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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魔法/冒險]結城光流 -【少年陰陽師‧拾貳】羅剎之腕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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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天水冰 於 2009-2-23 07:47 PM 編輯


卷名:【少年陰陽師‧拾貳】羅剎之腕
日文:【しょうねん おんみょうじ‧拾貳】羅剎の腕を振りほどけ
文庫:角川ビーンズ文庫



強烈的怨念不但令他們的心窒息,
也將所有的人都拖入了絕望的深淵……


因為有新的星宿逐漸成形了,曾經一度瀕死的晴明總算天命未盡,
但卻因為傷勢太重而昏迷不醒,靈魂無法回歸肉身。
再這樣下去,他的魂與魄很可能會分離,甚至再也回不來!
然而,『離魂術』只有晴明自己才能解除,連法力高強的十二神將都束手無策……

昌浩一方面擔心爺爺,一方面又掛心被幻妖攻擊、滿身是傷的彰子。
彰子的淚水救了差點葬身天狐之火的昌浩,兩人的感情也因而更緊密了,
但是對於代替同父異母的姊妹彰子入宮的『章子』來說,卻是極大的刺激!
對昌浩的愛慕與對彰子的嫉妒,讓章子心生憎恨,
正好讓一心向藤原一族復仇的怪和尚丞按有了可乘之機……



N:『下個書名要怎麼取?』
光:『就採用「魔」(《真魔國》系列)後記裡寫的「把帥哥的詛咒反彈回去」吧?
   凌壽雖然長得乾癟、臉色又差,但也算是帥哥,很符合故事內容。』
N:『總之,妳明天之前想好告訴我。』
光:『我說要用「把帥哥的詛咒 ~ 」………』
N:『我現在要去開會了。啊!書名就拜託妳啦!』
光:『咦?呃……』
(口卡)喳,嘟嘟嘟嘟嘟。
光:『啐!果然不行……』
就這樣,今天又要緊抱著字典不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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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3 12:51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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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天水冰 於 2009-2-23 07:24 PM 編輯

  第一章

  直到那一天,她的人生第一次發生了變化。

  「……」

  她的手掌忽然緊緊地握住。

  睜開眼首先看到的,使自己一直都很思念的父親的容顏。還有一位元不認識的老者。

  就在那一瞬間,她身邊所有的不真實,一下子都變得鮮豔而真實起來,她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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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說中了吧?”
承按把錫杖收回。頭髮也落了下去,兩個人的影像瞬間消失了。

**********
身體和想的一樣沒有辦法活動,昌浩只能任由自己就這麼躺著。
雖然很想起身,可是卻完全使不出力來,所以除了躺著什麼也幹不了,只能自己在心裏光著急沒辦法。
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小怪那如晚霞般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

啊,小怪。發什麼呆呢?
看到昌浩醒來的小怪用前爪重重地敲了他一下。
就在昌浩想抗議的時候,眼前忽然掠過一片金黃色的光芒。

“……感覺怎麼樣?好了點嗎?”
比晴朗的夏日天空更加清澈的眸子裏,現出疼惜的目光。昌浩不由得語塞,只能默默地點了點頭。

天一繼續溫柔的問道:
“身上還有哪裡疼嗎?你感覺如何?”

再次被天一問到的時候,昌浩才發現自己的身體還是無法動彈。
因為使不出力氣,所以即使想要抬一下手都非常的困難。身上並沒有什麼感覺疼的地方,不過現在想要搖搖頭都是做不到的,於是昌浩只能從喉嚨裏艱難地擠出兩個字。

“沒……事……”

說完這句話之後昌浩感覺更加疲憊了。
望著屋頂深深呼吸了幾次之後,昌浩一下子想起了前段時間所發生的那些事情。

“……!?”

昌浩拚盡全身的力氣向四周看了看。
周圍一片黑暗。只有空氣包圍著自己,這裏是自己的家。
昌浩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本來用力抓著爺爺衣襟的手現在空空如也,一點也使不出力量的手指無力地張開著。

“爺爺……爺爺怎麼樣了?”

天一把手放在因為緊張而呼吸急促的昌浩肩上,安慰他道:
“請放心,晴明的天命現在得到了一些延續。他現在還很安全。所以,請不要擔心”

昌浩看著天一,低聲重覆道:
“……還……活著?”

天一肯定地點了點頭。
“是的,請放心。多虧貴船的祭神高龍神網開一面。”

昌浩用嘶啞的聲音嘀咕道:
“……高淤……嗎?”

那個散發出嚴厲而清冽的神氣、給人以恐懼的威壓感,還時常隨意地留給人無情的選擇的高龍神,有時候卻也比任何人都大慈大悲。
雖然昌浩全身的力量都用盡了。

可是,畢竟他還活著。畢竟希望還沒有完全消失。既然神還給留下一條生路,那就一定還會有辦法。
呼長出了一口氣的昌浩,張開了眼睛。

“彰子呢?天一、朱雀,彰子呢?她沒事吧?”

天一和朱雀面面相覷。看到他們的樣子,一種焦躁的感覺在昌浩心中漫延開來。
昌浩拚命坐起身,用胳膊支撐起身體,呼吸急促地凝聚起全身的力量。
他的手腕正好壓住小怪的尾巴。

“嗚哇!”

看著眼前渾身無力的昌浩,小怪趕緊對他說道:
“馬上就會過來了,稍微等一下。”

小怪轉過身去,聳了聳肩膀。
昌浩昏迷的時候,小怪一直都擔心著昌浩的安危。而當看到他醒來之後,小怪卻突然激動起來。

如果釋放出天狐的力量的話,就會奪去昌浩的生命。
可是明知如此,他卻還是釋放出了天狐的力量,全力打破了怪僧所佈置的結界。完全不顧自己的性命。

對於昌浩當時的心情小怪是理解的。那個時候昌浩之所以有那樣的選擇也是迫不得已,現在自己也這麼認為。
可是,就這麼簡單捨棄自己生命的做法,卻是非常不可愛啊。

小怪帶著一臉愁苦的表情嘟嚷道:
“真是一點也不考慮別人的心情呢。”
拜託,以後千萬不要再這麼輕易就撇下性命啊。


焦急地趕到昌浩房間的彰子,臉頰上帶著一道明顯的傷痕。
看到這個情況的小怪,皺起眉頭說道:
“……喂,彰子。”

“嗯?怎麼?”

感覺小怪的語氣有些奇怪的彰子,停下腳來問道。
低頭向小怪望去,發現他的臉上充滿了認真的神情,彰子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怎麼了?小怪?”

“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情嗎?”

彰子驚訝地點了點頭。小怪能夠說出這樣的話,真是非常少見。
“他現在,正處在危急緊要的關頭。一步踏錯便會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小怪那晚霞般的雙眸向屋子裏面瞥了一眼,彰子知道小怪著話所指的是昌浩。
彰子默默等待著小怪繼續把話說完,小怪好像在考慮著到底應該怎麼講一樣組織著語言。

“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動搖過自己的信念,這很好。不過,這也不會是永恆不變的……意識到的話就會發現那不過是短暫而且易碎的。有些時候那些不願意接受的事情總是會到來的。”

——爺爺……我不要你死……!
彰子的耳邊再次迴響起昌浩那撕心裂肺的悲鳴。
躺在旁邊一動不動的青年。十二神將們稱呼彰子第一次見到的這個青年為“晴明”。

當時因為扶著滿身傷痕的昌浩而沒有仔細考慮這件事情,現在回憶起來,多少有點奇怪的感覺。

安倍晴明應該是已經年過八十的大陰陽師。彰子平時見到的晴明是那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頭髮和鬍子都已經花白了。
忽然間,彰子想起前幾天遇到過的昌浩的哥哥。他的相貌和那個青年倒是有些相似。

可是,為什麼昌浩要叫他‘爺爺’呢?
不過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就算是有這些疑問也沒有辦法提出來吧。

彰子整了整披在肩頭的深色靈布,開口問道:
“……那個時候你們大家圍著的人是,晴明……?”

小怪張大了晚霞般的瞳孔,驚訝地說道:
“……哦?原來你一直不知道啊”

彰子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到眼前的小怪一臉困惑的神情,用前爪搔了搔頭,目光四下遊弋著。
“……沒有什麼特別需要隱瞞的事情吧?”

小怪把兩個耳朵背了過去,沒回身地說道:
“可是也沒得到允許可以告訴別人……”

低聲說完這句話之後,小怪不經意地笑了起來。
“不過事到如今被發現了也沒辦法呢。他就是那個人。”

看了看馬上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勾陣,小怪一臉無奈的表情,微微笑著的勾陣對彰子說道:
“正如你所說的,那個人就是晴明。使用離魂之術使自己的靈體脫離身體,就會以那個姿態出現。”

“……這樣啊……”

彰子所不知道的事情一定還有很多吧。不過那些沒有必要讓她知道的事情就那麼放著好了,而那些必須要讓她知道的事情,早晚都是會告訴她的。
小怪一臉蹩腳的表情望著勾陣說道:
“中宮章子怎麼樣了?”

“已經平安地送她回去了。玄武到晴明那裏去了,我就回這裏來了。”

“哦哦。”

小怪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一直到昌浩恢復為止,應該多在土御門殿安排些守衛才好。這裏因為有安倍家世代的傳承和晴明所設置的結界的保護所以應該沒什麼問題。可是土御門殿那裏只有昌浩布下的結界而已,對於天狐來說,要破壞那個結界實在是易如反掌。

“昌浩怎麼樣?”

“張開眼第一句話就是‘爺爺怎樣了?’聽說爺爺沒事之後就問‘彰子’倒是把自己的安危拋到腦後了。”

“這就是他的性格嘛。”

勾陣笑道。小怪鬱悶地瞥了她一眼之後繼續對彰子說道:
“……總之,彰子……”

彰子望著小怪。
眼前這個白色的小東西盯著自己,用充滿真摯感情的語氣繼續說道:
“對於那個總是不顧個人安危的傻瓜,我們的話他八成是不會聽的。你才是最後的關鍵。”

又頓了頓,小怪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晴明也是這樣頑固的人……不管我們做式神的如何講,他都是不會聽的。現在昌浩才十四歲就跟他一模一樣了。真是,讓人頭疼。”

也許這番話是完全出自內心的吧,小怪邊說著邊皺起眉頭現出一臉的愁苦相。緊接著,勾陣也補充道:
“彰子公主,請您無論如何都要記住。不管我們如何的說,如何的出盡全力,最後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勾陣用略帶有點自嘲的口吻對彰子說道:
“不要忘記,到最後能夠打動人的,只有人的心……怎麼樣,小怪。這樣說可以了吧?”

最後一句話,是勾陣說給腳邊的小怪聽的。
小怪歪了歪嘴,無言地聳了下肩膀。就算是對勾陣的解釋默許了的意思吧。
雖然勾陣平時都是稱呼小怪為“騰蛇”。但是彰子並不知道小怪的本來面目,所以勾陣大概也不想讓她知道吧。

小怪就是紅蓮這件事情,昌浩,晴明,勾陣都知道。而彰子大概一生都不會知道這件事情吧。

“——”

小怪用非常不爽的眼神向上看著勾陣,雖然以他的性格來說看別人的時候都是俯視的,但在目前這個狀態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何況旁邊還有什麼都不知道的彰子在場。

勾陣輕輕地抱起咬牙切齒的小怪放在肩頭,一邊小聲的說道:
“……有什麼抱怨就直說。”

“沒什麼——不過勾陣,小怪可不是你能隨便叫的。”

勾陣早料到小怪會這樣說,於是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轉身就對彰子說道:
“那麼,公主。耽誤您的時間了,昌浩還在等著你吧?”

在安倍府中的一位老人,一動不動地躺在某間屋子裏。
在那位老人旁邊,一臉警戒表情的白虎正襟危坐著。
剛剛趕開的玄武把屋內巡視了一圈之後,好像感覺到非常困惑
的樣子皺起眉頭說到。

“白虎,晴明呢?”

“這裏。”
白虎所說的是晴明的肉身。確實,安倍晴明的肉身確實在這裏。

“不,我說的是本應和青龍在一起的晴明的靈體。”
身形魁梧的壯年神將用手拍了拍身邊的床板,示意同伴坐下。

看起來看孩子年紀差不多的神將按照示意坐了下來,白虎歎了一口氣道。
“靈體,被運到異界去了。”

“什麼?就是我們剛從那裏回來的異界嗎?”

白虎雙手交叉點了點頭。作為十二神將中體格最魁梧的一位,他的手腕就有玄武小腿的那麼粗。

“青龍跟他在一起——而且在異界裏天空和太裳也在。為了召喚青龍而專門做好了準備。”

※ ※ ※ ※ ※

青龍帶著晴明的靈體返回人界,就是不久前的事。
感覺到青龍的氣息的白虎抬起頭時,正好看到青龍背著晴明降落在他面前。
而當白虎看到在青龍背上晴明的氣色的時候,也不由得心裏一涼。

雖說他還沒到天命終結的時刻,但現在這個樣子也沒辦法挽救回來了。聽到青龍這麼說,白虎的心裏更加忐忑不安了。
青龍把晴明的靈體從身上放下,看著一動不動躺著的晴明皺起眉頭。
接著,他抱怨道。

“這個混帳東西。”

“怎麼了?趁著別人失去意識的時候罵他也沒什麼意義。”

青龍看了一眼白虎繼續說道。
“我們都不會解開離魂之術啊。”

※ ※ ※ ※ ※

聽到這裏,玄武不禁也驚呆了。這是完全超出他預想以外的事情。
白虎摸了摸驚訝得說不出話的玄武的頭,接著說道。

“晴明的法術,具有各種各樣的種類。而且其中雜揉了人類和天狐的能力,要解開他的陰陽之術的話必須是陰陽師才行,否則就會發生危險,特別是現在這樣的狀況......”

白虎瞥了晴明一眼。
“這種離魂之術,若不是有他這樣能力的大陰陽師恐怕誰也解不開吧。真是進退兩難。”

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在異界滯留的天空的聲音。
“——把靈體,帶到這裏來。”

擔任著十二神將統帥的天空對束手無策的二人下達了命令。
“把晴明帶到這裏來,把靈體留在人間的話,是非常危險的。”

玄武稍微地放鬆了一些。
如果晴明現在是由天空保護著的話,那就不用太擔心了。雖然天空並沒有攻擊能力,不過相應的卻擁有在十二神將中最堅固的防禦能力。
天空能夠設置比自己和天一更加堅固和持久的防禦結界。

“那麼,晴明暫時就沒有什麼危險了吧。”

“話也不能這麼說。”

“為什麼?”

把條件反射般站起身的玄武按回座位上之後,白虎說道。
“人類不能夠在異界停留太久。”

聽到這話的玄武咬了咬嘴唇。是啊。而且現在的晴明還是靈體狀態,比肉身更加脆弱。

“那邊現在有天空、太裳和青龍再加上太陰那個野ㄚ頭的保護,所以暫時不用擔心他們的安全。天空的意思是只要在這段時間內情明的靈力能夠恢復的話,就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了。”

只要他恢復了靈力意識也就恢復了。到那個時候靈體也就自然能夠返回肉體之中。
但是在他恢復意識之前,則是非常危險的。魂飛魄散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如果長時間這樣放任不管的話,就算天命沒盡也有失去性命的可能。

“......”

似乎看出玄武的氣餒,白虎安慰他道。
“現在所需要的就靠晴明自己的能力了......這是我們完全幫不上手的,所以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只是在這裏儘量保護好他的肉身便可以了。如果有什麼危險會傷害到他的肉身的話,那時候就需要我們出場了。所以要振作啊。”

玄武輕輕地點了點頭。
十二神將太陰抱著膝蓋坐在一動不動躺著的晴明身邊。

他那蒼白的臉好似雕刻一樣。太陰在晴明二十歲這個年紀的時候便一直做為他的式神跟隨到今天,雖然其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回憶,不過現在還不是該沉浸在回憶氣氛之中的時候。

太陰看了一眼旁邊背對著自己的青龍。他現在看起來好像很氣憤的樣子。

“......就算你生氣也沒有用,晴明也不會因為你生氣而醒過來吧?”
太陰注視著晴明的臉說道。

在他們的周圍,天空架設了穩固的結界守護著晴明的安全。
太陰除了害怕白虎之外,對天空也一直非常敬畏。而且她對青龍也多少有點沒辦法,騰蛇就更別說了,太陰最怕的就是騰蛇。

即使在晴明的身邊有太陰與青龍的守護,天空和太裳也不會離開太遠。雖說在這異空間裏不會被敵人襲擊,但這也不是絕對的。

天空就在結界的外面站著。
在人界的肉身,現在應該還在進行著生命活動。可是如果一直這麼魂魄分離的話,肉身的能量便會慢慢衰減,心臟就會停止跳動。人類的身體本來就很脆弱,那些對於十二神將來說微不足道的小傷,如果換在人類身上則很可能成為致命傷。

死對於十二神將來說,是非常少見的事。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會死。其實她也遭遇過一次。
一想到死這件事,她的心裏就會感覺到非常的悲涼。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現在的青龍心裏一定和她一樣吧。

看著眼前漸漸失去生氣的晴明,太陰的兩手更緊地抱住膝蓋。
“......所以我討厭人類嘛。”

不管別人的感受,就這麼簡單地扔下大家自己去了。

********************
確認進來的身影確實是彰子之後,昌浩才終於安下心來。
“......彰子......”

不過看到眼前彰子的模樣,昌浩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裹在六合靈布之中的彰子身上滿是被怪僧丞按所造成的傷痕,她的頭髮淩亂的散開著,臉上傷痕處裂開的皮膚還在微微地滲出血跡。

雖然現在的昌浩渾身一點力氣都使不出,可他還是拼命地伸出手去抓住彰子的手。
“傷口,還痛嗎?沒問題嗎?”

彰子苦笑著搖了搖頭,回答昌浩道。
“沒什麼,這點小傷一點也不痛......真的。”

看著眼前的彰子,昌浩簡直比自己受這麼重的傷還要難受。

天一走到彰子的身旁坐下。
“公主,請把你的傷勢讓我看下,現在我就為你治療。”

“謝謝......不過只要把這個治好就行了。”

彰子說著,指了指臉上的傷痕。
“這件事情請不要告訴吉昌和露樹......要是讓他們知道了,天一又該自責自己了吧。”

天一聽到彰子的話不禁語塞。
就在這個時候,昌浩發現正站在彰子身後的朱雀正用一種充滿憐惜的目光注視著彰子。

彰子拿過天一的手握住說道。
“明明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卻還得到大家如此多的照顧,這已經讓我非常開心了。所以,請不要再因為我的事而責備自己了。只要有天一和朱雀在我身邊,我就感覺非常的安心了。所以......”
請不要再說那種願意為我而死的話了。

“......實在抱歉。”

天一沮喪而無力地搖了搖頭。彰子慌忙說道。
“請不要再內咎了......”

到底該怎麼辦,彰子無助地看了一眼勾陣。
自己現在還小,不太會說話。無法很好地把自己的意思傳達給對方。
最後給彰子解圍的,還是朱雀的一句話。

“天貴。剛才不是說過要給公主清潔身體的嗎?準備熱水吧。”

“嗯嗯......”

朱雀拉過戀人的手。小怪和勾陣都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些生硬的表情。
晚霞般的瞳孔和黑曜石一樣的雙眸相對一望。感覺到氣氛變化的昌浩本想提出心中的問題,但卻無奈沒有力氣開口講話。彰子也一樣感覺到了周圍的古怪。

等到朱雀和天一走遠以後,勾陣和小怪一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非常壓抑的緊張感在室內蔓延開來。

“朱雀,到底怎麼了?”
沒有辦法開口說話的昌浩,只能就那樣默默地等待著別人回答。

小怪開口說道。
“某種意義上講,對朱雀來說‘天一’是一種禁語。”

“不過天一並不知道這件事。朱雀也沒有想告訴她的意思......因果關係吧。”

昌浩和彰子面面相覷。這真是自己聽也沒聽說過的事情。
看著一臉茫然的昌浩,勾陣忽然轉換話題道。

“昌浩,你應該從貴船的高龍神那裏聽說了吧?”

“哎?......什麼?”

勾陣看了一眼小怪之後,繼續說道。
“如果十二神將死掉的話,會怎麼樣?”

