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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梨花白 -【藥手回春】《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標題: 梨花白 -【藥手回春】《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6-20 01:04 AM 編輯

【書名】:藥手回春

【作者】:梨花白

【內容簡介】

      穿越的寧纖碧為了好好活下去,入鄉隨俗藏起金手指,卻只換來寵妾滅妻的淒慘下場。
   
      重活一世,她再無顧忌。這一世的她要活個痛快淋漓,不怕反常為妖不怕風光無限。亦無心報仇,她只要幸福的活著,冷笑看那家人跌落雲端就好。
   
      誰料世事無常?這一世裡,殺千刀的渣男一往情深的對象竟然變成了她,且一心鍾情九死無悔。
   
      請你圓潤的滾開好麼?誰特麼稀罕你少年英雄位高權重皇親國戚情深如海?可……可是賜婚要腫麼破?
   
      真是要了親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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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6-16 08:22 PM 編輯

第一章 :死不瞑目

    粘稠的液體順著下巴滑下,很快便滲進脖頸和衣服中。

   寧纖碧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她是一個愛潔的人,這樣濃厚的藥汁,粘在身體和衣服上,不但髒,而且很不舒服。

    但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什麼了,甚至,就連她原本以為會很難受的黏膩感覺,現在都已經感受不到。

    怕是……撐不過一個時辰了吧?

    心中想著,寧纖碧的眼睛睜得很大,仿似死不瞑目似的盯著那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床帳頂部。

    這帳子上全都是些碎花的花紋,那些孤零零的,如同柳絮般的小花看上去是那樣的無依而落魄,正如自己這悲慘透頂的一生。

    是的,她死不瞑目,她不甘心。

    怎麼能甘心?她是穿越過來的啊。身為百年老店同益堂的第十六代傳人,藥劑學生物學的雙料博士,她帶著光環閃耀的金手指穿越而來,卻因為對「反常即為妖」的懼怕,恪守本分,老老實實地做了一個遵循三從四德的閨閣女兒,就生怕被人懷疑自己穿越的身份後,把她當做異類燒死。

    藏起了金手指,努力地適應和融入這個架空地封建時代,寧纖碧倒是成功地成為了一名受人誇讚的女孩兒,雖然樣貌比起幾個姐妹都有些遜色,卻因為安靜溫柔的名聲,以至於上門提親的也是不斷,最後更是攤上了一門讓京城中所有名媛都羨慕不已的好親事。

    是啊,當朝大長公主的親孫子,皇后娘娘的侄子,京城第一美男子,威震四方的少年名將,這樣的男人,該是所有女人都趨之若鶩的吧?只是任誰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她成為最大贏家,風光無限地嫁入睿王府。

    一夜之間,她就成為天下最令人羨慕嫉妒的女人,成為所有待字閨中女孩兒的榜樣和嚮往。

    可是又有誰知道,她之所以能夠嫁進王府,並不是因為大長公主看中了她的人品,而是因為小王爺沈千山喜歡她的表妹那個容顏傾城,「蕙質蘭心」的罪臣之女白采芝,卻又因為不能將這樣一個女子娶進門做正妻,所以只好娶了她來做擺設,讓白采芝得以以陪嫁的身份進了王府。

    可想而知,像她這樣一個擺設,嫁進來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溫柔嫻淑賢惠大度討不了丈夫的歡心,忍氣吞聲安分守己的性子也讓婆婆瞧不上,唯有太婆婆對她還算照顧,可是一個老太婆,就算她是當朝的大長公主,這份照顧又能到哪裡去?

    千帆盡過,方幡然悔悟:什麼反常即為妖?什麼安分隨時?什麼融入時代認命屈服?全都是他媽的扯淡,就算轟轟烈烈活一場,最後被當做異端燒死,難道不比這樣委屈窩囊的一輩子強?

    只可惜,悔悟的太晚,生物藥劑學的雙料博士,腦海中無數的秘方和製藥知識,拯救不了重病纏身命在頃刻的自己。

    寧纖碧默默閉上眼睛,身體裡的力氣全都被抽空了,她聽到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身邊傳來海棠焦急地聲音,卻是漸漸遠去,想來大限已到,自己就要去陰間報到了吧?

    就在這時,門邊一個柔柔地聲音響起:「我來看看姐姐,她怎麼樣了?」

    「你來幹什麼?」海棠憤怒地咆哮,但旋即就變成了「唔唔唔」聲,似是被人摀住嘴巴拖了出去。

    寧纖碧猛然睜開眼睛,或許是迴光返照的關係,她竟覺著身上多了一絲力氣。

    「終於要死了嗎?」

    面前探過一張千嬌百媚閉月羞花的絕艷面孔,盈盈一絲淺笑,眸中卻是冰寒一片。

    嘴唇動了兩下,喉頭咕咕作響,卻說不出話來。慢慢地,寧纖碧的表情平靜下來。

    「其實你不是病,而是中的慢性毒藥……不用把眼睛瞪那麼大,這毒是我下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在你面前那般低聲下氣溫柔周到?小王爺明明是喜歡我的,看都不看你一眼,除了一個名分,你算什麼東西?」

    從來都是柔弱可人楚楚可憐的絕色女子此時就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狼,明眸中全是得意和張狂。

    「為什麼?」

    寧纖碧咬牙切齒地擠出三個字。她已經瞭解到這位表妹遠不像她外表表現的那麼可憐柔弱,也知道對方心機深沉,可她卻怎麼也想不到:對方竟是如此禽獸不如,自己如今這個下場,竟會是她的傑作。

    「為什麼?哈哈哈……」

    白采芝忽然瘋狂地大笑起來。但是轉眼間,她便收斂了笑容,用帕子掩住嘴巴咳了一聲,然後才笑瞇瞇道:「姐姐,你這輩子真是再失敗不過了,臨到死,也是如此愚蠢。為什麼?這還用問嗎?你不死,我怎麼能做小王爺的妻?難道你不知,他將來也會是王爺嗎?呵呵呵,正妻的頭銜我可以讓給你幾年,但是王妃的身份,你一天都別想。」

    雙手緊緊抓住了身下褥子,事實上,如果不是寧纖碧根本起不來身,她一定會抓著白采芝同歸於盡。

    白采芝就是那樣靜靜地看著她,嘴角邊全是諷刺的笑,輕聲道:「別說這世上的命運不公平,呵呵!是不公平,憑什麼你是千金小姐,我卻是罪臣之女?憑什麼我樣樣勝過你,卻還要在你面前曲意逢迎?憑什麼小王爺明明喜歡我,卻不得不將你迎娶進門?憑什麼你這種懦弱無能的女人,將來卻要做王妃,而我付出那麼多,卻要一直做姨娘,屈居你之下?不甘心,我不甘心。」

    她每說一句,表情便獰厲一分,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她心中積壓已久的憤恨情緒的宣洩。

    寧纖碧卻慢慢鎮定下來。

    靜靜看著白采芝,感受著體內生命力量的流失,她忽然綻開了一個笑容,不屑地看著對方,一字一字道:「不甘心嗎?如果你知道,我本可以將你踩在腳下,打壓的你連出頭之日都沒有,呵呵……」她忽然蒼涼的笑了:「可惜……如果能重活一回……哈哈哈……」

    「姨娘……姨娘……不好了,好多禦林軍衝進來,說是要抄家,小王爺不知怎麼惹的皇上震怒,說是……被關進宗人府……老祖宗已經昏過去了……」

    慌慌張張的腳步聲伴隨著驚叫,寧纖碧眼看著前一刻還是滿臉狠厲的白采芝忽然就在自己面前軟了身子,她用盡最後力氣放聲狂笑起來。

    是報應嗎?這現世報果然來得快啊,哈哈哈……只可惜,她註定支撐不到這場好戲結束了。

    寧纖碧大笑著,笑得咳出了猩紅的血,她的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胸口。那裡,是滿滿的不甘。

    世上沒有後悔藥,可惜她不能重活一回,否則,她絕不再給任何人欺侮自己的機會;也絕不會再愛上那個無情的渣男……哈哈哈……如果能重活一回……

    笑聲嘎然而止,寧纖碧拼盡最後力氣抬起的頭猛然跌落在枕頭上,一直到嚥氣,她的眼睛仍是瞪得大大的。

    悔不當初!死不瞑目!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第二章 :重生

    「姑娘,姑娘醒了……廖嬤嬤,姑娘醒過來了。」

    充滿了驚喜的叫聲在耳邊響起,竟似有些熟悉。讓寧纖碧一瞬間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我看看,真的醒了麼?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另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由遠而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寧纖碧已經有一年多沒聽到這個聲音了:她的乳母廖嬤嬤,在跟著她嫁入王府後,最終因為「犯了錯」而被趕出府去,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她病死的消息。

    寧纖碧再次閉上眼,但是很快的,她身上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旋即就猛地將眼睛睜大。

    「太好了,姑娘可算是醒了。」

    一張帶著淚珠兒的面孔探過來,那赫然是年紀還小的海棠。寧纖碧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這一刻,她以為是時空錯亂了。

    還有比這個更荒謬的事情嗎?

    十九年前,她在這個女孩兒四歲的時候兒穿越過來,佔據了對方的身體,安守本分,牢牢藏著自己的金手指,卻也不過是多活了十九年。

    然而如今,她竟然又再一次在這具身體上重生。海棠的神情,廖嬤嬤的臉,依稀仍是她剛穿越過來時的模樣。難道說……她竟會再次回到原點?只不過這一次不是穿越,而是重生?

    剎那間,寧纖碧只想放聲狂笑:這賊老天究竟是想做什麼?難道她註定了就要在這具身體裡無盡的輪迴嗎?

    不……絕不可能!既然重活了一回,休想讓她還如前世般活的那樣窩囊軟弱。

    寧纖碧喘著氣:這真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在死前,她心心唸唸想著如果重活一回,自己就要怎樣怎樣。卻不料,竟然真的天隨人願,又給了她一次新生,那麼這一次,是不是自己拋卻那些顧忌,則所有的悲慘就都可以避免?

    「姑娘,您……您覺著怎麼樣?可說句話啊,別嚇唬老奴了……」

    廖嬤嬤在旁邊小心翼翼得問著話,好半晌,才聽寧纖碧淡淡問道:「我娘呢?」

    「剛剛老太太那邊有事兒,叫鶯歌姑娘來把太太請了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廖嬤嬤解釋著,想了想又接著道:「姑娘既然醒了,那老奴現在就去和太太說,讓太太趕緊回來,想來老太太也不會怪罪。」說完就要起身。

    卻見寧纖碧搖搖頭道:「不必了,一點小事,何必驚動娘親?扶我起來坐一會兒吧,我沒事兒,就是覺著頭有些暈。」

    果然是回到了原點,一切都和她穿越的時候一樣。

    寧纖碧默默看著自己纖細的手腳,以及那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一套小衣裳,這是她穿越後這具身體的打扮,當時那份視覺衝擊,即使是隔了這麼久,依然清晰無比。

    寧纖碧知道老太太將余氏叫過去是為了什麼。再過幾天,老太爺原先失散的弟弟就要回來了吧?這個時候家族裡所有的人都把對方當做一個落魄的老頭子,誰也不知道,他將來會有那麼大的成就,更不會想到,他會惹起天大的風波,差點兒將整座伯爵府都給搭了進去。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除了自己這個重生一回的穿越人士。

    寧纖碧握緊了拳頭,小小薄薄的嘴唇緊抿著:她不管命運是否仍然按照既定的軌道運行,但她絕不會做回上一次的寧家六姑娘。

    她不會再傻到受人欺侮,淡然處事,只為博一個賢良名聲。以為這樣就可以一生順遂。

    最重要的是,她絕不會再對那個男人動情,更不會嫁入睿王府。

    是,就這樣,重生的目標無比簡單:活得瀟灑快活,誓不嫁入豪門。

    寧纖碧想:只要自己能夠做到這兩點,應該就會活得精彩而快樂,再不會重蹈前世的覆轍了吧?

    沒錯,這一世裡,她要拋開所有顧忌,為自己掙出一個晴空萬裏錦繡人生。

    余氏很快便回來了,聽說寧纖碧醒過來,不由得大喜過望,一陣風般的奔進來,欣喜道:「芍葯,如何?你餓不餓?頭還暈不暈?大夫說你身子弱,要好好兒將養幾日,是了,我讓人去把燕窩粥端來,還有,廊下熬的藥是和大夫囑咐醒來就要吃的,快去看看熬好沒有?」

    寧纖碧的小名兒就叫芍葯,據說她出生之時,房前那叢三年未曾開花的芍葯忽然怒放,這讓寧三爺十分歡喜,二話不說就給自己閨女的小名叫做芍葯。

    至於大名兒,哦,那時老太爺還在世,寧纖碧是三房嫡長女,所以起大名這活兒輪不到他,要老太爺來定。

    此時見余氏有些慌張的忙亂著,寧纖碧只覺著心中一暖,眼淚險些掉了下來,抓住余氏的胳膊道:「娘親不用忙,不是有丫鬟婆子們麼?您在女兒身邊坐一坐,女兒就有主心骨兒了。」

    「好好好,我在我的乖芍葯面前坐一坐。」

    余氏果然靠了過來,一邊撫摸著寧纖碧的頭髮一邊哭道:「我可憐的閨女,怎麼就無端端遭了這樣災?早知道便不讓你和姐妹們一起出去玩了。」

    寧纖碧是和姐妹兄弟們中秋夜一起在院子裡玩兒之後感染的風寒,結果越治越重,後來到底請了個和大夫,用了一味頗奇特的藥,這才將人救過來。

    然而她自己卻是知道,那個真正的寧纖碧其實已經死了,如今活著的,是穿越後又重生的她。

    感受著在余氏懷裡的安心感覺,房外是丫鬟婆子們的輕微腳步聲,到底是伯爵府,下人們也是訓練有素,三房素來不被看重的,此時竟也不聞一聲咳嗽,和老太太屋裡的秩序差不多。

    寧纖碧打了個呵欠,抬起臉來問余氏道:「娘親,祖母喊你過去有什麼事?這府裡什麼時候有事還要問過我們三房?」

    余氏不由得就是一怔,看了一眼寧纖碧,好半晌才嗔怪道:「芍葯,怎麼能這樣說話?老祖宗對三房一直是很好的。」

    說完見女兒垂下了眼,似是有些難過,她心中不由得一緊,生怕這句話說重了,忙又道:「不過話說回來,這一次倒真是天大的好事兒,你祖父原本失散的那個兄弟找到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aq181 於 2014-6-16 06:38 AM 編輯

第三章 :目標

    這件事兒寧纖碧自然是早就知情的,但前一世裡她從未對此事有過任何想法,所以也就任由現成的機會白白溜走。

    如今再世為人,她卻已經是脫胎換骨涅槃重生,寧三老太爺的回歸,那對於她來說就是意義重大了。

    因便輕聲問道:「祖父原本失散的那個兄弟?奇怪,他怎麼會找過來?祖父都已經去了,他回來又能如何?」

    余氏笑道:「話不能這麼說,總歸是一家人,離散了豈有不苦的?你祖父在世時,也常念叨著這個兄弟的。萬萬沒料到這一次竟然讓你大伯找到了,這真是祖宗保佑,寧家的子弟就不該流落在外,是了,你也乖乖喝藥,早點恢復身子,到時候好去拜見這位三祖父。」

    寧纖碧心想自然是要拜見的,不但要拜見,還要和他好好兒的相處呢。因自己在心裡思量著,屋裡一時間就寂靜下來。

    須臾間丫鬟婆子們都奉上吃食藥湯,寧纖碧一一用了,只說瞌睡,余氏忙放下她,替她蓋好了小被子,就在她旁邊慈愛笑著看她,一邊哼哼著小時候她常聽到的那首搖籃曲。

    寧纖碧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的模樣,果然不一會兒,余氏的聲音就停了下來,接著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卻是人也離去了,聽見她在房外吩咐那些丫頭婆子小心服侍,接著腳步聲漸去漸遠,寧纖碧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算能夠靜下來認真思考一下這些事情,不期然的,她便回憶起上一世自己臨死前由白采芝身旁丫鬟帶過來的那個消息,當時大限已到,還不怎麼覺著,如今細細思想起來,卻不禁是汗透重衣。

    沈千山是太子的莫逆之交,兩人年齡相當,他又是太子的表弟,所以沈家一直都是堅定的太子黨

    上一世裡寧纖碧雖足不出戶,但也常聽說貴妃母子不甚安分,那位六皇子在文韜武略方面都不輸給太子,娘家的勢力也絲毫不比太子差,只不知為什麼,皇上似乎並不在乎這兩家勢力黨羽相爭,甚至是有意縱容他們爭權奪利。

    一直以來,太子這邊的勢力都是略勝一籌的。

    因為有沈千山,他乃是大慶朝的名將,就在自己死前的三年,他出征邊關,一年後凱旋而歸,皇上封賞無數,除了王爺之位被他拚死推脫,其他的賞賜堆滿了王府的四大庫房。

    這樣一個炙手可熱的天之驕子國之棟樑,怎麼可能忽然就被圈禁?

    寧纖碧記得一直到自己死去之前,沈千山都是皇帝十分鍾愛看重的一個晚輩,沒錯,是晚輩,因大長公主和皇后的關係,皇帝並沒有將他當做普通臣子看待。

    可就是這樣一個待如子侄般的晚輩,竟然被抄家圈禁,這要是什麼樣天大的罪過?對於王府來說,這就是滅頂之災吧?到底是為什麼呢?沈千山到底是怎麼得罪了皇帝呢?竟然招來這樣一場天大的禍事。

    難道……難道皇帝要改立太子?

    「呼」的一聲,寧纖碧猛然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小小的手緊緊握住拳頭。

    沒錯,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解釋這突如其來的災難了:沈千山不但是皇帝倚重的臣子,更太子黨中流砥柱,皇上對他下手,便是要將太子的羽翼剪除,扶植六皇子上位,或許,在沈家遭遇災難後,就連太子和皇后也逃不過去吧?

    她皺起了眉頭,雖然足不出戶,但對於太子和六皇子的事情,她前世也是有所風聞的。

    沈千山雖然對自己冷漠無情,但毫無疑問,這卻是個忠於家國天下的大丈夫奇男子,太子也是中正平和的個性,而六皇子,傳言中似乎就有些狠辣偏激。

    扶植這樣一個皇子,而廢棄原本的太子,這顯然是不智的。

    寧纖碧上一世也沒見過皇帝幾面,自然無從窺測對方的心態。她只是覺著那樣一位英明睿智的君王,似乎不該做出這樣糊塗的決定,還是說,人老了就真的糊塗了?可那老頭兒也只有六十出頭不是嗎?

    至於皇后她倒是見過,印象中,那是一位端莊穩重又不失慈善的女子,皇帝對她雖然沒有過多寵愛,但是幾十年的夫妻,卻也一直是相敬如賓的,究竟是什麼原因,竟然讓皇帝出了這樣一記大昏招?

    不過……無論是什麼原因,和她都再沒有關係了。寧纖碧緩緩躺回床上,緊緊閉上眼睛:這一生,她註定不會再和沈家有牽扯。

    上一世裡,家族在三老太爺的牽累下,慢慢淡出了那些朝臣們的視線,這一世應該也不會例外吧?更何況,她們只是個小小的伯爵府,就算不淡出,恐怕也不會有人把眼光放在寧家身上。

    長長吐出一口氣,寧纖碧心底裡重複了一遍這一世的目標:拋開顧忌,活一個喜樂祥和瀟灑快活。

    到底是四歲的小女孩兒,雖然思想還是很活躍,但身體卻已經不堪重負,慢慢地便再度睡過去。等寧纖碧再醒來時,只見屋裡已經暗了下來,顯見得是傍晚時分了。

    海棠靜悄悄走過來,見寧纖碧睜開眼睛,便欣喜笑道:「姑娘醒來了?奴婢害怕驚著您呢。老爺剛剛回來了,本要過來看您的,讓太太攔住了,既然姑娘醒了,奴婢這就去和老爺太太說。」

    寧纖碧看著海棠的背影歡快離去,想起父親慈善柔和的面容,心內不由得也是一陣激盪:從進了王府後,她因為懦弱,每年極少有回家的機會,以至於一直到死,竟都沒見上家人的最後一面。

    原本只想著自己能夠病癒,不到這個地步。只是她卻哪裡能想到,自己身上的不是病,而是被那心如蛇蠍的女人給下了慢性毒藥呢?

    須臾功夫,房間外便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接著寧家三老爺寧世泊走了進來,看見寧纖碧坐在床上,他便上前去一把抱了起來,一邊往外室走,一邊就在她小臉上親了一口,呵呵笑道:「爹爹的乖芍葯,你可把爹爹嚇死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從此後爹爹但願你無病無災,就少活十年也……」

    寧纖碧一把摀住寧世泊的嘴巴,她極力控制著自己想要掉眼淚的衝動,原本穿過來後,她並不覺得寧世泊這份父愛有多難得,畢竟在現代時,她的父親對她也是關懷備至,萬千寵愛在一身。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6-16 08:32 PM 編輯

第四章 :來歷

    然而如今在這古代經歷了一個生死輪迴,她自然能夠理解,寧世泊的這份父愛有多深沉,哪有別的男人肯為女兒的健康減壽十年的?

    「瞧瞧,咱們的閨女懂事兒了吧,都知道不讓爹爹隨便發誓了呢。」

    寧世泊笑得開心,一邊對身旁的愛妻道。卻聽余氏笑道:「爺還有臉說呢,也沒見像您這樣兒,什麼話都能拎出來說……」一語未完,忽聽門外有人道:「鶯歌姐姐來了。」

    隨即門簾一挑,一個鵝蛋臉大眼睛的漂亮女子邁步走了進來,笑吟吟對寧世泊和余氏笑道:「老太太聽說姑娘醒了,也十分高興,打發奴婢過來看看。」

    寧世泊和余氏忙鄭重道了謝,余氏笑道:「還要勞煩姐姐跑這一趟,芍葯下午吃了和大夫的藥,看上去很有用呢。明兒一早,我們便帶她去給老太太請安。」

    鶯歌笑道:「這倒不用急,老太太說了,務必要讓姑娘好了再過去。如今這已經過了中秋,天氣著實有些涼了。」

    寧世泊和余氏連忙答應了,這裡待鶯歌出去,方由寧世泊抱著寧纖碧到了堂屋。

    就見一個剛會走路的小男孩兒正在屋裡搖搖晃晃的走著,如同鴨子也似,往往走幾步就一個□墩兒坐到了地上,引得寧世泊和余氏都發出大笑聲。

    一個瓜子臉面的少婦垂頭站在一旁,面帶微笑看著那小男孩兒走路,待看見寧世泊等人出來,便連忙上前輕聲道:「六姑娘大好了?阿彌陀佛,真是上天保佑。」

    余氏點頭應了一聲,看見那小男孩兒,笑容擴大幾分,上前抱起來道:「宣哥兒還是走不穩當,得多看著些。」

    「是。」那少婦也露出笑容,欣慰道:「雖然還走不穩,比先前卻能多走兩步了,今早沒來給太太請安,一直鬧著婢妾,這不,這會兒就跑了進來。」

    這少婦是寧世泊的一個妾侍,姓蘭。因為余氏和寧世泊夫妻五年,就只得寧纖碧這麼一個女兒,因此寧家老太太做主,又給寧世泊納了一房妾。

    寧世泊夫妻情深,本不同意,奈何自己在家中地位並不高,三房又一直無所出,沒奈何之下,只好答應了姜老太君,卻提出條件,這人選務必要自己來選。

    余氏當日嫁過來時,身邊倒是帶了兩個丫頭,一個叫做玉蘭的對余氏忠心耿耿,後來嫁給一個管事的兒子。另一個玉芝卻是伶俐聰慧,寧世泊生恐抬了她做姨娘後,生出那些貪婪心思,因此最後到底從家生子兒中選了一個姿容不錯,看著身材好生養的收了房,果然,蘭姨娘進了門沒多久,就傳出喜訊,之後就生了宣哥兒。

    蘭姨娘的為人寧纖碧是清楚的,十分溫柔可靠,對余氏也足夠尊重。自己從小和宣哥兒的感情也很好。

    本來這一家是和和美美的,卻不料寧世泊之後被人算計,不得不將那個肖姨娘收進門,從此後,這三房就被那狐狸精給攪得漫天風雨,讓余氏在妯娌和婆母面前更是抬不起頭來了。

    余氏和寧世泊先去寧馨院給老太君請了安,余氏又服侍老太君用過晚膳,這才回來,宣哥兒又跟著余氏玩了一會兒,一家人才用了晚飯。

    要說起來,就連寧纖碧都不得不佩服,自己這個母親真正是深受三從四德荼毒,這個賢惠心慈就別提了。

    宣哥兒因為是三房唯一的根苗,所以出生後便被抱到余氏身邊,認在她名下,被當做嫡子來養育。

    只是余氏看蘭姨娘每日裡渴望期盼的模樣神情,又覺著不忍,到最後,這宣哥兒等於是在她們兩個手裡長大的,對兩人都是一樣的尊敬親切,這卻是三房的一樁美談了,從前寧纖碧只覺著這是古代女人的生存守則,只如今,她重活一回,自然不會再這樣想,只覺著寧氏雖然可敬,又何嘗不可憐?

