眉頭也緊皺了起來, 瞼上顯出危險的神色。白色的身體被緋紅色的鬥氣所包圍。和燃燒的火焰相似的東西突然伸長, 出現了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
“……天狐, 出來!”
紅蓮的的怒吼轟隆作響。與此同時從他的身體放出波動的火焰。
灼熱的鬥氣沿著地表擴散開來。被熱風鼓動. 瞬間乾燥的白沙揚起。
白沙形成的煙霧通過冰冷的妖氣擴散。
昌浩心裏一涼。胸口, 不自然的律動沸騰起來。昌浩不由得按住了胸口, 想起遁反的守護石已經碎了, 緊緊地咬住嘴唇。
糟了, 通過自己的意志力來鉗制天狐的力量有一定的限度。
從單衣拿起守護香袋, 緊緊握在手裏。耳邊聽到有規律的, 溫柔的, 鼓動的聲音。
好像為了消除這些似的, 天狐的火焰在搖動。
“……!”
絕對不能被天狐的血吞噬。被異形之血侵蝕身體, 就連壽命都被削短了, 也許自己敵不過天狐之力的那天終要到來, 可是即使如此在氣勢上也不能輸。
想起出門的時候, 彰子顯出有些擔心的樣子, 對自己說小心點啊。昌浩回答說, 沒關係的, 我會儘早回來的。那也是約定。
自己擁有許多重要的約定。所以, 絕對不能輸給擋在面前的這個恐怖的天狐。
昌浩一邊計算呼吸的頻率一邊讓心情平靜下來, 此時紅蓮走到他面面前。
“——勾, 按住昌浩。”
“紅蓮?”
聽到紅蓮這句出人意料的話, 昌浩條件反射般地反問道。勾陣按照紅蓮所說的來到昌浩背後。她的手腕抓住了昌浩的肩膀。
“勾陣, 為什麼?”
“因為那是個怪物, 應該由我們十二神將來對付才對。而且, 想想看吧, 和淩壽一對一對峙還是第一次。”
可是, 天狐很強,。它的妖力通天。就連青龍的手都負傷了。
“可是, 只有紅蓮一個人。”
“昌浩。”
攔住孩子的話, 勾陣凝視著同胞的臉。
“那麼我問你, 你知道騰蛇的真正力量嗎?”
“啊…….?”
昌浩不由得凝視紅蓮的背面。他頭部嵌著的箍是為了封印他那強大得過份的神力用的。
昌浩見過紅蓮沒有被抑制的火焰。接近一件之前的貴船。因為高龍神的結界覆蓋的緣故所造成的危害被控到最小的範圍。可是那沖天的火焰漩渦, 吞沒了一切, 把所有的東西都化為焦土, 簡直就是地獄的業火。
勾陣的雙眸閃耀出光芒。
“道反不也說過嗎——騰蛇比我的力量強大。”
*********************
中宮章子用有些凝滯的目光抬頭看天。
到夜深為止的這段短暫時間被稱為黃昏
“…..妖魔鬼怪蠢蠢欲動的時刻……”
只有一個女宮聽到她的自言自語。
“中宮?”
可是, 章子直接出了簾子。
雨還在下。沙沙的好像永遠不會停止的雨聲在四周迴響。
她很久以前就在聽這個聲音。
在靜悄悄地儜立著的娘家,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 她就經常一個人聽雨聲。
或者是一個人毫不厭惡的眺望黃昏。
心, 一直都是空虛的。即使是聽偶爾會過來的父親說話, 心也沒有因此而舒暢過。
經常聽父親提到彰子。
反復聽她說你們倆長得真像。
而且, 去年的冬天, 又聽到這句話。
像你這麼相像的人, 即使代替彰子進宮也沒有懷疑吧。
“……我, 替誰?”
現在土御門殿裏的只是中宮這個名子而已。出生以後被賦予的名字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濕潼的空氣包裹著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東西橫亙在胸, 在沙沙地抖動。
光著腳踩著席子的她, 突然注意到手指上纏繞著黑色的東西。
黑色的, 像線一樣的東西。一直牽引著, 纏到手指上。
覺得背後有冰冷的東西爬上來。想要把它弄掉於是跪下來伸出手指。接觸到線的同時, 皮膚上傳來讓人恐怖的觸感。
“……這是什麼?……”
黑色的線。不是, 這是……。
“頭髮……?”
突然耳邊傳來不知是誰是私語。
——太可惜了。
“……!”
章子屏著呼吸。令人恐懼的聲音。聽過這個聲音。
那個, 僧人的聲音——
在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狀態下發出了一聲慘叫。可是, 認為發出慘叫只不過是她的錯覺, 實際上只是僵硬的喉嚨深處發出痙攣一般的喘息而已。
身體無法動彈。纏繞在手指上的頭髮, 像有自己意志一樣順著皮膚沿著手腕爬到上面。
——你也是這樣吧。你也很妒忌吧。
脖頸處, 傳來一聲嘲笑, 他就在身後嗎。
怎麼可能。這兒可是土御門殿, 有很多女宮在這兒。要是有可疑人物進來的話早引起一片騷動了。
對了, 必須得叫衛士。叫他們過來, 保護自己。
——沒有用的。
那個男子好像讀出了她的心思,肯定地說到。
——你就要回皇宮大內了。已經沒時間猶豫了。
章子的眼睛瞬間涷結住了。
回皇宮大內。回到那個恐怖的皇宮大內。回到愛恨交織的後宮裏。誰也不知道真實的她,那個孤獨的籠子裏。
“……怎麼……能……”
刹那間, 腦海裏湧現出安倍昌浩的身影。
如果回到皇宮大內的話, 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不願意。我不想回去。我想見他。我想和他見面, 和他說話, 然後希望他來保護我。
因為他答應我會來保護我的。他說會保護我的。
“……約定……”
纏繞在手腕上的黑髮, 一直纏繞在手上一點一點的侵蝕皮膚裏。一點痛感都沒有地進入皮膚裏, 終於完全消失了。
咚地一聲, 不穩定的脈動貫穿全身。令人恐懼的觸感沿著皮膚下麵爬上來, 生出異樣的熱力。
頭腦一片暈眩。思想裏蒙上一層霧, 變得不是很清楚。
——說出你的願望。
催促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美妙的回音。惡寒一陣陣湧上來, 一切思維都被覆蓋。
“……願……望……”
想見他。不想回到皇宮大內。不想當人家的替身。
章子的眼睛裏出現了黑色的火焰。
“……就是這樣, 因為……”
彰子不是在他的身邊嗎? 因為什麼情況才不能進宮呢?
看起來很健康。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樣子, 好像也沒有受傷。
為什麼她可以理所當然地在他身邊呢? 為什麼可以理所當然地在那裏?
為什麼所有沉重的東西都要由章子背負呢?
她什麼都不知道, 在過著安穩的生活——
“……我想和她交換。”
在她所在的地方, 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在那呢?
為什麼不得不受這麼多苦, 這到底是誰的錯。
被趕到那個孤獨的場所到底是誰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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