昌浩馬上驚訝地望著小怪。
小怪那如晚霞般的瞳孔沒有一點感情的波動,只是靜靜地望著勾陣。似乎在催促著她繼續往下講似的擺動著尾巴。

“安倍晴明所率領的十二神將,雖然也有神格,但並不是永遠不死的。在神將死去的同時,原先的身體會消失,而新的身體則會隨之誕生。”

“魂魄和記憶都會消失,變為空白的狀態,而只有名字和外貌能夠得以保留下來。”

小怪用後爪撓了撓脖子,站起身來。
勾陣頓了一下,望瞭望外面繼續說道。

“————天一,曾經死過一次。”
昌浩和彰子聽到這句話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屋子裏面一片寂靜。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只是人類感覺上的很久,即使對他們神將來說那也是非常遙遠的過去所發生的事情。

“死去的天一再生,就在朱雀的面前。”

彰子的手抓住昌浩的衣襟。如蘭花一般的手指微微地顫抖著。
勾陣繼續用平靜的語調講述著。
為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情,真正的原因應該是除了朱雀以外沒有人知道。

“以前的天一比朱雀稍微年長,性格活潑而好強......和現在相比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完全兩個極端。”
而且和朱雀是非常親密的朋友關係。

不過死去的神將則一切都會變化了。隨著神將死去的時間和地點不同。會按照當時那個年代的人類思想而誕生。
以前的天一,留著一頭不到肩膀的短髮。是比朱雀更加活潑好動的女子。只要她叫一聲朱雀的名字,不論朱雀當時身處何方,都能夠聽到她的呼喚。

“不管怎麼問朱雀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不肯回答。只要他不說,我們恐怖是永遠也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過,只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確定的。天一——天乙貴人死過一次。現在的天一是再生之後的天一。她完全沒有再生前的記憶。不過她可以理解自己已經死過一次而且重生這個事實。

朱雀和天一能夠像現在這樣心心相印,恐怕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思念跨越了時空的界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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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神將們都知道以前的天乙貴人和朱雀是親密無間的朋友,而且也知道現在的天一和朱雀是心心相印的戀人。雖然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情。可其中任何一個都是無可替代的。

所以朱雀經常做什麼事情都讓著天一。也許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深切地感受過失去的痛苦吧。

被黃泉屍鬼附身的騰蛇將昌浩傷到瀕死的時候,朱雀阻止了要使用移身能力的天一。當時天一說過,不會叫你再次經歷痛苦的悲傷。
而現在,也許又要面臨失去一切的痛苦了。這件事情只叫人想想都會覺得恐怖。

小怪低聲自言自語道。
“死亡......真的很恐怖呢。所有的一切都會失去。”

十二神將死去之後任何東西都不會留下,這一點比人類的死亡更加讓人無法釋懷。

*********************
陷阱就在其中。
“明明是人類創造出來的,卻意外的強韌呢……”
天狐淩壽瞥了瞥嘴抱怨道。

九尾所給自己的天珠,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本來打算在那個異空間裏面解決晶霞的,可沒想到她的力量居然恢復了。
還以為之後就再也不用忍受她了。

要是再像現在這樣浪費時間的話,晶霞的力量就會完全恢復了。
淩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眼睛裏散發出兇惡的光芒。

“這算是為了報那個時候的一箭之仇嗎?晶霞。”

幾十年前,察覺到晶霞逃亡意圖的淩壽曾經追殺她將她的右手弄傷。那個時候晶霞由於被九尾重傷而從大陸逃到這個島國。
九尾命令淩壽前來搶奪晶霞的天珠。而且九尾對他說,如果能夠聽從九尾的命令去親手殺掉和自己有血緣關係、同為一族的末裔的姐姐的話,就能夠證明他的忠誠。

本來離成功就差那麼一點點了,可結果還是叫她給逃了。從那以後淩壽便一直追循著晶霞的下落。
受傷的手腕漸漸把疼痛的感覺傳到全身。淩壽的身上因為痛苦而滲出大滴的汗珠。

啊啊,疼痛。那原本平穩生活的同族們就是在這樣的疼痛中被屠殺殆盡的。通過自己所信任著的同胞的手……

“我果然不適合過那些平庸的日子。”

明明擁有力量卻不願意使用的族中的長老們。因為天狐的壽命很長,所以他們一族的出生率也非常低。在淩壽出生以後就再沒見過新的面孔出現。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沉悶,沉悶得讓人受不了。淩壽想把這沉悶的日子完全的給結束掉。

對同族一點感情都沒有的淩壽,一直都被大家視為異端。而一直到最後都信任他,袒護著他的,正是晶霞。

“當你知道是我背叛了大家的時候,眼睛裏面充滿了絕望吧?我可是都看見了呢。”
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出當晶霞被九尾所傷的時候,那秀麗的面容因為驚愕而呆住的表情。

淩壽低聲笑著,眼睛裏發出銳利的光芒。
破壞掉那一成不變的平庸日子的人正是自己。同族們的天珠中充滿了對淩壽的怨恨。

淩壽一邊治療著自己的手腕,一邊放出妖氣探尋著晶霞的位置。她一定就在附近,因為以她的個性絕對不會放任何同族們於危險而不顧。

“都是天狐那與生俱來的溫柔天性使然呢。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吧?”
不巧的事,我自己可沒有那麼沒用的天性。
淩壽確認自己的傷勢完全痊癒之後,抬起頭來仰望著天空。

“你是絕對不會稱呼我的名字的吧?……而就算我現在叫了你的名字,我的聲音你也是聽不到的吧?”
淩壽抬著頭自言自語道。晶霞一定是聽不見的,畢竟自己的血已經被弑殺同族的罪孽所污染了。

晶霞對於這件事情究竟有沒有注意到呢?如果注意到了的話,是不是會更加小心地隱藏自己呢?

“放心吧,暫時還會讓那個老頭多活些日子。”
那畢竟是釣出晶霞的最好的誘餌。

可是再這樣下去的話,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就顯得稍微有些不夠了。
“……只要身體內有一點本族的血統就可以嗎……?”

淩壽忽然想到那天和丞按對峙的那個少年,當時他確實曾散發出了天狐的力量。
只要他的靈魂被血所沾染,那麼也能夠把那個小子的力量做成天珠。

本來淩壽的目的只有晶霞一個人,對其他的人類或是神將什麼的都不想出手。但是如果什麼人敢阻止他的話,那便一定要將其消滅。一對一的話他們都不是對手,但現在的問題在於神將有十二個人,這數量未免有點太多了。
要對付他們多少有點麻煩呢。

而且。
淩壽看了一眼北方的方向。
京都的北面有座靈峰。那是龍神的所在地。如果不只是晶霞,連真正的神也一起作為對手的話,那就完全沒有勝算了。

“……丞按也很麻煩呢……”
一想到那個怪僧,淩壽忽然又想起一個辦法。
如果能夠讓這些阻礙自己的人互相廝殺就好了。

“晶霞一定在某處監視著,一但事情有變就會出現吧。”
想到這裏,淩壽似乎對自己的分析很滿意一樣微微點了點頭。

***********************
丞按看著手中的這根黑髮,咂了咂嘴。
自己的法術被破了兩次,要是不借用那令人恐懼的天狐的力量,現在連陷阱都設置不了。

丞按望瞭望土御門殿周圍的地方。
那裏的四周都被不可視的結界所包圍著。不用說也知道是陰陽師設置的。
現在的他,連破壞這層不可視結界的力量都沒有。就算用淩壽的頭髮來增強了自己的力量,還是做不到。

忽然,他的身體中再次傳來一陣波動。
“…………”
丞按痛苦地咬緊牙關。

再多釋放些能量。身體裏的聲音說道。這連綿不絕的聲音自從他決定對中宮下手的時候便開始日益強烈。

自從他得知籐原的女兒將要進宮的消息之後,便研究了很多個計畫。但是這些計畫都被那個礙眼的陰陽師安倍晴明破壞了。
不只晴明,那些陰陽寮裏面的所有安倍家的陰陽師們,他們都在阻礙自己的計畫。
丞按不禁苦笑起來。

當初第一次遇到那個安倍家最小的陰陽師的時候,別怕麻煩把他幹掉就好了。雖說有十二神將的保護,但是十二神將也是無法直接向人類出手的。
當初沒把他幹掉,給今天留下了禍根。
雖然不知道那小子到底多大,不過據說是只有十四歲。

“……十四歲嗎?”
丞按的瞳孔中放出陰沉的光芒。

“妖孽的孩子,你說過你要保護中宮是吧?”
在他那清澈的眸子裏,有一種不知世間汙穢的純潔和絕不服輸的光芒。就和當年的自己一樣。

但是,在現在的丞按眼裏只有憎恨和瘋狂。
“我會讓你為了你輕狂的諾言後悔。無法保護的東西便不要逞能。”

在那月光下的血泊中,抱著幼小的弟弟妹妹的屍骸的時候,丞按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弱小和無助。從那以後他就再也不相信什麼諾言。

“你一定會後悔的。就算拼上自己的這條性命也要讓你知道這一點。”
在自己一族全部被籐原派來的刺客殺害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經捨棄自己的性命了。

丞按把手中的頭髮放開,順著風飄到土御門殿的裏面。在那結界的裏面,應該就是中宮的寢宮了吧。

丞按痛苦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呻吟著說道。
“等得不耐煩了嗎?不過還要再忍耐一下。馬上時機就要來了,我會拿最好的祭品給你。”


*****************
今天也在下雨。
“......嗯。”

還沒到時間所以先小睡了一會兒。睜開眼最先聽到的是嘩嘩的雨聲。
下雨的時候去上班很辛苦。穿著蓑衣的話身上還不打緊,可是頭卻會被雨毫不留情地打濕。如果不帶烏帽子的話,倒是可以把裏面的單衣披在頭上。

“殿上人幾乎都是乘牛車去朝見的,他們本人倒沒什麼,可是那些隨同的人就慘了。”

一邊做著出門的準備,一邊對隔著簾子仰望天空的小怪的後背說道。
“雨有沒有要停的跡象?”

“沒有啊。看來今天要下一整天了。”

小怪這樣斷言道,回過頭來。滿臉不高興的神色。
“你,真的要去上班嗎?”

“當然啦。如果突然缺勤的話,又會被敏次大人斥責了。”
昌浩接著說,“又不是需要避忌不詳什麼的”

小怪沖著他的後背認真地小聲說道。
“那你就隨便編造一個理由,假裝要避忌不祥什麼的,不能往那個方向去之類的吧。”

他不是擔心被上司斥責,而是被敏次斥責,這一點讓小怪很不爽。
“該死......”

昌浩有點驚訝地望著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在那裏自言自語的小怪,昌浩突然眨了眨眼睛。

書桌上,嶄新的紙上散落著綠色的碎片。那是道反的巫女特地給昌浩準備的守護石。

讓人家的一片好心白費了。等什麼時候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好好地道歉。
當然前提得是有機會再去道反。
不管怎麼說出雲實在太遠了。
昌浩把最大的一塊碎片放在掌心,開始思索。

為了彌補失去“見鬼”的能力,體內的天狐之力被激發,開始發揮活性。這塊石頭可以壓制天狐之力,並且可以補充昌浩所欠缺的力量。
現在,昌浩看不到除了小怪之外的任何異性的東西。

“......真實讓人苦惱啊,怎麼辦呢?”

雖然並不後悔激發了體內的天狐之力,可是因此出現的問題卻很多。
為了和天狐淩壽及怪僧丞按較量,“見鬼”的能力是必不可少的。

昌浩把手放在胸膛上。天狐之力好不容易才被壓制住。大致過普通的日常生活沒有什麼大礙吧。好歹自己也是一個陰陽師,在某種程度上控制自己的力量還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天狐之力已經超出了人類的想像。唯一可以依靠的祖父現在還在昏睡不醒。一點要醒的跡像也沒有。
昌浩把碎片放進香囊,站起身來。

“走吧,小怪。”

出了房間,來到祖父身邊。
躺在褥子上的老人,看起來好像只不過是在沉睡。

“……可是,好像不在這兒呢……”
昌浩跪在枕邊俯視著一動不動的晴明的臉,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據說晴明的靈體被護送到異界,現在在十二神將天空的庇佑之下。這具肉身旁邊好像也有白虎和玄武在守護,無奈現在的昌浩無法捕捉到他們的身影。
注意到昌浩好像在尋找什麼似的遊移不定的視線,兩位元神將加強了神氣。他們就呆在和昌浩相反一側的牆邊。

“爺爺就拜託你們了。”

“明白。”
玄武重重地點了點頭。確認旁邊的白虎也表示了同意之後,昌浩突然覺得有種如釋重負、肩頭一輕的感覺。

穿著蓑衣正要穿過大門的時候,小怪突然抖動了一下耳朵,拽住了昌浩的狩衣長褲 。

“喂。”

“咦?”
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朝著小怪所指的方向望去。

雨仍然在下。雖然不能說是傾盆大雨,可是到了皇宮大內估計頭也得被淋得濕透。這個時候就覺得這些慣例很煩人。昌浩本來就不喜歡戴烏帽子。每天必須挽髮髻,而且一不小心就會刮著板窗或是碰在簾子上。
突然想起莫非晴明每天也要幹這件麻煩的事嗎,心裏不由得覺得很佩服。

“……小怪,爺爺年輕的時候,每天都很認真地挽髮髻嗎?”

“嗯。說他挽過倒是也挽過……”

和昌浩一樣,在夜間巡邏的時候就隨便把髮髻解開,或者是自己隨便決定說今天需要避忌不祥就把髮髻解開,結果忘了挽髻披散著頭髮就要去朝見,被天一和天後慌忙叫住等等很多這樣的逸聞趣事。

抬頭望瞭望天空,昌浩一點也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真不想去啊。”

“喂,你不是說怕被訓斥嗎,晴明的孫子。”

“別叫我孫子!”
條件反射般地大聲回擊道。聽到他的回答,小怪笑了一下。

“你還這麼有精神應該沒問題。”

“小怪……”

甩了甩白色的尾巴,小怪用一隻耳朵指了指另外的方向。
“我知道你看不清楚,可是車之輔在那兒站著呢。”

“咦?”
立刻往那個方向轉過頭去。可是昌浩現在失去了“見鬼”的能力,已經無法捕捉到車之輔的身影。

車身在嘎嗒嘎嗒地響,車之輔好像在對他說“我就在這兒呢”。
昌浩跑到雨中伸出手去。
雖然看不見,可是那兒確實站著車之輔。堅硬冰冷的巨大車輪的觸感通過指尖傳來。

“車之輔,怎麼了?平常你不都是在橋下的嗎……”

小怪注意到了車之輔好像在對昌浩遊移不定的目光表示驚訝。於是出來說道。
“這傢夥啊,暫時看不見了。你別太在意。”

雖然對它說不要太在意,可是聽到這話,車身猛地搖晃了一下,車之輔的眼睛睜得大到不能再大,接著就啪嗒啪嗒地流出了眼淚。
看到這裏小怪心想。

嗯——確實如諺語所說連鬼也會流眼淚。
另一方面,通過周圍的氣氛憑感覺猜出現在的情形的昌浩慌忙用手拍打車輪。
“車之輔?車之輔,我沒關係的。別擔心我,真的。”

車轅吱呀吱呀地在響。好像在不斷地傾訴著什麼,覺察到這種情況,昌浩凝視著小怪。
小怪坐下來打算用爪子撓頭,突然注意到爪子已經完全被泥弄髒了,於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為什麼這樣痛苦的境遇會落到您的身上……!……它在嚎啕大哭地說這句話呢。”

好像為了證明小怪的話似的,外表看起來很恐怖的人面牛車扭動巨大的身體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車轅上下晃動。“鬼”的眼睛仍然在不停地流出眼淚,小怪的腦海裏突然掠過“哭泣的牛車”這個新的妖怪的名稱。

“回到最開始的問題。據車之輔說它特地來這兒是因為下雨所以打算送你去皇宮朝見。它覺得你昨天弄得很晚太辛苦了,這個傢夥也是出於對你的關心才採取了這個行動的。”

昌浩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用一副無話可說的表情苦笑了一下。
“這樣啊……謝謝你啊,車之輔。不過沒關係的,到皇宮的路算不了什麼的。”

“而且,如果乘坐的話,有可能會引來很多麻煩。”
車輪中間,鬼的臉在歪頭表示疑問。對著有些驚訝地皺起眉頭的妖車,小怪擺正姿勢滔滔不絕地開始說教。

“聽好了,車之輔。你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一個看起來很恐怖的巨大人面牛車嗎,對此你一點自覺也沒有嗎。我和昌浩由於見慣了妖怪所以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在常人看來再沒有比你更恐怖的妖怪了。”

“當然像你這樣擁有一雙溫柔的眼睛的妖怪也沒有。”
昌浩在表示深切的同感。小怪微微揚起視線。

“……它不是‘人面’嗎?……嗯,不過確實也沒錯……”
小怪用前爪很靈活地搔了搔頭,歎了口氣。啊,前爪也沾上了泥。

“不管怎麼說,真是一個知道關心主人的好式啊。昌浩,真是太好了。”

對著微笑的小怪,昌浩也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我真是幸運啊。謝謝你,車之輔。那我們走了。”

小怪一直在凝視著轉過身去的昌浩的背影,突然把頭轉了一圈。感覺到了除了車之輔以外的視線。
把後面的車簾稍微掀起,兩隻小雜鬼在窺伺這兒的情形。
兩隻小雜鬼和小怪目光相遇,慌忙鑽到裏面。

“……”
小怪一直瞪著車之輔,妖車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視線遊移不定。視線遊移不定的妖車,這也很少見。

走在前面的昌浩回過頭來提高聲音說道。
“小怪,在幹什麼呢?走吧——”

“噢——”
小怪有氣無力地回答道,聳了一下肩開始蹬地。

打算追上去跳到昌浩的肩膀上,突然想起自己的爪子被泥弄髒了,穿著蓑衣所以直衣不會被弄髒,可是要是沾上泥的話也會惹人猜疑聯想的。

只好作罷,乖乖地跟在昌浩旁邊。
昌浩是連隨從也沒有的身份低下的地下人,即使下雨的時候也只能穿著一件蓑衣一個人快步走。如果帶斗笠的話倒還好,可是如果不能保持髮髻的形狀也就失去了意義。成年男子戴烏帽子是最基本的禮儀,可是連這個也無法做到。傘是上流貴族讓隨從來打的東西,按規矩是不能親手打傘的。如果想打傘的話,只有娶個貴族家的女兒,或者是用自己的實力來獲得權勢。

順便說一句昌浩的長兄成親,這兩者無論哪方面都獲得了成功。但是,他本人由於討厭太過拘束的事,所以總是一個人穿著一件蓑衣就去朝見了,據說每次感冒都會被嫂子狠狠地訓一頓。

即便是快步走,頭也是一會就被淋濕了。烏帽子是用柔軟的材料做的,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透水,形狀不會改變,為此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雨水會直接流進來。

小怪一邊把身上的水撥開一邊走,突然笑了一下。

“小怪?”

“這個,晴明他啊。”
先說了一句開場白,“我這也是之後聽說的”。小怪開始講述下面的話。

晴明由於連天陰雨心情煩悶,隨便編了一個避忌不祥的理由窩在宅邸裏。結果由於不得已的原因必須得去朝見,實在沒辦法只好冒著雨出發。但是,安培氏
是剛被提拔為貴族的家世,當然沒有隨從。而且,晴明當時還是身居地位,不可能有牛車來接送。天下著大雨,而且是傾盆大雨。你猜當時晴明是怎麼做的。

“怎麼做的啊?”

“據說他命令玄武,不要讓一滴雨落到自己身上,然後優哉遊哉地去朝見了。據說那些渾身淋得濕透的貴族看到他,都很驚訝地說‘不僅有令人恐懼的法術,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方便有用的法術……!’”

這件軼聞聽起來簡直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在旁人看來也許會說真是一個懶人呢,可是普通的陰陽師並不能做到,所以這件事也就成為了稀世的陰陽師安培晴明的傳說之一。

可是。
昌浩臉上的表情無以言喻。

“……嗯,這確實很厲害……”
再怎麼說因為下雨心情煩悶,而且有十二神將陪同,可是,一般人會做這樣的事嗎。

噗嗤噗嗤笑著的祖父的臉在腦海裏掠過。啊,確實那個狐狸的話,會這樣做。他長著一張會這樣做的臉。

對著在那嗯嗯地點頭的昌浩,小怪接著說道。
“據說還有一邊用白虎的風來吹開雨滴一邊去朝見的事呢。從這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很好地充分發揮了我們的特性。”

順便說一句青龍和朱雀從來沒有被吩咐過做這樣的事。當然如此了,先不說朱雀,青龍如果被吩咐去幹這種太過於實用主義的無聊事的話,他肯定會生氣,而且會遷怒於其他人。

“在一不小心火種全部滅了的時候,把火點著。像這樣非常有用的事朱雀也做過。”

“咦……啊?”

想起在出雲堂的時候,太陰和玄武去尋找食物的事來。這麼想起來那個草堂看起來應該是很久沒人住了。那麼火種是從哪裡來的呢。

“火種……火……”

那個時候在場的有玄武,太陰,六合,勾陣,還有……
瞟了一眼小怪。它的本相是十二神將的“火將”騰蛇。

“——十二神將,從很多方面上來說都是非常有用啊……”

那個時候的小怪一點也不記得昌浩了,也許是應勾陣的請求才把火點著的吧。
彰子曾經說過連天陰雨衣服很難曬乾。用白虎或太陰的風或者用朱雀和紅蓮的火焰來弄乾,也許這樣的事也可以做呢。

只是隨便想想而已,估計也不會去做,但是這個想法突然浮現出來。
在想這些無聊的事的時候腳還在繼續走路,已經到皇宮大內了。朝相識的門衛點了一下頭,穿過大門來到陰陽寮。

下雨的時候總是會預備著手巾。是值班的人特意為來上班的人準備的。
昌浩走到屋簷下,看到拿著新手巾的敏次拐彎走過來。

“啊,早上好。”

“早上好。果然全身濕透了,喂,趕快用這個擦擦吧。”

脫掉蓑衣放到指定的地方,用遞過來的手巾擦拭臉和脖子。本來想摘掉烏帽子,解開髮髻好好地擦拭一下頭的,如果真這樣做的話,肯定會被大罵一頓的。
把用完的手巾扔進籃子裏,就會有相關的人員來取然後洗好。這種分工很明確,所以即使下雨也不會有人覺得不便。

敏次一邊沿著樓梯登上外廊地板,一邊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
“對了,晴明大人身體好了沒有?”