    吃過飯後,大家捧了茶坐在一起吃,通常這是三房最活躍的時候,蘭姨娘和余氏都喜歡聽丈夫講那些古往今來天南海北的逸聞趣事,而寧世泊在這方面也是十分的沒有架子,高談闊論侃侃而談,氣氛十分融洽。

    寧纖碧窩在余氏懷裡,靜靜聽著父親抑揚頓挫的聲音在小小的外室內迴盪著,心中有一股又一股的暖流激盪:多少年了,她竟然還能再過一次這樣的生活。原先只恨造化弄人,然而現在,她是真心實意的感激上蒼,感激它還能再給自己重活一次的機會。

    話題漸漸就轉移到即將歸家的寧三老太爺的身上,余氏便道:「今兒老太太把我們叫去簡單說了下,當著那麼多人,我也不好問。卻不知老爺知不知道這三叔的情況?究竟這裡面是怎麼一回事?我如今還是雲山霧罩的呢。」

    寧世泊笑道:「你們這還真問對了人,閤家除了老太太,恐怕也只有我知道這其中的原委。」

    說完喝了一口茶水,笑道:「三叔從小兒就和咱們家失散了,唉!也是他運氣不好,偏趕上離亂時候出生,當日舉家隨著大隊伍撤往別處,祖母生下他後,咱們家人竟被亂兵追上,馬車四散奔逃,祖母和三叔也被衝到了不知什麼地方,祖母想著一旦遇上亂兵,母子兩個都難逃一死。所以便忍痛將三叔託付給當地一個人家,隻身追趕祖父去了。後來安定下來,祖父和祖母派人回去尋那戶人家,不過是三個月功夫,那戶人家就已經搬得不知所蹤。這事兒一直到祖父祖母閉眼之前,仍是淚流不止,當是他們心頭的一大遺憾了。」

    蘭姨娘便皺眉道:「那戶人家怎地如此不守信用?既託付了他們,便該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才是。」

    寧世泊冷笑一聲道:「原本祖父祖母也不知這當中有什麼情由,那會兒雖是亂世,可後來去尋他們的時候,那村子分明並未經歷過什麼磨難戰火。直到前些日子,大哥遇上了三叔父,見到了戴在他脖子上的那尊玉佛,兩人相認之後,這才明白原委始末。」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6-16 08:32 PM 編輯

第五章 :姐妹

    余氏和蘭姨娘都忙問端詳,寧世泊最喜歡妻妾這樣崇拜地看著自己,當下不由得拿捏了幾句,只把寧纖碧也逗得笑出聲來,這三十多歲的男人才覺著臉上有些掛不住,咳嗽一聲道:「原來那戶人家無後,三叔被交付給他們後,恰是剛剛出生,因此夫妻兩個起了私心,竟然匆匆搬走,從此後只把三叔當做他們自己的兒子來養,唉!也是祖母沒有經驗,但凡要託付孩子,自然要查探下對方情況,不過那時候兵荒馬亂的,祖母想來也是六神無主,哪裡能夠照看的這樣周詳?」

    余氏與蘭姨娘一起點頭,又聽寧世泊道:「不過那家夫妻兩個倒也算是良善之輩,對待三叔十分的盡心盡力,直到那家老太太亡故前,才把這玉珮和身世與三叔說了,唉!她們平生就做了這麼件有愧良心的事,卻是一生不安。也不知三叔怎麼想的,都明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竟也不過來找尋咱們,若不是這一次大哥和他遇上,恐怕他這一輩子都別想回來了。」

    余三老太爺的想法,寧纖碧現在倒也能有幾分明白,俗語說:物是人非事事休。想那三老太爺如今都已經是將近五十的人了,他只要打聽得父母全都逝去,哪裡還肯回來?他與兄嫂沒什麼感情,何況如今兄長都已經去世多年,回來萬一再讓人誤以為爭奪家產怎麼辦?豈不是自取其辱?那三老太爺也是個清高之人,自然也知道一些大家族中的齷齪,如此一來,他還哪肯回來?

    寧世泊之所以知道的這般清楚,乃是因為他這人沒有架子,也不分尊卑,和兄弟們身旁的小廝管事都能說得上話,因此下人們也格外親近他。

    當日大老爺,也就是世襲了伯爵之位的寧世瀾派了管事匆匆回家報信,那管事也就是與姜老太君細說了過程,之後就要趕回寧世瀾身邊,卻不料在大門口又被寧世泊給攔住了,也就是這位三老爺,才能讓管事的心甘情願和盤托出,不然別人,那管事還真未必耐煩說,因此寧世泊剛剛方那般得意,只說府裡除了姜老太君,便只有他知道事情始末。

    一家人說著閒話,不知不覺便到了休息的時辰,寧世泊和余氏又關照了寧纖碧一會兒,見女兒確是恢復了素日健康的模樣,這才放下心雙雙離去。

    轉眼間便是三天過去了,這日一大早,寧纖碧正在房中逗弄幼弟寧徹宣玩兒,忽然就聽屋外腳步聲響,接著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門簾兒一掀,就走進三位漂亮的女孩兒。

    當先的女孩兒頭上插著一支水精珍珠蓮花釵子,雖年紀幼小,卻是面容嬌美身段纖細,裊裊娜娜地走過來,一邊笑道:「聽說六妹妹大好了,這些日子我們被拘束著,也不得過來看你,不過是打發丫頭們過來問兩句,如今你大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寧纖碧自然認得這三個女孩兒,如今開口說話的這個便是大房的嫡女,叫做寧纖眉,在府裡排行第二,她身後那一對女孩子卻是二房的嫡女寧纖月和庶女寧纖蘿,分別在府中排行第五和第七。

    寧府的女孩子個個貌美,只有六姑娘寧纖碧是個例外,這是日後京城中人對她們姐妹的評價,只不過人們所不知道的是:若說心機能力,其他幾個女孩子也都是遠遠在寧纖碧之上。唔,或許也不該這麼說,只因為前一世裡寧纖碧初到貴地,對形勢估計錯誤,這才處處委曲求全,如今重活一世,她已是涅槃重生,下定決心要瀟灑走一回,這樣的情況下,究竟是誰在心機能力方面更勝一籌,那就著實不好說了。

    然而,當寧纖碧想起白采芝那張美艷柔弱的面孔,心中那點驀然升起的鬥志就不由得全都熄滅了。

    鬥什麼?前一世裡,她這幾個姐妹為了能嫁入睿王府,當真是絞盡腦汁用盡手段,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然而到最後,卻是最懦弱安分的自己漁翁得利。姐妹們恨她羨慕她,卻不知她也只是為那白采芝做了嫁衣裳,如今細細回想,真正可怕的女子哪裡是府裡的幾隻孔雀?那位楚楚可憐的表妹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狐狸精啊。

    想到此處,面上便堆了笑容,將宣哥兒交給他的乳母李氏,自己站起來笑道:「是,我在房裡也覺著悶得慌,奇怪,怎麼不見三姐姐四姐姐她們?」

    大房的大姑娘寧纖雲已經嫁人了,三姑娘四姑娘分別是大房的一個庶女和一個嫡女,如今不過是六七歲的年紀,往常姐妹們在一起,她們也是從不缺席的,如今卻沒過來。

    寧纖眉笑道:「別提了,四妹妹病了,三妹妹本要過來,偏林姨娘又不舒服,不得不回去伺候。六妹妹想她們?不打緊,待過幾日,你全好了,再去探她們也就是了。」

    寧纖碧笑著答應下來,卻聽寧纖月道:「說起來,最近府中倒是有一件大事發生,六妹妹知不知道?」

    寧纖碧心知她說的就是三老太爺要回來的事,表面只做不知,微笑道:「什麼事?我這幾日病著,也沒聽人說有什麼大事啊。」

    寧纖眉笑道:「還能有什麼事?就是那個三老太爺要回來了。這事兒三嬸娘也是知道的,難道沒和你說嗎?」

    寧纖碧笑道:「想是我病著,恍惚記得母親提過一句,倒是沒在意。既這麼說,是定下來日子了?不知是哪一日?到時候咱們府裡的人少不得要去迎接吧?」

    寧纖月笑道:「看祖母的意思,倒是很看重這位三爺爺呢,不過就算迎接,也輪不到咱們,到時候咱們只在老太太房裡等著拜見就是了。對了,便是明天就要來呢,六妹妹這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寧纖碧心中一緊,忙微笑道:「雖然還有點尾巴,想來不礙事,爹爹說下午再讓大夫過來看看。只是這樣大的事情,我便是有些小毛病,又算得了什麼?是一定要出席的。」

    寧纖月笑道:「六妹妹真是個孝順孩子,只是你這身子一直都不好,若大夫說不能見風,就還是不要去了,祖母面前,我替你說一聲。」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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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低調

    寧纖碧看著這幾個女孩兒,這個時候因為大傢夥兒還沒有什麼利益攸關,相處很是融洽,雖然其他幾個都是喜歡爭鋒的,然而這個時候,也不過是比一比誰的首飾漂亮,衣服的料子好,誰在長輩們面前能說上話罷了。

    看著三張巧笑倩兮的小臉兒,寧纖碧不由得一陣恍惚,這些只是四五歲的小女孩兒,就是寧纖眉要大一些,也不過只有九歲而已,可說話行事已經十分的穩重了。

    宅門當中,七八歲的女孩子就可以各耍心機,從前自己為了躲避這些,只在自己屋中,雖是安靜溫柔,卻也孤僻。如今重活一世,自己是繼續安安穩穩過日子,還是要迎難而上呢?

    想到此處,不由得自嘲笑起來,心想你糊塗了?不是已經決定了目標嗎?到時候還和這些姐妹們扯什麼?重活一世,有的東西要改變,有的東西,卻還是保持原樣的好。總之,這一世裡便是要快活逍遙,再不被那些有的沒的束縛住。

    三個女孩兒見她怔怔出神,只當她是病中精神恍惚,因便起身道:「看你精神還有些差,便不擾你了,好生歇著,我們先回去,明日再來找你,咱們一起去老太太屋裡。」

    「好。」

    寧纖碧甜甜一笑,站起身,親自將姐妹們送出去,走到門口卻被攔了回來,寧纖眉笑道:「病了一場,倒這樣乖巧懂事了,放心,這會兒用不著,等你大好了,我們要你送到院門口呢。」說完微微一笑,轉身去了。

    這裡寧纖碧回到屋中,望著窗外怔怔出神,忽見宣哥兒又搖搖晃晃跑進,張著兩隻小短手衝她撲過來,蘭姨娘跟在他身後,無奈笑道:「許是六姑娘也是孩子,怎麼這宣哥兒如今就纏著您?婢妾怎麼和他說也沒用,也是姑娘這兩日和他玩的太瘋了,您這身子可還沒大好呢。」

    寧纖碧抱著宣哥兒,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柔聲道:「他既喜歡纏著我,我就陪他玩唄,有丫鬟嬤嬤們看著,姨娘還不放心?」

    蘭姨娘笑道:「既如此,婢妾去把那個肚兜做起來,姑娘若累了,就讓嬤嬤把他抱過去,您身子剛好,可禁不得他纏著。」說完便退出屋子,回自己房間去了。

    轉眼間一天過去,第二天一大早,寧纖碧就起來了,海棠伺候她梳洗完畢,便取出一套新衣服,對她笑道:「姑娘看看,太太讓您今兒穿這一套新衣裳。」

    寧纖碧看著那粉紅繡著含笑花的一套鮮亮衣衫,微笑著點了點頭,就任由海棠給她梳頭,見她要梳髮髻,她忙道:「不必梳那些了,給我梳個兩抓頭就好。」

    海棠吃了一驚,猶豫道:「這是怎麼說的?雖然姑娘年紀小,可也用不著梳兩抓髻,其他幾位姑娘,現在頭上就有珠釵了呢。」

    寧纖碧笑道:「我不喜歡那般張揚,就梳抓頭吧,在抓髻上插兩朵珠花,不是也很好?」

    既然姑娘這麼吩咐,海棠也無奈了。廖嬤嬤在旁邊聽了笑道:「到底還是我們六姑娘沉穩,這麼大點兒,梳抓頭才可愛呢,何必非要學其他幾位姑娘?小小年紀就插什麼釵子簪子。」

    海棠笑道:「您老這會兒又來說嘴了,怎麼姑娘沒說這話之前,您老就什麼都不說?這會兒來討巧……」不等說完,便聽廖嬤嬤笑罵道:「小蹄子,你如今才多大?就敢來編排我了,看等我閒下來,不剝你的皮?」

    海棠假裝害怕的一縮身子,嘻嘻笑道:「可別,我怕了您老成不成……」一邊說著,她已是梳好了兩個抓髻。寧纖碧默默看著鏡中自己,輕聲自語道:「海棠的手仍是這樣伶俐。」

    「姑娘說什麼?」海棠卻是耳朵尖,因沒聽清這句話,還以為她是有什麼吩咐,連忙問了一句,卻聽寧纖碧笑道:「我說讓你快些收拾,咱們今日要和娘親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呢。」

    海棠乾脆答應了一聲,便拿起那套衣裳給寧纖碧換了,果然,不一會兒,余氏身旁的大丫頭芭蕉就過來請她們過去。

    於是寧纖碧站起身,出了門便看到余氏在不遠處等著,她微微一笑,上前牽了余氏的手,輕聲道:「爹爹呢?」

    余氏笑道:「你爹爹和二伯去迎接三老太爺與大伯了,到家怎麼著也得半上午。今兒咱們要在老太太屋裡等三老太爺回來,芍葯要懂事,不許哭鬧哈。」

    寧纖碧忍不住笑了,輕聲道:「娘親還把女兒當做不懂事的小孩子麼?女兒四歲了呢。」

    話音落,她輕輕抬起頭,看著碧藍晴空,不由自主的便握了一雙小拳頭,在心中輕聲道:這一世的自在逍遙,便從這一刻開始吧。

    **********************

    寧家的老太太居住在寧馨院,余氏帶著寧纖碧進了院子。只見正中是五間正房,這卻是大節下待客的前廳。

    母女兩個順著迴廊來到後院,還未走近,便聽一陣陣說笑聲傳來。守在門外的小丫頭看見她們來了,便直起身笑道:「三太太和六姑娘來了,老太太剛剛還念著呢,只說惦記著六姑娘的身子。」一邊說,小丫頭打起簾子,母女兩個便走了進去。

    只見正中一架漢白玉屏風,上面是八幅工筆花鳥,畫著桃李孔雀等艷麗圖案。

    轉過去,就見諾大一個屋子裡此時站滿了人,寧家老太太姜老太君端端正正坐在羅漢床上,旁邊站著一個小丫頭給她捶著肩膀,另有幾個丫頭僕婦站在身後,寧家大房媳婦曲夫人和二房元氏站在兩旁,正陪著說笑,下首一溜椅子上坐著幾個女孩兒,看見余氏和寧纖碧來了,都忙起身笑著道好,待寧纖碧給老太君磕了頭,她們便都圍上來,拉住了寧纖碧的手笑道:「妹妹(姐姐)可大好了?到底病了一場,看著清減了些。」

    余氏在老太太面前向來是沒什麼話的,比起大房曲夫人的高貴優雅,二房元氏的八面玲瓏,她就顯得有些不出奇,平時也就罷了,這種場合下,她站在妯娌旁,就更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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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姜老太君

    寧纖碧冷眼看著,心中暗暗歎氣。好在姜老太君雖然對三房說不上關心,卻也沒有苛待過,待她們也十分的和氣。只不過比起大房二房,寧世泊這個庶子自然不被放在有權勢的管事們眼中,他媳婦也就更不顯。

    此時姜老太君卻是把目光投向余氏,對她道:「六丫頭可大好了?」

    余氏忙笑道:「是,昨兒下午請了大夫來看,說是好了,今兒便趕緊帶著她來給老祖宗請安。」

    話音落,只聽元氏笑道:「六姑娘真是孝心可嘉,不過今兒這日子也斷不可錯過,莫要說老太太,便是媳婦們也盼著見見三老太爺呢,不知如今是什麼模樣。」

    姜老太君歎氣道:「他落魄江湖,還能是什麼模樣?唉!我想想心裡都覺著痛惜,好好兒一個伯爵府的貴重公子,卻流落在外面大半輩子,難為他怎麼熬過來的。」

    元氏和曲夫人忙安慰了幾句,接著一個小丫鬟進來,問元氏道:「二太太,廚房早膳已經齊備,不知是否現在擺飯?」

    元氏便回過頭問姜老太君道:「三老太爺還不知什麼時候兒能到,昨兒連旺來回說還在五十裏外,今兒便是一大早趕路,怎麼著也要半上午才能到,想來大爺是要安排在外面用早膳的,老太太和姑娘們不如也用了吧。」

    姜老太君點頭,於是丫鬟們魚貫而入,寧纖碧與幾個姐妹一起,陪著姜老太君用了早飯。曲夫人和元氏余氏都站在老太君身前服侍著,原本熱鬧的屋裡此時卻是鴉雀無聲。

    寂然飯畢,眾人洗了手,丫鬟奉上茶來,曲夫人元氏余氏便告退出去,各回房裡用飯,這裡姜老太君便和她們姐妹幾個說著話兒。

    寧纖碧在旁邊靜靜聽著,思緒卻飛到了即將到來的三老太爺身上,忽聽姜老太君笑道:「六丫頭還是這麼不愛說話,這一回病了,似乎更不愛開口了。」

    寧纖月笑道:「六妹妹這是沉穩,昨兒我們去探她,話可說的不少,應答的可得體呢。」說完卻聽姜老太君笑道:「才多大的孩子,就講究沉穩?等八九歲上再講究也不遲。」

    寧纖碧抬頭看了一眼姜老太君,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從前自己只覺著這老太太偏心,絲毫不把三房的放在眼中。如今看來,或許那一世裡,自己表面上安靜溫柔,然而心中卻終究還是憋屈的吧,以至於一些關心,也根本就充耳不聞了。

    如今重活一回,心態徹底放鬆下來,竟也能夠感覺到來自周圍的善意和關心,最起碼,老太太就不似她原本以為的那般勢利,對三房完全是不聞不問。

    正想著,只聽外面腳步聲響,原來是曲夫人元氏等人回來了,她本想和老太太說兩句話,這一打岔,也便錯過,只好低下頭去繼續扮乖巧。

    約莫又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就連能言善道的元氏都沒什麼話說了,打發人去二門上看了幾遍,也沒有消息,眾人正著急著,便聽外面「咚咚咚」的腳步聲響,接著一個小廝的聲音在外面道:「回稟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三老太爺的車已經在門外停了,此時正往這邊來。

    元氏連忙道:「好了,你快去服侍爺們兒們。」一邊就上前,和曲夫人一人一邊扶了姜老太君,見老太太眼中泛起淚花,元氏便也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一邊柔聲勸慰道:「老太太,這是喜事兒,是大喜事兒呢,您老別傷心,當心身子。」

    余氏和姑娘們以及丫鬟僕婦都隨著姜老太君出了門,不一會兒,便見從迴廊邊轉出一行人,當中一個老頭兒,花白的頭髮,頜下三綹長鬚,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綢長衫,正在寧世瀾寧世源三兄弟的簇擁下往這邊來,看見姜老太君等人,老頭兒加快了步子,還不等到近前,便跪了下去,顫聲道:「可是……可是嫂子……」

    一句話,就讓姜老太君淚如雨下,連忙對三個兒子道:「快……快攙扶你們叔父起來。」

    說完細細打量著那老頭兒,不由得哭道:「天下事再想不到有這樣悲切的,從你呱呱墜地,竟是到如今方見到這一面,你哥哥生前,哪一天不念叨兩回?可憐他竟沒等到這一天……」不等說完,便捶胸搖頭的大哭起來。

    那老頭兒也哭了,淚雨滂沱道:「都是弟弟不孝,早知如此,該當早來相認才是。只那些年,弟弟落魄無依,實無顏來見哥哥,誰能想一念之差,竟是天人永隔……」

    寧馨院裡剎那間一片哭聲,好半晌,方聽元氏道:「老太太,三老太爺,大家都別哭了,好容易能在今日相聚,這是喜事兒,是老天照應,老太太,快請三老太爺進屋吧。」

    姜老太君這才想起來,連忙擦了眼淚道:「正是呢,看我,竟然只顧著哭,快,瀾兒,快扶著你三叔進屋……」說完便讓在一邊,三老太爺哪肯先於她進屋,最後到底還是姜老太君先進屋,三老太爺隨後才跟進來。

    接下來一番相認自不必提,彼此談論起這些年的經歷,又是一場傷感,好在元氏口齒伶俐,往往恰到好處的說笑兩句,方沖淡了不少悲傷氣氛。

    轉眼間到了晌午,就在福壽堂裡開宴,三老太爺自有侄子們陪著在屏風另一邊用宴,老太君和姑娘們則在裡邊。

    等用完午飯,姜老太君和三老太爺又說了一會兒話,便道:「你也是上了歲數的人,這一番車馬勞頓,想來也是累了。我聽說你之前一直行醫,如今既然回了這裡,倒不用為衣食奔波,你若是喜歡,就繼續看你的醫書,鑽研你的醫術。若是不喜歡,平日裡和族老們走一走,看看書談談天下下棋,這日子也不難過。我特意讓人給你在東北角那邊安排了個院子,你且去看看滿不滿意,若是有什麼地方需要添減,還望不要外道才是,既然回了這裡,自然便是我們的家人了,我心中已是將你當弟弟,只怕你不把我當嫂子。」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aq181 於 2014-6-16 06:42 AM 編輯

第八章 :三老太爺

    三老太爺連忙起身謝過了姜老太君,又謙虛了幾句,這才隨著寧世瀾兄弟幾個去了杏林苑,那便是姜老太君為他安排的住處了,前後院落都是極大的,房舍也有好幾間,書房臥房廚房等等一應俱全,裡面的陳設也是精緻典雅,可見確是費了心的。

    三老太爺心中感激,寧世瀾見三叔滿意,便和兩個弟弟回來稟報了姜老太君,姜老太君便道:「也罷,坐了這大半日的,你們想來也乏了,都回去吧。日後還當多多親近你們三叔。尤其幾個小的,你們三叔膝下也沒有個一兒半女,豈會不喜歡小孩子?讓小哥幾個多去陪陪他,也省得他晚景寂寞。

    眾人都答應了,接著便紛紛散了。

    三老太爺的回歸就像是一顆小石子,蕩起的那兩圈漣漪消散後,日子就重歸平靜。

    但有一個人,卻是表面平靜,心裡卻一點兒都不平靜。她便是寧纖碧。

    轉眼一個月過去,余氏看著每日裡沉默寡言的女兒,心中越發擔心了。這一日看著宣哥兒在地上咿咿呀呀學說話,又聽蘭姨娘在旁邊著急道:「宣哥兒怎麼這樣笨?這個時候兒,連個爹爹娘親都不會叫,六姑娘這時候已經能說出好幾個詞了呢。」

    余氏把宣哥兒抱起來,對蘭姨娘道:「你急什麼?小孩子兩歲多說話的也多著呢,宣哥兒如今才多大?你就這樣著急。芍葯說話倒是早,可有什麼用?你看看如今,一天天也聽不到她說一句話,往常她父親回來的時候,倒也是嘰嘰喳喳的,怎麼……怎麼這病了一場之後,倒成了個悶嘴葫蘆呢?」

    說到這裡,蘭姨娘也疑惑了,小聲道:「是啊太太,婢妾也瞅著有些不對勁兒,六姑娘從前雖然也溫柔端莊,也不至於像現在,從前她和宣哥兒玩得還好,這幾天竟是連宣哥兒也沒辦法逗她開口了,這……這長此下去,可得想想辦法。」

    余氏歎氣道:「有辦法還等到這會兒呢,你也知道我不會說話,你比起我也強不到哪裡去。也別說我們了,老爺倒是個愛說笑的,你看見他這幾日逗得芍葯笑過麼?唉!別說了,我這心裡就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頭,別提多沉了。」

    她們在內室說話,伺候的丫頭也都在內室,寧纖碧之前沒讓門口的小丫頭們報信兒,此時在外室內,將母親和蘭姨娘的話全都聽在耳朵裡,心中算了算日子,自覺著這戲做的差不多了。於是輕輕走進去,小聲道:「女兒見過母親,姨娘。」

    蘭姨娘和余氏嚇了一跳,蘭姨娘也連忙福了福身道:「婢妾見過六姑娘。」說完直起身子,偷偷向余氏看過去,只見她也有些慌亂,似乎是怕女兒把剛才的話全都聽去了一般。

    寧纖碧微笑道:「母親,女兒今日覺著有些悶,想隨意出去走走。」

    余氏心裡正發虛,一聽見這話,連忙笑著答應道:「好啊,正好我也沒有事情,就和芍葯一起去逛逛園子,芍葯最喜歡園子裡的花兒了,可惜這會兒不是芍葯花開的季節,不然可漂亮呢。」

    寧纖碧笑道:「女兒想自己走一走,母親和姨娘照顧弟弟吧。」說完卻聽余氏道:「這怎麼可以?你上次就大病了一場,難道這一次還想再病一場?我的老天,芍葯你別要娘的命了,娘真是怕得很了。」

    寧纖碧搖搖頭,目光堅定,輕聲道:「母親放心,有海棠和廖嬤嬤跟著,必定沒有事的。若是母親實在還不放心,那我就不出去了。」

    「哦,不……不用,你出去吧,有海棠和廖嬤嬤跟著,我倒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余氏聽見女兒的話,心裡不由得便是一跳,暗道不管了,出去散散心總比悶在屋子裡強,難得芍葯這一個月來頭一次生出了這樣的心情。

    於是寧纖碧便用一個月將近禁足的生活,換來了她邁向新生活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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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再往那邊走是杏林苑,咱們往園子裡去,是該走這邊。」廖嬤嬤跟在寧纖碧身後,好聲好氣地勸說著。這一次姑娘病了醒過來後,性子變得越發古怪,她這會兒也不敢十分違逆小主子的意思。