昌浩眨了一下眼。動搖不安的神色沒有顯露在外面,是因為自從開始上班已經過了一年,稍微學聰明瞭一點。

在腦海中尋找合適的辭彙。
“現在,仍然是在床上躺著的時候多……不過他本人自以為身體已經恢復了,周圍的人一直在瞎擔心而已。”

小怪低著頭蹲在昌浩的腳邊。
一直到昨天為止,確實都是這樣的。晴明一邊被十二神將門抱怨,一邊還像一個不知道吸取教訓的小孩子那樣行動。

“這樣啊,這樣就好。如果晴明大人身體不健康的話,就連陰陽寮也會變得毫無生氣,冷冷清清。”

藏人所的陰陽師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不屬於陰陽寮。可是,萬一發生什麼事的話,最值得依賴的還是這個稀世的大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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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怪半睜開眼把腳上的泥踢掉在水溝裏。跳上外廊地板。雖然把泥弄掉了,可是白色的毛已經全濕了,那樣的話外廊地板也會被弄濕的。

昌浩一瞬間想要張嘴說話,狂風正好吹過。
於此同時,小怪順勢把身上的水甩乾。那些水,全部甩到了敏次身上。

“哇!風把雨……!”
小怪若無其事地從慌忙撣水的敏次旁邊走過,然後又回到原處。昌浩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由你來提出晴明的話題還早了五十年!”
對著惡狠狠地說出那些話的小怪,昌浩邊歎氣邊說道。

“小怪……你,這可叫遷怒於人啊……”
小怪也真是的,一旦和敏次相關的事就顯得很不成熟,沒有一點風度。

“六合去道反了?”
不由得提高了聲音,昌浩慌忙朝四周掃觀了一圈。沒關係,幸運的是附近沒有一個人在。

雨聲也很大,其他人看起來也都在忙各自的工作。應該不會有人住意到這邊的情況的。

但是,最好還是謹慎一點,所以昌浩壓低聲音,一邊裝出埋頭工作的樣子,一邊再次確認一下。
“道反,指的是出雲那兒吧?”

(啊,在你睡覺的時候,乘著白虎的風出發了)
回答昌浩的疑問的是勾陣。平常的話都是六合隱身跟著的,據小怪說這次是勾陣。

“還挺急的嘛……發生什麼事了嗎?”
道反的聖域,即便是乘著神將的風不停地趕路來回也要一天。步行的話要花三個月。

在昌浩身邊縮成一團的小怪抖動了一下耳朵稍微轉移了一下視線。昌浩雖然看不到,但視線所到之處好像是勾陣。因為是完全隱身,按理說這裏的任何人都看不到她,也感受不到她的氣息。

(從結論來說那是晴明的命令)

“爺爺大人的?”

感覺到有人在回答說“是這樣的”,十二神將勾陣現身於昌浩的面前。
“為了再次得到出雲之石。”

昌浩忽然用手按住胸口。香囊內,放著丸玉的碎片。但是,那早已失去了效力,連個心理安慰作用都起不了。

“好像是為了以防萬一,晴明通過天後的水鏡向道反的巫女請求的。巫女接受了他的請求,很痛快地表示了同意。六合就是去取那個東西的。”

手上的動作不知何時停下來了,昌浩一邊開始動起來,一邊隨著點著頭的幅度小聲地嘀咕道。
“這……樣啊……都怪我不好……”

由於自己冒失輕率的行動給神將們添了麻煩。這樣一想突然覺得心情鬱悶。
昌浩今天的工作是整理謄寫書籍。之後要整理資料,查出不足的東西然後定貨。還有很多其他的事。幹雜活的經常都是這樣,會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活。

如果不鎮定的話就沒法寫出好看的字。保持平靜,平靜。
昌浩這樣對自己叨念著,可是心情一點也沒有變舒暢。根本就沒有資格去嘲笑讓神將們幹那些無聊小事的晴明。
無意間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你現在必須要做的事是……”

蜷成一團的小怪,把交叉的前腿迭放在一起,仍然閉著雙眼,開口說道。
“你要毫無顧忌地命令我們地幹這個那個。”

一瞬間,沒有領會到它的意思。不管啞然無語的昌浩,小怪用好像覺得理所當然的語調繼續說道。
“即便因為如此,我們對你抱怨說“這種小事你自己幹吧”,你也不要當回事。你要狠狠地反擊說,“你們好歹也是十二神將啊,這點事應該能辦到吧”。這樣的話,我們雖然會抱怨可是還是會去做的。“

“那……樣……可是。”

“無論是瑣碎的小事還是無聊的事只要你說了那就是命令。只要被下達了命令就不能說不,這才是真正的式神。另外,你只要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比我們承擔更重要的責任,擔負更多的重荷,而且絕對不屈服,永遠樂觀地往前看就行了。”

勾陣一邊聽小怪說話一邊浮現出不易察覺的微笑。

“如果你能做到這些的話,我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保護主人。如果受傷的話當然我們會朝你抱怨和歎氣,關於這一點你就寬容地看待吧,這點度量你還是應該有的。”

就像安倍晴明一直這樣做的一樣。
實際上在他年輕的時候。在他還是一個剛剛能讓十二神將服從的不成熟的毛頭小夥子的時候,晴明也是走了無數次的彎路。犯錯,然後再犯錯,在不斷犯錯的過程中終於找出正確的方向,才終於掌握了正確的方法。

“不要太著急。如果著急的話事情反而會變曹。還有時間,不用著急的。”

焦躁會讓判斷變得遲鈍,會讓人偏沒正確的道路。
昌浩之所以那麼焦急,是因為晴明陷入了困境當中。心裏老是想著必須做些什麼,想為之做些什麼,所以很著急。可是,那是自己的力量所不能做到的,所以才心急如焚。結果被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所拖累,一直掛在心上,才會輕易地動搖。

昌浩深呼吸了一下。
——醒來的時候,聽到有人說,“安倍晴明的壽命還沒有盡”。

不穩定的星宿逐漸變得穩定,如果可以做到這些的話晴明就可以得救。
昌浩現在必須要做的事是找出那個星宿的主人,祈禱星宿顯示穩定的命運之路。
神是很喜怒無常的,可是並不是沒有慈悲心。那個神,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昌浩在陷入無技可施的困境的時候,她盡了全力來幫助,這次她必然會伸以援手。

“……可是,要變成像那隻老狐狸一樣,這也是個問題啊。”

昌浩這樣說道,勾陣輕笑了一下。
“……確實如此。”

小怪沉默著輕輕搖動耳朵。
昌浩轉了一下頭,轉換了一下心情,開始重新繼續工作。突然歪頭思索。

“咦。可是,直接讓白虎去不是更快嗎?”

去的時候即便能讓白虎的風送行,回來的時候不是得靠自己回來嗎。或者是,通過某種方法聯絡一下再讓白虎的風來迎接嗎。可是即使這樣的話,不是也很費事嗎。

小怪低聲說道。
“嗯。我也是這麼想。”

用尾巴甩向自己的背部。好像有些困惑的樣子。用手碰了一下它的尾巴,勾陣開口說道。

“這是道反大神指名讓他去的。”

“啊?”
昌浩和小怪異口同聲地叫道。昌浩心裏一驚,慌忙用動了幾下手腕。

另一方面小怪因為其他人看不到它,用一副可疑的表情抬頭看勾陣。

“那是什麼意思啊。不是道反的巫女,而是大神?”

“據說好像也是巫女的意思。我沒有仔細問,所以你就是再追根究底地問下去,我也無法回答。”

“你向誰問的。”

“晴明和天後……好像朱雀和天一也在場。”

昌浩眨動睛。莫非是那個時候。
被晴明召喚去的時候,點著燈的房間內搖曳著青色的光。昌浩曾經見過和那同樣的光芒。

水將玄武的水鏡。
玄武的水鏡可以映照出在別處的人的身影。如果玄武可以做到的話,同樣身為水將的天後也能做到吧。據說如果雙方有意的話不僅是身影就是連聲音也可以傳過來吧。十二神將的神力還真是方便啊,這麼關鍵的時刻昌浩卻突然想些毫不相干的事情。

“嗯――……”
小怪瞇起一隻眼睛用後腿搔了搔脖子。一會兒還是應該問問天一或朱雀吧。

雖然極力在掩飾,可是朱雀確實因為天一的話而有些心神不定。也許還是先不要跟他說話為好。可是,如果越過朱雀而跟天一說的話,也會觸怒他吧。
天一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最能刺激到朱雀的事。雖然朱雀很可憐,可是因為天一事先不知道那也是沒有法子的。

“最晚,晚上也能回來吧。”

“是啊,白虎已經說過會讓風去迎接了,據說如果有必要的話還會把太陰從異界召喚回來。”

“因為太陰的風好像更快吧……嗯,這麼說,我還是暫時不要出去的好,是嗎?“

勾陣對著目光直直的小怪苦笑了一下。
“我覺得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如果你這樣想的話那就這樣做吧。”

“你說話太抽象了吧?”

“這樣對你來說會很輕鬆啊。”

“這我倒承認。”
小怪乾脆地點了一下頭,又把身子蜷成一團。與此同時,勾陣隱起身形。

昌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啊,雨聲好大。
等雨停的時候,祖父會醒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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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異界。
一直抱膝坐在晴明旁邊的太陰,感到有些異常突然屏住呼吸。

“喂,喂,青龍。”
背對著太陰的青龍越過肩頭投過來一道視線。太陰站起身來。
“不知為什麼,覺得晴明的樣子有些奇怪。我說不清楚,可是就是覺得有些怪……”

青龍的臉色刷地變了,無言地來到晴明旁邊跪下來。伸出手放在晴明胸口上,窺伺著一動不動的晴明的情形。
過了一會,青龍的眉間帶了一絲嚴峻的神色。

“青龍?”

“魂魄離竅了。”

“啊?怎……怎麼回事,這是魂魄的意識嗎?”

“這兒的是創造了這個靈體的魂魄。魂魄……也被稱之為心的部份,現正在哪兒彷徨著呢。”

***********************

可以聽到水聲。
“……咦,怎麼到現在才注意到水聲呢。”

他輕輕地嘟噥了一句,感到有些異樣,止住腳步。
現在,在自己耳邊口響的並不是自己本來的聲音。而是驅使離魂術時二十多歲的聲音。

試著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不是以前那種皮包骨頭的感覺,還充盈著新鮮光嫩的肌肉。

“嗯――”
好像在確認似的一會把手攥緊一會放開,用另一隻手觸摸了一下。這樣做了一小會之後,他露出似有所悟的微笑。

“……原來是魂魄出來了。連我自己都不禁感歎我果然不愧是承繼了妖異的血。”

魂魄竟然可以同肉體脫離,而且在這種情況下魂魄竟然可以單獨行動,按常識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

打心眼裏祈求這種能力不要被兒子和孫子們繼承。
自己到無所謂。因為這種異於常人的能力自己早就理解並不得不接受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種能力竟然會削減壽命。
晴明停止了說俏皮話。凝神傾聽。

有水的聲音。
“……是河嗎?”

他開始接著走下去。
心裏有種模糊的預感。
最小的孫子曾經說過。

在河邊相遇。
雖然是一片漆黑,可是習慣了之後就能看清四周的情況。
滔滔水流,河的寬度比預想中要寬很多。
定晴細看,河的對面有無數個小小的燈火。燈光太微弱了,在黑暗中簡直看不清。由此可以推測出到達那兒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

“這個……即使有船也很難渡過去啊。”
晴明覺得有些困難,小聲說道。背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不對。”

晴明心裏一驚。接著熟悉到甚至讓人覺得傷心的親切感在心底湧起。明明想立刻回頭,可是和自己的意志相反身體卻無法動彈。好像在一反常態得緊張的樣子。
這個安倍晴明竟然也會這樣。被人家說是狐狸的孩子,被人家叫做妖怪的孩子,即使眾人投來畏懼和厭惡的目光,也從來不當一回事,毫不動搖的晴明竟然會緊張。

聽到溫柔的惹人憐愛的聲音,在戰鬥之前就己經輸了。
“為什麼要來這裏?”

晴明輕輕地搖了搖頭。
“……嗯。按照預定好像沒有這麼早。”

“那麼,就趕快回去吧。現在還為時過早。”

啊。
晴明一邊感到眼角熱熱的一邊笑。果然,還是惹她生氣了。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對不起。”

“啊,即使你給我道歉……”

能夠感覺得到一直在拼命忍住的東西終於支撐不住了。
晴明回過頭來。看到僵立在身後的若菜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
說什麼才會讓她不再繼續哭呢。

晴明沉默著在拼命地想這個問題。他很想見妻子――真的很想見妻子,可是讓妻子哭泣卻絕非他的本意。
雖然知道她絕對會哭的。

因為想不到合適的詞語,晴明伸出手放她的臉頰邊。手裏握著的是她的雙手。閉著眼睛的若菜,肩膀在大幅度地抖動,好像實在無法再堅持下去了。

“――對不起。”
晴明再一次道歉。話語如決堤之水一般從若菜嘴裏冒出來。

“我雖然跟你說我等你。可是,並沒有讓你這麼早來……”

“啊,是這樣啊。對不起。”

“你經常這樣,又任性,態度又強硬,又古怪又頑固……!”

“嗯,對不起。”

“所以,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這麼老實地道歉呢……?!”
最後完全變成哭聲了。

“是啊……真是的,對不起啊。”
晴明還在道歉,輕輕把若菜拉到身邊。把她攬進懷中,好像哄小孩似的輕拍她的後背。

在不停地抽泣抖動的肩膀讓人心生憐愛,又覺得很熟悉.
就像以前經常那樣做的一樣,不停地輕拍她的後背。
她是個愛哭鬼,而且什麼都害怕,可是到最後的最後,永遠都是晴明輸。
沒有一次贏過。

“……現在來還不行嗎?”

“不行……現在的話還來得及。趕快回到那孩子的身邊。”

晴明突惑到別人的氣息。
向四周掃視了一圈,河邊有一個身影佇立。因為是背對著的,所以很難判斷到底是誰――身材很高的黑衣男子。

一直到現在都沒注意到,是因為他完全隱藏了自己的氣息。可是,一旦注意到他的存在,就感到一種壓倒性的感懾感。

“……是冥府的官吏大人嗎?”
晴明苦笑了一下。原來如此,他明明看到我們卻故意裝沒看到而已。

他的背影好像在說,既然這樣的話就趕快回到陽間吧。
晴明感到很留戀,依依不捨地放開若菜,聳了聳肩。

“那麼,我回去了……如果我說不會讓你等很久的,你還是會生氣吧?”

“如果那是天命的話,我不會生氣的……可是,肯定會哭的。”
是因為那些孩子會偒心的。想到那些悲傷的孩子就會覺得很悲傷,所以肯定會哭的。

晴明閉上了眼睛。妻子的話和他預料的絲毫不差,心裏痛切地感到自己並不想放手。

輕輕地用額頭抵住若菜的額頭。小聲地說道。
“求你了,別再哭了……我,最怕看到你哭了。”

真的,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
把彷徨的魂魄平安地送回原處,她安下了心。
太好了。徑直就來到了這兒。如果迷路的話,也許就會被鬼吃掉的。
他雖然不被稱為稀世的大陰陽師,可是如果在魂魄的狀態下,無論什麼法術都施展不了的。

“……謝謝您。”

深深地低下頭去道謝。一直在定睛看著河對岸的青,用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回答道。
“啊,你為什麼要謝我呢?”

一直在看著河對岸的冥府官吏好像己經決定不把這件事上報給上級,而是藏在自己心裏了。用手按住腰間佩戴的刀,刀鞘發出響聲。
吹過水面的風,很涼爽。

“――是不是有個迷路的小狗呢?”
雖然在裝傻,不過好像很關心的樣子。

若菜輕笑了一下。
“不是,不是小狗。大概……”

而是不明白自己歸路的、無技可施的白狐之子――
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睛,他歎了口氣。
奇怪的是身體很僵硬――不對,只不過是有這種感覺而已。因為,這不是本來的身體。
費了很大勁才讓腦袋轉動了一下,發現了看似很擔心地俯視著自己的小孩子的身影。

晴明輕輕笑了一下。
“……怎麼了,太陰。”

於是,一直都在屏住呼吸的太陰的臉突然變得有些扭曲。
“晴明……!”

雙手握緊拳頭,少女好像很生氣似的滔滔不絕地說道。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我很擔心你喲,真的很擔心喲!

之所以沒有聽任一時的氣憤來捶打晴明的胸膛,是因為她在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緒。因為知道如果真這樣做的話,一直無言地俯視著的青龍會真生氣。
費力地抬起手撫摸太陰的頭,晴明把目光轉向高挑挺立的神將。

“……再這樣的話眉頭的皺紋不會消失喲。”
笑了一下,藍色的雙眸閃現出強烈的光芒。青龍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可是什麼也沒說,就那樣轉過身去,消失了身影。

老人刻滿皺紋的側臉一動也不動。
身體機能雖然還可以緩慢地運轉,可是沒有任何活力的肌膚讓人聯想到死亡,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十二神將玄武一會把視線從晴明的臉上挪開,一會又覺得不放心,繼續開始觀察他的臉。玄武在不停地重複這件無意義的事。

即使在看著,晴明也並不會醒。可是,要是離開的話又很擔心。話雖如此,接近他的話又覺得心裏很不舒服,被一直以來從未有過的疲勞感所折磨。
如果是人類的死亡的話,早就見過很多了。

安倍晴明比普通的人類壽命長。他周圍的人,都比他死的早。所以晴明應該比普通人經歷了更多的死亡。他屬下的十二神將也必然地見證了很多的死亡。
最早讓他們認識到死亡的是晴明的妻子。

十二神將只經歷了一次同胞的死亡。感到一種和任何東西都不同的,很難用語言表達的喪失了最寶貴的東西的感覺。

之後,他們周圍所發生的死亡對他們來說都不是特別親近的人,所以沒有感到那種特別強烈的失去感。但是即便如此,一直存在著的東西突然消失的那種感覺仍然是難以言喻的。

嚴格來說,和人類所說的那種悲歎並不是同一種東西。但是,如果說非要找一個詞來描述的話,悲歎也許是最接近的吧。

人類的心,是很深奧的。大過深奧,對十二神將來說是難以理解的。
死,逼到了身邊。即便是這次暫時避開了死亡,在不久的將來它還是要來臨的。
而且毫無疑問那個死會比他以往所感受到的任何現象都要嚴重而且沉重地打擊他的心靈吧。

所以,才想呆在他身邊。即便以後失去,可是為了能夠永遠記住那個身影,所以現在才要這樣做。

所以才不想在他身邊。因為如果失去的話,以後永遠也不會再見,永遠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晴明這個傢夥真是太不象話了。”

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玄武說這句話的原因和意圖,白虎正確地理解了。
“是啊,真是一個太不象話的傢夥呢。”

太任性了,隨意擺佈我們,最後竟然連一句抱怨的話都不讓我們說就一個人先走了。

“真是太不象話了,真應該這樣的抗議幾句的。”

“是啊。”

“如果抗議而沒有人聽的話那就沒有什麼意義了。想想看啊,要是沒有回答仍然不停地抗議的話,這真是沒有意義而且毫無建設性的意見。”

“是啊。”

“像我這麼聰明的人,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實在並非我的本意”

“是啊。”

兩個神將都無語了。
以悠閒的語調插了一句嘴的當事人好像覺得陽光晃眼似的眨巴了幾下眼,不停地點頭。

“嗯,嗯。玄武說的話有道理。可是,我已經睡著了,為什麼還要在我的枕邊說這些難纏的話呢。”

無語的玄武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常態。
“……那是因為你一直在悠閒地睡覺的緣故!”

******************

風在流動。
小怪啪地抬起頭。在旁邊隱身的勾陣好像突然屏住了呼吸。
抱著像一座小山似的資料穿過簾子的昌浩注意到小怪停住了腳步,回過頭去看他。

“小怪?喂,走啦”

把每天使用的資料按照一覽表每天早上從書簡庫裏拿出來,等快下班的時候再放回去,這是昌浩的例行任務。如果這中間有空餘時間的話,打開保存在書簡庫裏豐富的書籍和卷軸來閱讀是被允許的。像這種幹雜活的,如果乾脆俐落地把時間安排得很合理的話,是會有一些空閒的。可以利用這些時間進行自學。

昌浩是以將來當上陰陽生或天文生或都曆法生為目標的。這些人員暫時還沒有空缺,這是最大的難題,可是以此為目標進行的努力是絕對不會白費的。之後就靠時運了,運也屬於實力的一部份,所以最主要的還是先努力。

這些都是晴明教給他的。
所以昌浩無論多麼瑣碎的工作都認真地做好。絕對不偷工減料。雖然有時候工作會幹得比較草率,可是一旦被訓斥就會注意,所以這種失敗也在逐漸減少。

“……怎麼啦?”

即使叫它也不動,昌浩覺得小怪的樣子有些奇怪,於是後退了幾步過來看看情況。
看起來好像一直在茫然地看著天的小怪突然用僵硬的聲說道。

“……晴明他……”

“啊?”
心臟猛地跳了一下。瞬間胸中湧起的是最不祥的預感。

可是,立刻就被推翻了。
“白虎的風捎來了消息――晴明他醒了。”

曆博士安倍成親無論晴天還是下雨都用很快的速度走路。尤其是到了快要下班的時候速度會更快。
追在他後面的曆生們也是同樣,有時候簡直像是在快步競走一樣。
今天他也快速地走著。在幾丈遠的身後跟著一群曆生。
一直無言地走著路的成親突然半閉起眼睛停住了腳步,猛地朝後轉過頭去。

“我說啊,今天的工作可是已經全部幹完了喲。”
可是為什麼還要跟著我呢。對著這樣怒吼的曆博士,曆生們開始反擊。

“因為還沒到下班時間啊!”

“――――”
這話確實很對。

成親在心裏暗暗叫苦,這些傢夥們啊。可是不得不轉過身去。不好容易提前幹完了活,想趁人不注意早點從曆署裏偷偷溜回去,沒想到不知什麼時候又被發現了。逃亡計畫完全破產.

對著在哪“嗯嗯嗯”覺得很不可思議的成親,旁邊有個人邊苦笑邊說道:
“那是因為博士你的位子在最裏面很容易看到。一旦你不在,一眼就會發現的。”

“原來如此啊。下次換位子吧!”

“不行!”
看起來這個間不容髮的反對的聲音是全體曆生們的心聲。這個曆博士本來就很容易偷偷溜走,要是換了位子的話會增加更多麻煩。

“總之,到下班時間為止先做些其他的工作。”

“這樣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要是把工作都提前做好的話,以後加班也會減少的。”

“確實是,真是一個真理啊!”

對著在那頻頻點頭感歎著的博士,曆生們一起圍過來說。
“那麼,請您回去吧。“

正在此時下班的鐘聲響起,在四周回蕩。

“啊,結束了。”

成親滿不在乎地轉過身去。
“那麼我先走了。”

他沒看到在他身後,因為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和博士捉迷藏這件事上而垂頭喪氣的曆生們。

昌親在成親的旁邊和他並排走,覺得有些不忍心似地回頭望了一眼那些曆生。
“兄長大人,你最好還是不要再這樣做啦!”

“我覺得我並沒有做些不講理的事啊。我可從來沒有拖延過工作啊。”

昌親點了點頭。
“確實是這樣。可是話雖如此。”

“看情形,這場雨到了傍晚的時候會下得更大吧。我想趕快回去。”

“那你就應該跟他們說因為雨會下得更大,所以你想趕快回家。如果不這樣說不行喲!”

成親瞪了一眼弟弟。昌親呵呵笑著,無視兄長的視線。
安倍吉昌的長子終於無奈地放棄了,邊歎氣邊說道。

“你表面上好像沒有注意身邊的情況,其實什麼事你都看得一清二楚。”

“因為我是兄長大人你的弟弟啊。”
昌親用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回應。成親聳了聳肩膀。

“我是想趁雨下大之前去家裏看看。”

“我也是。想去昌浩那兒看一下。”
兩人朝陰陽寮走去。才剛下班,最小的弟弟應該還在幹雜務吧。打算把他捎帶回家去。

可是,他們的想法破滅了。
“昌浩大人的話,下班的鐘聲剛一響就飛奔出去了。”

陰陽生籐原敏次這樣對他們說道。成親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傢夥。
“他已經幹完了所有的工作,所以也沒什麼問題……您有什麼事嗎?”

曆博士和天文生一齊出現在這裏是很少見的,不知道是公事還是私事。敏次用稍微有些猶豫的表情詢問道。

“不,也沒什麼事。只是想著他也許還在這裏。”

昌親微微一笑回答道。敏次好像有些安下了心的樣子。
“是這樣啊。對了,博士您現在是要去安倍宅邸嗎?”

“嗯?是啊,我是這樣打算的……”

“那麼,我可不可以冒昧地請你們幫一個忙啊。本來我是應該親自去的,可是有些急事所以沒法去了。我正在想怎麼辦呢。實際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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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腳漸漸變大。即使披著蓑衣也很難護住全身。全力疾走的昌浩好不容易到達安倍宅邸的時候,全身已經濕透了。

滴落的雨水順著下巴流下來。取下蓑衣把它掛在柱子上,脫掉已經濕透的鞋子,正在猶豫是不是直接那樣進屋。

在這種全身濕透的情況下直接進屋的話,一會很難收拾。可是比起這個,更想趕快去看一下爺爺的情況。

小怪對不知如何是好的昌浩安慰道:
“等等啊,我現在就去給你拿手巾來。”

小怪雖然這樣說,但它也顯出心神不寧的樣子。兩個人都慌了手腳。由於隱身所以沒有受到下雨影響的勾陣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們倆。

先不要說昌浩,小怪如果恢復到本相隱身的話,無論是下雨還是下雪根本不會影響到他的。可是小怪竟然沒有想到這個,而是跟著昌浩一起在雨中走路。
因為能夠模模糊糊地猜到他為什麼為這樣做,所以才覺得很有意思。

“昌浩,今天回來得好早啊!”
手裏拿著毛巾的彰子啪嗒啪嗒地跑過來。

昌浩先迅速濕透的烏帽子拿掉,然後解開髮髻,一邊狠命的用毛巾擦拭身體,一邊朝屋裏看。

“彰子,我聽說爺爺大人已經醒過來了。”

昌浩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彰子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好像是為了讓他安心似的先笑了一下.

“嗯。只是好像有些疲憊,立刻又沉睡了過去。聽玄武說他現在正在休息。”

據說那個玄武在晴明醒來之後立刻開始朝晴明大吼大叫。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發生了讓玄武爆發的事情。不管怎麼說對方可是那個狐狸啊。

把毛巾頂在頭上,昌浩好像覺得放下了心似的肩膀一輕,鬆了一口氣。
“這……樣啊。這麼說,我用不著這麼快趕回家來的……”

蹲在昌浩腳邊的小怪也同樣有些筋疲力盡、垂頭喪氣的樣子。小怪也是這樣想的吧。除此以外,一直沉默著的勾陣也是這樣想的。

想儘快看到晴明平安無事的樣子。想聽到那個和平常沒有任何兩樣的聲音。
雖然還不到一天時間,可是對他們來說那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嗯,他說因為魂魄已經平安無事地回來了,所以只是在沉睡而已。所以不用擔心。”

“嗯,我明白了。我先去換衣服。”
昌浩深呼吸了一下,笑著說道。和一直以來努力作出來的微笑不同,這次的笑是打心底發出的微笑。

展開好幾片毛巾,脫掉濕透的直衣。吸了水的布非常沉。只剩下了單衣,突然覺得肩膀輕了很多。可是,單衣也已經濕了,狩衣外褲也是。
輕輕擰了一下把水擰掉。昌浩跑進自己的房間。彰子緊跟其後也追了過去。
小怪目送他們遠去,眨巴了一下眼。勾陣在它旁邊現身了。

“……換衣服啊!”

“是啊!”
對於小怪確認性質的詢問,勾陣點頭表示同意。小怪用放在那兒的毛巾擦拭四肢,臉上顯出很不高興的表情。

“也就是說把單衣和狩衣外褲換掉,換上家常穿的狩衣對吧。”

“應該是吧。”

勾陣在很認真地整理散亂地扔在那兒的毛巾,小怪用更加不高興的表情轉臉對她說道:
“……可是要換衣服喲?”

“他們本人都沒有在意那就無所謂了嘛。”

“不是這回事吧?”

“他們沒有把這當回事,所以也沒什麼吧。”

勾陣一邊乾淨的毛巾放在小怪身上幫它吸取身上的水,一邊接著說道。
“至少有一方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

“……原來這樣啊。”
而且並不是那個晚熟、不善言辭而且相當遲鈍的傢夥。

彰子拿著濕衣服出了昌浩的房間,與此同時昌浩走向祖父的房間。
在門前面停了一下,深呼吸了幾次讓心裏平情下來。

“……爺爺大人?”

這樣呼喚了一聲之後,和爺爺的聲音不同的另一個人說“進來吧”。與此同時,感到房間內出現了兩股神氣。

在輕輕打開的門對面,出現了躺在床上的晴明和端坐在他枕邊玄武的身影。白虎在稍微離開一點的牆邊盤腿而坐。之所以能夠看到他們,是因為他們特意為了昌浩加強了神氣。

“今天還是挺早的嘛。”

昌浩對轉過臉來的玄武點了一下頭,在他旁邊坐下。
凝視著刻滿了皺紋的睡臉。也許是心理作用吧,總覺得肌膚好像恢復了一點血色。

“聽說爺爺醒了一次?”

“是啊。不過,由於太過疲勞又睡了過去……比起他到處亂跑,這睡著倒是令我們更放心也更輕鬆。”

這大概是玄武的心聲吧。主人的命令是絕對的。即使想阻止,如果本人嚴厲地下達命令說“別攔我”,十二神將也無法阻攔。

“嗯,真的,我也這麼想。”

“還有你這個傢夥也是的。”
聽到背後有人用無奈的語氣對自己這樣說道。昌浩撇了撇嘴。

“什麼意思嘛!”

“我就是這個意思。”
小怪支起一隻耳朵用目中無人的態度回答道,接著跑到了晴明的枕邊。窺視他的情況後,終於放下了心。已經度過了第一個危險期。

可是並沒有時間猶豫。因為貴船的祭神並沒有完全地拯救晴明。
必須儘快讓那個不穩定的星宿什麼的趕快穩定下來。
小怪心想。不穩定的星宿。那指的不就是命運急劇地發生變化、沒有走確定路線的人的情況嗎?被命運所捉弄,對一切都甘心忍受,根本沒有自己的任何主張的存在。

顯示了和一直以來完全不同道路的少女。
雖然還只是屬於推測。可是,確實有進一步調查確認的價值。
突然天一出現了。接著是朱雀。

“昌浩大人,成親大人來了。”

“兄長大人他們?”

昌浩站起身來。昌浩為了不驚擾到爺爺輕手輕腳地走出去,天一也跟在後面。朱雀在目送他們。小怪把視線投注在朱雀的後背。

“……朱雀喲。”

“什麼事?”

對著越過肩膀回視的同胞,小怪用真摰的目光對視。
“天一她是無心的,你不要太在意。”

停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
“本來這就很難嘛。我知道你心裏也會有隔閡的。”

聽到小怪的出人意料的言辭,朱雀瞠目結舌。可是,接著就瞇縫起眼睛淡淡一笑。
“……我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要你來安慰我。”

小怪突然眯縫起一隻眼睛。
“什麼話嘛,那是。人家特意……”

朱雀輕輕地擺擺手,隱身了。被迫中斷了抱怨的小怪,眉頭緊緊地皺起來,低聲咆哮道。

“真是的,看他的後背虛張聲勢地僵硬著,出於關心才這麼說了一句。他竟然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這不是有毛病嗎?”

白虎和玄武啞口無言地凝視著在那咕咕噥噥抱怨的小怪。
可是,小怪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視線。
他們的視線好像在說。

那是誰啊。
至少,他們所認識的“騰蛇”,無論同胞處於什麼樣心境的情況下,都是那種不會出於關心而說幾句安慰話的男人。絕對不是。

另一方面,坐在小怪旁邊的勾陣覺得很有意思似地笑道。
“騰蛇。”

“什麼事。”

“這件事真不像你的風格。”

“嗯,勾,就連你也這樣說嗎!”

“我只不過說出了我心中的想法而已。”

以手支腮的勾陣輕易地避開張牙舞爪撲過來的小怪,玄武和白虎仍然是啞口無言地注視著這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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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有話想說。
有事想問。
所以想再見一次。
想讓那個目光再一次注視自己。
籐原道長在朝見之前先到了土御門殿。聽到端坐在簾子對面的女兒說出的話不禁目瞪口呆。

把安倍昌浩帶到土御門殿。帶到她的面前。
“那……倒是可以……”

前幾天, 道長接受了中宮的要求, 通過籐原行成把安倍昌浩召換到土御門殿。
因為對外面來說昌浩和”彰子”是互相認識的, 所以這個請求很容易說得過去。可是, 對道長來說並不一樣。

這個女兒, 一直到前幾天為止後來沒有見過昌浩。為什麼突然指名要見昌浩呢? 而且不止一次, 竟然還要見他第二次。

不能向她詢問具體的情況。因為在這所宮殿的所有女宮們都堅信章子是”彰子”。而且這是不能對外公佈的機密。
道長暫時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只好擺弄手中的扇子。

“昌浩雖然還年輕也不太成熟, 不過卻是很有前途的陰陽師。而且和你也有很深的淵源, 你現在又正病著, 信賴他也很是正常, 可是……”
道長的視線遊移不定, 最後定在了簾子的對面。道長好像覺得有些驚訝似的歪頭表示疑問。

“同樣是陰陽師, 找陰陽寮的頭兒或者陰陽博士這樣眾人都承認的有實力的人, 你不是更放心嗎?”

並不是說昌浩不值得信賴, 那可是安倍晴明的繼承者。大概在將來, 比起陰陽寮的頭兒或陰陽博士更能成為籐原氏的左膀右臂吧。就像安倍晴明一樣。
想起老人和年齡不相稱的精湛目光, 道長覺得肩膀一輕。

自從晴明病倒在床, 已經過了幾個月。其他的陰陽師都不值得信賴。在占卜國家大事的時候, 最值得信賴的還是那個稀世的大陰陽師。
還是派個人去探望一下他的病情吧。

道長這樣決定到。回頭看了一下背後。在簾子和格窗的對面, 可以看到從陰沉沉的天上落下的雨滴連成的雨線。
刷刷的雨聲在迴響。他因為是中宮的父親, 所以被允許到寢殿的廂房。雖然不能直接和中宮面對面, 不過也用不著像昌浩那樣只能到簾子為止就不能在近前了。
中宮自從得了病, 一天絕大多數時間都躺在床上的。

據說即便如此, 上次和昌浩見面的時候, 還是讓人給穿好外衣, 梳好髮髻, 端正地坐在廂房裏的圓坐上.
雖然不是很長時間, 可是在面對面的時候挺直腰板, 所以也許可以散散心呢。

“……父親大人。”

聽到中宮的呼換, 道長坐正了身體。
“是。”

“我用不著陰陽寮的頭兒也用不著陰陽博士。”

“什麼……?”
道長不由得反問道。這個女兒從來沒有用這麼強有力的聲音對他說過話。

中宮用讓道長一瞬間說不出話來的強有力的語調說道。
“昌浩大人曾經對我做了一個約定, 說要保護中宮。所以, 只要他能來, 那就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中宮……你。”

“父親大人。”

她攔住了父親要說的話, 改變了話題。
“安倍昌浩大人到底是什麼脾氣的人呢。我以前雖然曾經受他幫助過, 可是並沒有特別深的淵源。如果父親大人知道的話, 請告訴我。”

道長覺得困惑。確實, 對外來說, 左大臣定的小姐和一個貴族家的小孩, 身份相差太遠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接觸點。可是, 彰子曾經蒙昌浩救了好幾次性命。被他不為人知, 拼盡全力地救過。

“……因為是晴明的孫, 所以成為晴明的幫手來保護你的吧。”

道明一邊慎重的選擇辭彙, 一邊按照女兒的請求對她講述昌浩的事。一直以來這個女兒從來沒有這麼有意地去詢問關於異母姐妹”彰子的事情, 所以心裏覺得有些奇怪。

也許是因為和昌浩見了面, 所以才對異母姐妹產生了興趣吧。
道長一直擔心這個任何東西都沒有興趣的女兒。讓她代替彰子進宮當女嬪確實是出於政治方面的考慮, 可是毫是因為擔心她的將來也並無虛假。

“啊, 對了。聽說安倍宅邸收養了一位和晴明有淵源的貴族家小姐。據說年紀和你差不多, 沒有了可以依靠的親人。”

啪的一聲, 扇子落地。簾子對面, 中宮的扇子滑了下來。
“中宮?”

“……手有些滑而已。”

“這樣啊。”

“安倍家待這位小姐好嗎?”

道長的嘴邊綻開微笑。果然還是擔心自己的姐妹。
“晴明是一個很重情意的人。他的兒子吉昌也是一個耿直的人, 最小的孫子昌浩也承繼了他們的性情。所以在安倍家應該不受任何委屈過得很好吧。”

一直很高興的道長沒有注意到。
簾子對端坐的中宮章子的手放在單衣上面, 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中宮一邊極力保持平靜, 一邊請求道。
“據說是繼承了安倍一族性情的那個人品, 我上次見他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了。一直以來很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變輕鬆了, 所以我想當面向他道謝。如果可能的話, 想再和昌浩大人見一次面。請把他召到這裏來吧。”

**********************

雨愈來愈大, 毫不留情地擊打在成親和昌親兩兄弟身上, 全身都濕透了, 毫不亞於剛才昌浩。把蓑衣取下來晾在柱子上, 像瀑布一樣的雨水在土間形成了一個水窪。

看到這種情況的昌浩, 轉過身來對背後的天一半是認真地說道。
“我說啊, 讓白虎呼喚風來吹乾怎麼樣, 或是求朱雀烘乾, 這可以嗎?”

天一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說, 所以覺得有些意外地大了眼睛, 淡淡地苦笑到。
“如果白虎和朱雀願意的話……”

“等一下等一下, 千萬別勞煩十二神將。”

插進兩人中間的成親慌忙搖頭。旁邊昌親也點頭同意。
“不能讓爺爺的式神做這樣的事喲。我們很快就走了, 不用放在心上的。”

“我們是使喚的下人嗎?”

“啊? 那, 天一, 你願意去給我們拿毛巾嗎?”
對兄長們投過去驚訝的目光, 然後又拜託天一。她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昌浩端坐在走廊坐著兩人面前。成親不停地用手拭去滴落下來的水珠, 用天一拿過來的毛巾快速地擦一下身上的水, 好像終於鬆了口氣。

“哎呀哎呀, 梅雨耍是能早點放情就好了。”
去皇宮朝見實在太麻煩了。

成親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如果他願意的話倒是可以借岳父的光坐著牛車悠然自得的去朝見, 可是他說那樣和他的性子太不合, 所以每次都是徒步去朝見。

“不到陽曆六月中旬大概不會停吧。不過其間有時會放晴。”

“天文生既然這樣說了, 肯定可以相信。”

“兄長大人, 我擅長的可是觀星喲。”

“都是仰望天空看, 應該是沒有錯吧。”
他這個理論還真是強詞奪理, 不過確實是沒有錯。

“兄長大人, 你們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啊, 對啦。”

成親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把目光轉向昌浩。
“下班的時候, 陰陽生拜託我們轉告你一聲。嗯, 是叫籐原敏次的那個相當有出息的傢夥。”

“敏次大人? 我又做了什麼事嗎?”

昌浩不由得條件反射般地抱住頭, 兩兄弟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由得綻開微笑。他從小就有這個習慣性動作。

“不是的, 不是這個。我不是說過是傳話嗎。聽說你剛下班, 右大弁大人就來到了敏次所在的地方……”

雖然有話要說, 可是沒有辦法。敏次拜託我們給你轉達一句話: 明天, 下班之後直接去右大弁大人那兒。敏次稅得從行成大人的表情來看, 雖然說是讓你明天去, 可能好像有什麼急事, 所以敏次才決定立即通知你。敏次今天好像有什麼脫不開身的事, 所以沒法來安倍宅邸。

正在那時, 碰巧安倍家兩兄弟出現, 所以敏次才拜託他們, 當然敏次是一個特別注重禮儀的人, 所以拜託口吻非常有禮貌。

“就是這回事, 雖然說是明天, 看來還是儘早去好。”

昌浩用一副僵硬的表情點頭說道。
“好像是這樣。”

昌浩站起身來, 兩兄弟也站起身來。
“那我們也回去了。”

“咦?”

“我們本來是想看看爺爺大人的情況的, 可是你已經看過了, 看你的樣子好像也用不著太擔心。我們改天再來”

昌浩是那種無論什麼事都會立即表現在臉上的人。他心無旁騖地在聽成親說話, 就說明他沒有別的擔心的事。
穿上晾乾水的蓑衣, 成親他們又走到雨中。
還是最好不要太晚。

“彰子, 我要去行成大人的宅邸問候一下。”

昌浩像一個水老鼠一樣全身濕透地回家沒多久就說又要出去, 彰子很驚訝地對昌浩詢問道:
“怎麼了? 這麼說來, 兄長大人好像剛剛來過……”

“嗯, 他們替我捎話過來。現在還沒有到戌時, 所以去行成大人家應該還不算失禮。”

“……難道不能像晴明大人那樣派一個式神當使者嗎?”
歪著頭表示疑問的彰子, 說出了預想不到的話。

“是啊……”
回答的是小怪。

“啊. 那真是一個好主意。喂, 昌浩, 你也試著用紙疊一個鳥啊什麼的試試吧。如果上面寫上字, 應該可能傳達意思吧。”

“我說, 外面可是下著雨呢…….”
昌浩舉起一隻手, 冷靜地反駁道。

雖然值得嘗試一下, 可能讓用紙疊的式在雨中飛, 這實在有些欠考慮。
“爺爺大人不是也沒在雨中讓紙的式飛過吧? 或者說我不知道而已。”

“晴明在這個時候一般不會用紙, 而是用別的東西。比如頭髮之類的。”
小怪輕輕地拉了拉昌浩地頭髮。

“啊, 原來如此。用頭髮啊!”

“是啊是啊。不過頭髮要是不小心的話容易被壞人利用。還是等你的實力耍增強一點的時候用吧!”

“到底怎麼辦呐……”
小怪說話總是變來變去。

小怪蹲在眼睛半閉的昌浩肩膀上, 一邊用尾巴擊打昌浩的後背, 一邊笑了一下。
“讓式去也可以, 你要是說你親自去, 我也會跟你去。只不過如此而已。”

決定權經常是由昌浩握著的。小怪即時插嘴說, 也並不是一定要採用它的意見。
昌浩考慮了一會。

晴明總算平安無事醒過來了。在他枕邊有可以信賴的十二神將保護, 而且這個宅邸被結界覆蓋應該很安全。
即使自己不在, 也不用擔心。

“我還是自己去吧。而且, 還想去看看土御門殿的情形。”

彰子突然眨了一下眼。細細想, 好不容易和她相見了, 可是竟然沒有說話。
因為想著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 所以把一切都託付給了昌浩了。

“……沒關係吧。從昨晚到今天, 好像都沒有怎麼平靜下來呢!”