    「杏林苑?可是三爺爺住的地方?」寧纖碧歪著腦袋,假裝不知的問了一句,心中卻暗自好笑,心想本姑娘正是要往那裡去,別的地方我還真懶得搭理呢。

    「是啊,就是三老太爺住的地方。」廖嬤嬤說完,便見自家姑娘邁動一雙小短腿向前走去,一邊笑得一派純真道:「好啊,今天我們便去三爺爺的院子裡玩玩吧,父親不是說三爺爺是行醫的嗎?不知道他院子裡有沒有種藥材。」

    「哎喲我的姑娘,三老太爺才來了一個月,哪裡就能種藥材?就算是種了,這會兒也長不出來啊。」

    廖嬤嬤想上前攔著寧纖碧,卻聽海棠笑道:「嬤嬤,算了吧,既然姑娘想去看看,就過去看看唄。當日老太太還說,讓這些孫男娣女們多往三老太爺這裡來呢。只是想也知道,大房二房那樣精明的人家,哪裡會過來過問三老太爺的生活?咱們姑娘既然喜歡,就讓她去看看。」

    廖嬤嬤無法,只好瞪了海棠一眼,恨恨道:「你還敢火上澆油,看我回去不告訴太太。」

    海棠嘻嘻笑道:「嬤嬤就算告訴太太我也不怕,太太最是慈善的人,才不會罰我呢。」

    說著話的功夫,已經到了杏林苑裡,只見那兩扇院門開著,一個月前見過的那個老頭兒正在院子裡曬東西,聽見人聲,不由得直起腰來,有些疑惑的看向這邊。

    寧纖碧於是趕上前去,歪著頭打量了一會兒,才甜甜笑道:「我知道,你是三爺爺,好多天前我見過你的。」

    「哦,你這小女娃兒是誰家的?看著倒是面善。」三老太爺看見這麼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心裡也十分歡喜,老人家年輕時也是有妻有子,只是妻子病亡後,兒子也因疏於管教,又過分放縱溺愛,導致不學無術,終日遊蕩,最後在市集上打架鬥毆時被人誤傷而亡。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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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新生活的第一步

    三老太爺因為這件事,十分的痛心,從此後便孑然一身漂泊著,只是原本還不覺著怎麼樣,這兩年卻是覺著有些孤寂,看見孩子,就忍不住的喜歡,想要逗弄逗弄,只可惜,從來了之後,那些男孩兒起先還來過幾遭,十幾天後,便是一個也見不到了。

    三老太爺在江湖漂泊了大半輩子,能不知道人情冷暖嗎?若不是寧世瀾發現了他,嫂子又定要讓他回來認祖歸宗,他還真不願意在這大宅門裡老死。如今正想著怎麼先應付過這幾個月,過後還要出去繼續漂泊行醫呢,卻不料竟有一個女娃娃登門。

    「回三老太爺的話,這是三房的六姑娘。」廖嬤嬤在旁邊福了福身,卻被寧纖碧白了一眼,聽她小聲道:「我自己會和三爺爺說的,不用嬤嬤幫我。」

    廖嬤嬤哭笑不得,三老太爺寧德榮卻哈哈笑了起來,這是他認祖歸宗後改的名字。又見寧纖碧看著那些藥材,好奇問道:「三爺爺,這些都是什麼啊?爹爹說你在外面是行醫的,那這些東西,就都是藥材了?」

    「呵,好聰明的小女娃兒。」寧德榮眼睛一亮,捋著鬍子呵呵笑道:「是啊,這些都是三爺爺在園子裡和一些荒廢的地方採的藥材,如何?唔……喔……」

    「三爺爺叫我芍葯就好。」

    寧纖碧乖巧的道,就見寧德榮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好聰明,芍葯真是聰明伶俐。嗯,芍葯這個名字好啊,既開的艷麗,還可入藥,可以說全身都是寶。三爺爺看見了,你們這園子裡也有不少芍葯呢。」

    寧纖碧笑道:「是啊,等到明年春天,芍葯開花了,我幫三爺爺摘下來,曬成藥材好不好?」

    童言無忌,逗得寧德榮哈哈大笑,搖頭道:「芍葯雖能入藥,卻不是花兒入藥,而是它的根莖……」

    一邊說著,寧纖碧已經邁著小短腿來到那些曬著的藥材前,輕聲道:「喔,既然根莖能入藥,那我就去把芍葯根都挖出來,送給三爺爺做藥材。」

    「哎喲,可不敢那麼幹,那麼幹的話,老鐘頭非追殺到三爺爺的院子裡來不可。」

    寧德榮連忙張著雙手連連搖擺,似乎真怕寧纖碧一個衝動,跑到園子裡把那些芍葯根都挖出來,要知道,那裡可是有不少名品芍葯的,要真是這小女娃兒為了給自己挖藥材就斷了人家的根兒,老鐘頭怕是要氣死吧。

    老鐘頭就是這伯爵府裡資格最老的花匠,因為寧德榮這些日子沒事兒,滿園子的轉悠著找藥材,因此兩個老頭便熟悉了,平日裡也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偶爾下幾盤棋。一開始老鐘頭還對這三老太爺有一些敬畏,然而幾盤棋耍賴下來,兩個老頭都急眼了,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那份尊卑的距離就這樣被悄悄打破。

    此時,廖嬤嬤和海棠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個月來不怎麼說話更不怎麼笑的六姑娘就在這位三老太爺面前,綻開了無比陽光燦爛的笑容,手裡舉起一根又一根藥材,一個勁兒纏著三老太爺問他這個是什麼那個是什麼,都是做什麼用的?只把這一老一小震驚的冷汗都下來了,暗道我的小姑奶奶,你……你這是怎麼了?府裡和你相熟的人,你見了就像是欠了你錢似得,如今你對著這麼個老頭子,卻笑得這樣歡暢,這……這讓老奴(奴婢)的臉往哪兒放啊?我們算是白白伺候你四年了。

    她們在心裡嚎叫的同時,寧纖碧也在心裡使勁兒的翻白眼,心想我算是理解柯南當初的心情了,這扮小孩子真是受不了啊。當我不知道那個是車前草嗎?我多少年前還經常去野外挖它啊啊啊啊;還有那個蒲公英,不就是婆婆丁?三爺爺你要不要給我講的這樣詳細?連它開黃花都說了,我不知道它開黃花嗎?這貨是最著急的一個,一到春天,桃花杏花還沒開,野外就都是星星點點的黃花了,再沒有比它更勇敢的了,剛抽出兩根葉子就敢開花的除了它還會有誰?

    當寧德榮舉起一棵苦丁菜開始講解的時候,寧纖碧已經崩潰的連嘴角都抽抽了。但是為了自己的新生活,為了那財源滾滾的錦繡未來,她還是要忍下去。

    總算太陽一點點向西移,很快便移到了山邊,寧德榮畢竟是初來貴地,又只在園子裡和後院一些廢棄的牆角旮旯一帶活動,找到的藥材還是很少的,即便如此,寧纖碧也覺得自己已經變成忍者神龜了。

    一旁的寧嬤嬤和海棠眼見這些藥材都講解完了,心中也是鬆了一大口氣,心想這位老太爺真是太不同凡響了,就我們伯爵府這點兒地方,便能找到這麼多藥材。說起來,他不是濫竽充數吧?像是婆婆丁那種野菜,我們都是餵豬喂雞的,怎麼到他這裡就變成藥材了呢?

    但她們兩個是奴僕,自然不會去讓三老太爺下不來台,因此便只好上前笑道:「姑娘,太陽都到山邊兒了,咱們可該回去了,不然太太定要擔心的,老爺也快要回來了。」

    寧纖碧站起身,有些戀戀不捨得看著那些藥材,仰頭對三老太爺道:「三爺爺,明天我還能不能過來?我喜歡聽你講這些事情。」

    「好好好,芍葯想來,隨時都可以來。」寧德榮完全沒想到自己竟在這府裡還能遇到一個對這些醫藥知識感興趣的孩子,雖然是個女娃兒,但以他現在的處境來說,能有這麼個小知己就不錯了,哪裡還會在乎是男娃女娃。

    廖嬤嬤就覺著那顆老心臟「咯登」一跳,只是在主子面前,終究不敢說什麼。

    等到一出了杏林苑,她便對寧纖碧道:「六姑娘,明兒咱們可別再來了,您是女孩兒,女孩兒就要尊貴些,針織女紅才是咱們該做的,再大一些,學學寫字看書,琴棋書畫也都是好的,但這些藥材什麼的,您學來可沒有用,難道還要走街串巷行醫賣藥不成?」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aq181 於 2014-6-16 06:43 AM 編輯

第十章 :訓斥

    寧纖碧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暗自冷笑:心想讀書寫字,針織女紅,琴棋書畫,那又如何?上一世的我難道不精通這些?可我換來了什麼?這一世裡,休想讓我還按照你們給我規劃的人生活著。

    不過這種話自然不能同廖嬤嬤和海棠說。一路回到三房的「白芍院」,就見幾個丫頭都迎上來道:「這是去了哪裡?太太急得沒法,派人找了三五回,連老太太都驚動了,廖嬤嬤也不使海棠回來說一聲兒,看看現如今什麼時候了?」

    廖嬤嬤也知道自己是疏忽了。滿臉羞慚的進了屋,正要給余氏請罪,就聽寧纖碧咯咯笑道:「娘親別訓斥嬤嬤,是我在杏林苑呆的高興,三爺爺知道的可多了,那些藥材可有趣了,連廖嬤嬤和海棠都聽得入了迷,所以我們就都忘了時間。」

    廖嬤嬤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位笑得開懷的小主子,心想我……我沒有啊,我是看姑娘你喜歡那些藥材才會呆掉啊,我不是聽三老太爺講解些藥物知識入了迷啊,姑娘你可不能冤枉老奴啊。

    余氏正和蘭姨娘說話,桌子上放了幾塊布料,見她們進來,便站起身走過去,眉頭微微皺著,明顯可以看出不悅:也是,閨女半下午就出去了,如今卻是夕陽西下才回來,自己派出好幾撥人去找,連老太太都驚動了,落在大房二房眼裡,自己丟人也就罷了,關鍵是讓人說了女兒的閒言碎語,那就不好了。

    誰知還不等說話,寧纖碧倒先嘰嘰咯咯地笑著說起來。這一個多月,余氏就沒看見女兒有這樣快活的時候兒,也別說這一個月,從她生出來,也沒見笑得這樣燦爛啊,因心下不由得都糊塗了,看了眼廖嬤嬤道:「什麼什麼?杏林苑?那不是三老太爺的院子麼?姑娘怎麼跑去那裡了?」

    廖嬤嬤心裡也納悶呢,嘴上卻不得不幫著寧纖碧遮掩,笑道:「六姑娘純孝,老奴帶她往園子走的時候,恰好看見東北角那杏林苑,所以就要去給三老太爺請安,老奴也不好阻攔著,怎麼說也是姑娘的一片孝心。」

    蘭姨娘笑道:「這杏林苑是在二門外,園子卻要往西北去,怎麼就讓姑娘看見了?」

    一句話讓廖嬤嬤也說不出話來,不由得老臉都有些發紅,卻聽寧纖碧咯咯笑道:「是我看見了房角,府裡的地方都轉遍了,所以想去杏林苑看看,我喜歡那裡的幾棵老杏樹。」

    余氏點頭笑道:「怪不得,我就說你怎麼跑到那裡去了。只是這也太過分,看看如今什麼時辰了?往後若還這麼沒分寸,當心我告訴你爹打你……」

    不等說完,便見寧纖碧湊過來抱住她的大腿,嘻嘻笑道:「我知道母親才不會告密,爹爹也從不會因為這件事兒打我的。」

    話音落,被余氏擰了一下臉蛋兒,聽她冷哼一聲道:「不用你恃寵而驕,有你爹爹收拾你的時候兒。」說完便抬頭吩咐自己的丫鬟道:「櫻桃,你去老太太屋裡告訴一聲,就說六姑娘去了三老太爺那裡,讓老太太別替她擔心了。」

    櫻桃答應一聲,余氏這裡低頭對寧纖碧道:「聽見了嗎?連老太太都驚動了,你今兒也忒不像話。」說完又看向廖嬤嬤道:「你們是姑娘身邊的人,素日裡也該警醒著,這一次也就罷了,下一次鬧出這樣的事情來,我縱然是臉軟的,也沒有饒過你們的道理。聽清楚了嗎?」

    廖嬤嬤和海棠都齊聲答應,心中十分慶幸,知道這就是余氏,若是那兩房太太,斷沒有饒過自己的道理。就連寧纖碧,也直在心裡吐舌頭,暗道看來今天是有些過格了,日後要注意些才行。

    這裡櫻桃已經走到門口了,忽聽門邊小丫頭道:「清歌姑娘來了。」櫻桃忙上前打起簾子,笑道:「太太剛打發我去老太太院裡報信兒呢,想不到姐姐就來了。」

    余氏和蘭姨娘也都迎上來兩步,清歌看到寧纖碧,臉上露出幾分歡喜笑容,對余氏道:「老太太一直念呢,這不是六姑娘先前就病了一場嗎?所以格外不放心,如今回來就好,但不知去了哪裡,怎麼就耽誤到這個功夫?」

    余氏忙笑道:「這孩子去了杏林苑,和她三爺爺說了一下午的話,聽三老太爺講那些採集的藥材,一時間聽呆了,這還是她身邊的人反應過來,不然這會兒還不知能不能回來呢。我已經罰了她身邊的丫頭和嬤嬤,倒叫老太太掛心。」

    清歌笑道:「這沒什麼,六姑娘平安就好。既如此,我便回去回老太太,也好讓老太太放心。」說完轉身去了。

    這裏余氏少不得又教訓了寧纖碧幾句,忽聽院裡一陣笑聲傳來,接著丫頭們都笑著道:「老爺回來了。」

    余氏和蘭姨娘臉上都露出歡喜神情,連忙迎出去,只見寧世泊滿面紅光的走進來,余氏便笑道:「爺這是喝酒了?什麼事兒這樣高興?」

    寧世泊笑道:「中午遇到了幾個知己,一時高興,喝得就有點多,這會兒已經好了,下午在年世兄那裡歇了會兒,倒把酒醒了醒。」一邊說著,便走到椅子中坐下,呵呵笑道:「知道今日中午遇到誰了嗎?」

    余氏笑道:「妾身又沒長千里眼順風耳,哪裡能知道?」說完就聽寧世泊哈哈笑道:「齊仲之先生,當世大儒啊,若不是年世兄,今日我也難見他老人家的面兒,學問真真是好的,我們幾個素日裡自詡才學就是不錯了,誰知今日聽了人家的見解,才知道我等實在是井底之蛙。」

    余氏笑道:「當世大儒什麼的,我和妹妹是不知道的,爺也不必在我們面前顯擺了。倒是既然回來,趕緊管管你女兒才是,真無法無天了,今兒在外面逛蕩了一下午呢。」

    寧世泊瞪大眼睛,看見寧纖碧和宣哥兒在一起玩,便站起身走到兩個小孩兒面前,先把女兒抱過來看看,見寧纖碧臉上滿是笑容,嘻嘻笑道:「女兒下午去三爺爺那裡了,他院子裡十幾種藥材呢,真好玩兒。」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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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支持

    寧世泊「哈」的一聲笑,起身對余氏道:「怎麼還讓我管教女兒?這多長時間了?芍葯都繃著個小臉兒,好容易今天開了臉,嘿!寶貝女兒,你喜歡什麼就幹什麼,有爹爹呢。只要不是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就好,明白嗎?」

    寧纖碧咧開嘴笑得無比燦爛,比起那些古板的父親,寧世泊更像是現代那些好爸爸,他或許不算是個成功的男人,在家族中也沒有什麼地位,然而他卻是世上最好的父親,雖然有妻有妾,但以古代這個環境來說,也勉強能算是一個絕世好男人了。

    於是便抱著寧世泊的脖子撒著嬌謝過父親。這裏余氏便對蘭姨娘道:「我還指望著他管教女兒呢,瞧瞧瞧瞧,這比咱們還寵孩子,真是愁死人了,人都說嚴父慈母,難道在咱們這三房,倒要顛倒個個兒不成?嚴母慈父?這說出去也不像話啊。」

    蘭姨娘笑道:「太太還說老爺呢,您自己又哪裡做得了嚴母?說到底,老爺和太太還有婢妾都是一路人,咱們也不求別的,孩子們平平安安就好,何必拘得太緊?」

    余氏笑道:「好,有老爺寵著還不夠,你也在旁邊幫腔……」不等說完,忽聽外面小丫頭們又道:「春杏姐姐來了。」

    余氏詫異道:「這又是因為什麼事兒?今兒老太太屋裡的姑娘們倒是排著隊過來了。」

    一邊說著,也往外迎了兩步,只見姜老太君屋裡的二等丫鬟春杏走進來,先見過了寧世泊和余氏,方抿嘴兒笑道:「老太太聽說六姑娘去三老太爺那裡玩了一下午,十分高興,只說三老太爺晚景寂寞,若是投緣,讓六姑娘多去幾趟還好,也讓三老太爺有些慰藉。」

    余氏聽說老太君高興,心中也歡喜起來,連忙答應了,這裡春杏便離開了。寧世泊在一旁笑道:「看看,又來了一個幫腔的,芍葯聽見了嗎?從此後有老太太給你撐腰呢,就是你娘,也不敢訓斥你。」

    余氏氣得咬牙道:「爺還縱著她,更要無法無天了。」一邊說著,便對寧纖碧道:「好了,還要賴在你爹身上多長時間?快下來,把衣服換了,天眼瞅著就要黑,咱們也該去寧馨院請安了。」

    寧纖碧笑著從寧世泊身上下來,回屋換了身衣裳,跟著余氏往寧馨院而去。」

    還沒傳晚飯,三個媳婦帶著各自兒女都在姜老太君面前伺候著,幾個男孩子湊在一起不知悄聲說著什麼,女孩兒們也都在姜老太君面前嘰嘰喳喳說笑。

    寧纖碧站在姐妹們身後,忽見姜老太君慈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溫聲道:「六丫頭到我這裡來坐。」

    寧纖月寧纖蘿寧纖巧等都有些疑惑地回過頭去,素日裡她們在老太君面承歡,什麼時候還能輪到這個小妹妹?因此便都覺著有些驚奇。

    寧纖碧微微垂頭來到姜老太君面前,老太太就攜了她的手到自己面前兒坐,一邊笑道:「聽說你去杏林苑了?怎麼?你喜歡聽三爺爺說話?」

    「嗯,三爺爺很厲害,那些藥材都是從咱們園子裡找到的呢,芍葯喜歡和三爺爺說話。」寧纖碧抬起頭,十分乖巧地說道。

    「好好好……」姜老太君面上笑容更和藹了,拉著寧纖碧的小手感歎道:「你三爺爺是個苦命人,六丫頭要是喜歡過去,就多過去幾趟,陪他說說話。」

    寧纖碧答應下來,心中十分雀躍,忽見姜老太君又把目光投向余氏,沉吟道:「宣哥兒如今走路順當嗎?」聽見余氏回答說已經滿地亂走了,她便笑道:「既如此,明兒早上讓他娘領來給我看看。」

    余氏先是一愣,接著便十分欣喜,福身替蘭姨娘謝過了老太君。

    這裡元氏的臉上就有些不好看:這府裡的男孩兒一般都是兩歲後才領來老太太面前,像宣哥兒這般,不過一歲多的年紀,就可以和他庶母來立規矩,這還是頭一份兒呢。

    曲夫人依然是面上淡淡的表情,三房妯娌中,她是唯一有誥封在身的,便覺著有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也並不將二房元氏的爭權放在眼裡,自覺若是連這也計較的話,自己便失了身份。反正她手中把著府裡的人事,絲毫不比元氏手中把著的採買等權力小,何況她丈夫素日裡得錢的管道也多,夫妻兩個很有些私房錢,便更不怎麼把二房三房放在眼中。

    余氏自是欣喜的,因服侍著姜老太君和女孩兒們用完晚膳,她正要帶著寧纖碧回去,就聽姜老太君對曲夫人道:「姑娘們慢慢也大了,身邊人太少也不好,明兒你打發人再挑那好的小丫頭買幾個回來,給她們幾個女孩兒分兩個過去。」

    曲夫人答應了,不由得也看了寧纖碧一眼,眾人方散了。

    回屋後,余氏便和蘭姨娘說了明日要她帶宣哥兒去姜老太君面前立規矩的事,只把蘭姨娘歡喜的差點兒哭了。似她這般由通房封了姨娘的,說到底不過是個賤妾罷了,一般來說,余氏帶著宣哥兒去立規矩才是正理,如今老太太還捎帶上她,這可真是天大之喜。

    因又在余氏面前再三謝過,余氏便笑道:「看你歡喜的那樣兒,謝我做什麼?這也是你平日裡本分老實,方對了老太太的眼。那兩房裡的幾個,外面看著好,其實哪有一個省事的?不是大太太二太太厲害,還不知鬧到什麼樣兒。老太太這是特意抬舉你,給那幾個上眼藥呢,你謝我做什麼?」

    蘭姨娘帶著眼淚兒笑道:「雖這樣說,也是太太仁厚慈善,待婢妾好,婢妾才有今日。太太待婢妾的好,婢妾心裡都記著,只是身份卑賤,處處都要太太照拂,竟不能報答一二,唯有求宣哥兒長大了能懂事兒,好好服侍太太,不枉太太待婢妾和哥兒的情分。」

    兩人正說著,寧世泊在椅子中便笑道:「這是做什麼?還怕大哥二哥看我很順眼是不是?若讓他們知道了我這房裡妻妾融洽,不知要怎麼咬牙呢,求兩位夫人也好歹替為夫想一想吧。」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aq181 於 2014-6-16 06:44 AM 編輯

第十二章 :光陰

    一句話說的余氏和蘭姨娘都忍不住笑了,這時丫鬟擺上飯來,夫妻兩個對坐吃飯,蘭姨娘則在地上擺了桌子,撿了幾樣菜,讓她坐在小杌子上吃。丫鬟們則在旁邊伺候著。

    吃完飯又說了回閒話,一家人方各自安歇,不提。

    第二天,寧纖碧一早起來,和余氏一起去給姜老太君請了安,接著稟告了余氏後,便往三老太爺這邊來。這一回卻是不和他學藥材了,實在是因為就那十幾樣兒,昨兒已經講了個通透。恰好寧德榮正在看醫書,因見寧纖碧聰明伶俐,便笑道:「來來來,今兒爺爺教你認字兒,唔,咱們是從三字經還是千字文開始呢?」

    寧纖碧身子一晃,眼淚差點兒就滾出眼眶,看著寧德榮回身在書架上找三字經,她在心裡以頭撞牆,大聲嚎叫著「讓我死了吧」。

    *******************************

    春去秋來,轉眼間,三年光陰便是匆匆而過。

    這三年來,寧纖碧幾乎每天都往杏林苑去,跟著寧德榮認字讀書,在園子裡採那些很常見的藥材,認一些穴道,學習一點醫術。日子過得別提多充實了。

    原本寧德榮想著在這裡住幾個月,應付了長嫂的關愛之情,就仍然出門四處行醫去,卻不料有了寧纖碧這麼個小丫頭,讓老人家喜歡的無可無不可,自然也就把那份出去行醫之心淡了許多。

    寧纖碧每日跟著寧德榮的事情,姜老太君也是歡喜的,這樣倒是拉近了苦命的三弟和伯爵府的距離。

    看著老太君喜歡,原本其他幾個男孩兒和女孩兒也過去了幾趟,但她們並非是真心想和這位三爺爺親近,又哪裡能聽得進去那些醫藥知識?寧德榮心裡也清楚得很,只面上不顯出來,笑呵呵應對著,和她們說些長針短針的作用,說些藥材的藥性,那些孩子們哪耐煩聽這個?不到幾天,便再也不來了。

    如此這一老一小倒是得了清淨。眼看著過了年就要開春,寧纖碧也已經七歲了,寧德榮看著她實在是在醫藥方面有天分,便歡歡喜喜道:「等到開春了,萬物復甦,三爺爺帶著芍葯去野外大山上採藥,看看你能采幾種回來?到時候咱們比賽,如何?」

    寧纖碧一聽說可以出去菜藥,不由得一蹦老高,還沒等落下來,就看見廖嬤嬤那張拉的比驢還長的老臉,這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得意之下忘形了,不由得連忙吐了吐舌頭,寧德榮也衝她做了個鬼臉,爺孫兩個都同時嘿嘿笑了起來。

    這一日從杏林苑回去,廖嬤嬤便到了余氏身邊,盡忠報告道:「太太,可不是老奴背地裡說三老太爺的不是,這……這如今六姑娘漸漸大了,論理便該少往杏林苑去,也該學著針織女紅了,可三老太爺竟說,要開春了帶六姑娘去外面採藥呢。」

    余氏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那姑娘怎麼說的?』

    廖嬤嬤笑道:「姑娘還能怎麼說?都樂得蹦起高兒來了。只是老奴覺著這實在是有些不妥,所以不得不來和太太說一聲。」

    余氏歎氣道:「你和我說有什麼用?你看看我能不能做下芍葯的主?這邊爺寵著,那邊老太太慣著,我如今就算不讓她去,也得她聽話啊。」

    廖嬤嬤也知道這情況,只是這樣大的事情,她是絕不敢任由三老太爺和六姑娘枉為的,如今既告訴了余氏,即便自己不能阻止,倒也沒幹繫了。

    雖這樣想著,只是一想到姑娘長此以往下去,必然於名聲有損,因又心中不安起來,便小聲道:「雖說太太說話姑娘未必聽,但老太太還是個明白人,太太把這件事稟報上去,且看老太太如何定奪,太太不就心安了?『

    余氏想了想,不由得點頭笑道:「是這麼個理兒,老太太最明事理的,雖然喜歡芍葯親近三老太爺,但這外出之事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能答應的,我明日便和她說。」

    因計議已定,第二日,便攜了寧纖碧早早來到福壽堂,恰逢鶯歌從屋裡面出來,一看見她們,便笑道:「喲,今兒三太太和六姑娘來得倒早。」一邊回頭吩咐小丫頭打簾子。

    姜老太君也是剛剛梳洗完了,聽說兒媳婦和孫女過來,不由得有些奇怪,和身旁的趙嬤嬤笑道:「這定然是有事兒了,不然沒有來這麼早的。」說完春杏和夏蓮忙攙著她出了內室,在外屋羅漢床上坐下,接著就見余氏和寧纖碧從屏風後轉出來,恭恭敬敬行禮請安。

    姜老太君笑道:「俗語說,無利不起早,你們兩個來的這麼早,險些就把我老婆子堵了被窩,倒是為了什麼事情啊?」

    一句話說的余氏面上通紅,看了一眼身旁女兒,好半晌,才小聲道:「兒媳婦是有一件事想來請示老太太,如今芍葯跟著老太爺習字讀書,兒媳心中甚是感激,不過……聽說開春後老太爺要帶著芍葯一起去外面採藥,這個……兒媳不敢自專,因此特地來請示老太太。」

    姜老太君皺了皺眉頭,輕聲道:「是麼?他要帶芍葯去採藥?唉!到底是從小兒沒在府裡呆過,又上了年紀,這決定實在糊塗……」不等說完,便見寧纖碧上前蹲下身子,輕聲道:「老祖宗不讓芍葯跟三爺爺學習玩耍了嗎?可是芍葯喜歡和三爺爺一起學那些知識。」

    姜老太君見她一雙大眼睛裡淚光盈盈,想到三弟一生孤苦,如今好容易有了這麼個小女孩兒和他親近,豈不就像是孫女一樣?他不比自己,孫男娣女都在身旁,他身邊就只有一個寧纖碧承歡膝下,若是連這也不許,不但孫女兒心裡難受,三弟那個老頭子心中豈不孤單?