彰子好像很擔心似地扭曲了臉。昌浩點了一下頭。
“是啊, 那也很讓人擔心——莫非, 說不準行成大人所是的事也是和中宮有關的。”

雨勢稍微減弱了。昌浩一邊撥開水珠一邊在西洞院大路疾行。
沒有穿蓑衣。因此穿上會特別沉。
在呼吸均勻地疾行著的昌浩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叫了一聲。

“啊!”

在昌浩肩上的小怪歪著頭詢問。
“怎麼了?”

“我, 忘了帶烏帽子, 也忘了挽髮髻了。”

“……”
在昌浩說出來之前小怪一直也沒有注意到。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雖然在沉默著, 可是腳步依然沒有停。

過了一會, 小怪沉重的開口說道。
“還是不要去行成宅邸吧, 只看看土御門殿的情況怎麼樣?”

小怪抬起前腳提出了一個提案, 昌浩在深思熟慮後決定採納它的意見。
“即使是由於時間太匆忙, 比起不顧成年男子的常識和體面去拜訪人家, 最好還是等明天衣冠整齊再去拜訪比較好。”

“嗯。”
這是一個光顧著自己方便的解釋, 一直在旁邊隱身看著的勾陣很冷靜的下了判斷。

在雨中, 昌浩改變了方向。
來到二條大路往左拐, 以東京極大路為目標前行。這一片全部都是很有勢力的貴族的宅邸。因為大雨所以很少有人來往。而且, 大路的寬度大概有十六。即使在路中間快步疾行, 也沒有人盤問吧。

只有這個時候, 都城那寬得什至顯得有些浪費的大路才讓人覺得感激。由於太過於寬闊了, 急著拐彎的時候那也是沒有辦法的。
沿著二條大路往東走的時候, 昌浩以手結印在口中念念有詞。
輕輕歪頭表示疑問的小怪, 過了一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避雨的咒語啊。”

“嗯。因為沒有人看到, 所以我想應該無所謂吧。”
昌浩伸出舌頭笑了一下。小怪用尾巴擊打他的後腦勺。

一直擊打肌膚的雨滴, 這次沒有碰到昌浩和小怪就自動彈開了。雖然沒有”見鬼”的能力, 這點小法術還是不成問題的。小怪蹲在他的肩頭, 就相當於他的眼睛。
水啪啪地彈開。雖然是夏天, 可是因為下雨的緣故氣溫仍然很低。被雨淋著到處跑的話, 肯定會感冒。家裏有一個病人就足夠了。

路泥濘不堪沒有地方可以下腳, 僅僅是走路已經很費體力了。平常可能很輕鬆走過的路, 這次也得邊喘著粗氣邊往前走。

昌浩突然感到有什麼東西訥過身體的感覺。沒有任何扺抗所以直接穿過去了。這種感覺很熟悉。
小怪看出突然停步的昌浩的樣子有些不尋常, 從昌浩肩頭跳到地面。振著勾陣也出現了。

忽然發現雨已經停了。
不, 這兒是雨所不能到達的地方。
小怪覺得有些可恨似的不停地咋舌, 眉頭也緊皺了起來, 瞼上顯出危險的神色。白色的身體被緋紅色的鬥氣所包圍。和燃燒的火焰相似的東西突然伸長, 出現了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

“……天狐, 出來!”

紅蓮的的怒吼轟隆作響。與此同時從他的身體放出波動的火焰。
灼熱的鬥氣沿著地表擴散開來。被熱風鼓動. 瞬間乾燥的白沙揚起。
白沙形成的煙霧通過冰冷的妖氣擴散。

昌浩心裏一涼。胸口, 不自然的律動沸騰起來。昌浩不由得按住了胸口, 想起遁反的守護石已經碎了, 緊緊地咬住嘴唇。
糟了, 通過自己的意志力來鉗制天狐的力量有一定的限度。
從單衣拿起守護香袋, 緊緊握在手裏。耳邊聽到有規律的, 溫柔的, 鼓動的聲音。
好像為了消除這些似的, 天狐的火焰在搖動。

“……!”

絕對不能被天狐的血吞噬。被異形之血侵蝕身體, 就連壽命都被削短了, 也許自己敵不過天狐之力的那天終要到來, 可是即使如此在氣勢上也不能輸。
想起出門的時候, 彰子顯出有些擔心的樣子, 對自己說小心點啊。昌浩回答說, 沒關係的, 我會儘早回來的。那也是約定。

自己擁有許多重要的約定。所以, 絕對不能輸給擋在面前的這個恐怖的天狐。
昌浩一邊計算呼吸的頻率一邊讓心情平靜下來, 此時紅蓮走到他面面前。

“——勾, 按住昌浩。”

“紅蓮?”

聽到紅蓮這句出人意料的話, 昌浩條件反射般地反問道。勾陣按照紅蓮所說的來到昌浩背後。她的手腕抓住了昌浩的肩膀。

“勾陣, 為什麼?”

“因為那是個怪物, 應該由我們十二神將來對付才對。而且, 想想看吧, 和淩壽一對一對峙還是第一次。”

可是, 天狐很強,。它的妖力通天。就連青龍的手都負傷了。

“可是, 只有紅蓮一個人。”

“昌浩。”

攔住孩子的話, 勾陣凝視著同胞的臉。
“那麼我問你, 你知道騰蛇的真正力量嗎?”

“啊…….?”
昌浩不由得凝視紅蓮的背面。他頭部嵌著的箍是為了封印他那強大得過份的神力用的。

昌浩見過紅蓮沒有被抑制的火焰。接近一件之前的貴船。因為高龍神的結界覆蓋的緣故所造成的危害被控到最小的範圍。可是那沖天的火焰漩渦, 吞沒了一切, 把所有的東西都化為焦土, 簡直就是地獄的業火。

勾陣的雙眸閃耀出光芒。
“道反不也說過嗎——騰蛇比我的力量強大。”

*********************

中宮章子用有些凝滯的目光抬頭看天。
到夜深為止的這段短暫時間被稱為黃昏

“…..妖魔鬼怪蠢蠢欲動的時刻……”

只有一個女宮聽到她的自言自語。
“中宮?”

可是, 章子直接出了簾子。
雨還在下。沙沙的好像永遠不會停止的雨聲在四周迴響。

她很久以前就在聽這個聲音。
在靜悄悄地儜立著的娘家,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 她就經常一個人聽雨聲。
或者是一個人毫不厭惡的眺望黃昏。

心, 一直都是空虛的。即使是聽偶爾會過來的父親說話, 心也沒有因此而舒暢過。
經常聽父親提到彰子。
反復聽她說你們倆長得真像。
而且, 去年的冬天, 又聽到這句話。
像你這麼相像的人, 即使代替彰子進宮也沒有懷疑吧。

“……我, 替誰?”

現在土御門殿裏的只是中宮這個名子而已。出生以後被賦予的名字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濕潼的空氣包裹著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東西橫亙在胸, 在沙沙地抖動。
光著腳踩著席子的她, 突然注意到手指上纏繞著黑色的東西。
黑色的, 像線一樣的東西。一直牽引著, 纏到手指上。
覺得背後有冰冷的東西爬上來。想要把它弄掉於是跪下來伸出手指。接觸到線的同時, 皮膚上傳來讓人恐怖的觸感。

“……這是什麼?……”

黑色的線。不是, 這是……。
“頭髮……?”
突然耳邊傳來不知是誰是私語。

——太可惜了。
“……!”
章子屏著呼吸。令人恐懼的聲音。聽過這個聲音。
那個, 僧人的聲音——

在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狀態下發出了一聲慘叫。可是, 認為發出慘叫只不過是她的錯覺, 實際上只是僵硬的喉嚨深處發出痙攣一般的喘息而已。
身體無法動彈。纏繞在手指上的頭髮, 像有自己意志一樣順著皮膚沿著手腕爬到上面。

——你也是這樣吧。你也很妒忌吧。
脖頸處, 傳來一聲嘲笑, 他就在身後嗎。
怎麼可能。這兒可是土御門殿, 有很多女宮在這兒。要是有可疑人物進來的話早引起一片騷動了。
對了, 必須得叫衛士。叫他們過來, 保護自己。

——沒有用的。
那個男子好像讀出了她的心思,肯定地說到。

——你就要回皇宮大內了。已經沒時間猶豫了。
章子的眼睛瞬間涷結住了。
回皇宮大內。回到那個恐怖的皇宮大內。回到愛恨交織的後宮裏。誰也不知道真實的她,那個孤獨的籠子裏。

“……怎麼……能……”
刹那間, 腦海裏湧現出安倍昌浩的身影。
如果回到皇宮大內的話, 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不願意。我不想回去。我想見他。我想和他見面, 和他說話, 然後希望他來保護我。

因為他答應我會來保護我的。他說會保護我的。

“……約定……”
纏繞在手腕上的黑髮, 一直纏繞在手上一點一點的侵蝕皮膚裏。一點痛感都沒有地進入皮膚裏, 終於完全消失了。

咚地一聲, 不穩定的脈動貫穿全身。令人恐懼的觸感沿著皮膚下麵爬上來, 生出異樣的熱力。
頭腦一片暈眩。思想裏蒙上一層霧, 變得不是很清楚。

——說出你的願望。
催促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美妙的回音。惡寒一陣陣湧上來, 一切思維都被覆蓋。

“……願……望……”

想見他。不想回到皇宮大內。不想當人家的替身。
章子的眼睛裏出現了黑色的火焰。

“……就是這樣, 因為……”

彰子不是在他的身邊嗎? 因為什麼情況才不能進宮呢?
看起來很健康。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樣子, 好像也沒有受傷。
為什麼她可以理所當然地在他身邊呢? 為什麼可以理所當然地在那裏?
為什麼所有沉重的東西都要由章子背負呢?
她什麼都不知道, 在過著安穩的生活——

“……我想和她交換。”

在她所在的地方, 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在那呢?
為什麼不得不受這麼多苦, 這到底是誰的錯。
被趕到那個孤獨的場所到底是誰的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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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不想在這兒了。”

內心深處, 有種黑色的冷冷的沉澱一樣的生物, 在蠕動。
丞安抬頭看著包圍住土御門殿的圍牆, 嗤地冷笑了一聲。

“無論任何人, 都在心中飼養了黑暗。”

愈是不知道心中飼養了黑暗的人, 那個黑暗就愈深愈冷。如果把它拽出來的話, 就伴隨一種令人無法制禦的激烈之感。
從宮院中傳來幾聲慘叫。

“中宮, 中宮不見了……!”

“趕快找出來!”

“中宮, 你在哪兒呢……?”
不久, 在很多慘叫聲中混雜著尖利的聲音。

“異形, 這是異形所為!”

“中宮, 失蹤了——!”


丞按的喉嚨深處傳來幾聲低低的笑聲。
只要稍微觸及她心中的黑暗, 那個笨蛋女孩就很輕易的墮落了。
到底那個才是真正的東宮, 這些都無所謂, 必要的只是一個肉體的器具而已。

“————!”

丞按的眼睛突然開裂。
他腳步踉蹌, 用手裏拿著的鍚杖拼命支撐著身體。

“……羅刹, 等一下……!”
還不到時間。還不能把身體讓給你。
只要今天一個晚上就夠了。過了今天, 就會解放你。因為就是那個時刻, 才把你封印住的。

——聽好了……
像泡沫一樣的虛幻記憶, 從心底深處綻放之後消失。
男子好像在喘息一樣肩膀上下抖動, 冒出自嘲的呻吟聲。
絕對不能解開封印, 從小就這樣對自己說。可是孫子到底要做什麼呢, 如果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爺爺肯定要傷心的吧。
看到全族人的臉。所有人的心裏都抱有仇恨和憎惡。這其實也有根本不明年真正意義上的仇恨為何物的年幼的孩子。

“原諒我吧, 我會墮入地獄的。”

然後, 以你們為道具, 試著一雪我的仇恨。
想起了安倍家孩子的身影, 丞按嘴角上揚。
小孩子。和那時的自己同樣年齡的小孩子。
被像在烤打靈魂一樣憤怒和憎恨所灼烤的經歷, 那個孩子一定沒體驗過吧。
過著安穩的生活, 多麼幸福的小孩子。
一想起這些就覺得煩躁想吐。

“嗯, 安倍家的小孩子, 如果你處在和我同樣的境遇下, 你還能宣稱什麼要保護別人嗎……?

啊, 那也不錯啊。
處在同樣境遇的情況下, 即使不太可能, 而且有些不可理喻, 也想讓他嘗一下被剝奪了最寶貴的東西的痛苦。
那個清澈的雙眸令自己覺得煩躁不安。那個毫不扭曲的堅定信念讓自己的怒火燃燒。
丞安嗤地冷笑了一下。

突然明白剛開始為什麼沒有殺那個孩子的原因。
因為那個孩子, 酷似很久很久以前, 在一族都被屠殺的晚上, 本來也應該隨他們一起死去小時候的自己.

腦子裏響起一個甘美的聲音。
這是一個賭注。
如果那個孩子選擇了你的話, 我就會救她的命
作為代價, 你的另一個女兒就會成為犧牲品。
這樣也可以嗎。
真的可以嗎。

“——這, 為什麼不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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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紅蓮釋放出來的炎之鬥氣,在天狐淩壽布下的結界中熊熊地燃燒著。
淩壽冷冷地盯著紅蓮。

“……我要那個孩子有用處。”

“這裏沒有你想要的人。”

“你們十二神將,真得很礙事呀。”

“是嗎?”

紅蓮淒絕的笑著。
“真巧呀——看來我也只能礙你事了。”

呼啦啦的,通紅的炎火直沖天際。一條粗大的火蛇飛快地彎曲著撲向淩壽。
淩壽的右手急劇變形,將可以融化所有東西的狂亂的紅蓮炎火撥向了一邊。

“你去死吧!”
揮舞著幻化成利刃的獸爪,淩壽一躍而起。紅蓮則迎著淩壽的攻擊沖了過來。

“這正是我想說的話!”
紅蓮將自己的怒氣徹底地釋放出來,低身躲避著淩壽伸過來的利爪,順勢靠近淩壽。屏住

呼吸,打算和對手展開近身肉搏。
淩壽不由得大驚失色,為了避免自己的左胸受到攻擊,放出了驚人的鬥氣漩渦。紅蓮無形的攻擊,將天狐整個人給吞沒了。一瞬間似乎都可以聽到體內骨碎的聲音。

遭到攻擊的淩壽身體後仰,妄圖躲避。已經提前看穿淩壽躲避軌跡的紅蓮,搶先一步做好準備,一下子伸手抓住了天狐的手腕,狠狠地朝著地面扔了過去。

“我了拯救我家主人的命,一定要把你這傢夥體內的天狐天珠搶過來!”
如一片枯葉飄蕩在紅蓮炎火熱風中的淩壽,嘴裏不斷地湧出血沫。

“你這個……傢夥……!”
天狐淩壽的眼睛突然迸發出光芒。妖氣之刃爆發了。

但是,紅蓮的靈力將妖氣之刃的攻擊統統給當了回去。
激烈的靈力旋風撲向了勾陣和昌浩,好在他們在刻不容緩的時機布下了結界,有驚無險。

“十二神將……!”

伴隨著怒號,淩壽的妖力化作無數的鐮鼬,向四周狂奔。
其中有幾隻擦過了紅蓮的皮膚。紅蓮一點都沒有在意,用自己的紅蓮炎火把天狐緊緊的包裹住了。

淩壽烏黑的頭髮上下翻動起伏,簡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樣。守護著淩壽。
從黑髮中散發出來驚人的妖力化解了紅蓮所有的攻擊,而且製造出了妖力的龍捲風。

“別礙我的事,把那個孩子交給我——!”
渾身冒著熱炎的淩壽嘶聲喊叫著。

“誰會給你呀!”
將淩壽的喊叫怒喝回去的紅蓮,將自己紅炎靈力狠狠地砸向天狐。

昌浩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暗暗的用勁。每次天狐的妖力釋放的時候,在自己的身體內部總會產生不自然的悸動。  

和自己體內莫名的力量作著鬥爭,昌浩不由自主地將自己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為什麼,是我……”  

淩壽躺在地上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著什麼。  
太弱了。這個樣子是沒辦法成為誘餌的。晶霞沒有辦法出手。  
所以,就是沒有辦法出手。明明如此卻。  
淩壽凝視著昌浩,不知道昌浩有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即便如此,那也是因為你流淌著我們同族的血。”  

胡亂的扭頭看了看,勉勉強強躲過紅蓮的攻擊,接著說著。  
“你體內有我們同族的力量,雖然不是很多,但是已經足夠了。”  

聽到這裏,昌浩感覺到手腳急劇的變得冰冷。  
勾陣的全身彌漫著鬥氣,紅蓮也是一樣。只不過紅蓮炎火的漩渦變得更加巨大。  

“那是……”  

紅蓮低低地嘟囔著,用嚇人的眼光緊緊地盯著淩壽。  
“難道說殺了他就可以奪得這樣的力量!”  

“是這樣子的。你笨哪?——走開!”

冷笑著把紅蓮彈飛到一邊,淩壽向著昌浩飛去。  
“脆弱的族人,我來助你體內的那股力量一臂之力吧!”  

在晶霞的力量沒有完全恢復之前。即使利用那個老人把晶霞引誘出來,以自己現在的力量也趕不上晶霞。這總讓人感到不甘心。  
從很久以前,晶霞總是一直妨礙著自己的行動。  

“不要動手呦,孩子!”  
簡直就像是被咒縛捆綁在原地一般,昌浩被釘在原地。似乎昌浩體內流淌著的天狐之血聽從來自同族的靈言。  

”昌浩,快躲開!”  
紅蓮的叫喊撞擊著昌浩的耳膜。  
但是,終歸還是被淩壽棋快一招。他那銳利的前爪已經逼近了昌浩的喉管。  

“勾!”  
此時的昌浩大驚失色驚慌的喊著。與此同時,一念之間,白光一閃將淩壽的利爪從中打斷了。  

原本應該貫穿昌浩喉管的利爪,最後只不過是在昌浩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擁著昌浩,左手舉著筆架叉的勾陣的眼神,直直的穿透了淩壽。  
勾陣全身散發出來的靈力攪起滿天的風暴。昌浩似乎被冰凍一般,深深地感受到淩壽灌注在自己體內的憎惡。  
淩壽的冰冷雙眸中出現了驚訝的裂紋。探出的筆叉架的尖端扎進了淩壽的喉嚨。不知不覺中。  

“——昌浩,退下。”  
聽到勾陣低低的提醒,昌浩慢慢從二人中滑脫出來。等他的視線轉過來之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勾陣……”  
在勾陣右手手臂上,淩壽長長的利爪深深地紮了進去。看到此景,昌浩想了起來。那個在危急的瞬間遮擋住了昌浩視線的東西。  

當那個不單單以昌浩的喉管,還有眼角,不,還有眉心為目標的淩壽的利爪伸來之時,勾陣在瞬間以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淩壽所有的攻擊,充當著庇護昌浩的盾牌。  
彼此互不相讓,勾陣和淩壽暫時性的對峙了起來。  

“十二神將……!”  

淩壽自言自語著。自己急切地想要殺掉昌浩,但是只是視線稍稍錯亂一下,這樣的瞬間導致自己被敵人趁虛而入。緊逼自己喉管的利器尖端一 點點地札了進去。  
另一方面,吞噬著勾陣手腕的利爪,也還在一點點的移動著。並非是紮進去,而是慢慢地蠕動。  
釋放出來的妖力和靈力彼此旗鼓相當。  

緊緊地盯著他們二人的角力,昌浩一點點地向後倒推著。紅蓮立刻回到昌浩的身邊。  

“……紅蓮,勾陣她……”  

“知道了。”  
紅蓮的回答毫不掩飾自己的焦急。如果貿然出手的話,勾陣的生命就會有危險。  
如果沒有什麼契機的話,這種平衡就很難打破。  

令人恐懼的緊迫感充滿四周。勾陣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淩壽一邊在維持著自己的結界一邊在和自己對峙著。換句話說,自己的力量明顯的輸給淩壽。  
淩壽沒理由不注意到這一點。恐怕他是為了紅蓮和昌浩也封印在裏面,而繼續維持著這種可笑的結界。  

那他到底想要什麼?那不是昌浩的命嗎?  
勾陣眼眸的晃動,裏面的意思被淩壽輕易的讀了出來。之後,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你到也蠻聰明的嘛。”

勾陣內心深處的怒火無意識間越來越旺。自己徹底地被侮辱了。
自己內心些微的動搖,竟然被淩壽看穿了。

就是在這一瞬,膠著的角力狀態被打破了。爆發的天狐妖力超越了神將靈力,將勾陣的力量壓倒了。
紅蓮此時立刻將昌浩擋住了自己的身後。用自己的身體完全承擔奔湧而至天狐妖力。
劇烈的妖力衝擊將紅蓮的身體震得搖搖晃晃。

“紅蓮!勾陣!”
昌浩的驚叫撞擊著兩人的耳膜。此時,兩人也感覺到了天狐的氣息已經逼近了昌浩。

“昌浩……!”
兩人同時叫著昌浩的名字。瞬間,昌浩的靈力構成一道強固的靈璧抵擋著淩壽的攻擊。

“歸命!不空光明遍照!大手印!”
昌浩的真言轉化成靈力。沒有想到昌浩回反抗的的淩壽,自己的攻擊如同劈向虛空。

“什麼……!?”