    因想到這裡,便歎了口氣,看著寧纖碧道:「你和三爺爺在一起也有三年了吧?都學了些什麼?說來給祖母聽聽。」

    寧纖碧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一直以來,她最害怕的就是家裡人以她大了為藉口,不許她再去杏林苑學那些東西,那自己的一切計劃都要付之流水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aq181 於 2014-6-16 06:45 AM 編輯

第十三章 :打動

    因此時見姜老太君已被打動,寧纖碧便連忙道:「孫女兒跟著三爺爺,已經認了上千個字,三字經,千字文都會背了,就連一些醫書,也將將都能讀下來。」

    姜老太君搖頭笑道:「女孩子家學醫書有什麼用?倒是女訓女誡德容言功才正經是你們該學的東西。」

    寧纖碧連忙道:「是,之前因為孫女兒還小,所以還沒學到,等將來有機會,孫女兒自然是要學習的。」一邊說著,心裡卻在冷笑,暗道學習自然是要學習的,便是面上給你們看看也好,不過左眼進右眼出罷了,難道我還沒吃夠這個虧?

    姜老太君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便怔怔出神。寧纖碧心裡忐忑,卻又不敢打擾她。余氏在旁邊站著,心中亦是半喜半憂,喜的是女兒如今比小時候多了幾分伶俐討喜。憂的是老太太若真的被她說動,就把她交給三老太爺,由他領著往外面採藥,那可像什麼話?

    因屋裡一時間就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只聽院中響起說笑聲,卻是曲夫人和元氏帶著兒女丫鬟們到了。

    外面小丫頭爭相打起簾子,眾人走進來,見余氏和寧纖碧已經在屋裡,不由得就是一愣,旋即便斂去狐疑神色,元氏走過來笑道:「喲,你們母女兩個今兒來得倒早,怎麼這樣有孝心?」

    姜老太君呵呵笑道:「她們沒什麼事兒,就早來了一會兒。因又看向寧纖碧道:「你將來還要學針織女紅,這些你三爺爺可不能教你。」

    寧纖碧心中一沉,知道老太太到底還是猶豫了,在她心目中,女孩兒怎麼能拋頭露面呢?更別提是去採藥。

    因這時候也顧不上許多,便拉著姜老太君的手彪求道:「老祖宗,好祖宗,您就答應了孫女兒吧,我又不指望做三爺爺那樣的大夫,只是想著學些按摩推拿認認穴位,將來老祖宗身上乏了,孫女兒也能幫您鬆快鬆快,老祖宗,您就看在孫女兒的一片孝心份兒上,答應了孫女兒吧。」

    姜老太君忍不住就笑開來,點著她的額頭道:「哼!說得好聽,誰不知道你就是想纏著我答應讓你跟著三爺爺出去?不然你學推拿按摩,倒跟採藥有什麼關係?」

    寧纖碧嘻嘻笑道:「老祖宗,藥乃醫之根本,也許將來孫女兒真在這方面有天分,給老祖宗做出延年益壽的藥丸來吃,豈不好?老祖宗……」

    雖然知道這是孫女兒變著法兒的求自己放她出去,但不能否認,這幾句話說得老太君心裡真是熨帖,忽聽元氏在一旁笑道:「哎喲,今兒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我竟不知道六姑娘什麼時候這樣伶俐纏人了,素日裡都是不怎麼愛說話的。」

    話音落,便聽寧纖月捂著嘴巴笑道:「自然,六妹妹看見我們,哪裡愛說話?只如今是在老祖宗面前,既要求好處,嘴巴不甜一些怎麼行?」

    姜老太君看了二兒媳婦一眼,再看看她身旁兩個女孩兒,看著寧纖碧的面色都是有一絲淡淡的嘲諷。

    她心中便覺不喜,因此看向寧纖碧的目光便更加和善,只覺著這個孫女兒著實是個厚道善良的孝順孩子,只可惜因為父母在府裡的地位低一些,倒讓姐妹們都看輕了她,在自己面前尚且如此,何況是在別處?

    想到這裡,便抬手摸摸寧纖碧的頭髮,溫聲道:「既這樣,反正你現在還小著呢,跟著你三爺爺出去走兩躺倒也好。只是有一條,等你大了,可就不許這樣淘氣了。」

    寧纖碧綻開笑容,拚命點頭道:「好,老祖宗您真好,孫女兒一定要好好鑽研,到時候給您做延年益壽返老還童的藥。」

    姜老太君笑道:「別胡說,真要有返老還童延年益壽的,那哪裡還是藥,倒是仙丹了。你也不用在這些地方用心,倒是要在女兒家該學的那些本事上用心才好。」

    寧纖碧這會兒自然是說什麼都答應,她要的也就是這幾年時間,只要有了基礎,慢慢的,將自己那些在製藥方面的才華顯現出來,應該也就沒有人會起疑心了。

    正想著,忽聽元氏笑道:「喲,六姑娘這是要跟三老太爺去哪裡呢?瞧這高興的。」

    寧纖蘿寧纖眉等也都笑道:「就是,老祖宗不能偏心,六妹妹要去什麼好地方,我們也跟著一起去見識見識。」

    姜老太君看了她們一眼,淡淡道:「若是好去處,小六兒還用磨著我嗎?若你們也都想跟著三爺爺去採藥,就一起去吧。」

    「採藥?」

    元氏驚叫了一聲,目中鄙夷之色一閃而過,旋即又堆了笑容道:「原來是要去採藥,那不得爬山涉水麼?」

    話音落,聽見寧纖月嚷著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她便咳了一聲,輕輕瞪了女兒一眼,然後又堆著笑容道:「老太太別聽她們瞎起哄,若說六姑娘去,看見那些藥材,都認識。這些孩子們去了倒能幹什麼?別說藥材了,就是韭菜和麥苗,她們還分不清呢。」

    姜老太君點點頭,沉吟了一會兒道:「除了宣哥兒,其他幾個小子都進了學堂啟蒙。如今女孩兒們我看也大了,二丫頭都十二了呢,小七兒也有七歲了,倒不如好好請兩個先生,教她們好好讀讀書,針織女紅都學一學,還有琴棋書畫,雖然不用她們怎麼精通,也要略懂才好。」

    曲夫人在一旁道:「是,兒媳這幾天也就在琢磨著這件事,後年便是選秀之期了,也該讓眉兒學學規矩了呢,她的針織女紅有兒媳教導著,目前看來雖不出奇,倒還好。」

    姜老太君點點頭,像寧纖眉這樣的身份,再過兩年若是模樣兒俊秀,說不定便會被選到宮中,即便不能選中,也能指一門不錯的婚事,只是若配給了皇子們,恐怕未必有正室身份,但就算做個側室,也比嫁一個富貴紈褲子弟要強得多。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aq181 於 2014-6-16 06:46 AM 編輯

第十四章 :差事

    因想到此處,便對曲夫人道:「這事兒你上點心,務必好好找兩個可靠人選。」說完又對寧纖碧道:「你可聽到了?到那時候,你也得和姐妹們一起上學,你三爺爺那邊的事,倒是放一放還好,就放不下,趁著閒暇時間,陪著他樂一樂,就算是哄他老人家開心也就是了。」

    寧纖碧連忙答應下來。心中暗自感激,不過也有些疑惑,暗道這次重生後,怎麼一些事情都和從前不同了呢?上一世裡,老太太對我可不是這樣好啊,難道說,只因為我經常往三爺爺那裡走動,感動了老太太?唔,這也不是沒可能的。

    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得便有些雀躍,暗道果然事在人為嗎?看來這一次重生,上天也不是想讓我重蹈上一世的悲慘命運,連老太太都變得寵愛我了,三爺爺也教我醫藥知識了,將來只要我按照計劃走,便再也不用嫁到王府去了吧?

    正想著,又聽姜老太君對元氏道:「眼看開春了,丫鬟們這一季的衣服還沒量麼?」

    元氏一愣,忙垂下頭,眼中慌亂憤恨神色一閃而過,輕聲笑道:「是,兒媳這兩日正準備讓裁縫們過來,只因為前些日子剛剛給爺們兒姑娘們都量過了,裁縫鋪子怕是忙不過來,因此丫鬟們的便略耽擱了兩日。」

    姜老太君點點頭,垂著眼沉吟了半晌,方慢慢道:「咱們自家又不是沒有針線房,有些活兒,打發針線上的人做也就是了,何必都要跑到裁縫鋪子裡去?你如今管著這個家的瑣事,雖說人事上有你嫂子擔著,然而繁雜事情太多,一時半會兒慮不到也是有的。就把針線房上的事情交給老三媳婦吧。」

    這話一出口,別說元氏大吃了一驚,就是余氏和寧纖碧,這一驚也非同小可。余氏本是一直垂頭站在元氏身後,此時猛地抬起頭來,結結巴巴道:「這……這……老太太,這……二嫂子一向管得很好……」

    她不等說完,便聽姜老太君笑道:「誰說她管得不好了?從前不過是因為你身子弱,接著又生了六丫頭,前幾年我看著六丫頭三歲了,就想讓你幫你嫂子分擔分擔,偏蘭姨娘又有了宣哥兒,她是個性情軟弱的,少不得要你幫襯,因此這話就沒說。到如今,小六丫頭和宣哥兒都大了,你也該幫著家裡做點事,怎麼,莫非是這幾年清閒慣了?還想繼續懶下去?」

    老太君都這樣說了,余氏也不好說什麼,連忙答應下來。

    她心中倒真是有些躍躍欲試,從前自己做姑娘的時候,父母忙於生意,家裡家外也是自己管的。只是後來嫁了人,因為自己是商戶之女,身份比兩個嫂子低了不是一星半點兒,所以時時刻刻記著謹言慎行,到如今,她都不記得從前自己在家裡時是什麼模樣了。

    寧纖碧穿越過來的這個大慶朝,也是架空時代,但有一點和別的架空時代不一樣的就是:這裡的階級雖然也森嚴,但非常重視貿易,沒有重農輕商的事情,在地位上,商人和農民是平等的,只是朝廷對於農民的政策更為優惠,而對商人則是抽取重稅,靠這一點來保持農業和商業的平衡。

    即便如此,當日以余氏的身份,也是沒資格嫁入伯爵府的,即使寧世泊只是伯爵府的庶子。

    只因為當日老太爺還在世時,曾經在下江南的時候兒落過水,是余氏的父親將他救了上來,為了報答這份恩情,方做了兒女親家。

    也因此,余氏當日嫁過來後很是擔心,好在丈夫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只是兩個妯娌一個高貴一個厲害,又都是官宦之女,所以她自覺著身份低人一等,又怕丈夫難做,一直都是不肯出頭的。卻不料今日老太君不知道怎麼高興起來,竟給了她這樣一個機會。

    有人歡喜有人愁。這裏余氏心中雀躍著,元氏心裡卻是恨得咬牙。、

    針線房雖然不起眼,一年也沒有多少利,就算給了三房也沒關係,然而除了人事把握在大房手裡,這些年其他的權力都是自己掌著,如今忽然叫余氏插進來,豈不就好像是老虎嘴裡橫伸進一隻爪子嗎?

    只是心裡不高興,面上也不能表現出來,還得熱情對著余氏笑道:「果然是老太太體恤我,三弟妹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儘管來問我就是。不必擔心,誰還是一下生便會這些個呢?我也不過是慢慢摸索著才熟悉了的,你不過管著一個針線房,簡單。」

    余氏自然不會信她是真心,卻也笑著應了。她雖軟弱,卻並不笨,老太太既然肯給她這個機會,那便說什麼也要做好了,也給一雙兒女長點臉面。省得連二房一個庶女,都敢動不動便在女兒面前說一些暗藏鋒芒心機的言語。

    姜老太君把這幾件事說完了,就吩咐擺飯。用完飯後,便命人散了,老人家從前不是十分喜歡熱鬧的,不然的話,別人家的老封君都喜歡挑一兩個自己喜歡的孫男娣女養在身邊,姜老太君卻沒有這樣的習慣,孫兒孫女兒們都是讓他們各自娘親帶著。

    妯娌們便帶著兒女們散去,回去的路上,寧纖碧見母親眉目間隱隱透出喜色,她心裡也著實為母親高興。因回到屋裡,進了內室,便見蘭姨娘福下身去笑道:「恭喜太太,如今可總算也主事了。」

    余氏笑道:「是件喜事,只是卻未必好做呢,日後少不得你也要幫襯幫襯我,這是咱們三房唯一管著的一件事兒,若還是管不好,可真是要丟人了。」

    說完看向寧纖碧,感歎道:「我只道這輩子也不能有這樣一天,如今看來,倒是沾了芍葯的光,老祖宗這是被她的孝心感動了。」

    蘭姨娘也笑道:「可不是,這真是再也想不到的意外之喜。六姑娘投了三老太爺的眼緣,也便是投了老太太的眼緣。如今想來,三老太爺在府裡這幾年,何嘗有人問?老太太素日雖不說,心裡卻明白著呢。也難得咱們六姑娘就喜歡那些什麼藥材啊針灸的,依照婢妾說,那實在是最枯燥的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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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訓子(上)

    余氏笑道:「再枯燥,難道還能比老爺念得八股文枯燥?你沒看見他做八股文時那愁眉苦臉的樣兒,真真叫人笑死。」話音落,蘭姨娘也捂嘴偷笑起來。寧纖碧在旁邊看了,只覺哭笑不得,暗道妻妾一條心到這個地步的,還真是聞所未聞,我也算是長見識了。

    正想著,便見小丫頭花朵兒走進來,面上帶著疑惑道:「剛才奴婢去給老爺送點心,卻見雨笛姐姐去了老爺房裡,說是老太太找,也不知道有什麼事兒。」

    一句話說的余氏和蘭姨娘也疑惑起來,寧纖碧也在心中暗自思量,心想奇怪,老太太總不會叫父親去說讓母親管針線房的事情吧?何況父親是庶子,平日裡似乎老太太也不是特別親熱喜歡,再怎麼著也比不上兩個親生兒子啊,怎麼這會兒卻想著叫過去說話?為的是什麼呢?

    不說余氏蘭姨娘和寧纖碧心中暗自猜測,只說寧世泊,往寧馨院的路上也是驚疑不定的。

    姜老太君作為當家主母,算是非常稱職的了。雖然她對自己這個庶子不如那兩個親生兒子看重喜歡,但這也是人之常情。

    比起那些富貴門中動不動傳出的嫡母害庶子的事情,寧世泊真的是非常感激這位嫡母。

    從出生之日起,這位嫡母對自己就是和兩個兒子一樣的對待,不管心裡是不是真喜歡,卻從沒短了自己的吃穿,更別提苛待打罵,比起那些在嫡母陰影下成長的庶子,他真的算是非常幸運了。

    因這會兒就覺著有些忐忑,細思自己這些日子有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兒。一路來到寧馨院,只見幾個小丫頭都看著他笑,他咳了一聲,正好見鶯歌走出來,便湊上前去小聲道:「鶯歌姐姐,老太太心情如何?」

    鶯歌笑道:「三老爺放心吧,老太太心情還不錯,想來不是要訓斥你的。」

    寧世泊呵呵笑了笑,心中卻不由得添上一絲苦澀:他生母早逝,就是在嫡母手裡長大成人的。從小到大,看著嫡母對那兩個哥哥的管教十分嚴厲,但對自己卻是十分寬鬆。從前他還以為這是嫡母寵愛自己,然而大了才明白,只因為不是親母子,是老太太不想管他也罷,害怕人說她苛待庶子也罷,總之,到底是隔了一層。

    有時候,他也盼著嫡母能像管教兩個哥哥那樣管著自己,所以從小兒便是鬆鬆散散的,全沒有富貴公子哥兒的氣度。然而淘了幾回氣後,才認清現實,所以往後也就這麼稀裏糊塗的過著,雖然現在看來,傻人有傻福,這樣逍遙自在也挺好,然而心中那份遺憾,卻是沒辦法騙過自己,更不可能隨著歲月慢慢消彌。

    一邊想著,就進了屋,只見姜老太君坐在羅漢床上,見他進來了,便指著地上的椅子道:「坐吧。」

    「是,不知母親喚兒子來,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寧世泊恭恭敬敬的坐下,一邊在心中思量著,卻見姜老太君看著他,細細打量了一番,才歎了口氣道:「你今年,也有二十八了吧?」

    寧世泊不知道怎麼忽然就說起自己的年紀了,連忙欠身道:「是,兒子過完這個年,剛好虛歲二十八,母親怎麼忽然想起這個了?」

    姜老太君手裡慢慢撥著茶盞,喃喃道:「二十八……連老三也二十八了,這時間過得真快,我到底是老了。」

    寧世泊聽見這聲「老三」,只覺著鼻子一酸,竟險些落下淚來,連忙起身陪笑道:「老祖宗哪裡老?六十大壽還沒過呢,前些日子錦鄉侯府的老太太過七十大壽,兒子看著她的氣色可好。咱們府和她們走動向來親近,兒子記得她像老太太這麼大歲數的時候,身子可沒有老太太這般康健,想來老太太七十歲的時候,定也不知比她硬朗多少倍,哪裡就能說老了?」

    姜老太君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別貧嘴了,你素日裡就和那些下人們沒有個正形,雖說他們都因此願意親近你,可你到底是主子,這尊卑也不該太混亂,沒得叫人笑話。」

    寧世泊連忙應了,聽姜老太君道:「你坐吧,不用拘束,叫你過來,就是要問問你對自己的將來到底有什麼打算?難道就準備這樣渾渾噩噩過一輩子?」

    寧世泊屁股剛沾上椅子,便聽到姜老太君這句話,一時間震驚的連規矩都忘了,只抬著頭看著姜老太君,吶吶道:「母……母親……」因為心中太過激盪,以至於聲音竟然哽咽了。

    姜老太君細細看著這個兒子的面容,寧世泊的容貌算是極出色的,很像他當年那個從江南水鄉買來的花魁娘親。

    因著這個,姜老太君心中其實一直不喜,然而到如今,那一雙兒女,宣哥兒固然是個漂亮的,卻也是隨了蘭姨娘,寧纖碧孝心可嘉,性格也好,只容貌卻隨了余氏,雖然也是秀麗,但因為幾個姐妹都是美人坯子,就顯得她不出奇了。

    二十八年了,時過境遷,連那個艷麗之極的女人,想來都已經化為一捧白骨,兒女們都大了,自己也老了,還去計較這些做什麼?

    看到寧世泊這副感動的樣子,姜老太君心中有些感歎,輕聲道:「如今你大哥襲了爵位,不用我操心。你二哥雖然讀書不成,但是料理著家裡的土地和那些買賣,也是八面玲瓏的,將來自然也有他自己的造化。只有你,文不成武不就的,唉!這也是我從前對你疏於管教了些,到底養成你今日的懶散性子。只是如今,你一雙兒女都慢慢長大了,你這個爹,難道還要這樣渾渾噩噩下去?難道你就不想成為讓妻兒可以放心依靠,掙出自己一份家業,頂天立地的七尺男兒?」

    姜老太君每一句話,都好像是一柄重錘在寧世泊心上重重敲擊著,激動的同時,更是羞紅滿面,垂了頭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吶吶道:「母親……」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aq181 於 2014-6-16 06:47 AM 編輯

第十六章 :訓子(下)

    「你莫要以為我是為了將來不給你們分家產才說出這樣話。」卻聽姜老太君又鄭重道:「這伯爵府的產業,待我老去之前,定然會分派好,該你們三房得的,我老婆子不會短了你們一分一毫……」

    不等說完,便見寧世泊「撲通」一聲跪下去,重重磕頭道:「母親這樣說,可是讓兒子無地自容了。兒子再怎麼糊塗油蒙了心,也不會有這樣想法,這些年母親對兒子的好,兒子銘感五內。」

    姜老太君微微一笑,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注目看了他半晌,方點頭道:「起來吧。俗話說,響鼓不用重錘,這話我不會再對你說。老三,母親知道,這其實對你不公平,你大哥和二哥,我那樣的管教著,也沒能出人頭地,一個是靠著爵位,一個是靠著家產,偏偏到了你,什麼也沒有了……」

    寧世泊再次打斷了老太太的話,握拳肅容道:「母親今日一番話,兒子已經是感激涕零。母親放心,兒子從今後定要好好努力,男兒在世,本就該護佑妻兒一世平安喜樂,從前是兒子太糊塗了,每日裡放縱自己,白白浪費大好光陰,若非母親今日醍醐灌頂,兒子還不知要懵懂到什麼時候?兒子感激母親教導。」

    姜老太君點點頭,沉聲道:「你能這樣懂事,老婆子我也就欣慰了,好了,去吧。」

    寧世泊答應著退了出去,姜老太君則慢慢喝著杯裡的茶,她身旁的趙嬤嬤走過來,小聲道:「老太太怎的想起今日和三爺說這樣的話?」

    姜老太君抬頭看著門外,那裡早已不見寧世泊的身影,好半晌,她才淡淡道:「這番話,是我欠他的,不過是在今日還給他罷了。」說完擺擺手,趙嬤嬤便知機退下。

    姜老太君怔怔看著前方的屏風,目中忽然有了一絲淚光,喃喃道:「老爺,我如今,該做的也全都做了。算是對得起你我的夫妻恩情了。」說完這句話,不由得潸然淚下,慢慢向後,倚倒在榻上。

    寧世泊回到屋裡,便命余氏和蘭姨娘為他收拾東西,只說從今日起,要在書房苦讀,只把余氏和蘭姨娘都聽得呆了。

    然而見老爺一臉認真地模樣,兩人倒也不敢怠慢,連忙收拾好了行李鋪蓋,給他送到書房,又把小廝叫進來,仔細囑咐了幾句。接著妻妾兩個便在屋中疑惑,蘭姨娘笑著道:「老爺這是怎麼了?忽然就變了個人似得,剛剛太太不還說,他做八股文的時候,是最費勁的嗎?」

    余氏也迷惑不解呢,忽然想起之前寧世泊去了姜老太君房中,不由得拍手笑道:「是了,這定然是去了老太太房裡,被老太太說了,這才激起了鬥志,咱們且不用管,只看爺這一次是不是一時熱血就好。」

    蘭姨娘笑道:「既如此,便該添兩個丫頭去書房,這人選倒是要好好琢磨琢磨……」不等說完,便聽余氏笑道:「這會子添得什麼丫頭?又不是大考在即,馬上就要下考場了,需要日夜苦讀,如今離兩年後的大比之年還早著呢,難道他晚上不回來?且不用忙著添丫頭,他若要添,就添兩個婆子給他罷了。」

    話音落,蘭姨娘便用帕子捂了嘴,偷偷笑起來。

    轉眼間,又是一個多月過去,國公府裡到處都是盛放的桃花杏花,園子裡更是景色怡人,就連姜老太君,看著天好的時候,也不由得要帶著兒媳孫女兒們到園子裡走一走。

    寧纖碧卻還是每日在寧德榮的杏林苑,幫著他處理那些採來的藥材,雖然這些藥材都是最常見最簡單的,不過寧德榮也十分精心,在他眼裡,藥材也沒有貴賤之分。

    閒來無事時,老爺子就教寧纖碧一些針灸之術,不過比起針灸,寧纖碧更喜歡按摩推拿等手法,她原本只知道製藥知識,如今有了寧德榮這位名師,才真正瞭解到中醫果然是博大精深浩瀚如海。和這位老人相比,現代很多在城市各處掛著什麼「祖傳中醫」門牌的或是醫院裡坐著的那些所謂中醫師,簡直都是些蒙古大夫了。

    只可惜她在針灸上似乎沒什麼天分,寧德榮倒也不以為意,寧纖碧一個女孩兒,又不指望繼承他的衣缽,能在藥材上有這樣的天分聰慧,他已經很驚喜了。

    因這一天,數了數自己這一年來積下的藥材,便對寧纖碧道:「若是再添上幾味藥,便可以製作最簡單的清火丸和養神丹了。你回去和你爹娘說一聲,三天後,三月二十二,三爺爺帶你出去採藥。」

    寧纖碧沒想到自己心心唸唸的機會竟會這麼快就來臨了,正要一蹦三尺高,就見廖嬤嬤那雙老眼如同老貓似得盯著自己,當下也沒有蹦高的心情了。只笑著謝過了寧德榮後,便和廖嬤嬤一起往回走。

    路上,只聽廖嬤嬤一個勁兒的唉聲歎氣。寧纖碧便斜睨著她笑道:「怎麼?嬤嬤還想回去在太太面前告一狀?不讓我出去麼?你儘管去告好了,姑娘我不怕。」

    廖嬤嬤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吶吶道:「老奴知道,上一次老奴已經是討了姑娘的嫌,且三太太如今也管不著姑娘,您可是得了老太太的親口允許呢。只是姑娘,您別怪老奴囉嗦,這些終究不是女兒家做的事……」

    寧纖碧哈哈笑道:「我的天,原來嬤嬤也知道我嫌你囉嗦,這些話,我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難道您就不會換點兒新的說詞?」

    廖嬤嬤歎了口氣道:「老奴一直就是口齒笨,姑娘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難為我?若是有新說辭,難道老奴想說這些軲轆?唉!罷了罷了,姑娘既然是得了老太太的首肯,那就去吧,好在你這會兒年紀小,倒也無妨,只是要小心些,那山水雖然好玩兒,也是暗藏危險的……」

    寧纖碧聽著廖嬤嬤在自己耳旁嘮叨著,心裡只覺得無限感激。

    雖然重生已經三年多,然而每每想起上一世裡她像個木偶般的活著,想起嫁到睿王府後丈夫的冷漠無情,白采芝的口蜜腹劍,想到自己憋屈的死,她都不寒而慄。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aq181 於 2014-6-16 06:48 AM 編輯

第十七章 :採藥

   「嬤嬤,你放心,我一定會護著嬤嬤,讓你可以平安喜樂,安享晚年。」寧纖碧忽然轉身攀住了廖嬤嬤的肩頭,神情堅定地道。


   上一世裡,廖嬤嬤便是因為得罪了白采芝,之後在她面前「犯了錯」,恰好被沈千山看見,那不過是個小小的錯罷了,他卻不顧自己苦苦哀求,毫不留情的將廖嬤嬤趕出了王府,不久後,便傳來廖嬤嬤病死的消息。


   據說,她即便得了病,也時常掙紮著到院子裡,看著王府的方向叨念著自己的名字,想必她到死都還是放不下那個被她看著長大的小姑娘。


   寧纖碧想到這裡,眼中便覺著有些濕氣,說來奇怪,以往看小說也好,穿越後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也好,多是一些嬤嬤仗著自己奶了哥兒姐兒的功勞,隨意在主子面前撥弄是非,拿大放肆的事,但廖嬤嬤,卻是最最本分的一個人,對自己也是真的從心裡疼愛。


   不說寧纖碧心中因為回憶往事而情緒翻騰,只說廖嬤嬤,讓姑娘忽然來了這一下子,不由得愣住了,待回過味兒來,不由得眼圈兒也紅了起來,表面上卻笑著道:「姑娘就是嫌老奴囉嗦,也不用拿這個法兒來堵老奴的嘴啊。」


   「這一世裡,我們會過的很好,我,嬤嬤,海棠,我們都會過得很好。」寧纖碧卻沒有應聲,她看著天空那一輪艷陽,心中滿滿的全是決心和自信。


   ***********************************

   「看到了嗎?這個是遠志,這卻是咱們府裡找不到的藥材了,有安眠益智,祛痰消腫的功用,常用於失眠多夢,神思恍惚,咳痰不暢等症,是做養神丹的一味重要材料。」


   正是春光明媚,雖然是半上午,太陽的陽光直射下來,然而微微的春風吹著,卻是一點兒也不燥熱。


   寧世泊帶著寧纖碧,也不敢進那很密的林子,只在山腳下一邊找藥材,一邊給她講解著,在他們身後,有兩個小廝遠遠跟著,海棠則陪在寧纖碧身邊,好奇的看著姑娘手中那一把子據說是遠志的草藥,心裡想著這和野草到底有什麼區別?


   卻見寧德榮直起身來,四下裡望瞭望,感歎道:「煙花三月下揚州,呵呵!這會兒江南怕是草長鶯飛的季節了,可憐老頭子我嚮往了一輩子江南水鄉煙雨路,原本打算著攢幾個錢就往那裡去,卻偏偏又被親情束縛住,這輩子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看看那『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的十裏秦淮了。」


   寧纖碧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搖頭笑道:「您老人家到底是惦記著江南呢,還是惦記著那十裏秦淮河?我聽爹爹說,秦淮河上別的也就罷了,那些畫舫裡的美人可是真絕色。到了晚上,畫舫掛起花燈,在秦淮河裡慢慢穿梭著,十裏秦淮,就像是銀河到了人間也似。」


   寧德榮目中露出強烈地嚮往之色,好半晌方反應過來,不由得老臉一紅,咳了一聲掩飾尷尬,冷哼一聲道:「胡扯胡扯,你父親竟然敢和你這小孩子說這樣的話,看我明兒不好好教訓他。好了好了,那兒還有一叢遠志,你快去採了來。這一上午咱們也採了不少藥,這籃子裝滿後,就回去吧,不然老嫂子和你爹娘都要擔心了。」


   寧纖碧用手刮著臉道:「分明是三爺爺心虛了,三爺爺聽見美人心虛了……」不等說完,見寧德榮拔步就要追過來,她連忙背起小藥筐,撒開腳丫跑了出去,只嚇得寧德榮在身後一個勁兒喊著:「慢些,慢一些,別摔著,哎喲我的小姑奶奶……」


   一老一小跑開去,海棠在寧纖碧身邊跟著,眼看著就要跑到路上,這才停了下來,攀著寧纖碧的胳膊喘著氣笑道:「行了姑娘,三老太爺追不上來呢,他年歲大了,別再因為擔心你,絆一跤不是玩的。」


   寧纖碧也便停了腳步,回頭看著寧德榮吹鬍子瞪眼睛地追上來,一邊嘴裡大呼小叫著道:「壞芍葯,再跑,再跑看三爺爺打不打你。」不等說完,便見寧纖碧做了個鬼臉,嘻嘻笑道:「三爺爺打不打我?要是打的話,那我可就再跑了。」


   寧德榮嚇得連連擺手,叫著:「不打了不打了,我的小祖宗,你給我好好兒在那裡站著,再跑下去,就你那小短腿,摔一跤劃破了,我可怎麼向老嫂子交代?」


   一邊說著,就也放慢腳步往這邊來,搖頭道:「這是什麼話?我這個老的,如今倒要被你這個小的挾制。」


   寧纖碧笑道:「三爺爺不服,咱們就再來比過。」


   寧德榮走到她身邊,笑道:「不比了不比了。」一邊說著,便摸著寧纖碧的頭髮感歎道:「唉!你這孩子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素日裡未免太過穩重,竟一點兒孩子的天真爛漫氣息也沒有。也就是在這時候兒,倒還能流露出點孩童天真來,大宅門,大宅門,人人都道富貴以極,難道富貴就真的那般好麼?」


   寧纖碧心中暗道您老還不知道吧?就是這會兒的天真無邪,還是我裝出來的呢。唉!穿越到古代兩世為人,這都過去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盜墓筆記》那個系列有沒有完結,天真和小哥到底有沒有在一起啊?終極究竟是什麼?三叔那個傢夥編出來了麼?


   一邊想著,就聽寧德榮到:「好了,咱們回去吧,今兒採的藥不少,沒想到這裡的草藥還真挺多的,過段日子再過來採一些。」


   老頭兒暗暗打定主意,過幾天再來的時候兒可不能帶著寧纖碧,不然都不敢往山上走,唯恐她爬山過程中跌了摔了,而這片地方,連山腳下都是這麼多的草藥,山上的草藥種類想必更豐富,採回去好好處置了,就算是不能賣錢,等到逢年過節府裡施粥的時候兒,順帶著贈出去也好。


   老頭兒一邊想著,就帶著寧纖碧往大路上走,他們的馬車便停在路邊。


   眼看就要到馬車前了,忽然就聽一陣得得得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須臾間似是就來到了面前。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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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相遇

    寧纖碧和寧德榮都不由得驚訝回頭,暗道這是誰家的馬車?怎麼跑得這樣急?這可是依山而建的路徑,雖是官道,但那高低起伏卻是有的,這麼個跑法兒,很容易出事的。

    就見從高坡上猛地現出一輛馬車來,兩匹高頭大馬就像是瘋了似得一溜煙兒跑下,只把寧德榮嚇得連忙將寧纖碧抱起避到路旁,生怕她被驚馬碰著,一邊緊緊盯著那馬車,喃喃道:「壞了,這車裡要是有人,可就糟糕了,這兩匹瘋馬萬一把車帶到溝裡,哎呀怎麼辦……」

    那瘋馬車一溜煙兒就從寧德榮和寧纖碧的身旁駛過,緊接著又是一陣馬蹄聲響,幾匹馬從高坡上追下來。

    最靠前的馬上端坐一個小小人影,竟好像是個孩童一般,眼看離著那輛馬車還有個十幾步的距離,忽然,那小孩兒猛地直立在馬上,接著腳尖一點,他整個人竟是從寧德榮和寧纖碧面前掠過,轉瞬間就到了瘋馬車上,腳尖在馬車頂上再一點,便穩穩坐在了其中一匹馬上。

    寧德榮和寧纖碧看得目瞪口呆,只覺又一條人影閃過,這一回卻是個大人了,那一大一小坐在了兩匹瘋馬上,不過須臾間就穩住了兩匹瘋馬,此時那輛瘋馬車已經離寧德榮和寧纖碧有百步之遙。

    「祖母,祖母……」

    就聽那小孩兒從馬上下來,隨即就鑽進馬車裡,一陣陣呼喚聲從馬車中傳來,寧德榮在這裡聽了,毅然道:「芍葯,走,咱們去看看。」

    「三爺爺,不要去,芍葯……害怕,我們……我們回府吧。」

    寧纖碧聲音中帶了顫抖,雙手緊緊抓著衣襟:雖然剛剛她並沒有看清那個小小人影,然而在這麼小的年紀就有這樣的武功造詣,再加上之後疾馳而去的十幾個護衛,還有那輛馬車的樣式,這些加起來,讓她只能想到一個人。

    寧德榮的神色卻鄭重起來,沉聲道:「芍葯,醫者父母心,豈能因為害怕就放棄救人的機會?這和殺人何異?不要怕,三爺爺帶你去瞧瞧。」說完到底抱著寧纖碧往那百步外的馬車大步走去。

    寧纖碧很想大叫說「你不用管我。」然而她叫不出來: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的無常,它給了寧纖碧新生的同時,卻也讓許多事情在不知不覺中改變。

    就如同這一次的事,寧纖碧本來的記憶裡,那該是她十歲時才會發生的,卻不料,如今竟然在她七歲的時候提前發生。而上一世裡,救人的只是三老太爺,如今,卻多了一個自己在身邊。

    重活一世,自己和那個人的相遇,竟然提前了整整五年,這讓寧纖碧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她只能默默安慰自己說:還好,提前遇見又算什麼?只要日後避而遠之,只要不用嫁進睿王府,這些都沒什麼。提前相遇就提前相遇吧,反正自己又不會和他糾纏。

    雖然這樣想著,但是隨著寧德榮的腳步漸漸靠近馬車,寧纖碧卻仍是難掩心中緊張。她緊緊抿著嘴唇,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那輛馬車,小手死死拽住了胸前的衣襟,只覺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兒。

    「太醫,快回城找太醫來。」

    陌生而焦急的聲音,讓寧纖碧一瞬間有些恍惚,旋即才想起來:沈千山這個時候也不過就是八歲的年紀吧?還沒到變聲期,難怪自己聽著這聲音不熟。

    她心中歎息著,前世種種走馬燈似的在腦海裡轉,然而紛亂抗拒的心情卻因為回憶而慢慢平靜下來,最後她輕輕歎了口氣,對寧德榮道:「三爺爺,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寧纖碧七歲的小身體雖然纖細,但那也是四十多斤的重量,寧德榮抱著她趕過來還真有些費力氣,因此聽到小丫頭的話,他便將人放了下來,氣喘吁吁趕到那輛馬車前,鄭重道:「車裡有人麼?我是大夫。」

    那十幾個護衛聽見小主子的話,有兩個已經往外奔了,聽了寧德榮的話,並不停留,寧纖碧想起剛才那個童稚聲音說的「找太醫」的話,心中苦笑,暗道睿王府的人怎會將尋常郎中放在眼裡?不過這一回,他們註定要大吃一驚了。

    剩下的幾個護衛卻並沒有因為寧德榮是平民大夫而小瞧於他,聽說他是大夫,都露出驚喜之色,其中一個大聲道:「公子,公子,這裡恰好有一個大夫,先讓他替公主診脈吧。」

    寧德榮救人心切,一頭就闖上來了,卻沒想到車裡面的竟然是公主,不由得驚了一跳,忽見馬車簾子一掀,接著一個八九歲大的小男孩兒走出來,面沉如水的向寧德榮打量了幾眼,臉上似乎有些掙紮神色,然而他終是一點頭,沉聲道:「那就請這位大夫先替祖母瞧一瞧吧。」

    一看見這小男孩兒,寧德榮眼睛便不由得一亮,暗道好漂亮的孩子,這才八九歲,若是真長大了,可不是要讓天下的女人都神魂顛倒?且這小小年紀,竟也沉穩威嚴得緊,真不愧是公主府裡的子弟。

    一邊想著,聽到那小男孩兒讓他替公主診治,寧德榮哪裡敢造次?連忙從袖中取出一段藍色絲線,遞給那小男孩兒道:「請公子將線繫於公主手腕,草民不敢造次。」

    這一回那小男孩兒卻是驚訝了,看了寧德榮一眼,沉聲道:「你會懸絲診脈?祖母如今不太好,可不要妄自逞強,耽誤了她的病,到那時,你更吃罪不起。」

    一旁的寧纖碧靜靜站在那裡,看著那小男孩兒小大人似得威嚴模樣,那眉目五官以及威嚴氣勢,隱隱約約已是帶了長大後的沈千山的影子。她心中恨意難平,此時再聽對方這樣無禮的話,不由得氣往上湧,冷笑道:「果然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三爺爺好心救人,倒救出不是來了,既如此,三爺爺,我們回去吧,公主的鳳體要緊,你這平民大夫可不敢沾手,不然的話,一旦有了什麼差錯,所有罪過可就都是在你的頭上。」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aq181 於 2014-6-16 06:51 AM 編輯

第十九章 :治病

    沈千山一下子漲紅了臉,不過那點氣憤暈紅轉瞬即逝,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寧纖碧,正對上這女孩兒的清澈眸子,只見她一昂頭,嘴角邊微微撇出一絲冷笑,竟是怡然不懼。

    沈千山從出生起到現在,一直都是備受寵愛,哪裡受過這樣的挑釁?總算他惦記著祖母的病情,此時也沒心情和寧纖碧在這裡一較高下,因此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便轉身回到馬車裡,替祖母繫上絲線。

    沉沉地咳嗽聲在馬車中響起,寧德榮手裡撚著絲線,閉上眼睛仔細體會著。這懸絲診脈可不是隨隨便便拉出一個大夫就能夠使用的,即便是太醫院裡,能有三分之一的太醫有這個本事,就已經是不錯了。

    寧德榮從小學醫,十歲就可以看診一般的病症,到如今行醫四十年,也是在六年前才敢正式啟用懸絲診脈的手段,沒有超乎尋常的手感和洞察力,是沒辦法駕馭這樣高難度的診療手段的。

    約莫過了小半刻鐘,寧德榮才對車裡的沈千山道:「可以撤了絲線。」說完,不一會兒,沈千山便鑽出馬車,將那截絲線遞給他,一邊鄭重問道:「我祖母到底如何?」

    寧德榮沉聲道:「公主雖然在馬車裡受顛簸之苦,目前看來倒是無礙,不過受了驚嚇,只要開兩劑安神藥喝兩天,也就不妨事了。難的卻是公主舊疾,乃是先天帶出的一股熱毒,如今在體內幾十年,隨著公主身體每況愈下,正是此消彼長,倒是不好安撫下去了,敢問公子,公主近兩年可是添了咳喘之症?且遷延不愈反覆發作?嚴重時甚至夜不能寐神思恍惚?」

    沈千山目中猛然就射出一股神采,急切地大聲道:「是,恰是如此,沒想到民間亦有高人,不知老先生可否為家祖母診治?」

    寧德榮苦笑道:「公主身份貴重,從小到大,焉能沒有名醫延治?只可惜,未能治本,每次發病時,不過以藥強壓病氣,久而久之,藥力愈弱,病氣愈強,方成今日大患。若要醫治,小老兒卻也是全無把握,只能姑且一試了。」

    沈千山的眼睛愈發閃亮,忙不迭點頭道:「家祖母病到如今,太醫院那些廢物們卻是連姑且一試也不敢說了。既然先生還能說出這樣話,想來必有高人一等的手段,只是……」

    說到這裡,他不由得微微猶豫了一下,小聲道:「不瞞先生,家祖母年歲已高,身體又虛弱,先生若施治的話,用不得虎狼之藥,實在是……實在是不敢冒險。」

    寧德榮捋著鬍子笑道:「公子放心,公主的病到如今,自然不能再以藥性強壓,正該溫補慢療才是,除了藥劑補品,還要配合施針推拿按摩,公子若信得過小老兒,倒是請去宮中尋一名醫女,讓小老兒指導她一番,如此數管齊下,且看看效果如何。」

    沈千山大喜道:「如此多謝老先生。但不知先生家住何處?高姓大名?若是往來不方便,王府卻也有幾間客房,不如請先生屈駕小住,如何?」

    話音剛落,就聽旁邊傳來「撲哧」一聲笑,沈千山怒目看去,就見那小女孩兒曼聲道:「你果真是孝順,堂堂世子,最驕傲的人,如今只為了祖母的病,竟和一個平民郎中如此客氣,難得,果然是難得。」

    只可惜,除了對親人,你對其他任何人都是心狠手辣,沈千山啊沈千山,當日你但凡對我有一點憐惜,對廖嬤嬤有一點惻隱之心,我又怎會落得那樣的結局?

    寧纖碧心中憤恨,拳頭不自禁握起來。

    而沈千山聽她言語中先是有些感慨,不由得有些發愣,及至後來,又見那小女孩兒的目光看著自己,竟似帶著一絲恨意。這讓向來養尊處優的王府公子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卻也沒在意,暗道定然是她看見爺爺替我祖母看病,心中不忿,所以連帶著也恨了我,也是我適才的話有些無禮了。

    他這裡琢磨著,就沒聽到寧德榮的話,忽聽馬車裡傳出一個溫潤柔和的聲音道:「原來是鎮遠伯爵府的三老太爺,今日真是多謝了……咳咳咳……」

    寧纖碧一聽見這老太太的話,心中便不由得一陣激盪,眼中也覺熱乎乎的。

    當日在睿王府,她是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存在,只有這位大長公主,身份是府中最尊貴的,卻是唯一一個對自己付出了關愛的人,如果不是她,自己或許早就讓婆婆和那個大伯母折磨死了,哪裡還等得到白采芝心急之下給自己下慢性毒藥?

    只可惜,這位太婆婆的身子卻是一直不好,即便想照拂幫助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寧纖碧是下定決心不會再嫁進王府,不然的話,以她看來,這位大長公主的身體經過調理,雖然不能說是康健硬朗,但也絕不會向上一世那般孱弱。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什麼用。寧纖碧只能在心中暗暗思量:若是自己日後製出那些適合女人服用的溫養之藥,定然要送給大長公主一些,讓她的身子慢慢補著,怎麼著也不能向上一世裡那樣病弱。

    心念電轉間,寧德榮已經和沈千山說好了。這裡沈千山便誠邀寧德榮和寧纖碧與自己同行,卻聽寧德榮微笑道:「公子不必費心,小老兒和六丫頭也有馬車,就不勞公子費心了。說完辭別了對方,轉身而去。」

    沈千山看著一老一小兩個背影,還有不遠處等著的海棠,唇角忽然綻出一抹微笑,喃喃自語道:「原來是伯爵府裡的六姑娘,真是的,既然也是朱門繡戶養出的千金小姐,怎麼說話這樣凶巴巴的?」

    雖然這樣說著,心裡卻是沒有一點惱意,反而滿滿的都是歡喜,鑽進馬車裡看著形容消瘦的大長公主道:「祖母,祖母你聽到了嗎?那個伯爵府的老先生能治你的病呢,可見是祖母今兒上山拜佛心誠,所以菩薩才賜了你這樣一個好大夫,從此後便不用為你這病發愁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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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登門

    大長公主的頭髮已經半白了,面上卻還殘存著一絲年輕時的美麗風韻,只是她的面色過於蒼白,身體面頰又十分消瘦,看上去便知是久病之人,一點精氣神兒都沒有。

    卻聽大長公主苦笑道:「傻孩子,若真是心誠,佛祖降福,怎麼馬車還會受驚?唉!如今也不知是福是禍。」

    沈千山笑道:「原先孫兒心中也忐忑,不過如今想來,若不是馬兒受驚瘋跑,祖母怎能遇到這樣一位好大夫?且這馬瘋跑了幾裏路,祖母卻是連一點傷都沒有,只是受了些驚嚇,這豈不也是意外之喜?可見佛祖是保佑祖母的。」說完便探出頭道:「馬匹換好了嗎?換好了就回府吧。」

    一個侍衛稟報道:「是,已經換好了,只是那兩個獵戶要怎麼處置?還請公子示下。」

    沈千山的神情立刻變得陰沉,冷冷道:「驚了當朝公主的車駕,不活剮了他們已經是法外開恩,怎麼處置還用問嗎?」

    話音落,那侍衛正要領命而去,卻聽大長公主肅容道:「慢著。」言罷她轉向孫兒,輕聲道:「千山是為祖母擔心,所以心中發狠,這祖母知道。只是你該好好調查一下,若確是無心之失,倒也不必就要了兩個無辜人的性命。你才說過祖母是拜佛心誠,方得了這麼一個好大夫。佛家最是慈善的,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螻蟻飛蛾尚且如此,如今你竟要給祖母造下人命孽不成?」

    沈千山眉頭皺得死緊,好半晌才無奈道:「好吧,既然祖母替他們說情,那就不要他們的性命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江源,那兩個獵戶無論如何,也不該在山腳下射獵,今日只是誤傷了馬匹,來日若傷了人命怎麼辦?每人四十板子,讓他們長長記性,日後不可這般魯莽。」

    「是。」江源領命而去。這裡大長公主搖頭苦笑道:「雖是壯年,這四十板子下去,也要了他們半條性命。」話音落,卻聽沈千山正容道:「孫兒已經是手下留情了,似這樣魯莽的人,不讓他們長點記性怎麼成?」

    大長公主也知道孫兒說的有道理,這個孩子打小兒便聰明伶俐,文學武功都得師傅誇獎,以至於小小年紀,在府中便十分說了算,就是他父母親,也拿他沒辦法,且有些事,倒還要問問這個兒子,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

    不說大長公主和沈千山歡喜回府,只說寧纖碧和寧德榮,兩人坐了馬車在旁邊等待,既然大長公主的車還沒有走,他們沒有先行的道理。因寧纖碧想到日後的事,便歎了口氣道:「三爺爺,你這是何苦?皇家貴胄是最不好伺候的,孫女兒曉得爺爺也不在乎那些權貴名聲,為什麼卻要將這件事攬在身?」

    如果沒有這回的事情,如果不是寧德榮將大長公主的先天熱毒醫治好了一大半,那也就不會有後來的封賞和榮光,更不會有再之後的滔天罪過。和寧德榮相處了幾年,寧纖碧早已將他當做自己真正的爺爺看待了。她一點兒也不想他有那些波折。

    只可惜,命運終究不能由她說了算,就聽寧德榮歎氣道:「傻丫頭,三爺爺不是教導過你麼?醫者父母心啊,三爺爺若沒有能力也就罷了,既有能力,又怎忍心藏私?在三爺爺眼裡,眾生平等,大長公主也和我治過的那些病人沒什麼不同,明白麼?」

    寧纖碧知道自己是不能讓寧德榮改變心意了,不由得暗自苦笑,心道:可是事實上,那是大長公主,她就是和普通的病人不一樣啊。唉!算了吧,好在上一世裡,雖然三爺爺闖下了滔天禍事,但因為大長公主的保全,總算留了性命,這一世想必也不會有改變,我只要好好籌謀著,看看在三爺爺大難臨頭時,找個地方好好收養他,讓他能安度晚年也就是了。

    正想著,便聽海棠低聲道:大長公主的馬車過去了。話音落,寧纖碧就覺著自己坐的這輛馬車也動了,轆轆隨在大長公主的馬車後面,也往京城行去。

    接下來幾天裡,寧纖碧便和寧德榮忙著將那些藥材分別處置,有的需要浸泡,有的需要煮熟,還有的則要洗淨後晾曬。有的則要切段,或者碾壓成粉末等等,待這一切處理完後,剩下的,便是配藥,按照現有的草藥和方子分配好,裝在一個小紙包裡,便是一劑藥的份量。

    熬煮的草藥都分好後,剩下的,寧德榮便要製作丸藥,寧纖碧盼了好久,盼得就是這一天,因此再三說好了,定要等第二天自己過來時再熬製,不然的話就要把三爺爺的鬍子全都揪下來。