面對著驚愕的淩壽,昌浩開始結印。
“蓮花珍寶!火焰!大誓言!”

刀印應聲劈了下來。純粹靈氣幻化出無數的刀鋒,向淩壽劈了下來。
這樣子,似乎就已經讓昌浩難以忍受,不自然的呼吸,氣喘不已,額頭也冒出了顆顆汗珠。

自己胸口深處的白色炎火開始搖晃。
不可以。這個場合下,天狐的血也會被淩壽吸引。
拼命聚集起自己最後一點力氣,昌浩把自己所有的靈力聚集到一點。

“……萬魔……”
愈發激烈的炎火灼燒著昌浩的眼瞼。自己的心臟全部包裹在焰火之前,讓昌浩保持清醒的是落在他臉頰冰冷的水滴。

“拱服——!”
聚集全身靈力的法術,打破了天狐結下的結界。

靜寂逐漸得遠去。
隨著自己一時的甦醒,而變得雨聲嘩啦啦的變大。
昌浩緩緩的張開了眼睛。

風很冷。水汽很重,彌漫在四周。
視線所到之處是木頭房梁。昌浩暈乎乎地想自己應該是身在某個房屋的屋簷底下。

在自己的視線之中,闖進來白色的東西。

“昌浩。”
不安的聲音回蕩著,徹底地將昌浩喚醒過來。

“這裏……是哪裡……”

“是一個廢墟。”
回答昌浩的並非是小怪,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昌浩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坐了起來。
發現自己胸口深處的火炎變大了。
似乎險險地從另壽的魔掌中逃脫了。用手按著胸口,昌浩長長的舒了口氣。
“淩壽呢……”

“在結界破裂的時候淩壽就不知去向了……你沒事吧?”
蹲在一旁的勾陣一副擔心的樣子看看昌浩。昌浩點了點頭,看是向四周打量。

混濁的空氣漂浮在空中。看來是個破舊的建築。
確認了沒有任何的異常之後。昌浩站了起來。

“……怎麼,這麼破……”

屋中的擺設,所有的東西上面都佈滿了灰塵。昌浩剛才躺著的地方,似乎是一張不那麼髒的床。

突然一個冷顫,似乎有個涼涼的東西撫著自己的脖子。然後一股寒顫順著脊樑爬滿後背。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因為失去了見鬼的能力,所以無法看到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總歸透著奇詭是毋庸置疑的。

“這裏是……怎麼回事?”

仔細看來,勾陣和小怪也是一副不單單是警戒的表情。
“不知道。不過從結界裏彈出來之後,清醒過來就已經在這棟破房子似乎也就只有這個了”

昌浩出了屋子。
大雨沒有停下來,黑暗中只有與聲回蕩在黑夜裏。
運用可以看穿黑夜的暗示能力,昌浩重新打量著周圍。
雖然是一個小小的院落,有幾間的房子並排蓋著。但是因為長期的風吹日曬雨淋,幾乎都已經倒塌,它們之前的模樣只能靠想像。

在這個院落的對面有著一個非常大的可以稱之為府邸的建築。哪個地方也相當的破舊,依稀能辨認出它盛況時的模樣。
看到那個府邸, 昌浩的心臟於不自然地跳動著。

“……那裏是……”
這個感覺, 昌浩瞭解。

看到有死亡的地方, 胸口就會騷動不安。那是即使不看也可以感覺到惡寒。
來到昌浩身邊的小怪和勾陣, 看著府邸也是一副嚴肅的表情。

“……還是不要太靠近那個東西的好。”

“啊啊, 真是討厭的感覺。”

“但是……”
但是, 直覺一直在提醒他。如果有必須探查的地方的話, 就是這裏。

淩壽按著自己脖子的傷口, 從嘴裏不斷咳出血沬。
呼嚕呼嚕, 呼吸中不但漏出一些噁心的聲音。好不容易逃脫險境, 雖然沒有受什麼致命傷, 但是如果想要冶愈自己所受的傷恐怕還要花費一些氣力。
淩壽眼神中閃爍著怒火。

“十二神將……那個可惡的女人……!”

嘩啦一聲, 淩壽把自己的身體翻轉過來。
就在他身後, 毫無血色的丞按站在那裏。

“失手了嗎?”

從中讀出嘲弄的淩壽, 狠狠地盯著丞按。但是, 怪僧卻安然無恙地接受了這樣的目光, 在黑暗中凝視著一個一動不動的小小的影子。
如同項著一張假面一般, 章子眼都於眨地端坐在那裏。
她到底在想著什麼, 究竟在看那裏, 丞按一點都不知道。雖然沒有知道的必要, 只覺得她這樣子好傻。

囚禁在自己思念的牢獄中, 走了一條自己不該走的道路, 正是她自己選的。
丞按體內的衝動愈發強烈。似乎馬上就要迷失在自己的感情裏了。
默默地瞪了丞按好一陣子, 淩壽用一種沒有任何起伏的腔調說話了。

“那個孩子和他的式神, 都是我的。”

將自己受到的屈辱全數奉還, 將那個雖然脆弱但卻是有些用處的魂魄收歸己有。將自己一族的血接受過來,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將其他人的天珠收歸己有的話自己的力量就會恢復。雖然有可能是比不上那個孩子的, 但是總歸聊勝於無。

從這個意義來說, 那個老頭的會更有效果。但是, 如果攻擊那個老頭的話, 晶霞是不會坐視不管的。現在和晶霞對決的話, 無疑是自取滅亡。

如果可以將十二神將的靈力據為己有就好了。可以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工具。什至可以把十二神將全部殺掉, 奪取他們的力量。如果把他們當作禮物送給九尾的話, 不知會怎樣。

這看起來似乎不錯。反正淩壽已經把從九尾那兒得到的天珠全部用光了。如果不準備些替代品的話, 淩壽自己的生命就會有危險。

自己好不容易活到這一步, 如果因為這種小事情而被殺掉的話, 就太可惜了。
替代品愈多愈好。即使是替代品, 九尾也會滿足的吧。

“……啊, 丞按。”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默默地轉過來。看著眼中閃爍著企圖的淩壽, 他開口問道:
“有什麼事情?”

“那個女孩子, 你打算怎麼辦?”

“跟你這個傢夥沒有什麼關係吧。”

“是嗎? 當我死了嗎。我還幫過你的吧。至少讓我聽聽。”

淩壽一副天真無害的樣子靠近章子, 一副很有趣的樣子觀察章子毫無反應的臉。
把自己的手在僵直的眼前晃動著, 銳利的尖爪將章子的臉微微抬起來, 淩壽玩味地眯起了眼睛。

“……自己把自己封印起來了。”

在丞按不注意的下顎的背面, 淩壽用自己的利爪劃了一個傷口。然後將自己的手指劃傷, 將自己體內死亡之血輕輕按到了傷口上去。

“……”
章子的眼皮微微地顫動著。進入她體內的天孤之血, 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流遍全身。

淩壽似乎很滿意, 放下了托著章子臉龐的利爪。
淩壽這一系列的動作, 丞按並沒有注意到。他用錫杖支撐著自己, 慢慢等待著體內狂亂的衝動變得更加強烈。

“……羅刹……馬上就要……”

在丞按的體內, 黑色的影子慢慢地站立了起來。
那是被封印在承載一族命運的陶瓷裏的東西。
那是從大陸橫渡來時, 無論如何都捨不得丟棄的, 拼命保護的東西。
那是他的祖輩封印的令人恐懼的魔物。世世相傳, 絕對不要把這個魔物從裏面解放出來。
而丞按卻把它從這裏面解放了出來。為了一雪全族的仇恨。
他喘著粗氣, 淒慘地笑著。

“……等一下, 籐原。將我們視為螻蟻而隨意屠殺的你這傢夥的陰謀, 我要把你的這個妄想打破……!”


-----------------------------------------------------

竟然被帶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方。
自己竟然看到了比之前更為恐怕的眼神。
但是, 沒有關係。
他一定會來。
不是去找他, 而是他來到我的身旁。

--------------------------------------------------

擦掉門上的雨滴將手放到門板上, 昌浩一口氣拉開門。
嗄噠嗄噠, 門開了。雖然手感比自己想像的要濕重一讓人覺得噁心, 但是當門開到可以進入的時候, 昌浩踏進了院子裏。

唧唧吱吱老鼠亂叫著。似乎是對於這些貿然進來的不速之客, 表達著不滿。
謹慎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滿腳泥巴來到了長廊, 昌浩慢慢地往裏面走著。
每往前走一步, 自己的胸口就不自然地跳動一下。胸口裏面回蕩著心臟咚咚跳動的聲音, 呼吸的聲音慢慢地變粗。
空氣變得愈來愈凝重。
這裏已經變成一個被封閉了的空間。

“……昌浩, 你的臉色很白呀, 沒有關係吧。”
和昌浩並排走的小怪突然大驚失色。昌浩咕嚕一聲喉頭滾動了一下, 一下子抓住了走在後面的勾陣的手。

“不好意思……等一下……”

突然, 一股緋色的鬥氣升騰起來。原本小小的小怪, 突然變身為高大的紅蓮形象。在他周身滾動的暴燥鬥氣, 慢慢的將昌浩和勾陣包裹在一起。

昌浩吃了一驚。
“紅蓮……?”

“這不是一個什麼好地方。因為你有著強大的力量, 所以只會覺得有些不舒服。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話, 應該早就已經迷失了。”

“這並不是什麼像怨念一樣簡單的東西, 而且充滿各個角落。我這樣布個結界, 所有的鬼怪都進不來。”

不單單是昌浩自己的靈力, 紅蓮的靈力也具有靈壁的能力, 所以勾陣放下心來鬆一口氣。因為四周沉重的空氣和讓人恐懼的感覺影響著神經, 會逐漸使得人們的注意力鈍化。

昌浩慢慢的用視線打量四周。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 是如此的激烈, 刺激地讓人恐懼的感覺。但是, 總覺得在自己的腦海中的某個地方, 有個聲音在誘惑著他。
那或許是自己的本能在呼喚吧。

“……是那裏。”
昌浩深深地吸了口氣, 再次各那個方向邁去。看到昌浩的樣子, 紅蓮和勾陣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 歎了口氣。

又是陰陽師的直覺, 是否聽從他的直覺呢。如果照他們的意思的話, 恨不得快點把昌浩從這裏帶出去。

一步一步的, 昌浩數著自己的呼吸拼命抑制自己即將冒出來的悸動。努力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昌沾讓自己的心境保持清澈明靜, 一步一步地向前。

突然, 那個可怕的怪僧形象出現在自己腦海裏。
昌浩瞬間明白了。這裏肯定和那個男人有關係。但是自己還是必須要深入進去的。
自己的腳步每踏一步, 自己的心臟就更冷一分。從來沒有過的脈動, 讓自己手腳感到如此的冰冷。

與此相對, 昌浩自己的心境愈發的清明。雖然看不見, 但是自己凡感覺變得愈發的敏銳。

陪同昌浩一同穿過長廊, 來到了大廳的紅蓮和勾陣, 一直保持著緊張的僵直。
自己面前的一切, 都被黑暗所籠罩。在黑暗中散落著白色的東西。隨著歲月的變遷, 大廳已經風化了。剩下的殘骸, 也幾乎快要倒塌, 都是因為風化的結果。
昌浩潤了潤乾裂的嘴唇, 聲音已經沙啞。

“……那個黑色中的東西是……”

即使不用解釋, 那是什麼東西也可以明白的。
那裏有什麼東西, 憑藉著月光就可以看清楚。但是, 昌浩想要知道的是更加朦朧的東西。

伴隨著哐唧哐唧的聲音, 昌浩蹲下身來。昌浩拿起自己身邊最近的骨頭。
昌浩感覺到自己身邊的紅蓮已經皺起了眉頭。紅蓮也注意到了。但是, 昌浩裝作沒有看見, 閉上了眼睛。
心臟咚咚地跳動著。體內天狐炎火忽然跳動了一下。我需要的不是這樣的力量。拜託了, 不要冒出來。

“……拜託不要……”
一邊小聲地嘟嚷著, 昌浩的意識有些模糊。

***********************

抬頭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天空, 彰子擔心地自言先語著。
“昌浩, 好慢……”

臨走之前明明囑咐他說不要回來太晚, 可是現在已經是亥時了。
看著自己左腕上的瑪瑙飾品, 彰子靜靜地歎了口氣。

“沒關係吧?”
在昌浩房間的書桌甘擺著丸玉的碎片。彰子暗自想那是不是昌浩的護身符呀。

彰子所帶的瑪瑙也是護身符, 但是在這個石頭裏面殘留的靈力很驚人。
那是比昌浩製作的符紙更要厲害的東西。
明明是很厲害的丸玉, 卻碎成這個樣子。
沒有人能夠救他, 或許是因為昌浩體內所蘊藏的靈力應該超過玉石的力量。彰子是這樣想的。

據說, 安倍晴明是妖狐的孩子。彰子從小一直聽著這樣的傳聞。但是, 偶爾幾次相見, 發現也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 雖然有些仙仙欲飄的樣子, 但是對於彰子還是很溫和的。

如果把昌浩作為目標, 老人時常作弄他。但是, 他看自己孫子的眼神真的很溫柔, 充滿了寵愛。從中可以瞭解老人是多麼的愛護他的孫子。
歎了口氣, 彰子向昌浩房間走去。

晚飯時間已經過了。在得到昌吉和露樹的允許後, 每天都是等到很晚的時候才準備晚飯。

晴明的膳食在彰子的手中。即使是晚飯, 也只不過是接近於米湯的粥。彰子很清楚地記得當時在大家”不吃飯的話就好不了”的勸說下, 晴明被十二神將包圍著勉勉強強吞嚥的場景。
推開房門, 低身點亮了燈。天一和朱雀照顧著晴明, 守護在走廊。

“……他回來的話, 就準備些糯米湯飯就好了吧。”
想著回來的昌浩肯定饑腸轆轆, 彰子再次輕輕了口氣。

似乎有著奇妙的預感。
自己的耐心慌亂不已。覺得似乎發生什麼事情。
彰子無助的環顧了一下四周, 目光落到了桌上的六壬式盤和星圖。
據說自己的命運已經偏離了之前的軌跡。而且據說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妹章子的命運軌跡也發生了改變。

這麼說, 之後的星宿會怎麼移動, 還沒有占卜過。
下次就讓昌浩幫我占卜一下好了。
但是, 之前曾經提到過, 當時小怪的話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啊——讓昌浩占卜的話, 也可以, 但是, 怎麼說呢?”
當時也在附近的六合和勾陣, 兩個人的回答也有些吱吱唔唔。

“……為什麼?”
一旦自己有疑問的話, 疑團就會愈來愈大。
在自己沉思了很久之後, 彰子向著門口的兩個人問道。

“那個, 有個問題問一下可以嗎?”

(你有什麼事情嗎?)
面對著應答自己的天一, 彰子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個事情, 你們知道是什麼一回事嗎?”

(那個是……)

天一很少見地對於回答一個問題閃爍其詞。以前天一對瞭解的事情, 都會馬上回答, 如果不知道的話, 就會大方地道歉說不知道。
這很奇怪,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彰子的疑團愈來愈大。

相比沉默的天一,朱雀回答了彰子的疑問。
“如果占卜對象和占卜者過於牽掛的話,占卜的結果就不會很準。或許是因為如此吧。”

彰子眨了眨眼。
果然是這樣。昌浩和彰子約定會幫助她保護她。保護她所以會和他有牽連,所以小怪才這麼說的。

“……就是因為保護我的緣故嗎……”

有牽連應該是有很多種的。
自言自語著,突然,彰子蹲了下來。本來是沒有外人看到,但是,總覺得很不好意思雙頰發燒。

即使說是彰子和昌浩命運重疊,如果一直這樣的話就好了。就這樣,一直到生命的盡頭。

輕輕地胡亂拍了拍臉頰,彰子做了做深呼吸。
突然,和預感類似的感情撞擊著自己的胸口。

“……”
彰子向來不怎麼相信自己的知覺。因為她知道,如果相信的話,也應該相信值得信賴的陰陽師的直覺。
所以,此時他才敢於之麼無視自己的預感。

但是。
之後想起這件事情,那個是不是就是指的這件事情呢?彰子把自己的臉埋在了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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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3 01:09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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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好恐怖。
讓人不自主地心生恐怖。
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在夜幕中,抬頭看著突然出現的惡靈,昌浩呆呆的思考著。
啊啊,肯定是這個東西。
這肯定是祖父說的吃人的羅刹妖物。

※ ※ ※ ※ ※

心臟跳動著。噗嗵噗嗵地,伴隨著疼痛的強烈的心跳。很多人都死在了這裏。似乎沒有什麼抵抗,單方面地受到了屠殺。
即使抵抗逃脫的人,他們也清楚會被那些追蹤而來的魔掌抓住。
所以呢,沒有人抵抗。
倒不如選擇平靜的接受殺戮。
這都僅僅是為了全族中最重要的一個孩子。
紋絲不動的昌浩,就像斷線的木偶一樣突然癱倒在地上。

“昌浩!”
紅蓮慌慌張張的跪在地上扶著昌浩,昌浩顫抖著身體睜開眼睛。眼睛的焦點散亂。看來情況不太妙。

“昌浩,怎麼了……醒過來,昌浩——不要暈過去!”
銳利的叫喊,使得昌浩從與死靈的糾纏中醒了過來。

“……”
喘著粗氣,昌浩慢慢地站起身來。

“沒有關係吧?”

昌浩點了點頭,算是對跪在另一側的勾陣的回答。昌浩用手扶著額頭,說道:
“……心裏只是有些混亂。啊,那個,兼家是誰呀?”

“兼家?”
面對訝異的紅蓮,昌浩接著說道。

“他是籐原家的人。我也不是很清楚。想來是古人吧。”

用手指撫摸著嘴角,紅蓮回憶著。
“籐原……兼家,那個兼家嗎?”

“他是誰?”

“是道長的父親。他在你懂事之前已經死了,所以你不知道是當然的。”

昌浩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是這樣子呀。
環顧著大廳,昌浩痛苦的將臉偏響了一側。

“這麼說有怨念也在情理之中……”

看這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事情的昌浩,看不出來什麼頭緒的勾陣舉起了一隻手來。
“給我說說吧。這裏是那裏?”

就是這裏。
昌浩本想要斟酌一下詞句,不過還是放棄,閉了一下眼睛之後作出了回答。
“……這是那個渡海過來的小小部族被籐原兼家的刺客全部殺戮掉的地方。”

那一族是從大陸渡海過來的部族,流傳者和陰陽道不同的咒術。
籐原道長的父親兼家和他的親哥哥兼道一起掌管著王朝的朝政。
兼家一直憎恨著自己的哥哥。很想早些推倒自己的哥哥。
兼家兄弟都害怕人們對他們的怨恨。都希望踢掉別人而自己出人頭地。這樣的鬥爭動搖了朝政的根基,他們兄弟二人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會遇到這樣的厄運,所以就拼命的招募有能力的術者來躲避厄運。

東渡來的這個族人就是不為人們所知的兼家所擁有的術者。
操縱著這個國家沒有的秘術的族人,只要出手的話,無論是誰都毫無意外的將敵人打落馬下。
他們渴望著崇高的地位。也渴望權力,渴望著金銀財寶。他們為了這些自認為最重要的東西,不惜任何代價。

而且,他們雖然是術者,但也不過是兼家手中的棋子。
他們不會想到居上位者只不過是在玩弄他們這些人而已。這些事情他們從來不會注意到。
他們只是上位者手中的棋子。如同渺小的螻蟻,一旦不再被需要,就會被無情的拋棄。

“……他們是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等到雨勢變小之後,昌浩等人把那個破敗的村落拋到自己的身後。此處雖然距離王都並不遠,但是因為身在深山,所以很少有人來到這個地方。他們是鼓起勇氣才會隱居在這個地方的吧,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那個不足的人除了帶來不為人知的咒術,還有讓人更恐怖的東西。

“接受兼家的庇護,作為回報,把兼家的仇家給消滅。反復如此。他們對此已經很是諳熟了。”

原本他們這一部族並沒有那麼強大。但是咒術的力量卻是空前的強大。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們部族的族人將一個潛進這個國家的恐怖的東西封印住了。

“封印,附咒……借助這樣的力量,可以操縱咒術。原本是妖怪的力量,所以是人力遠遠不能企及的強大力量。”
那是一個嗜食人的怪物。

“羅刹,部族的所有人都這麼稱呼那個妖魔。”

即使是妖魔,如果好好利用的話,也會福及全族人的。整個部族的人代代相傳謹慎的守護著這個妖魔。每一代的直系族人都要繼承這個任務。

並排走在昌浩身邊的小怪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直系?”

昌浩突然說話停頓了一下,滿眼苦澀。
“……聽說似乎是憑藉口耳相傳,代代繼承羅刹的血統。”
這是繼成了妖魔血液的一個部族。

小怪睜開夕陽般通紅的眼睛,低低的嘟嚷著。怪不得那個傢夥稱呼自己是妖魔。
一直在回憶著過去的往事,腦子亂亂的,覺得自己的思路已經有些秀逗了。
昌浩似乎抱著很深的東西,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努力的伸了伸懶腰。

”某個時候,這個部族,咒殺失敗了.”