    偏偏這天一大早,寧纖碧跟著余氏剛剛來到姜老太君的寧馨院,隨著眾人請了安後,便聽有人來回稟說:睿王府的公子親自來請三老太爺過去給大長公主診病,特意過來拜見老太君。

    府中眾人多不知道這件事,聞言不由得全都大吃了一驚,然而總不能讓人家王府公子在門外等著吧,因此也都來不及問,姜老太君忙命將沈千山請進來。

    不一會兒,只聽屏風後腳步聲響,接著一個精神抖擻英氣勃勃的小男孩兒便昂首走進來,在地上給姜老太君行禮。

    姜老太君受了禮,請沈千山上座,因為他這會兒還不是王府世子,只是王府二房的獨生子,所以眾人也不必見禮。就聽沈千山肅容道:「老太君賜座,原不該辭,然而家祖母重病在身,這會兒咳喘十分厲害,小子已經請了貴府的三老太爺,這就想和他立刻回王府,還望老太君見諒。」

    姜老太君忙道:「小公子孝心可嘉,既如此,老婆子不耽誤你們了。」說完卻見沈千山站起身,眼睛在廳中幾個女孩兒的身上掃了一遍,最後落在余氏身旁的寧纖碧身上時,目光不由得一亮,微笑道:「六姑娘這一回不跟著三老太爺過去麼?聽老太爺說,你一直跟在他身邊,懂得一些醫理,只怕還有要勞煩的地方。」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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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族學

    寧纖碧也沒想到沈千山這個傢夥竟然會同自己說話,因心下一愣,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垂下頭去淡淡道:「三爺爺說過請你們往宮中尋個醫女,怎麼?竟沒尋到麼?」

    沈千山聽她這樣說,便知道對方心裡是不樂意的了。不由得心裡就有些不自在,既如此,他自然是不屑逼寧纖碧過去的,因點點頭道:「宮裡已經賜了兩個醫女下來,既然姑娘這樣說,那告辭了。」

    說完,又向姜老太君行了一禮,便轉身大踏步走出門去。

    這裡眾人好奇,姜老太君便問寧纖碧究竟是怎麼回事。待聽說三老太爺竟在無意間給大長公主看了病後,元氏便先喜不自禁地道:「真沒想到,三老太爺看著尋常,竟原來是有這樣大本事的。既如此,往常咱們家人有病,還何必巴巴的從外頭請大夫?倒該讓老太爺診治才是。」

    姜老太君看了她一眼,咳了一聲,方沉聲道:「這話可是胡說,那都是你三叔父沒進府時做的營生,如今他既入了伯爵府,難道還要他繼續做這些勾當嗎?」

    元氏看出姜老太君不喜,也知道自己說話造次了,因連忙笑道:「老太太教訓的是,只兒媳看見王府三公子親自來請,還執禮甚恭的樣子,所以心裡頭著實高興。」

    曲夫人素日裡清高,這時候也不由得在一旁笑道:「大長公主乃是當今聖上的親姑姑,如今皇后娘娘便是大長公主的女兒,如此說來,方纔那位公子,可該算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兒了,難得他小小年紀,身份貴重至此,竟是禮數周全,沒有半點兒皇家貴胄的驕傲,實在讓人看著打心眼兒裡喜歡。」

    姜老太君淡淡道:「喜歡又如何?論起來,那是皇家近親,你三叔父雖然去給大長公主看病,那是他醫者仁心,該做的。咱們自己卻要守好本分,不要一個勁兒往前湊,免得被人說是趨炎附勢,我的話,你們聽明白了嗎?」

    雖然沈千山如今看著不過八九歲的模樣,委實歲數還小,不過看著兒媳婦一個個面上雀躍的模樣,就連一向有些清高的大兒媳婦今日都難得開口讚歎,姜老太君哪裡還會不明白她們的意思?若是能通過三老太爺,和睿王府往來親近些,府裡這幾個女孩兒,說不定便有飛上枝頭的機會,這樣的好親事,也難怪她們心裡琢磨。

    媳婦們心裡有打算,姜老太君作為家長,卻不能不敲打敲打,免得這幾個兒媳因為存了貪心,再失了分寸,落進沈千山或者睿王府的人眼裡頭,倒成了笑話。雖然伯爵府沒辦法和王府相比,然而好歹也是貴族人家,也是有自己的顏面和驕傲的。

    曲夫人和元氏表面上連忙答應,表示牢記姜老太君的教誨,然而她們心裡究竟是真聽進去了還是假聽進去,卻不得而知。

    姜老太君心裡歎了口氣,目光從兩個兒媳婦的面上轉過去,便落在了余氏身上,見她低眉斂目,面上沒有絲毫得色,目光也甚是清澈平和,不似元氏和曲夫人那般帶著深思之色。

    她臉上的神色這才舒緩了些,暗道當日還埋怨老爺,只說不該給庶子訂下這門寒薄親事惹人恥笑,如今看來,寒薄倒也有寒薄的好,腦子裡沒有那些妄想。說起來,那位三公子還只同六丫頭說了一句話呢,但看這母女倆的表情,倒是真正平靜的,其他人倒是生出了心思來,唉!

    姜老太君想到這裡,便覺著意興闌珊。忽聽曲夫人笑道:「是了,還有一件事要稟明老太太,前些日子說的要給姑娘們找先生的事情,如今已經妥當了。現如今族學裡是三名西席,俱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儒,大爺說三位老先生年歲大了,教著學裡一個啟蒙班一個高年班有些吃力,就算輪換著休息,每日裡也有大半時間耗在學裡。因便又請了一位學問極好的,聽說原先是個舉子,只因為守著父母,倒是耽誤了科考,如今父母雖已亡故,他年紀卻也大了,不想再求仕途,因此大爺就請了來,每日上午教姑娘們讀書認字,下午去啟蒙班教課,他比起那三位老先生,倒是年輕幾歲,便多擔著點也無妨。」

    姜老太君聽了,點點頭道:「既然你們爺瞧著妥當,那就這樣辦吧。」

    寧纖碧在下麵聽了,暗暗好笑,暗道這些老先生如今在學裡,不過是坐著搖頭晃腦念兩篇文章,一天也講解不了幾句,怎麼就累了?正想著,又聽曲夫人笑道:「做針線女紅的倒不用現找,讓三弟妹推薦個針線房裡手藝好的上來便是了。」

    姜老太君看向余氏,論理,余氏接手針線房不過是一個多月的功夫,認真要問,便該問元氏才對。然而老太君也想看看這三媳婦的心裡是否有數,雖說這一個多月來沒出什麼差錯,但針線房那麼個彈丸之地,若是連這點數都沒有,那日後也不必還想著讓她分擔別處了。

    余氏聽了曲夫人的話,便站出來,和聲道:「回稟老太太,針線房裡的薛家娘子,是針線上得用的人,她家母親原本是在宮廷裡做活的,後放出來配人,她從小兒便跟著母親學了一手的好針線,舉凡裁剪針織等也都擅長,如今在府裡當差,兒媳冷眼看了兩個月,倒是個實在勤懇的人,話也不多,教姑娘們做針線倒也合適。」

    姜老太君自然知道這薛家娘子,她的活計的確很不錯了,原就是只給主子做活計的。只卻不是針線最好的人,但針線上最好的那個素日裡有些輕狂,想來余氏才避過了她。

    因便點點頭笑道:「這個也算是妥當,既如此,如今正好也沒有多少活兒,便讓那薛娘子每日下午抽出一個時辰,專門教姑娘們做女紅吧。」

    余氏退了下去,曲夫人又說教授琴棋書畫的先生,卻是一位從江南來的樂師,這卻是寧世泊推薦的了,只說此人雖年輕,然而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只是太過年輕,又是男子,因此曲夫人一直在猶豫著。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aq181 於 2014-6-16 06:53 AM 編輯

第二十二章 :教弟

    姜老太君道:「他是進咱們府教授孩子們功課的,每日不過半個時辰,學堂裡丫頭老媽子一大堆,姑娘們也還小,也不用就這樣避嫌疑,讓他過來吧。」

    曲夫人笑道:「是,聽三弟說,這位譚先生是有風骨的,只因為和三弟是至交,方肯屈就呢,也不在府裡住著,不過咱們定了課時,他每日裡來教半個時辰就是,老太太以為如何?」

    姜老太君笑道:「如此正好,倒輕省了。琴棋書畫這些東西本就是末節,每天半個時辰也就夠了。」因當下計議已定,元氏這半天沒插上話,此時便笑道:「既如此,後日二十二恰是諸事皆宜的好日子,族學也是早就收拾好了的,不如就讓姑娘們那天一起進族學,老太太意下如何?」

    這種事情姜老太君自不會反對,只讓元氏親自籌辦,因又說了一會兒話,便命眾人散了。

    這裡寧纖碧往杏林苑來,她惦念著寧德榮,又想起今日本來是要同三爺爺「學」熬製藥湯做藥丸的,如今卻全都成了泡影,想到此處,不由得心裡癢癢,暗道不如自己親自把三爺爺說的兩種藥丸製出來,等他回來,讓他吃一大驚好了。

    不過想了想,終究還是放棄了,雖然這一世裡自己已經決定要開金手指,但也得悠著點兒,不然的話,這金手指太過逆天,還是不妥當啊。

    正在心裡思量著,忽聽廖嬤嬤叫了一聲:「祖宗」,寧纖碧心中驚奇,回頭一看,只見宣哥兒邁著小短腿,正悄悄跟在她們身後。聽見廖嬤嬤出聲,小傢夥忙把手指豎在唇上,這會兒還沒拿下來呢,見姐姐看過來,便沮喪地垂下了腦袋,小聲叫了一聲「姐姐。」

    「宣哥兒怎麼跟過來了?怎麼身旁也沒有人?」

    寧纖碧十分驚奇,卻見宣哥兒抬起頭,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嘿嘿笑道:「姐姐每天都往杏林苑來,定是有什麼好玩兒的,弟弟在家裡悶得慌,也想跟姐姐來玩兒。」

    寧纖碧笑道:「跟來玩兒不要緊,只是姨娘呢?她怎麼讓你自己跑過來了?你又不出聲,可見是偷偷跟來的,若是讓姨娘發現你不見了,不知道要怎麼著急的,宣哥兒就不怕回去姨娘打你?」

    寧徹宣昂著小腦袋,嘻嘻笑道:「姨娘不會打我,娘也不會打我,爹爹更不會打我。」似乎對自己的行為十分得意。

    寧纖碧心中一動,想起這個弟弟上一世裡雖然也是善良的性子,然而因為父母溺愛疏於管教,以至於一事無成,明明是個十分聰慧的人,便是這樣白白浪費了。

    如今自己爹爹聽說都在書房裡發奮,母親身上也有了差事,這是不是說,重活一回,大家的命運都或多或少有些改變?既如此,弟弟是不是也可以好好跟著自己學習,讓他這塊好材料不至於被浪費呢?

    這樣想著,便對身旁跟著的小丫鬟玉兒道:「你回去和姨娘說,就說宣哥兒不知怎麼偷跑出來,跟在我後頭,如今我領著他往杏林苑裡玩兒呢。」

    玉兒答應了一聲,轉身回去了,這裡廖嬤嬤便要抱著宣哥兒和寧纖碧一起走,宣哥兒卻不肯,只拉著姐姐的手,待進了杏林苑,他看著院子裡曬的藥材,聞著滿室藥香,只驚訝的眼睛都瞪大了。

    寧德榮不在,寧纖碧也就無事可做,於是拿下《三字經》,同弟弟講讀,宣哥兒已經四歲了,雖素日裡跟著余氏和蘭姨娘,空閒時倒也學了幾個字,恰恰這《三字經》是寧世泊教過他的,因此有心賣弄,寫了幾十個自己會寫的簡單字,見姐姐只是吟吟笑著,於是連忙站起身,又揚著小腦袋背了半篇《三字經》,到底得了幾句誇獎才罷休。

    寧德榮卻是下午才回來,見寧纖碧在這裡等著,老頭兒便不好意思的笑道:「大長公主這回的病不是很厲害,畢竟節氣到了,她那個病,入秋到第二年春是個坎兒,等到天氣漸漸和暖了,便沒有大礙,我開了方子,又用了針,這些不費功夫,倒是指揮那兩個醫女推拿按摩,著實費了番力氣,力道輕重都要好好拿捏的,現下不熟,將來熟悉就好了,呵呵,她們還不如芍葯呢。」

    寧纖碧笑道:「三爺爺別說這麼一大堆話了,害我在這裡等了一上午,怎麼?是睿王府親自留飯,為了吃山珍海味,才把我撂在這裡的吧?」

    寧德榮的伎倆被寧纖碧看破,老臉也不由得紅了,哼了一聲道:「那般聰明做什麼?枉費我還誇了你兩句。當我不想早些回來麼?有什麼辦法?王爺和沈大人再三留飯,我這也實在是沒奈何,難道不給王爺面子?」

    王爺便是沈千山的伯父,世襲了父親的王爵。而沈大人,自然就是沈千山的父親,雖然沒有王位,但他身為閣臣之首,其地位能量卻是遠勝乃兄,因此睿王府裡,兄弟間究竟如何不可知,但兩位妯娌卻是暗中鬥得不亦樂乎。

    寧纖碧悵然道:「三爺爺,後日我就要和姐妹們一起學習了,往後往三爺爺這裡來的時間必定也不多,不過我會更努力的,不把三爺爺的衣缽拿到手,我就不叫芍葯。」

    寧德榮聽說寧纖碧要去學習了,不由得一愣,心中便多了幾分失落。

    然而他也知道,女孩兒家學習自己這些東西是沒有用的,倒還是學習針織女紅才是正道,日後也能配個好人家。

    何況又不是從此不見面了,因此便把那份失落掩去,高興道:「這很好啊,究竟那些才是女兒家的正事兒,三爺爺這些,芍葯喜歡學就學,不喜歡學也沒什麼,好了,不說這些,來,看三爺爺熬藥,這會兒熬好了,晾一晚上,明兒就能做藥丸了。」

    想到從此後就要和那幾個姐妹打交道,寧纖碧格外珍惜這會兒的自由時光,直到夕陽西下,才戀戀不捨得回去。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6-16 08:21 P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再遇

    第二天自然又在杏林苑裡泡了一天,回來後只聽余氏道:「可總算還知道回來。從三年前進了杏林苑,這一天到晚就看不到你人影了,這兩天更是過分,瞧瞧什麼時辰了?你爹爹在書房裡用功,還不及你勤勉呢。」

    話音落,卻見寧世泊從房裡出來,宣哥兒騎在他脖子上,他笑道:「又編排我什麼呢?我如今做八股文都快做成呆子了,還有什麼值得你們編排的?我可不認啊。」

    蘭姨娘驚呼一聲,連忙上前將宣哥兒抱了下來,一邊埋怨道:「爺也太縱著他了,這成什麼話?被人看見,不但恥笑爺,就對宣哥兒也不好。」說完又對宣哥兒道:「再敢這樣放肆,真要打了。」

    說著話間,一家人用過了晚飯。余氏便對寧世泊道:「老爺這些日子用功,妾身也知道,只是有些東西你也上點心,女兒眼看著要去族學裡了,筆墨紙硯這些尋常的我都預備下,只是那琴還要老爺精心點,這事兒闔府也沒有比老爺強的,不如明日上街,你去選一架?」

    寧世泊訝然道:「是麼?芍葯要上族學了?怎麼我都不知道?」

    余氏抿嘴兒一笑,搖頭道:「你如今除了做學問,還知道什麼?唉!可算是了了我一件心事,也不知芍葯隨了誰,怎麼就喜歡擺弄那些藥材呢?我這只擔心她入了那條道兒拔不出來,如今可好,總算是老太太慈悲,讓她們姐妹一起上學去,想來那邊也就扔下了,不然好好兒一個女孩兒,傳出去說別的不會,倒是擺弄的一手好藥材,這像什麼話?」

    寧世泊笑著勸了妻子兩句,又打包票琴的事包在他身上,讓來教琴棋書畫的那個好朋友譚澈親自去選一把好琴,余氏這才滿意,不再嘮叨。

    第二日到了姜老太君面前立完規矩,姐妹幾個便嘰嘰喳喳興高采烈的伴著往族學而去,寧纖月走在寧纖碧身邊,笑著道:「六妹妹這三年都在杏林苑,虧你能忍得住,叫我,斷斷不能為了討好老太太就聽三爺爺講那些藥材知識,可乏不乏味死?偏你就能聽進去,也不理我們一理,如今總算是脫離了那兒,和我們在一起了,以後可要多親近親近,是了,那一日你們怎麼就遇到大長公主的馬車的?馬又是怎麼受驚了?」

    寧纖碧知道寧纖月從認識沈千山後,就一直對他熱心,卻沒想到竟是從這時候便開始感興趣了。因淡淡說了兩句,只見寧纖月似乎不甚滿意,其他幾個姑娘也都嚷著太簡單,要她詳細說說,她不由得心中苦笑。

    因為她們這幾個姐妹最後全都輸給了人家白采芝,所以寧纖碧並不想讓姐妹們對沈千山投入太大熱情,然而如今看來,並不是她怎麼想,事情就能怎麼發展的。再想到後來姐妹們的紛爭手段,不由就覺著意興闌珊,暗道既然大家都喜歡聽,索性好好替那傢夥宣傳宣傳,到時候他被這麼多女孩兒纏住了,大概就更不會注意到我了,這再好不過,是她們非要知道,又不是我逼著她們聽得。

    想到這裡,便面色一整,小聲道:「既然姐姐們都想聽,我便說一說,只是咱們可說好了,可不能在祖母面前說起,咱們畢竟是女孩兒,就算年歲小,私底下談論別的男孩子算怎麼回事兒?你們要是說漏嘴,日後三爺爺那裡就算有什麼消息,我也不可能同你們說知了。」

    女孩子們登時就來了精神,紛紛答應下來,於是寧纖碧加油添醋,將沈千山當日的英姿很是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番,只聽得幾個女孩子驚奇不已,面上更是露出嚮往之色。

    上午的課是教讀書寫字的,因為是啟蒙,自然也就只有《三字經》可教,女孩兒們早在三四歲時就由各自母親啟蒙了,寧纖碧更不用提,然而先生搖頭晃腦讀得起勁兒,她們自然也只有耐心細聽,之後讓幾個女孩子背了幾句,先生十分滿意,眼看著太陽上了中天,便放她們回去。

    寧老太爺今日卻是又去了大長公主的府裡,寧纖碧就在杏林苑中,將已經晾曬好的藥泥團成丸子,這件事於她來說再簡單不過,只是要適當藏拙,因便只好假裝團來團去,才團的形狀圓溜溜的,看的小丫鬟玉兒在一旁直吸氣,搖頭道:「我的姑娘,虧您也不怕苦,這手團完了丸子,可還怎麼吃飯呢?」

    話音剛落,就聽院中腳步聲響,玉兒歡喜道:「想是三老太爺回來了。」因迎出門去,卻轉眼間又逃了進來,小臉通紅的小聲道:「有……有一位不認識的年輕公子……」

    寧纖碧心中一沉,果然,就見寧德榮掀簾子進來,身後跟著沈千山,看見寧纖碧在團丸子,老頭兒不由得叫起來:「我的天,你這丫頭,誰讓你動了?不過是教了點要領,還沒看過我弄呢,這就敢上手,你……天啊,你……你這團的是什麼?這是藥丸嗎?敢情你用老頭子我的藥泥捏泥人兒玩呢?」

    寧纖碧也沒想到沈千山會跟過來,此時被寧德榮一訓斥,就覺著臉上發紅,她是最不願意在沈千山面前跌份兒的,因此便小聲回嘴道:「有什麼?不就是捏了一隻豬麼?您老不回來,我自己無聊。看看,剩下的我可沒浪費,這幾個還是不錯的吧?」

    寧德榮看了看那幾顆藥丸,的確就算是不錯了。不由得歎了口氣,認命道:「罷了罷了,以你這半瓶子水的本事,能團成這樣就算不錯,算是老天保佑了。」因說完,忽然想起沈千山,不由得一拍腦袋道:「看我這記性,公子請稍等,我這就取藥。」

    沈千山笑道:「和您老說過多少次,叫我千山就好,您對我們王府有大恩,連父親和大伯都對您恭恭敬敬的,小子怎麼敢當這公子的稱呼。」說完湊近了寧纖碧,看著那幾個藥丸子笑道:「這也不是團的很圓嘛,看來寧老先生不知被你糟蹋過多少東西,這樣兒的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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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搶奪

    寧纖碧看了他一眼,垂下頭不肯搭理。卻見沈千山將那只藥泥捏的小豬拿起來,呵呵笑道:「你是屬豬的嗎?唔,寧老先生說你今年虛歲七歲,那的確是屬豬的,行了,這個我拿走扔掉,省得他老人家一看見這隻豬,想起被你浪費的藥泥,便要心疼的打哆嗦。」

    寧纖碧咬著嘴唇,就要撲過去將小豬搶過來,只是她哪裡是沈千山的對手,只見對方往後退了幾步,將小豬高高舉起,示意她來搶,只是他的身高比寧纖碧足足高出了一個頭,憑目測就知道是怎也搶不過來的。因此寧纖碧便不再理會,只低頭繼續團著藥丸。

    沈千山覺著有些無趣,這時候寧德榮已經出來了,將手中一盒丸藥交給沈千山,笑道:「這是前年在膠州的時候,無意間得了兩味好藥材,才製成了這「人參茯苓丸」,最是滋補,給令尊用正好,我手裡原本有三盒,那兩盒卻是全都用出去了,只剩下這一盒,公子拿回去吧。」

    沈千山謝過了寧德榮,又看了寧纖碧一眼,見她頭也不抬,也就沒有說話,轉身出去了。眼看就要出了二門的時候,正好看見幾個男孩兒從外面走進來,看見他不由得一愣,接著又紛紛施禮。

    沈千山也認得這幾個男孩兒,當日去給姜老太君見禮的時候都見過,曉得是寧家子孫,他心中本是有些驕傲,不願意和這些世家子弟相交的,然而此時不知為了什麼,竟然也拱手還禮,面上還露出幾絲笑容來。

    寧徹寶寧徹守寧徹宇等兄弟幾個只覺著受寵若驚,京城貴族圈兒裡,沈千山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倒是睿王爺的兩個兒子,十分的平易近人。

    偏偏沈千山又是小小年紀便文武雙全,堪稱京城中這小一輩的楷模,人人都恨不得能與他攀上關係,只是不得其門而入。此時見他對自己等人十分友善,怎不令幾個兄弟高興。

    因寧徹宇便笑道:「三公子這是和三爺爺一起過來的?天眼看就晌午了,怎麼不用了飯再走?」

    沈千山笑道:「是隨著寧老先生來取盒藥,這就要急著回府。今日多有不便,來日找個時間,咱們去德順樓吃狍子肉,他家的烤狍子肉是一絕,到時候我做東。」

    一句話只砸的寧家兄弟幾個都不知道東南西北了,能讓這位三公子主動提出請吃飯的,便是那些小皇子,也沒有這份榮幸吧?因忙都答應下來,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幾個人都自覺著彼此距離拉近了許多。

    看著沈千山離去,兄弟幾個少不得又要讚歎一番對方的人品和才華,看著晌午了,這才各自散去,不提。

    晌午飯寧纖碧就在寧德榮這裡吃了,打發玉兒回去告訴,又看著天色不好,就讓玉兒和海棠說一聲,院子裡曬得藥材讓收進屋裡去。海棠如今已經是寧纖碧屋子裡的一個小管事了,聽了玉兒的話,便笑道:「姑娘真是愛操心,這些還用她說,早收進來了。只說是藥材,我看著也不過是些野菜。」

    玉兒也笑道:「何止是野菜?我看著還有些花草,難道這個也能治病?真真沒聽說過的。」

    海棠笑道:「這便是你孤陋寡聞了,怎麼不能治病?不說別的,只說那金銀花,最是清熱解毒的。我這些年跟著姑娘,雖說資質不行,然而聽著三老太爺說的多了,倒也知道一些。如今換了你跟著,沒事兒也聽一聽,沒有壞處,倒是有些好處。」

    玉兒笑道:「我也聽不懂,只佩服姑娘,她怎麼就那麼喜歡這些東西,今兒還把藥泥團丸子呢,我只覺著簡單,誰料想要團圓了很不容易。姑娘還用藥泥捏了一隻豬,好巧不巧,倒讓三老太爺看見了,還讓沈公子看到,那隻豬也被沈公子拿去了,姑娘氣得不行,又搶不過,到底被帶走了。」

    海棠面色鄭重起來,皺眉道:「真被沈公子帶走了?姑娘捏的那只藥泥小豬?」

    玉兒笑道:「可不是呢,沈公子比姑娘高一個頭呢,他要搶,哪有搶不到的道理?」說完見海棠面色鄭重,這小丫頭不由得也收了笑容,吶吶道:「海棠姐姐,可是有什麼不妥?」

    海棠心說自然是不妥的,姑娘是閨閣小姐,做出來的東西哪有被外面男人拿去的道理?