嚴格來說,其實並沒有失敗.只把過是比兼家所預想的時機晚了一些而已.
僅僅是這樣一來的一個小小的延誤,使得兼家的期待徹底落空.

對於兼家,沒喲利用留住如此沒用的棋子.就這樣一來,整個家族被兼家給滅族了.
從結構上來看,整個事情也只是這樣.

所有的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這些動是昌浩的推測而已.
但是,那裏確實喲人類的存在.在心臟停止跳動的瞬間,流出來的文人的鮮血,和那沒有力氣的求助的呻嚀.
他們是盡權利才存活下來的部族的末代後裔,他們必須接受這樣的命運.

----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在咽氣的瞬間,哪個小小的少年還拼命地站在自己妹妹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當作她的盾牌,不讓她看到那些恐怖的場景.

單但是為了守護一個人,雖然受了致命的傷勢,那個老人似乎還是很珍惜的想用身體蓋著那個古箱子,不甘心的去世了.
給予他們全族力量的妖魔,接受了全族的性命,作為回報,這個妖魔必須要保護一個孩子.
哪個孩子卻一無所知.為了讓那個孩子毫無負擔地生活,全族的族人都沒有告訴他這件事.

"......那個孩子就是丞按"

那並不是他的真名.只不過是從弟弟妹妹的名字中各取一個字而已.這是為了不忘記全族的仇恨,這個孩子決定放棄自己的名字.
對著抱著弟弟妹妹骸骨的他,低低訴說著話語的就是那個妖魔.
被全族族人的屍骸包圍著,守衛漂浮著血腥,被悲傷和憤怒麻痺的心靈,刻上了一道深深的傷痕.

---哎,或許留在內心中比較好.
被封印在陶翁裏面的是無數的羅刹.那些吃人的妖魔.雖然他們族人祭祀著這些妖魔,但是內心也有著恐懼.被封印著的羅刹們,彼此爭鬥,互相吞噬,最終變成了一個最大的妖魔.

前方的都城已經隱約可見,昌浩暗暗地咬著嘴唇.
"沒有時間了.丞按正趕了過去."

他的企圖是去消滅有著滅族之恨的籐願兼家的後代.繼承了兼家的地位,成為一族之長的是現在是道長.
所以,丞按決定狙擊中宮.

兼家想要的東西,道長也想要.有這相同野心的傢夥,想要實現這些野心的傢夥,都會受到丞按的報復.
到現在為止,無論丞按發動怎樣的攻擊,籐原單單靠一個陰陽師就守護了自己的安全.

但是,本是丞按行動最大阻礙的安倍晴明,現在正徘徊在死亡的邊緣.而作為晴明繼承者的昌浩還不成熟,現在還是有隙可尋.

現在作為丞按的幫兇,進宮侍駕的中宮也已經回到娘家了.如果是在深宮大內的話,丞按不太好出手,但是在土御門的話就不太一樣的.
中宮在土御門殿的期間,就已經被種下了滅亡皇族的種子。

因此,丞按要做什麼,昌浩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是過於殘忍的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同歸於盡的手法。

因為過於的恐怖和淒慘,胃裏的東西會反出來,可是昌浩又努力的咽了回去。

“昌浩,不要緊吧?”
向著擔心的小怪默默的點了點頭,昌浩又搖了一下頭。仍舊是血氣上湧,根本沒有工夫顧慮到這個。

胸口的心臟不自然的跳動著。而且,作為呼應,天狐之炎越發的跳動不安。
被慘遭滅族的時候,丞按剛好和昌浩同樣的年紀。
自己不由得會想。

如果自己當時處於相同的境遇的話,自己會怎樣做呢。如果自己全族的人只是因為當權者的一個命令而慘遭滅族的話,不知道自己會怎麼辦。
自己現在的力量,有著十二神將的扶助,如果自己可以下命令的話,自己會怎麼做呢。
昌浩一路上總是不由自主地想這些事情,無法阻止自己身體的顫動。

“我找丞按,如果不阻止他的話……!”

丞按應該時刻飽受仇恨的蠶食。現在或許已經支撐不下去了吧。
即使拼盡自己的性命,做好完美的佈局的話,丞按的企圖就會實現了。
跑向都城的昌浩,突然停下腳步,結起了手印。

“昌浩?”

“我要查明一下那個傢夥的棲身之所。”
並不是說丞按。而是在搜尋羅刹的氣息。為什麼呢。

“丞按雖然是人類,但是一旦吃了羅刹的話,就會得到羅刹的力量。”

這種秘術在大陸被稱為“巫蠱”。
無法抑制的激烈的衝動,在轉瞬間折磨著昌浩的全身。那是讓人發狂的痛苦,昌浩一邊保持著自己意識的清明,甚至嘴角浮現出微笑。

************************

“馬上就好了……馬上……!”
激烈的呼吸著粗氣,丞按突然站到了章子的面前。

即使如此,章子也沒有一絲晃動,慢慢地抬頭看向丞按。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孔看起來就像是玩偶。如果當場有其他人在的話,就會發現即使是如此端莊精緻的面孔,如果沒有人的意志,也沒有什麼魅力。

丞按用錫杖將章子的臉抬的更高一些,敞開了自己的衣服。
在這個男人的胸口浮現出了一張猙獰的怪物的臉。他呼出的氣體變成黑色的霧靄。壓到十二神將的魔力就是來自這個妖魔。

“……太漫長了。”
沒有對象的自言自語,丞按講手放到了羅刹的嘴邊。看到了這個妖魔嘎嘎的笑著。

“你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我。即使把這個軀殼吃掉也沒有關係。即使我的靈魂也沒有關係。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掉吧。”

面前的章子的表情仍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默默地抬頭看著丞按而已。
無情的看著這一切的淩壽突然眼皮顫動了一下。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就沒有意思了。”
屍蠟般慘白的嘴唇歪了歪。


此刻,昌浩和小怪就跳了進來。

“丞按!”
聽到昌浩的叫喊,頭也沒有回,怪僧丞按一把抓起章子的頭髮。此時章子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痛苦的表情。

“晴明的孩子,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突然被問到,昌浩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間都城一角的小小府邸。已經好久沒有人修葺了,所以顯得非常的破舊。
昌浩是追尋著羅刹的氣息來到這裏的,所以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背對著昌浩,丞按笑著滔滔不絕的低聲說著。

“土御門殿,現在因為中宮的神秘失蹤而大騷動。明明沒有神秘失蹤的理由。”

“是你帶走得不是嗎?”
昌浩怒喊著往前邁了一步。此時,丞按終於扭過頭來了。

“不是的。想要走出土御門殿的這個女孩子自己。想要來這裏的也是這個女孩子。”

“什麼……”

“這個女孩子想要在命運之論運轉起來之前回來,想要回到出生的地方。”

聽到丞按意想不到的話,昌浩睜開了眼睛。
昌浩打量四周。幾乎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沒有留下來。傢俱什麼的都找不到。應該掛著竹簾的地方沒有任何人,而且竹簾似乎也被什麼人給拿走了。壞了的板窗因為好久沒有人打開過,所以鋪滿了灰塵。床鋪也是這樣。上面留著腳印。中宮的衣角沾滿了灰塵墨乎乎的。

即便如此,這裏確實是她出生的地方。是她生命中最為安靜的一段時光。是個傷感的地方。

雖然時代久遠記憶不是很清晰,但是這裏是和她母親生活,父親經常來的只屬於她自己一個人的地方。充滿著中宮章子回憶的地方。
至此,無視任何東西存在的章子的眼睛,看向了昌浩。
認出昌浩的章子,慢慢地睜大了眼睛,不由得展開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果然還是來了呀。”

出乎意料的明朗的聲音,讓昌浩覺得不太對頭,吃驚的扭頭看向章子。
注意到這一點的章子,笑容突然消失了。

“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中宮……!”
奇怪。總覺得什麼地方奇怪。在那裏坐著的的確地中宮。但卻不是昌浩認識的中宮。

肯定什麼地方出錯了。
她的表情如此的悲傷。昌浩曾經見過相同的面孔。昌浩的腦中浮現出了彰子的面容。雖然長得很相似的面孔,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少女。

心噗嗵噗嗵的跳著。
章子抬頭看向丞按。那個側過來的下顎的背面,在一瞬間昌浩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傷口。

昌浩體內的“血”突然騷動起來。一種無法言喻的焦躁感鬱結在胸口,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

“小怪!”
昌浩喊出來的時候,小怪就已經理解了他的意圖。隱形中的勾陣也理解了。
而此時,一直潛伏在一旁,隱掉自己的氣息,徹底讓大家忽視掉自己存在的淩壽突然動了起來。

(昌浩)
勾陣的提醒幾乎要穿破昌浩的耳膜。昌浩反射性地側過身子,險險地躲過了擦耳而過的利爪。


淩壽嘖嘖地匝舌不已。
“運氣真糟糕……!”

本來可以在剛才將昌浩一擊必殺的。就在剛才那個丞按和章子將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的時刻。但是十二神將中那個可惡的女人看穿了自己的陰謀,導致功虧一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連著兩次。

“切!”
淩壽不斷地提升著自己的妖力。在天狐妄圖逃起的時候,勾陣就跳了出來。

“想要逃跑嗎?”
一瞬間,天狐的妖力迸發了出來。劇烈的妖力波動壓倒了在場所有的人。
雙手交叉目光閃爍的勾陣聽到了章子的哀號,不由得斥責自己。忘記了這裏還有一個普通人。

如果就這樣子任由淩壽的妖力爆發的話,章子就會有生命危險。看起來有轉移戰場的必要。

“騰蛇,之後就拜託給你了。”

還沒有過聽到小怪的回答,勾陣已經徹底將自己的靈力釋放了出來。
右手揮舞著筆架叉,憑空劈出了一個空間出來。
昌浩感覺到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就在這一瞬,一股來自別的世界的狂風吹了進來。無論是昌浩還是丞按,都沒有過經歷過這樣奇妙的靈壓。
這股龍捲風,將天狐淩壽包裹了進來。一副很玩味的樣子,看著勾陣的動作,淩壽沒有過任何反抗就被勾陣劈開空間的缺口吞沒了。

“勾!”
小怪叫喊起來。這時狂風已經包裹了所有人。勾陣緊隨著淩壽進入打開空間的缺口。

更加強烈的狂風肆虐著。無論是誰,都無法在這樣的狂風中一動不動。
從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中,站穩腳跟的丞按。

“姑娘,吃下去有好處……”

抓住章子的下顎強硬地扭開章子的嘴巴,丞按大叫著。
“羅刹,這是你新的宿主呀——!”

男人胸口妖魔頭像,緊緊地盯著章子滿眼放光。
從丞按體內爬出來的妖魔,慢慢地伸出手來抓住了章子纖細的肩膀,就這樣爬滿了章子僵直的身體,直到消失不見。

昌浩動也動不了。
章子還是被吞沒了。被丞按的怨念,被章子的狂亂。
胸中鬱結無數的死亡,肩膀僵硬,昌浩中了那個男人的咒術,動彈不了。在昌浩胸中的天狐炎火搖擺不定,腦中出現的那個光輝,那個冰冷,冰凍住了昌浩的雙腳。

丞按敲響手中的錫杖。回音充斥著耳膜,就在大家用手堵耳朵的一瞬間,他就已經飛身進入異空間的缺口。

狂風突然停止了。狂風是從異空間的缺口出來的,缺口消失了,所以暴風停止也是理所當然的。

看著茫然的坐在地上的昌浩,小怪毫不掩飾自己的焦躁,露出了自己的利牙。
“坐好了!”

“……剛才的……是……”
小怪眯起眼睛低低的自言自語著。

“那個傻瓜,竟然強行將天狐帶進了我們的異界裏去了。”

“哎?”

所謂的異界就是和人界完全隔離的其他的空間。雖然十二神將可以自由來往於人界和異界,但是也並非是一個可以輕易進去的地方。
小怪的聲調變得焦躁起來了。

“不但是淩壽而且丞按也進去了。可是那裏並不是一個人類可以呆的地方。”
話雖如此,但是已經吸收了羅刹能量的丞按已經算不是人類了,而且它可以變化成妖魔。

昌浩已經徹底瞭解了。世上不應該有可以將十二神將徹底封印的人類。那時妖魔的所作所為……

搖了搖頭,小怪氣得咬牙切齒。
“總之先救救中宮,她似乎不能動了。宮裏說神秘失蹤什麼的,那由誰來送他回去呢。”

昌浩嘶啞著嗓子向著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不能動的章子的小怪說道。
“但是,羅刹那個妖魔還在她的身體裏……”

覆蓋了章子全身之後就看不見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消失。躺在地上的章子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陰沉。釋放出來的強大妖氣,倒映在昌浩的眼中 。

小怪瞄著章子的樣子,開口說道。
“確實如此,但是妖魔並沒有完全占領章子的身體。如果現在用你的靈力給她淨化的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

“啊,是嗎?”

被小怪提醒之後才注意到這個事情。看著已經六神無主的昌浩,小怪抬頭望天歎了口氣。

“啊呀——晴明的孫子,你要振作起來呀。”

“不要叫我晴明的孫子!”
條件反射的怒喝回去之後,昌浩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振作一下。

昌浩走到中宮的身邊,跪下把她抱了起來。
“中宮,一定要振作呀。”

章子沒有焦點眼睛彷徨無主了好久。一會兒,等她看清了昌浩的樣子,章子用驚人的力氣緊緊地抓住昌浩的手腕。

“中宮……?”

“你有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
他眼眸散發著一樣的光芒。

“你說你會守護我的……說……守護……我的。”

突然章子劇烈的顫抖起來,眼睛睜得前所未有的大。
接著,她爆發出不成人聲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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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寂寞的大地。  
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淩壽發出陣陣感歎。  

“哎……竟然有這樣的地方呀。”  
他用盡妖力向著前面飛行,可是怎麼也飛不到頭,看來這個世界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  

隨意撓了撓自然垂下的劉海,淩壽眯起眼睛。  
“……真不舒服呀,感覺真相像。”  

這和天狐生活的地方非常相似,淩壽有些受不了地喘著氣。  
震盪著錫杖,丞按將勾陣發動的攻擊在瞬間躲避掉了。  
“你這個傢夥怎麼會在這裏!?”  

看著一邊躲避著攻擊一邊叫喊著的勾陣,丞按將錫杖的尖端對這勾陣說道。  
“因為感覺很有意思所以追過來看看。”  

這裏有那隻天狐。丞按已經下定決心在自己死之前,一定要先把那個總是礙事搗亂的狐狸給殺掉。  
彼此都想要對方的命,如果有機會的話,或許淩壽就會把丞按的命玩弄在手中了。  
勾陣用左手拿著的筆架叉托起砸下來的錫杖。丞按的魔力已經遠遠的超過了正常人類。  

這就是羅刹的力量。
勾陣飛身退後,重新拿好筆架叉。  
自己的對手是人類。  

最終,如果勾陣攻擊了丞按而殺了他的話,就會觸犯十二神將的道德底線。  
勾陣的腦海裏閃過了騰蛇的身影。已經三度犯戒的騰蛇,身上背負了怎樣的重責。  
丞按逐漸的弱了下來。他的身體已經被羅刹的力量吞噬的差不多了。  

妖魔已經轉移到了章子的身上。它會在章子的身體裏狂躁,從裏面將章子吞噬掉,甚至心臟和靈魂也會一個不留。而且,不久就會和章子同化。  
雖然從外表看沒有一點變化。  
丞按撲哧撲哧的笑聲回蕩在空中。  

這是自己布好的棋局。  
他自己的身體碎片也快要消失了,這個身體腐朽的只剩下怨念。  
下令屠殺自己族人的那個傢夥早就已經死了。雖說如此,但是心中的憎恨沒能消失。時間越長,心中的怨念就越深,最終變成了羅刹。  

“無能的十二神將呀,要不要讓我告訴你我都做了什麼?”  
拿著筆架叉做好了準備,勾陣緊緊地盯著丞按;看著眼前著個一副僵屍面孔的男人,勾陣一陣嗤笑。
  
昌浩和小怪都注意到了一直悲鳴號叫的章子的異變。  
侵入到體內的妖魔或許已經開始發狂了。但是,同樣是妖魔宿主的丞按卻沒有想到那會是如此大的痛苦。

“幫……幫……我。”
喘息著哀求著的章子,一刻都沒有放開昌浩的手腕。過於大力的力氣,讓昌浩感覺到了不祥的顫抖。

從剛開始自己的胸口裏就有著悸動。那是天狐的血液在共鳴。
噗嗵噗嗵的悸動著。力道慢慢地變強,在昌浩的體內跳躍著。
全身如同針扎火燒一般。昌浩裸露的手腕,被章子緊緊地抓著,一直扎進了肉裏。

“拜託……拜……幫幫……!”
亂糟糟地,自己的血液也開始騷動不安起來。章子體內的妖魔有著非同一般的怨念。

突然,章子那張失魂落魄的灰色的臉突然改變了表情,剛才還一直哀號的聲音也變成了低低的令人恐怖的低吼。

“……疼。”

“為什麼?”

“我們做了什麼呀。”

“別殺我。”

“那個仇恨。”

“殺掉他。”

“籐原的命。”

“所有的都要毀滅。”

“殺掉。”

“殺掉……”
好兒個聲音同時從章子的嘴裏進發了出來。這些充滿著陰暗怨念的話語不間斷地說了出來。

一直一個人在說話,這一次,章子自己的聲音顯露出難以忍受的痛苦。
一副茫然表情看著這一切的小怪,慢慢地瞥了一眼昌浩。

“……這是什麼,這個。”
一邊試圖將自己手上的章子的手指掰開,昌浩一邊回答道。

“丞按所施展的法術,是巫蠱中最惡毒的起屍鬼法。”

“起屍鬼……?”
昌浩緊緊地咬著嘴唇。

“將自相殘殺的羅刹放在自己的體內,和羅刹一起共同以死
靈為食,最終成長為可怕的妖魔——丞按那個傢夥,將自己所有
族人的靈魂都當作巫蠱的材料了……”

聽到這裏,就連小怪也無言以對了。
“什……麼……!?”

將丞按說的話冷靜地理解之後,那個內容是過於的淒慘和噁心。
丞按將羅刹吞進體內不單單是為了得到羅刹的力量,也是為了成為巫蠱的容器。因為人類不能吞噬過多的靈魂,所以有必要讓自己化身為妖魔。
將一族人的靈魂吞進體內,成為了起屍鬼的材料。互相搶食,是為了使得怨念更加的強硬,更加的狂基,更加的純粹。

所以最終形成的是純度最高的怨念。這樣的羅刹就成為了丞按報復的工具。
勾陣發動自己所有的理性,保持自己的冷靜,她短短地呼了口氣。

“……邪門歪道……!”

“隨你怎麼說。”
嘎嘎笑著,丞按現出了羅刹的魔像。
“當我為了報仇吞掉妖魔的時候,就已經決定捨棄人間路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勾陣的筆架叉閃爍著冷冷的光芒。渾身升騰起毫不掩飾的鬥氣。

“把你這個傢夥當成人,直是大錯特錯。我們十二神將對於妖魔鬼怪的追討從來不遺餘力。”
面對著勾陣的威脅,丞按化成的妖魔一直在笑。

“……那個姑娘不可能生產正常的孩子了。”

“什麼……!?”

“生產下來的會是帶有死靈怨念的怪物。會生產好幾個的。而且以她為食的羅刹的妖氣會吞噬掉她的身體和靈魂。”

寵倖這個女孩的天皇也會一樣。這個國家會在什麼時候從鼎盛時期崩潰下來。
這個偷偷地將丞按的族人像撚死縷蟻一樣殺掉的那個男人的國家。

要滅了這樣的國家。
我們這一族的族人從來沒有其他什麼期望。只不過是希望安靜的,和平的過日子就好了。

“汙穢的女人將要產下汙穢的生命。能夠看到這一天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嘎嘎地笑著,丞按揮舞著自己的錫杖。
“或者,或許安倍晴明可以救得了中宮吧。”

撥回落下來的錫杖,勾陣怒喊著。
“如果這樣的話,你的計畫從一開始就存在著破綻!因為我們會奪得天狐天珠,救回安倍晴明。看來你說的話要落空了。”

晴明還活著。他不會死掉的。他對生命還有留戀,按照天命,他的大限還早著呢。
勾陣從晴明那裏聽來的這些話。如果是晴明說的話,那麼他壽命的事情就是真的。而且為了實現晴明的預言,十二神將們會拼盡全力來保護他.