    不過轉念一想:或許是自己多心了,姑娘才七歲,沈公子也不過就是八九歲的年紀,懂什麼?原不過就是小孩子間的玩笑罷了。想來沈公子也只是一時貪玩,過後就丟了。玉兒今年也有十一,也沒想到這一塊兒,自己也太多心了些。

    因想到這裡,便笑著道:「沒什麼,不過是他們小孩子玩笑淘氣罷了。」話音落,忽見山茶走進來,看見玉兒,便驚訝道:「姑娘和蘆花呢?怎麼不見?」

    玉兒起身笑道:「三姑娘今兒因為做藥,所以留在老太爺那裡吃,打發我回來告訴一聲。」

    山茶點頭道:「哦,既這般,太太已經回來了,你過去吧。」

    玉兒答應下來,海棠想起之前的事,便對山茶道:「如今姑娘上學了,身邊兩個小丫頭,怕不得力,不如咱們稟明太太一聲,還是由我和玉兒一起跟著姑娘,你和蘆花守在屋子裡,如何?」

    山茶笑道:「這話說的,姐姐現是這屋裡管事的人,又是從小兒就和姑娘親密的,哪有讓你去的道理?既是姐姐不放心,不如就我和玉兒兩個吧。」

    她是後來買了進來撥給寧纖碧用的,比海棠小兩個月,如今也是十三歲,卻是十分伶俐聰明,只海棠去年做了一等丫鬟,她如今卻還是二等的。

    海棠知道山茶素來是穩妥的,便點了點頭。忽然就聽外面「砰」的一聲,海棠嚇了一跳,以為是余氏因為寧纖碧不回來吃飯所以生氣,連忙走出去。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1 PM

第二十五章 :暗招

    卻見玉兒退在一旁,余氏在榻上坐著,蘭姨娘在她旁邊幫著撫胸口,一邊低聲道:「如今看來,這是衝著太太來的,只生氣也沒有用,倒還是想個辦法,把這坎兒想法子過去才好。」

    海棠這才明白不是因為寧纖碧的事,正要退回房裡,余氏已經看見了她,便叫住道:「你們姑娘如今是野了心,一心就鑽到藥材醫書裡去了。你是從小就在她屋裡的,越是這個時候兒,越要精些心,別讓她回來受委屈,她如今進了族學,那麼多姐妹圍著,回來總要舒舒服服的才好。」

    這番話倒是有些廢話嫌疑了,也暗自透露出寧纖碧上了族學,恐怕不會開心的意思,至於為什麼不開心,還用問嗎?大房二房那幾位姑娘,除了寧纖眉,哪裡還有省油燈?便是寧纖眉,也不過是因為妹妹們幼小,不和她們一般見識罷了,若論起心機手段,比她母親曲夫人還強百倍呢。

    因此海棠應了,就見余氏又深吸了幾口氣,她這才明白,太太是藉著這番話冷靜下來。因給玉兒使了個眼色,把她也叫過來,兩人一起退出去。

    屋裡便只剩下了蘭姨娘和余氏身旁的大丫頭櫻桃。這裡蘭姨娘憂心道:「眼看著端午就到了,夏季的衣裳是一定要預備的。老太太之前便是因為二太太給丫鬟們預備的春季衣裳晚了兩天,才把這針線房的活兒交給三太太。二太太等了這些日子,怕就是要等這個機會,打太太的臉呢。」

    余氏已經完全平靜下來,歎了口氣道:「她在家裡慣是掌權慣了的,我只奇怪她怎麼這樣順當地把針線房交給我,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好嘛,主子奴才們夏季衣裳的料子加手工,她只給我一百銀子,這不是笑話一樣麼?一百銀子,能把主子們的衣裳做出來就是緊巴了,奴才們難道要他們披著布片子麼?」

    蘭姨娘輕聲道:「太太,婢妾只是不明白,針線房彈丸之地,又沒有什麼油水,老太太不過是顧著三房臉面,畢竟因為太太不管事兒,府裡連管家娘子們都瞧輕咱們,怎麼二太太就容不下?她如今可還掌著家裡一半的財務呢,除了人事之外,採買廚房入庫這些油水多的地方,哪個不是在她手裡?她何苦還給太太上眼藥?」

    余氏冷笑道:「她便是老虎,自然是一根毛也不肯讓人拔了。誰敢拔,就張牙舞爪撲過來。何況那時候是因為老太太心裡不滿,所以藉著由頭讓我管了針線房,這不是給她打臉嗎?你以為老太太對她素日裡做的那些事心裡就一點數都沒有?不說別的,只說她放的那利錢銀子,闔府上下還有不知道的?不過都是不說,所以老太太睜隻眼閉只眼罷了。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連丫頭們做衣裳那幾個錢都不放過,也拿去放了利,到底惹惱了老太太。」

    蘭姨娘點頭道:「原來如此,只是如今,咱們該怎麼辦?」

    余氏想了想,輕聲道:「這一回便先忍下來吧,剩下的銀子,把我的嫁妝取出兩件首飾,賣了添上……」

    不等說完,蘭姨娘便驚叫道:「太太,這可不行,您忍了這一回,下一回保準就連一百銀子也沒有了。太太的嫁妝也是有限,何況如今您娘家那邊,可是一點兒也借不上力。」

    余氏歎了口氣,想起娘家哥哥和嫂子那副嘴臉,心中著實膩煩,她那嫂子原本看她是伯爵府的兒媳婦,還十分巴結,歸寧時也十分熱情,待後來知道余氏這三房在伯爵府中根本沒有地位,嘴臉就漸漸難看了。回去一趟,余氏買了大包小包的禮物,那邊竟是連回禮都沒有,還要她搭銀子買回禮帶回來,不然只生怕被大房二房恥笑了去。

    如今余氏已經是三年沒有回去,那邊更是不用提,恨不得從此斷了往來才好。偏生待自己好的姐姐又住得遠,余氏時常想起,不由得心中悲涼,也不知姐妹兩個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見上一面。

    余氏在這裡忍不住就神遊天外,蘭姨娘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余氏說話,不由得心中惴惴,忙小聲喚余氏道:「太太,太太……」

    余氏這才回神,沉吟了一會兒,方輕聲道:「放心吧,這便是我給她一個面子,若是知道好歹,日後別再弄出這樣事來,大家自然你好我好。若是因為這樣,便以為我好欺負,那我卻也不能由著她,我倒要看看,管家管得連丫頭們的衣裳錢都拿不出來了,她這個二太太的臉上會很好看麼?」

    芭蕉在旁邊忍不住小聲道:「奴婢看二太太那個人,不像是見好就收的,這次太太若是認了,恐怕就真像姨娘說的,下一次還要有事兒。這次是春日裡農忙,給租戶們發東西,一時銀錢周轉不開,下次大概就是夏日炎熱,人都懶怠動,幾個鋪子和莊稼地都賠錢了吧?」

    芭蕉一句話說完,余氏和蘭姨娘都撐不住樂了,蘭姨娘指著芭蕉道:「真真咱們芭蕉姑娘是個厲害的,平日裡看著不言不語,這呼喇巴子說一句話,便是能刺得人出血。」

    一邊說著,看見嬤嬤領著宣哥兒進來,她便連忙迎上去,笑道:「哥兒這是打書房來?你爹爹呢?」話音落,就見寧世泊也走進來,笑道:「我也回來了,整天在書房吃飯,也沒有個紅袖添香,都膩味了,今兒來陪兩位夫人吃飯,順便也打打牙祭。也不知怎麼說的,我只是在書房裡用功,又不是出了家,每日裡的飯菜怎麼就不見多少葷腥?」

    一句話說的余氏蘭姨娘都笑了,余氏道:「還不是大家看你用功,怕你上火,所以特意挑清淡的給你送去,既頂了照顧你的名兒,又省錢,可不是兩全其美呢?」

    寧世泊也笑了,又問寧纖碧,聽妻子說留在三老太爺那裡用飯,他便點頭道:「好好,她如今上了族學,越發拘起來了。這孩子和三叔父有緣,又喜歡擺弄那些藥材,讓她趁著閒暇時候兒,去杏林苑鬆快鬆快也好,三叔也不用太寂寞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1 PM

第二十六章 :霹靂

    說完了,才想起似乎有些不對勁兒,連忙四下裡看了看,奇怪道:「咦?怎麼還沒擺飯?難道你們兩個吃完了?這是怎麼說的?老爺我回來一趟是要打牙祭的,該不會倒夾了幹骨吧?」(北方方言:夾幹骨,大致是別人做什麼事把他落下了的意思。)

    余氏和蘭姨娘都笑起來,因余氏剛剛是惹了一肚子氣回來,因此還沒讓擺飯,這會兒就忙叫人擺上飯來,又多要了一碗東坡肉,給寧世泊解饞。

    下午的針線女紅和琴棋書畫倒也輕鬆,不過是定了圖案,挑好了絲線,跟著那薛家娘子繡幾針,然後她挨個兒看過去,單獨指導幾句。

    但是教授琴棋書畫的那位大才子譚澈倒真是讓女孩子們眼前一亮:這竟是個相貌秀美儒雅的年輕男子。不過小女孩兒們心裡對情愛也沒什麼概念,就算稍微有概念的,也知門不當戶不對,根本不可能,倒也沒抱著什麼心思,只是單純驚艷了一把罷了。

    寧纖碧心裡倒有點可惜,暗道這樣的美人兒,若是讓老太太看見,只怕就要立刻不用的。即便不看見,一年兩年之後,怕是也不能再教我們了,唉!抓緊時間,能多看兩眼就多看兩眼吧。

    女孩子們比男孩子放學早,因寧纖碧又來到了寧德榮的杏林苑,見那些藥都團好了,她看著一粒粒圓滾滾的藥丸,聞著藥丸特有的清香,心中忽然就有一陣再也抑制不住的衝動,仰臉看著寧德榮道:「三爺爺,芍葯如今也跟著您學習三年了,下一回讓芍葯來試著製藥吧,好不好?」

    寧德榮嚇了一跳,忍不住搖頭笑道:「你這小丫頭真真貪心,三年算什麼?就想製藥。你知道你三爺爺我是什麼時候才動手製藥的?四十歲以後,且到如今,自己配成了的方子和藥丸也不過十余種,這已經是難得了,你七歲就想製藥……」

    不等說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不由得拍了拍腦袋道:「看我,真是老糊塗了,芍葯怎麼可能現在就想著製藥?芍葯,你是想說,要先跟著三爺爺製作藥丸吧,從選材,烹製,熬煮,成泥,到最後成型,你主要就是想學製藥這個流程,對不對?」

    寧纖碧心裡鬱悶,暗道三爺爺,您剛才其實沒猜錯,我就是想要自己配方子製藥,你可知道我心裡裝著多少秘方?就算是抗生素,只要有器材和條件,我也未必就做不出來,只是那個還是有些驚世駭俗了,暫時不入考慮範圍。

    不過她也知道,若是現在就說自己要單獨配藥,寧德榮一定會笑掉大牙。而自己如果真的製作出來了,那恐怕老頭兒就會吃驚到休克了吧?雖然她目前還沒有發現老頭兒有心臟病傾向,但畢竟年紀在那裡,禁不得太大驚喜或者驚嚇。

    因此寧纖碧只好點頭,心中不得不把自己「成才」的時間又推後幾年。

    寧德榮這回倒是大大的鬆了口氣,製藥雖然辛苦些,但是寧纖碧有天分,又用功刻苦,老頭兒覺著讓她平日裡拿一些普通藥丸練練手,這應該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在杏林苑裡看了會兒醫書,又用布人模型練了一會兒推拿按摩,看著時間不早了,寧纖碧便離去了。正要回白芍院,就看見二太太元氏帶著寧纖月寧纖蘿以及寧徹守寧徹寶兄弟兩個在幾個婆子丫頭的簇擁下走過來,看見她,元氏便招手道:「六姑娘也跟著我過去吧,你娘現在說不定已經在老太太屋裡了呢。」

    寧纖碧覺著奇怪,抬頭看了看天上太陽,這離山邊還老遠呢,怎麼母親和二伯娘就要去寧馨院,以往都是太陽下山後才過來請安的啊。

    不過她卻也沒問,既然元氏這樣說了,那就一定是有緣故。於是就來到寧纖蘿身邊,和她們姐妹一起往寧馨院走著,暗道若是五姐姐知道什麼事,她肯定沉不住氣。

    果然,寧纖月很快便探頭過來,問寧纖碧道:「六妹妹,你知道這個時候兒咱們去老太君院裡,為的是什麼嗎?」

    寧纖碧心中暗笑,表面上卻懵懵懂懂的搖頭。寧纖月便得意地揚頭道:「我倒是影影綽綽聽人說,是因為姑父獲罪的事兒……」

    就好像是一個晴天霹靂落下來,一下子就把寧纖碧砸得停住了腳步。

    元氏停下身來,回頭低聲斥道:「胡說什麼?皮癢了嗎?」

    寧纖月嚇了一跳,這才曉得姑父獲罪不是什麼好事兒,自己剛才還說的那樣洋洋自得,難怪母親著惱,幸而是在這裡,若是在祖母面前被看到了,以後祖母怎麼還會喜歡自己?

    想到這裡,就覺著身上出了一層冷汗,忽聽寧徹寶道:「六妹妹,你怎麼了?別聽五妹妹瞎說,也不一定,就是透出了點信兒罷了。」

    寧纖月連忙回頭,就見寧纖碧愣在那裡,她便忙過去攀了胳膊,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瞎說,妹妹千萬別害怕,真是的,這些年你跟著三爺爺,我還以為你膽子大呢,怎麼原來卻是這樣小的。」

    寧纖碧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兒,細細算了算,這件事竟比上一世裡提前了一年。她抬頭看向天空,只見幾朵烏雲在上面漂浮著。

    中午時這天便陰沉下來,原以為下午會下雨,卻是到這會兒還沒下。許是想起了前世的緣故,寧纖碧心中十分沉重,總覺著此刻天氣有那麼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思。

    轉眼間來到寧馨院,進了福壽堂,只見一屋子人都是面色凝重,寧纖碧看到父母親,便悄悄兒去余氏身旁站了。姜老太君看了眼元氏,淡淡道:「怎麼這會兒才過來?」

    元氏連忙笑道:「先前安排著園子裡各處管事的人手,又有一批東西入庫,所以來晚了。」說完卻聽姜老太君奇道:「安排園子裡各處管事的人手?怎麼?這還要特意安排?」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1 PM

第二十七章 :落難母女

    元氏笑道:「是,原本不過是些不懂事的婆子看管著,結果園子裡收拾的也不是十分好,又出不了什麼東西,如今卻是派了些懂行的,既能好好照顧園子,花兒朵兒,乃至竹子竹筍,池塘裡的魚蝦蓮子等等也都能供著府裡,倒比去外面買便宜省事。」

    姜老太君聽了,點點頭道:「這倒是件好事兒,咱們不過一個伯爵府罷了,該儉省還是要儉省些。」因說到此處,便抬頭看了屋中的媳婦以及孫男娣女們一眼,沉聲道:「女婿的事情,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他自己惹出來的禍事,如今他在獄裡畏罪自盡,倒也算是還了債。這對你們哥幾個來說也是警醒,不管到什麼位子上,切要記住,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心過頭了,便是給自己招災了。」

    這話卻是對寧世瀾寧世源寧世泊兄弟三個說的,因此哥仨忙都躬身應了。姜老太君這才又道:「只是他死了,剩下了玉蘭她們孤兒寡母的,卻是沒有個去處,玉蘭來信說,那些族人們都躲得遠遠兒的,生怕沾惹上她們這罪人家屬,連累自己個兒倒楣。她們家產又全都抄沒了,剩下母女兩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如今叫你們來,就是要商量商量,看看怎麼辦才好。」

    老太太雖然說是商量,但是屋中哪有人不明白,她早定下了主意,只是不好越過兒子媳婦,這才把人都集齊了,只說商量。

    平心論,曲夫人和元氏心裡都是不想沾惹白家的,即便寧玉蘭是姜老太君唯一的女兒,但既嫁出去了,就是潑出去的水,沒有娘家還管著的道理。恨只恨自己說了不算,依照老太太的心思,只接濟幾頃田地一個莊子哪裡夠?

    余氏心裡也明白這個道理,她知道老太君重情義,與其大家都在這裡沉默不應聲,惹了老太太不高興,過後還是要把那母女兩個接進來,倒還不如這會兒賣個人情,也讓老太太心裡鬆快鬆快:總算這大家子人,都不是冷血的。

    因想到這裡,便站出一步,輕聲道:「既然是這樣,他們白家人沒有半點情義,老太太不如便使人去接了姑太太和表姑娘過來吧。」

    寧纖碧心中歎氣,暗道娘啊娘,你可知道那母女兩個是什麼人?姑母也還罷了,再怎麼著,她知道這是寄人籬下,但是那位表妹,呵呵……她在心裡發出憤怒的無奈的苦笑,卻也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就如同上一世裡一樣,寧玉蘭和白采芝進這個家門已成定局。

    姜老太君臉上露出點笑模樣。元氏心裡卻氣得夠嗆,忽聽曲夫人道:「老太太關心姑太太和表侄女也是人之常情,只她們終究是白家人,那邊既然都不肯靠前,如今咱們巴巴接了來,是不是倒顯得那邊臉上不好看?叫媳婦說,不如接濟姑太太一個莊子,幾頃田地,這也足夠她們母女兩個生活了。」

    曲夫人話音剛落,姜老太君便轉頭森森看著她,目中竟似隱著兩簇火苗,饒是曲夫人這些年越發驕傲,此時也不由得心驚膽顫,連忙垂了頭道:「兒媳這也只是說出來一個提議,供著參考參考,大主意自然還要老太太來定的。」

    就聽姜老太君淡淡道:「白家族人怕禍事,躲得她們母女老遠,不聞不問,連死活都不管,如今我們接了人來,給那可憐的孤兒寡母一條活路,怎麼著還要顧及他們的臉面?他們自己都不要臉了,難道我們還要顧著?接了玉蘭和采芝回來就不對?我不信這天下間的人都不講道理了。」

    元氏見曲夫人吃癟,心中暗暗暢快,也知道姜老太君是主意已定了,自己已經失了先機,此時自然要補救的。

    因此連忙上前笑道:「老太太說的是呢,姑太太和表侄女兒實在也太可憐,這連番遭了波折,如今還不知嚇成什麼樣兒。不如就叫我家老爺親自帶人去接了她們母女回來,總也算是有個依靠。」

    曲夫人心中歎氣,知道大勢已去,只好也道:「這也說的是,到底還是老太太考慮事情周到,兒媳考慮的還是片面了。」

    姜老太君這才看向寧世源,沉聲道:「既如此,你就帶人去接你妹妹回來,不管怎麼說,有罪的是那不爭氣的男人,他已經以死謝罪了,債也就償清了,又關她們孤兒寡母的什麼事?你們若有誰怕被連累到了,就搬出去,我老婆子是一定要自己女兒和外孫女平平安安周周全全的,就算連累了,大不了一塊兒死了。」

    這話卻是重了,寧家兄弟三個和幾個兒媳以及孫子孫女兒還有僕人們齊齊跪了一片,口稱:「兒女們不孝,萬不敢捨棄了妹妹,母親放心好了。」

    寧纖碧眼中酸澀,險些落下淚來,在人群中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姜老太君,心中淒然道:祖母要護著你的女兒和外孫女周周全全平平安安的,可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那個好外孫女兒,被你疼在了骨頭裡心尖上的外孫女兒,日後下毒要了你孫女的性命。你知不知道?孫女兒在上一世裡,死的有多麼不甘心?

    只是心中再多憤懣,也不得不強行壓下。寧纖碧不停告訴自己:她已經重新活過來,這一世,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白采芝,那個口蜜腹劍佛口蛇心的狠毒女人,這一世會再次嫁入王府,只是她的對手,卻不會再是自己,她倒要看看,對著另有其人的王妃,這女人扮豬吃老虎的那一套是否還會有用?她更要冷眼看著:沈千山被圈禁,沈家敗落的狼狽結局。

    想到此處,便覺所有情緒都平靜下來,這裡的事情也就計議定了。接著姜老太君揮揮手,讓眾人散了,寧纖碧跟著母親和蘭姨娘走出來,手裡牽著宣哥兒,寧世泊則和寧世瀾一起,都去找寧世源說話了,畢竟寧玉蘭母子遠在千里之外的膠州,要去接人,有太多的事情要張羅商議著。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1 PM

第二十八章 :妯娌

    出了寧馨院,元氏遣散了丫頭僕婦們,接著便幾步趕上余氏,抱怨道:「你非要抻這個頭做什麼?姑太太的厲害難纏,難道你沒領教過?如今接了回來,只怕要家無寧日了。」

    余氏微微笑道:「那又能如何?老太太顯然是定了主意的,咱們都不說話,老人家豈不傷心?左右不過是多費幾套衣裳罷了。咱們府裡也不會總是周轉不靈的,是不是?」

    元氏面色一變,皺眉道:「我只說銀錢上周轉不靈,讓你等過些日子再給丫頭們做衣裳,你怎麼倒還逞這個強一起做了?銀子不夠,哪裡來的好料子?丫頭奴才們也就罷了,主子們的料子若不夠好,如何能穿出去?」

    寧纖碧在旁邊聽了,這才曉得這裡面還有事情,因抬頭看看母親,不由得有些不解。卻聽余氏笑道:「哪裡能換料子?一百兩銀子,就算換了料子,又能換什麼好的?就如同二嫂說的,穿出去豈不是丟人麼?只是我初次接手這個差事,哪裡好因為這個就出紕漏的,因此我把自己嫁妝銀子添了幾個上去。二嫂這也是一時為難,過去那麼些年,也沒碰上這種事情,偏今年就趕上了這麼一回,我想著不過是趕巧兒罷了。二嫂向來能幹,打理的這伯爵府井井有條,日後必然不會再有這樣的事兒,不然的話,咱們伯爵府可成了什麼呢?我可以替二嫂子瞞一回兩回,但真是總這麼周轉不靈,借我幾個膽子也不敢一直瞞著啊,二嫂你說是不是?」

    元氏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冷哼了一聲,正要說話,便聽一個悠悠聲音道:「自然是不能一直瞞著的,我竟不知今年家裡賬上周轉不靈了,連給丫頭們做衣裳的錢都沒有?竟然還要三弟妹動用了嫁妝銀子?這怎麼說的?傳出去可不成了笑話一樣?公中就這麼緊張了?罷了罷了,昨兒要打發去買丫頭的錢恰好我還沒動用,既是公中銀錢緊張,咱們人又不是不夠使,三弟妹就從我那裡先拿出一些去給丫頭們做衣裳吧。若是連現有的這些都沒了衣裳錢,還要買新的進府,那不是笑話嗎?」

    只因為姜老太君和曲夫人元氏余氏身邊的一些丫頭都大了,再往後就要打發出去配人,因此姜老太君特意囑咐了曲夫人,命她再買幾個小丫頭進府裡,將來大丫頭配了人,做管事媳婦,這些主子身邊總還要有丫頭伺候的,從小丫頭熬成二等,再熬成一等,最後配出去,這也是一套流程。

    余氏倒沒想到這番話竟會讓曲夫人聽到,她原本也不過就是要敲打敲打元氏罷了。此時聽見大嫂這麼說,連忙說不用。

    那曲夫人正是心裡對元氏有氣,雖然余氏最先提議接寧玉蘭母女過來,然而那不過是忖度著老太太的意思賣好罷了。元氏卻是等自己說完才表忠心,便等於狠狠踩了自己一腳,曲夫人心裡哪能嚥得下這口氣?因剛剛就見妯娌兩個在說話,她便悄悄上前,恰好聽見這一番理論,自然要落井下石,趁機打壓元氏。

    果然,元氏被余氏敲打也就罷了,她並沒有將這個三弟妹放在眼裡,但如今曲夫人也參與進來,她哪裡能禁得住被這麼刺著,因便淡淡道:「大嫂說笑了,哪裡就用得著你買丫頭的銀子?那是老太太親自吩咐下的,若說不買了,豈不叫老太太疑心?到時候我面子上沒光彩,大嫂臉上不也要黑幾分?原先是有些周轉不靈,不過今兒下麵的銀子已經送了上來,我正要和三弟妹說呢,還沒來得及。這種事情自然是公中出銀子,哪能讓三弟妹拿嫁妝銀子出來?便是拿了,過後我也自然還她的。」

    真真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余氏也沒料到這會兒提這件事,竟能有這樣的意外之喜,當下不由笑著又勸了幾句,她到底是本性仁厚的。只是曲夫人和余氏現在正是互相看不順眼,哪裡會理她的勸慰?因走到岔路口,便各自揚長而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倒也沒有什麼波瀾,寧纖碧每天和姐妹們在族學裡,放學了就來到寧德榮的杏林苑,在老頭兒的悉心教導下,她已經能親自熬藥了,雖然只是最簡單的通息丸。

    通息丸是治鼻塞的,主料是薄荷,熬製也不怎麼費事,不需要十分講究火候,但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又向成功邁出了一大步,所以寧纖碧心裡十分高興。

    這幾日,沈千山雖然沒有來伯爵府,但是寧德榮卻是每一天都要去睿王府的,大長公主的那股先天熱毒竟然在老爺子的醫術下漸漸康復,只不過寧德榮也說過,這股熱毒乃是先天帶來的,如今幾十年了,怎麼也不能去根兒,然而能有目前這樣的療效,睿王府上下已經是一片歡騰了。

    寧德榮並不戀慕權貴,十天後,他便道自己已經盡力而為,剩下的,還是要讓大長公主好好養著了,且戒躁戒怒,不能大喜大悲,保持情緒平和,對她的身體很有好處。於是從這一天起,便不用每日往睿王府裡去。

    不過睿王府的消息卻仍是傳了過來,只道大長公主前往皇宮拜見太后,太后十分高興,皇帝當日登基,多是得這個姑姑之力,因此對她十分敬愛。見她病情大好,喜悅之下,便一道旨意,將睿王府封了睿親王府。

    親王府與郡王府雖只是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如此消息傳來,就連伯爵府也跟著高興,如今因為寧德榮,這邊和睿王府也算是拉了點關係,最起碼那幾個兄弟就還惦記著沈千山曾親口應承過,要請他們去德順樓吃烤狍子肉的事情。

    因為這些個,倒是把寧玉蘭母子的事情暫時疏忽了。直到三日後,寧世源派人送信,言說已經見了妹妹和侄女兒,將那邊的事情一一料理完畢,擬定了二十日北上,估摸著十日後便可歸家。