高淤所說的未確定下來的星宿軌跡有可能說的是“章子”的命運。昌浩和十二神將一直在守護著她,只要章子的命運發生變化的話,星宿軌跡就會發生變化顯示出來。

“一派胡言。真是愚蠢淺薄的神將呀!你簡直是癡人說夢。因為——”
丞按嗤之以鼻。他的眼睛盯著勾陣的背後。

看著利器逼近眼前的丞按,雙眼只顧盯著勾陣的身後看。
丞按的眼眸倒映出勾陣身後的情景。
潛蹤隱跡的淩壽在勾陣的身後悄無聲息地伸出了銳利的尖爪。
注意到了丞按眼中倒影的勾陣在一瞬間行動有些遲鈍。在她的耳邊回蕩著丞按平穩的聲音。

“——因為你要死在這裏了。”
沉重的打擊貫穿了勾陣的後背。

勾陣黑色的雙眸結了一層寒冰。披散在肩頭的黑髮淩亂不堪,微微張開的嘴唇冒出鮮血和零亂的氣息聲。

“……啊……!”
新的攻擊又接踵而至。第二爪從勾陣的左鎖骨的下面冒了出來。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十二神將並非是不死之身。
如果受致命傷的話也會死去的。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
而且神將的靈魂會在這個異世界的什麼地方借助人類的想像重生。

※ ※ ※ ※ ※

在已經深更半夜的安倍府邸。等待昌浩歸來的彰子不由得走到了書桌的旁邊。
守護在一旁的天一,用手捂著嘴角犯困的樣子歪著頭。

“……回到屋子裏的話比較好吧……”

回頭看了看朱雀,天一輕輕地搖了搖頭。
“算了,既然她想在這裏等,就這樣子比較好吧。”

“但是如果感冒的話就不得了。”
天一無聲地小心地將昌浩的衣服披到了彰子的肩上。

躺著休息一下真的很不錯,但是,這樣的話,彰子就有些有失典雅。而且如果當昌浩回來發現彰子躺在自己的屋子裏的話,會讓昌浩不知所措的。
很容易就會想到昌浩呆立當場的樣子,所以天一靜靜地笑了起來。
當天一想著是否要給燭臺加油的時候,突然某種東西從內心湧了上來。
自己的左胸突然感到激烈的疼痛。

天一驚訝地愣在了當場。在他旁邊的朱雀也一樣。
不單單是他們兩個人,守護在晴明身旁的白虎,玄武和天後也驚訝得忘記了呼吸。

停留在異世界的青龍和太陰,似乎遭遇了意想不到的衝擊,使得自己的靈力暴走。
用自已的眼角看到哆嗦著抱著自己肩膀的太陰的樣子,青龍馬上奔回到了晴明的身邊。
原木沉睡的晴明在青龍現身的同時也睜開了眼睛。

“不會是……!”
突然,老人說不出話來了。

這次承受的打擊最強烈。
感到痛苦是之後的事情了。
不能呼吸,同時自己的胸口傳來陣陣灼熱的感覺。當意識到那些從自己嘴裏面流出的東西是什麼的時候,勾陣腿發軟跪了下來。

自己所有的重量都被貫穿在自己胸口的利爪支撐著。承受著重量的傷口愈發地擴大。連苦痛的呻吟都發不出來了。

“……”

她轉動著眼睛,不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貫穿勾陣身體的淩壽的利爪又紮進了丞按的喉嚨和胸膛。

“……啊……”
伴隨著嘶啞的女聲,又響起了男人的呻吟。

“……淩……壽……”
隨著暗啞的聲音,從丞按的傷口中噴射出來變色的黑血。

丞按即使如此也一副不屑的樣子。
第二次攻擊的利爪不單刺穿了神將的身體而且也紮進了自己的心臟。丞按毫無感情地看著這一切。

彼此覬覦角力。但似乎還是淩壽快了一步。僅此而已。
拼盡自己最後的氣力,承按用自己的錫杖打碎了淩壽的利爪。
利爪的碎片紛紛掉落,而從胸口往下都被鮮血染紅的神將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來。

在被扔出來的勾陣的手指上,即使到了最後時刻也緊緊抓著自己的東西不放手。可惜自己作為神將的性命。

丞按看著淩壽。
淩壽看著倒下來的勾陣,最終還是忍不住一把抓住勾陣的頭髮拉到自己面前。
勾陣喘息著,微微睜著眼睛。
看到了天狐如同屍蠟一樣的歪歪的嘴唇。

“……嗯……”
勾陣呼吸的同時,血霧滴落了下來。自己喉頭的深處有股鐵銹的味道,感到聲帶陣陣灼熱。

即便如此,看到勾陣不服輸的眼神,淩壽開口說道。
“讓我告訴你些有趣的事情好了。”

當他用尖細的嗓音說出這件事情的時候,生命之燈已經燃燒殆盡的怪僧終於無聲地倒了下來。
就這個樣子,丞按的屍骸變成了灰土,像沙子一樣完全地消失了。

※ ※ ※ ※ ※

“好吧。如果你能活下來的話……就把天珠給你也無所謂。”
低頭看著勾陣的樣子,淩壽嗤嗤地笑著說道。

“反正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種時候,淩壽已經徹底對勾陣失去了興趣,很不高興地向四周打量著。
“話又說回來,怎麼才能回到人界呢?”

強行把自己拉進來的對手已經奄奄一息了。即使讓勾陣帶領自己出去也沒有那個氣力了。

“糟了,我應該先問清楚怎麼出去之後,再把她刺死的嘛。”
為了洩憤,淩壽將自己插進勾陣胸口的利爪抽出來,將勾陣的右手釘在了地上。而另一個紮進手腕的利爪卻不是那麼容易拔出來的。

“你也讓我受傷了,所以這些小傷算是你的報應了。”
摸著自己的喉嚨,扔下這些話就返身離開了。

等感覺不到天狐的氣息之後,勾陣才拼命地睜開了眼睛。
這裏是於二神將出生的地方,也是他們長期居住過的地方。如果沒有人往返於人界的話,就不可能打開通往人界的道路。

這個世界裏面他們經常呆在天空中。太裳應該呆在天空的旁邊。現在的話,青龍和太陰也應該在的。
她祈禱著他們一定不要遇見淩壽,一邊拼命地扒著身下的地面。
如果不告訴他們的話。那個狐狸所說的話。

章子的體內也埋藏下了天狐的沮咒。這會使得同樣在她體內的羅刹發狂。而且,即使消滅了羅刹,只要詛咒還在,那個女孩子還是汙穢的,受到詛咒的。
如果就這樣回到皇宮的話,不單單是羅刹的力量,還有妖狐的力量,勢必會給天皇造成威脅。

必須要告訴給他。
淩壽說了。要想讓章子完全恢復原狀,就必須用天狐的性命來中和天狐的詛咒。
如果同是天狐的話,只需一眼就可以打破這個詛咒。但是晶霞是不會救章子的。
因此如果要想消除沮咒的話,必須要用到天珠。

——這是為了保險。
必須救助他們兩個人。但是,即使打倒了淩壽,得到了天珠,也只能救一個人而已。

“……嗯……”
在勾陣的腦海裏浮現出晴明的形象。

必須救的人是你。但是,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情的話,他會怎麼做不用問,勾陣也知道。

勾陣咬著自己的嘴唇。
“……睛……明……”

如果不知道救助章子的方法的話,他們兩個人都會眼睜睜地死掉。
必須告訴給他。

晴明,晴明。必須要告訴給他。
而且我還和你有約定。我要守護著昌浩。
不單單是你,我還要守護你的繼承者。
這是主人的命令。自己都還沒有實現。

“……唔……”

十二神將如果死去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的命令,以及所有,都會消失得一絲不剩。
必須要告訴給他。
至少,告訴給一個人。

在自己慢慢模糊的視線中,勾陣似乎看到一個高高的身軀。
必須要告訴給他。

“……騰蛇……”
至少,要告訴給你——

※ ※ ※ ※ ※
  
突然的震動,強烈恐怖得讓人驚訝,現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小怪,怎麼了……?”
看著突然身體僵硬的小怪的樣子,昌浩問道。

但是小怪沒有給出回答。
剛才感覺到的那個衝擊。
而且,隱隱約約聽到的呼喊。是誰呢。

瞬間的事情,讓小怪吃驚得睜大了眼睛。小怪茫然的小聲嘟噥著。
“……勾……!?”

安倍晴明在玄武和白虎的攙扶下,拼命地站了起來。
“晴明,太胡來了這樣……!”

默默地看著責備自己的神將們,睛明低低地呻吟著。

“向著天空的那個方向呼喊……”

“但是……”
阻止了反射性要開口的玄武的發言,晴明嘶啞著命令著。

“趕快……!”
之後,睛明捂著胸口倒了下來。

“晴明——!”
  
※ ※ ※ ※ ※
  
痛苦。
痛苦。
為什麼要必須這麼受苦。
我做錯了什麼。
我只不過是想見那個人而已。靠近他挨著他。
那裏的人即使不是她也應該可以的吧。因為無論是我還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為什麼必須是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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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此時離上朝尚有一段時間,突然一陣急促敲門聲驚醒了安倍成親,他頗為不悅地打開門。

“真是的,到底有什麼事啊。”

這時雨聲已漸漸停歇,也許連日來的陰霾就要散去,露出久違的晴空。
對於曆部的工作。他僅限於是製作曆法,而這些關於天氣等的細枝末節,他也不過只是認為這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份而去隨便想想罷了。
迅速地流覽了一遍使者送來的文書,成親的臉色越發陰沉起來。
他沉默了半晌後,便自府中出來,迎著拂曉的天光,徑直向土御門殿的方向去了。

文書上說,有人莫名失蹤。下落不明。
到底會是怎麼回事呢,就在宮女的眼前,中宮皇後竟然憑空消失了。
就在土御門殿的南庭,倉促地設了一處祭壇。此時這裏正聚集了數十名裝束整齊的陰陽師。
原來,這是左大臣在得知了此事後,頓時嚇得面無人色,火速召集了朝中所有的陰陽師來此待命。
安倍成親一面正襟危坐,然後悄然四下張望,發現竟都是賀茂氏與以叔

父為首的安倍氏這兩大家族的族人。
安倍氏與賀茂氏,成親想,這兩個家族的成員能齊聚一堂的機會可實屬罕見。他這樣想著竟不由自主的佩服起來。
不愧為當朝第一貴族的中宮之父啊,想必這次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也將此事查得水落石出吧。

“看這個樣子,該不會是調集了寺院與神社所有的人員了吧?”
他隨口嘟噥著。卻不知,事實果真正如他所料。

  
禱告皇後平安歸來的法事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從天將拂曉直到暮色低垂,一直不曾有間斷。
那焚起的護摩儀式火焰翻湧粉,如同灼燒著整個天穹。卻未曾見到有任何成效。

“若是讓高野或比壑他們先找了中宮的話,那我們陰陽寮可真是要顏而掃地了。”

成親躡手躡腳地溜出來後,長長地籲了口氣。驀地。他瞪大了眼睛,四下張望。
他分明感到了十二神將的氣息,近在咫尺,而且不只有一個。
很快。他便看到了令他精神緊繃起來的罪魁禍首,一個纏繞著夜色靈布的高大身影。
在十二神將中,似乎只有六合在成親面前現身,所以儘管其他的神將也

在附近,但他卻只能見到六合的身形。
這位茶褐色頭髮的神將,正一言不發地進行護摩儀式。
祭壇的前端,護摩之焰赤烈地燃著,而在那裏,竟是一處水波翻湧的湖池。
成親又飛快地回到了原處,與剛剛溜出來一樣悄然敏捷。

他並不明自十二神將到底在做些什麼。於是悄悄地望向父親吉昌,卻發現父親也仿佛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但似乎也察覺到了十二神將的氣息,表情漸漸露出一絲僵硬。而站在一旁的伯父吉平,神情竟與父親如出一轍。

“這個時候,天文生是不用被召集來的,真是羨慕啊。”
成親默默地想。
當然,還有直丁也是。

成親忽然想起了兩個弟弟的面孔,不禁撇起了嘴,然後感覺到,風向變了。
原本自南方徐徐吹來的微風,驀地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那護摩之焰瞬時間火舌吐吞翻飛,竟與方才的氣勢不可同日而語。成親暗自揣測,這大概又是白虎與朱雀的功勞了。

繼而,滿天的烏雲竟豁然開裂,生生一分為二。
陰陽寮的人員頓時聒噪騷動起來,一個個驚惶失措,他們認為這正是不祥的徵兆,是預示著災禍即將到來。
只有安倍氏家族的三人不為所動,仍然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護摩。
而六合的視線正示意著,如今眼前所見到的,便是那“中宮神隱”事件的再現。
那火焰本被風疾吹至高空,如一幅廣闊的幕帷籠住天地,卻又在眨眼之間,如花般迅速萎縮直至消然。

而不知在什麼時候,池塘與護摩壇之間竟多了一位嬌怯怯少女的背影。
“那是……”

有人這樣嘶啞地問道。
一直注視著這裏的宮女,這時忽然急急地跑了過來,口中一邊叫著。

“中宮!”

“太好了,中宮回來了。”

“快,快把衣服拿過來。”

帝王之妻,中宮之後,是不能於人前露出姿容的。
宮女們先用自己的身體遮住了中宮,然後又為她披上了宮服。這位可憐的中宮,便在她們的環繞下被引送至寢宮。

“中宮平安歸來,真是謝天謝地。”

宮女們一邊用袖子將面容掩住,一面用手托扶著中宮的手臂攙扶著她。
就在這時,中宮的左手腕一閃而過。
本是若無其事看著這一切的成親突然臉色大變,瞠目結舌。

藏於中宮左手腕上的,竟然是它。
成親立刻左顧右盼,卻對周圍的人群視而不見。他在找十二神將,卻發現他們早已在中宮回來之後便悄悄地離開了此地。

回到寢宮,淋浴後的中宮,落了御帳,準備歇息。
帷帳落下後,宮女們便再也看不到帳裏的光景。但因中宮剛剛自失蹤後歸來,她們總是擔心會有什麼事情再次發生,時常會感到有什麼東西正在窺視著這裏。

“……不知中宮有沒有被驚嚇到啊。”

宮女說著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帷帳。卻聽到中宮竟出乎意料的說道。
“我沒事的,只是,記不得那個時候的事情了,讓你們擔心了。”

“中宮無事就好,今夜就請好好安歇吧。”

“嗯。”

“還有,尊上說,這件事勞煩皇上和大臣們擔心,所以想在這次齋戒結束以後,是否應該入宮一趟比較好。”

中宮猛地用力閉緊了眼睛。
手用力地攥住了佩戴於左腕的瑪瑙首飾,拼命掩蓋著聲音裏的顫抖。

“……我知道了。”

瑪瑙的冰冷吸收了肌膚的熱度。
她雙手合十,如同祈禱一般。將手置於額前。

——對不起,可我不得不這麼做。
她還記得他曾壓抑著自己的感情這樣對她說。所以,她一遍遍垂下頭來
道歉。

“……”

“公主……”

這樣溫憐的呼喚,令她搖了下頭,似自喉嚨的深處,彰子終於發出一聲
細不可聞的呼喚。

“昌浩!”

再次陷人昏睡狀態的晴明,總算病情得到好轉。
玄武和自虎一直守著晴明寸步不離,只在將彰子送回去時,暫時離開了
晴明。

而暫時代替白虎與玄武看護晴明的小怪,也被昌浩死乞白賴地拉走。
此時,晴明的塌前再無一人。

仿佛是一直在等待這個時機一般,一個身影立刻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間裏.
滿頭銀色長髮飛揚,依稀可以窺見一張少女般的容顏。
她便是天狐晶霞。她俯身看著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的老人,幽深的眸子 裏乍現一抹驚異。
終於,她單膝跪了下去,伸出手指靠近了晴明的額頭。
小怪回來後,忽然停下了步伐,並環視著室內。

“……”
它凝視著昏睡著的晴明。

那種……狀若死灰的面色竟一掃而空,變得鮮活。
在小怪凝視了片刻之後,晴明乾涸的嘴唇微微翕動起來。
小怪將耳朵湊到晴明的唇邊,只聽得幾絲如喘息般的囈語。

“……”

滿天的晚霞倒映在晴明瞳孔裏,閃著明明滅滅的光輝。
他沒有再說話。

小怪又盯著晴明看了一會兒,發現他已再度昏睡過去。
剛剛,只是囈語嗎?
小怪有些納悶地想著,坐回了晴明的枕邊。一邊還在碎碎念著。

“是怎麼回事呢。”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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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前幾日與N崎通電話的時候,正巧碰到了一則有趣的消息。
“那好,下一次的後記就用這個好了。”
正在我高興得振臂歡呼時,電話那頭傳來了冷靜的提醒。
“那可又會讓那種慕名信蜂擁而來的哦。”
“那……還是算了吧。”
太過有趣的後記,有時會如一把雙刃劍。看來無論做什麼事,都應該怡到好處。

好久不見了,大家好。大家近來過得如何,我是結城光流。少年陰陽師已經出到第十二卷了。

那麼接下來,便是慣例的人氣排行榜:
第一位,是我們人氣如日中升的主人公安倍昌浩

第二位,是雖重整旗鼓,但是仍未坐上人氣TOP寶座的小怪(包括紅蓮)。

第三位,便是我們人氣一直居高不下的十二神將之一的六合少爺,這好像已經成為定勢了呢。

再接下來的是,可靠的大姐勾陣,安倍家的長兄成親。昌浩的心上人彰子,玄武與太陰這對可愛的孩子。

與固執的天後不分伯仲的彆扭風將白虎。還有正排徊於生死邊界的爺爺大人也贏得了眾多的人氣。而對於勇敢的天一的關注度也在直線上升。

在前一卷中的後記裏,曾經對某個人物的排名產生了驚異。但是,現在看來,以前的想法被全部推翻,變成了對“某次”人物名次的驚歎。最初的時候,的確是預定只著重一人的。

但是到了後來,竟變的失去了控制,覺得這樣也好,那樣也不錯,這個人要,那個人也想要。不過,小說嘛,趣味就在於故事發展的未知性。當然,這些都是閒言碎語,別無深意。

好了,那麼接下來呢。就是讓大家矚目已久的,關於少年陰陽師風音篇廣播劇的接續報導了。因為這次的風音篇的參演,天一角色的聲優田中理惠小姐,也有幸成為了深夜音樂放送廣播節目的解說員。這部少年陰陽師真的為我帶來了很多的驚喜。

在風音篇中會繼續有新的角色與聲優登場,如果後記不能將其登出的話,那麼它(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朱雀的聲優為鈴村健一先生。太陰的聲優為今野宏美小姐。還有,膝原敏次,福山潤。夏立齋,諏訪部順一先生。並且,風音篇的女主人公,也就是風音的聲優,是由折笠富美子小姐擔任

的。這超豪華的聲優陣容一定會為大家演繹一場最棒的盛宴。我對此幾乎已是迫不及待了。

自窮奇篇便持續投稿的大家自不必說,還有演繹新角色的工作人員,都比我想像的還要積極熱倩。讓我不由得感到,做為一個作家真是太好了。而我每天一定會竭盡全力努力工作的。

儘管我每一日都會立下要努力工作的誓言。但是,今年冬天剛剛到來時,我便因患上感冒而整整在病床上躺了一個星期。這場感冒相當的頑固呢,無論我怎麼吃藥再加上鑽進被子發汗,高燒仍然持續不退。結果一直等到燒退下來.雖然走路還有些搖搖

晃晃,但本人已經認定是全然康復了。
當然,工作方面還是盡職盡責,所以只好一邊安慰自己一邊處理事務。淚如雨下。平口裏放縱,終於釀成苦果。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
在這本書推出之時,預計這次的流行感冒應該也康復得差不多了。但是在這季節交替的時候.大家也要多多保重身體。

所謂“醉過方知酒濃”,要到生病以後才能瞭解到健康的重要。大家一定要記得身體健康才是最大的財富哦。

  
那麼,這本書就此打住。但下一本實際上並不是少年陰陽師的續刊哦。
——讓大家久等了。
面對簽期盼已久的大家,我想我也只能獻上這句話了。
He's hack.(我最喜歡舞藝大搜查,它可是個非常捧的節目哦。)
言歸正傳。

那個男人,就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桀驁不馴獨孤求敗的代名詞。
那是自少年陰陽師時代向前迫溯二百年間,那個擁有雙面的男人,冥府的官吏,小野篁,推參。他白日任職為中務省侍從,人夜後則變為冥界之門的審判者。
自前卷開始,就已經有了較多的空閒時間。即使是在作品中,時間也是不停的流逝。而篁也已成長為一個傑出的男人。總是不自主的感覺到,這個男人是誰呢,竟然這樣儀錶堂堂。

前幾日發i售的雜誌中,寫了一篇複職第一彈的短篇。那時發現與許久未見的篁與融竟有了陌生的感覺。於是便帶著一種新鮮的悄緒寫出這個短篇。(這個短篇是否會收錄在文庫中,目前尚未定淪。)

篁破幻草子第三卷《宿命的深處》這個標題也許會有變動?
總是想著若能堅持到櫻花盛開的季節就好了。直到現在都只關注著少年陰陽師的各位,希望大家能夠借著這次機會看到這篇新作。我會一直努力,也請大家繼續期待吧。

那麼,少年陰陽師的續篇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呢?那個人會怎麼樣呢?那個人?那個人?

喂,到底是什麼時候呢,N崎。
“夏天。啊,不,是春節的時候。”BY:N崎
哎~……哎哎?至少要是新曆過年(陽曆)吧,一定要在新歷年哦。
因為中間隔了篁破幻草子,多少是需要等一段時間的。但是CD還是會繼續發售的。所以如果大家願意等待的話,到十三卷的發售,時間也是轉瞬而過罷了。CD的方面,結城也會努力的。拜託大家了。


季節交替時,是身體最易染病的時期。所以現在已經開始喝香草茶了。因為不知這種身體狀態會持續多久。(笑)

朋友的香草茶口感非常清爽舒服哦,所以到現在對它還是很熱衷。
有時候工作著,會忽然發現,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溜走了,竟然就這樣坐著過了這麼久。即使想講個什麼笑話,自嘲為住在

工作的地方是節省症候群發症,也無法再笑出來了。便去小小的補個水份。
我依然還是鍾愛紅茶。所以常常在那個時候沏上一杯紅茶或是香草茶。
現在,我的手邊就泡了一杯冰鎮的香草茶呢。
好了,期待著我們在下一刊的篁破幻草子中再會吧。

結城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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