    姜老太君一直沉著的面孔終於有了笑意,知道女兒和外孫女兒平安,她心裡算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因這些天,也多是同媳婦們嘮叨著女兒當日在家時,對自己是如何孝敬,只聽得曲夫人和元氏心裡都直往外冒火。

    只有余氏每次都是安安靜靜的傾聽著,讓姜老太君心裡十分熨帖。不管是寧玉蘭有什麼短處,但這是老太太唯一的女兒,自然是偏疼的。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1 PM

第二十九章 :遇險

    族學裡安安靜靜的,幾個小女孩兒坐成一排,各自忙活著手中的繡活兒。

    寧纖語看著寧纖月的活計鮮亮,便笑著道:「五妹妹在這上頭真有天分,這副荷花若繡好了,不如給我吧?我恰好想做一個精緻荷包,卻又繡的不好。」

    寧纖月是最愛賣弄的人,聞言便笑道:「你繡的不好,便來要我的,羞也不羞?這個我還想留著做荷包呢。」說完卻聽寧纖語笑道:「五妹妹有這手藝,什麼時候做還沒有?這個便給了我吧。」

    寧纖月這才假裝不耐道:「好了好了,這個便給你,不然不知道又要被你磨多久,我算是怕了你。」說完,卻聽寧纖蘿在一旁笑道:「六姐姐這一朵桃花繡的也好,針腳很細密呢。」

    寧纖碧聽到寧纖蘿誇自己,不由得心中慚愧,暗道真的是盡力了,這真是我最差的水準了,總不能胡亂繡一氣啊。

    她上一世裡不敢開金手指,每日裡就針織女紅,因此在這方面,手藝是非常好的,上一世裡甚至更勝寧纖月。因此這一世,用盡全力,只想著要繡的差一些,要符合一個七歲女孩子的身份,卻還是十分精緻,就連寧纖眉看了,也誇獎了幾句。

    寧纖月就覺著訕訕的,剛剛被寧纖語討要繡品的得意和喜悅已經沒了,見大家都談論著寧纖碧的那一枝桃花,她便坐在位子上道:「天天繡這個,煩也煩死了,還禁得住這樣每時每刻的討論?叫我說,不知咱們那位表妹是什麼模樣兒?聽說姑姑是美人坯子,想來這位表妹的顏色也不能差到哪裡去。」

    寧纖眉走過來,擰著她的臉笑道:「怎麼著?吃味了?怕祖母偏疼她就忘了你?叫我說,趁早兒別操這個閒心,你們幾個的模樣兒難道還不夠漂亮?表妹就算漂亮,又能如何?左右不過是各有千秋罷了,難道還能越過你去?」

    寧纖蘿笑道:「二姐姐這話正經在理,咱們也不用看別人,只看二姐姐的模樣就知道了,縱然咱們沒福氣,長大了也不能得二姐姐的容貌,然而就算得個六七分,也就是漂亮了呢。」

    寧纖巧也笑道:「這話果然不錯,二姐姐端莊漂亮,將來選秀,定然能雀屏中選的,到時候別忘了妹妹,我要和母親一起入宮看二姐姐,我還沒看過皇宮什麼樣兒呢。」

    話音剛落,就見寧纖眉皺眉厲聲道:「這種話也是能胡說的嗎?讓娘聽見,看她不揍你。老老實實繡花去。」

    寧纖月笑道:「姐姐何必這樣?不過是說笑罷了,又都是自家人,算什麼輕狂張揚?唔,算一算,那位白表妹大概就是這兩三天便要到了,真想早點兒見一見。」

    她說到這裡,便推了寧纖碧一把,笑道:「六妹妹怎麼還是悶葫蘆似得?原本指望著進了族學你能比先前強些,卻還是這樣。如今表妹就要來了,你也說兩句啊,難道人家到了,你也不說話?」

    寧纖碧心道有什麼好說的?若是可能,我情願一輩子都不要見她。因也只是笑笑,並不說話,寧纖月又推她,她便假意慌張道:「哎呀,被針紮了一下。」說完便快速將手指頭放進嘴裡。

    寧纖眉連忙道:「怎麼樣?可疼嗎?」說完又瞅了寧纖月一眼,搖頭道:「五妹妹怎麼總是這樣莽莽撞撞的?說話便好好說話,你老去推六妹妹做什麼?」

    寧纖月訕訕的也說不出話來,寧纖碧心中暗笑,嘴上卻道:「二姐姐不必怪五妹妹,是我自己不小心。」一邊將手指從嘴裡抽出來,那上面自然是沒有血跡的,只是針紮的小孔兒本就極小,在嘴裡吸吮了那點血之後,便不再出血,這是常識,眾人自然也不懷疑。

    眼看著白采芝就要到了,寧纖碧心中不免還是有些鬱悶,因這一天便纏著寧老太爺,一老一小兩個稟明瞭姜老太君,便只帶著兩個小廝丫頭出了門,往郊外去採藥。

    這會兒就已經將近端午了,山上和山腳下的藥草都十分豐盛,寧纖碧很快便採了好些。

    寧德榮將她送回馬車裡,因見官道上人來人往,馬車外又有兩個丫頭和小廝,還有車伕長隨,因此也頗為放心,便囑咐寧纖碧在馬車裡坐著,他自己則上山去看看有沒有其他難得的藥草。

    寧纖碧將藥筐卸下來,放在車轅上,見路旁溝裡有幾隻大鵝在悠閒吃草,她往四邊望瞭望,只見在山腳另一邊和路南,花木掩映中隱約似乎有幾個村子,心中不由的嚮往起來,暗道若是能讓我在這世外桃源般的山村過一輩子,那不知該有多愜意。可惡,為什麼我要穿越到宅鬥勵志文裡?為什麼就不能把我安排成種田文的主角?(一個莊嚴地聲音道:「因為你只會製藥,不會種地,發揮自由想像可以,但請揚長避短。)

    因站在路邊,只顧著看那幾隻鵝,小廝長隨們也在一旁聊天,丫頭們則覺著曬得慌,都躲在馬車裡,因此誰也沒看見一條大花蛇往寧纖碧腳邊遊過來,直到一聲「小心」響起,眾人才回過神。

    那條花蛇已經爬到寧纖碧腳面上了,其實這種草蛇一般情況下不咬人,若是寧纖碧一直看著白鵝,感覺不到腳上的異樣,大花蛇也就爬過去了。

    問題就是一條這麼大的蛇從腳面上爬過,寧纖碧除非是死人,不然就不可能沒有感覺。若是她因為驚嚇而有了什麼動作,雖然花蛇無毒,但為了保護自己,也一定會攻擊寧纖碧。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寧纖碧驚叫聲響起的時候,一根泛著烏光的東西閃電般從她腳面上挑起那條大花蛇,迅速扔進了溝裡。

    那條烏光原來卻是一根樹枝,接著一個男孩在空中翻了個跟頭,輕輕巧巧的落地。

    轉過身來,男孩看著寧纖碧笑道:「我就看著這輛馬車熟悉,想著過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此處?」這男孩兒英氣漂亮,不是沈千山還會有誰?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1 PM

第三十章 :進府

    他說完話,才看到車轅上已經裝滿了藥草的藥筐,便走過去扒著那些藥材看了看,笑道:「都是你採的?那你很能幹啊。咦?寧老先生呢?怎麼不見他?」

    小廝見寧纖碧不說話,又見沈千山穿戴不凡,也不敢怠慢,連忙站起身陪笑道:「我們老太爺往山上去採藥了,讓姑娘在這裡等著。」

    沈千山點點頭道:「原來如此。」說完回頭看著寧纖碧,笑道:「怎麼不說話?不會是嚇傻了吧?放心,這不是毒蛇,咱們北方毒蛇少,就算是被它咬一口,也沒關係的。」

    寧纖碧看著沈千山的笑容,心中真是百味雜陳,那一句「謝謝」在舌尖上滾了幾次,才終於像蚊子哼哼一般被她擠出來。也是沈千山從小兒就練功夫,耳力著實非同凡響,不然根本就聽不到。

    當下便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搖頭道:「你從來都是厲害的,怎麼這會兒倒這樣靦腆了?不是把寧老先生的藥泥捏成小豬的淘氣時候兒了?」

    寧纖碧狠狠瞪了他一眼,別過頭去不再理睬:老天爺真是可笑,上一世她偷偷愛慕著這個男人,愛到就算是為他去死,也心甘情願。然而對方卻是連正眼看自己一下都懶得慌。這一世裡,她拚命想要避開他,他卻又總會出現在面前,而且還主動和自己說話,屬於沈千山的驕傲高貴都哪裡去了?被狗吃了嗎?

    正想著,便聽見一個聲音笑道:「三公子的騎術真是精湛,只不過就這樣把咱們甩開,也忒不厚道了吧?回去後告訴大人,看他訓不訓斥你。」

    沈千山回過頭,只見幾個侍衛騎馬飛馳而來。不由得呵呵笑了一聲道:「這幫傢夥,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說完同寧纖碧道:「我要回去了。」接著幾步來到道路中間停著的一匹棗紅馬前,一個偏腿抬身,轉眼間便坐在那匹大馬的馬背上,動作俐落的甚至讓人都看不清楚。

    卻見他從馬背拴著的獵物上解下了兩隻山雞一隻黃羊扔過來,嘻嘻笑道:「姑娘今日受了驚嚇,這兩隻雞拿回去熬湯補一補。」言罷一夾馬腹,棗紅馬便如同是一朵紅雲般絕塵而去,遠遠地,風裡還傳來沈千山的大笑聲:「回去告訴那哥兒幾個,我沒忘了德順樓的約,過幾天就去找他們。」

    寧纖碧看著那十幾道流星般消失的身影,馬上的那些護衛都是矯健之人,但是無論氣勢還是身手,卻都被沈千山那個還不足十歲的男孩兒給比了下去。

    所謂自古美女愛英雄,這樣的少年英雄,又是家世顯赫容貌出色,有哪個少女能夠抵擋得住?前一世裡的自己,不也正是被他的那些傳言和相貌吸引,傻乎乎的就把一顆芳心暗暗繫在了他身上嗎?

    複雜目光逐漸轉冷,寧纖碧倏然握緊拳頭:這一世裡,她再也不會那麼傻,沈千山無論如何出色,都和自己再沒有一絲關係了。她是她,他是他,他們的關係便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她不會允許自己和這個男人再有任何交集。

    「姑娘,那人是誰?好生了得的模樣。」小廝從遠處收回目光,眼裡滿滿的都是崇拜。

    寧纖碧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上了馬車:是非常了得,但她一點也不想看小廝崇拜的目光。

    *************************

    不管寧纖碧是怎樣不歡迎白采芝的到來,寧玉蘭母女終於還是進京了。

    四月三十的下午,寧纖碧和幾個姐妹正在學堂中寫大字,前面座位上,譚澈不知道是看什麼書,十分的入迷,不過卻也沒忘了偶爾抬頭來監督一下眼前的學生們。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姜老太君身邊的丫頭芳兒走進來,先向譚澈福了一福,然後笑道:「先生,我們家姑太太和表姑娘到了,老太太說今兒姑娘們且學到這裡,讓明兒也請一天的假,好好陪著表姑娘逛一逛府裡,後日再來上學。」

    譚澈點點頭,對下麵的女孩兒們道:「都聽到了嗎?散了吧。」說完笑瞇瞇收拾起自己手上的書:唔,這工作又輕省又賺錢,著實不錯,看來是要請世泊喝頓酒了。

    聽說寧玉蘭母女到了,幾個女孩兒都忍不住興奮起來。雖然對那個表妹心中也隱隱有一些敵意,但到底還是親戚,這府中生活日復一日,實在無趣得緊,如今來了一個姐妹,每日裡玩笑的多了一個,細想想也算不上什麼壞事兒。

    因此小姐妹幾個都是腳步輕快的往寧馨院而去。只有寧纖碧心情沉重,想了想還是對寧纖眉道:「我才想起今兒在杏林苑裡把幾味藥曬到了後窗戶上,這會兒只怕三爺爺要找呢,姐姐和老太君說一聲,我隨後就到。」

    說完還不等開溜,胳膊就被寧纖月拉住了,聽她笑道:「三爺爺這會兒哪裡還會在杏林苑?自然也是往寧馨院去了,你啊,真不知道怕什麼,姑媽再厲害,難道還能是母老虎不成?就算是母老虎,她也未必就敢吃了咱們。」

    一席話說得眾人都笑起來。寧纖碧也覺著好笑,暗道我這是怎麼了?難道還怕她不成?早晚都要面對的,便是厭煩又如何?難道可以避不見面?倒是趁這機會好好鍛煉鍛煉定力,對,不但要面對,還要發自內心的笑出來,讓她知道,你對她到來是持歡迎和藹態度的,呵呵!不就是扮親熱嗎?誰不會?

    須臾間來到寧馨院,在門外便聽到裡面的歡聲笑語,寧纖語寧纖月等都不由得微微撇了撇嘴,寧纖碧也深吸了一口氣,只要想起上一世白采芝最後的狠毒嘴臉,她就覺得根本沒辦法坦然面對對方。

    小丫頭們打起簾子,高聲喊著:「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七姑娘來了。」這情景讓寧纖碧不由自主的便想起紅樓夢,只不過紅樓夢裡黛玉進府時只有三位姑娘。而白采芝也絕不是目無下塵但心地良善的林妹妹。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1 PM

第三十一章 :事情都趕一塊兒了

    轉過屏風,就見姜老太君對面坐著一名年約三十許的美貌婦人,她身旁一個小女孩兒正怯生生的站起身來,那美貌婦人也作勢要站起來,卻被姜老太君阻住了,聽她笑道:「都是你的晚輩,哪有你給她們見禮的道理?

    寧家姐妹們一起上前給寧玉蘭見禮,寧玉蘭連忙笑著道「請起」,她是生性高傲的人,如今雖然是落難投奔了母親來,卻又不願被妯娌們瞧不起,所幸當日她的嫁妝豐厚,倒沒有被當做贓款抄沒,因也準備了表禮,此時便分發給了姐妹們。

    接著白采芝便走過來,寧纖眉寧纖月等都圍了上去,拉著她得手親熱叫妹妹,說起來,白采芝比寧纖碧小五天,因此除了七姑娘寧纖蘿,其他的的人她都要叫姐姐。

    一圈兒姐妹認下來,氣氛便融洽很多。

    寧纖碧冷眼看著白采芝怯弱不勝的模樣,看著她拘謹的微微垂著頭,姐妹們問一句答一句,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曾經,她也是這其中的一員,可憐這位妹妹命苦,即使後來她跟著自己嫁進了王府,即使知道了沈千山真正喜歡的人是她,即使一件件事情讓她明白這位表妹原不是表面上那樣柔弱的人,卻也沒有多恨對方,直到臨終前的那一刻,白采芝親口說出自己的死是因為被她下了慢性毒藥。

    這種仇恨是沒有語言可以形容的,有時候,敵對的雙方可以化解冤仇,然而,來自親人和朋友的背叛和暗害,卻是永遠不死不休。好在,她不是小孩子,所以能冷靜面對這一切,冷靜看著這一幕閤家團聚,姐妹和樂融融的情景。

    正在心裡思量著,忽然就見門外的小丫頭小草走進來,跪在地上道:「回稟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姑太太,睿親王府的沈大人和王妃娘娘還有薛夫人親往咱們府裡向三老太爺道謝,大老爺正在前院接待,讓三老太爺趕緊過去,另外還讓老太太們準備迎客,王妃娘娘和薛夫人往這邊來了。」

    大廳裡一瞬間落針可聞,接著姜老太君曲夫人等便忍不住喜動顏色。姜老太君就對一旁坐著的三老太爺道:「快,三弟快過去前院接待王爺。」因為寧德榮年事已高,倒不用避嫌疑,所以也過來見了侄女兒和侄孫女兒,卻不料又趕上了這一出。

    寧纖碧一聽說王妃和薛夫人到了,心中就忍不住砰砰直跳,暗道該死的沈千山不知道過沒過來?若是也過來了,倒正好和白采芝一見鍾情,唔,我還是給他們騰地方吧。

    這樣想著,便悄悄拉了拉余氏的衣袖,小聲道:「娘親,我覺著有些不舒服,想回去躺一躺。」

    如果是平時,余氏自然是以女兒為先的。然而或許是如今也管了點事情的緣故,竟讓她的性子剛強了不少,聽見女兒的話,便輕聲道:「哪裡不舒服?忍一忍,這可是王妃娘娘呢,你就算不想見世面,也不能失了禮數。」

    寧纖碧目瞪口呆,心想娘啊,你怎麼可以變得這樣勢利?嗚嗚嗚你以前不是這樣兒的啊,你以前是很疼我的啊,這一招是屢試不爽的啊,你你你忽然間就讓這一招不好使了,倉促之間你讓我怎麼變招啊……

    正在心裡嚎叫,一邊迅速轉著主意想再找個什麼理由溜出去,就聽見姜老太君道:「走,咱們出去迎接王妃娘娘……」話音未落,只聽外面小丫頭喜氣洋洋叫道:「睿王妃娘娘,薛夫人和沈三公子到了。」

    接著門簾一挑,只見兩個美貌少婦在十幾個丫鬟僕婦的簇擁下走進來,面上全都帶著可親的笑容,其中一個身旁跟著一個漂亮男孩兒,不是沈千山還會有誰?

    姜老太君連忙迎上前,一邊道:「這是怎麼說?怎麼王妃和夫人就過來了?老身這裡還正要出去迎接呢。」說完便要跪拜下去。

    卻見睿王妃一把扶住了,連聲道:「哎喲,這可怎麼敢當?您老是老封君,又是長輩,況且今兒我們是特意過來感謝的,哪好要主人家拜我們?」

    她是親王妃,薛夫人也是一品的誥命,這廳裡除了姜老太君外,就連曲夫人也不過只是個四品誥命罷了,因此眾人仍是拜了下去。

    兩廂見禮後,姜老太君請睿王妃和薛夫人上座,她們卻說什麼也不肯,最後到底是姜老太君做了主位,睿王妃對面相陪,薛夫人則坐在睿王妃下首,其他人此時便都站著。

    落座後,睿王妃便道:「聽說今日你們家的姑太太回來,正是閤家團聚的時候兒,我們原來的不是時候兒。」說完姜老太君連忙說不敢當,接著睿王妃又向下麵的人看了一圈,便笑道:「好些齊整孩子,老人家好福氣。」

    姜老太君看著這些水靈靈的的孫女兒,也禁不住心裡得意,聽王妃的意思,是要見一見,所以就讓女孩兒們都上前來。

    待都廝見過了,睿王妃和薛夫人也都有表禮相贈,薛夫人攜了白采芝的手笑道:「真是好個漂亮柔弱的小姑娘,我見猶憐原來就是給人家這樣的女孩子預備的詞。」說完就聽睿王妃咯咯笑道:「自然,難道還是給你我這種老蘿蔔預備的?」

    眾人忙都低頭,拚命忍著笑。寧纖碧卻是糊塗了,仔細想著上一世裡,她百分之二百的確定,上一世並沒有這樣的戲碼。

    本來嘛,寧三老太爺救治了大長公主,這是應當的。上一世裡睿王府只是派沈千山送來了謝禮,他們是王府,端著架子也是應該的。怎麼……怎麼這一世裡都封了親王,卻反而更沒有架子了?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兒,就覺手腕一熱,接著薛夫人將她拉到面前,笑著道:「這位應該就是當日和寧老先生在一起的六姑娘了吧?千山回去很是誇讚呢,說六姑娘小小年紀,卻是醫者仁心,十分的善良可愛。」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2 PM

第三十二章 :贈藥

    寧纖碧差點讓一口唾沫給嗆著,實在不明白這都是唱的哪一出,怎麼話題就轉移到自己身上了?而且……沈千山誇自己善良可愛?她沒聽錯吧?自己哪有善良可愛?就算善良可愛也不會在他面前啊,上一次在馬車旁,被自己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的難道是個鬼?

    睿王妃和薛夫人又笑著誇了她兩句,若不是上一世裡知道這兩個婦人互相拼的有多厲害,寧纖碧怕還真是要把她們當做慈善長輩。此時卻只覺著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雞皮疙瘩。

    好容易薛夫人鬆了手,讓女孩子們各自回母親身邊,寧纖碧這才大籲了口氣,連忙回到余氏身後,只恨不得自己能變成一隻螞蟻。

    然而這不是修仙小說,所以寧纖碧當然變不成螞蟻。也因此,沈千山只在人群裡掃了一眼,便立刻看到她了。於是蹬蹬蹬幾步走過來,看著她笑道:「六姑娘,上次我托你捎給你哥哥們的話兒,你捎到了嗎?」

    寧纖碧死死瞪著他,低聲道:「什麼話?我忘了。」她的目光忍不住就往白采芝那邊看過去,心想尼瑪,你來纏著我幹什麼?你的真命天女在那邊在那邊啊。

    「你怎麼可以這樣?」沈千山嘟起嘴巴,假裝生氣的埋怨了一句。只把寧纖碧氣得牙根兒都癢癢,恨恨道:「我憑什麼要替你傳話?」

    「原來你是故意的。」

    沈千山挑了挑眉毛,又用手指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你說,要是我把你遇到蛇的事情告訴了老太君,她會不會還讓你跟著寧老先生出門呢?」

    這混蛋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卑鄙了?上一世裡他很驕傲的啊。寧纖碧不想和沈千山說話,便只把目光定在白采芝身上,希望能將「禍水」引到那一邊去。

    果然,沈千山見她和自己說話,眼睛卻一直望著另一個方向,不由得十分不解,連忙也扭頭看過去,也恰好伯爵府中其他幾位姑娘都有些好奇望過來,白采芝也赫然在其中。

    看到沈千山望過來,寧纖月寧纖蘿等人也就罷了,都是落落大方的微微一笑,獨有白采芝倏然垂下頭去,一雙小手絞著衣襟兒,透露出一絲羞怯慌亂,配著她身上穿的白衣白裙,宛如一朵高雅出塵的蘭花,卻又透著楚楚可憐的味道。

    寧纖碧見沈千山一直看著白采芝,心裡大大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把這傢夥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呵呵,這一世裡,我成全你們,讓你們從小就開始培養感情,許還能得一份謝媒禮呢。

    剛想到這裡,就見沈千山轉過頭來,似乎是有些不解的問道:「奇怪,那女孩兒是來你們家做客的吧?怎麼穿的一身白衣服?哪有來人家做客穿這樣素淨的?莫非是家裡有人去世了?」

    寧纖碧徹底無語,原來沈千山盯著白采芝看是因為這個緣故,她還以為對方是一下子就對「柔弱無依」的白采芝一見鍾情了呢。

    不過她也很奇怪:這個男人的好奇心什麼時候這樣旺盛了?還是說,因為他們的相遇提前了一年多,所以他現在還是一個小男孩兒的性子,一年後才能變成那個冷漠驕傲的沈千山?

    「喂,我問你呢。」

    沈千山幼小的心靈嚴重受創,無論是去哪裡,只有自己不理人的份兒,哪有人不理睬他的啊?

    以往隨著父親去那些勳貴大臣們家拜訪,他就怕進後院去拜見什麼老太君之類的,女孩子們圍上他,嘰嘰喳喳的就別提多討厭了。

    誰知今日他都主動「紆尊降貴」到這個份兒上,眼前女孩兒竟還是動不動就神遊天外,他就長得那麼容易被忽略嗎?

    「唔,因為她爹爹剛剛去世沒多久,她還在守孝。」

    寧纖碧沒好氣瞪了沈千山一眼,但是因為害怕影響白采芝在這廝心目中的第一印象,她還是含含糊糊的解釋了一句。

    「喔。」沈千山點點頭,暗道原來如此,這就不奇怪了。

    心中疑惑解開,他隨即就把其他人當成了空氣,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荷包,遞給寧纖碧道:「好容易央我姐姐把她的得意荷包給了我,裡面裝的是驅蛇驅蟲藥,這樣的話,以後你去山上採藥,就不用害怕蛇蟲了。」

    寧纖碧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看著那個精緻荷包,完全喪失了語言能力:究竟是怎麼回事?沈千山為什麼轉了性子?荷包?尼瑪這是私相授受啊,最讓人無語的是,這傢夥還是當眾私相授受,他腦袋被驢踢了嗎?

    他們這邊兩個小孩兒的動靜終於引起了大人們的注意,作為京城中風頭最勁的小孩子,無論走到哪裡,沈千山無疑都是焦點人物。這會兒見他舉著一個荷包要給寧纖碧,大人們全都愣住了,接著便都笑起來。

    薛夫人把沈千山叫到面前,嗔怪道:「山兒,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人家六姑娘還沒有荷包麼?我看看,喲,這還是你三姐姐最喜歡的,你怎麼給誑來了。」

    她嘴裡說的三姐姐就是睿王爺膝下的一個庶女,因為地位低下,最是安靜溫柔,女紅針織是樣樣出色的。如今不過是九歲的年紀,可繡出來的這個荷包,其精美已經不下於大人了。

    沈千山面上一點也沒有忸怩表情,嘿嘿笑道:「六姑娘總跟著寧老先生去採藥,送她一個藥包,裡面是我和師父討得苗疆那邊專門驅蛇避蟲的藥,她們女孩子不都是喜歡漂亮的東西嗎?所以才給三姐姐要了這個荷包來,費了我兩個柳條籃子,一個白玉鎮紙呢。」

    這一番童言童語又讓眾人笑起來,薛夫人搖頭笑道:「寧老先生的醫藥之術,難道還用得著你為他操心?真真是傻了。」

    說完卻聽睿王妃笑道:「難得山兒一片心意,這是他的感恩之心,這麼點大的孩子,難道還懂什麼私相授受不成?我覺著這很好,回去後王爺和二叔也必定要誇獎他的。」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3 PM

第三十三章 :解釋

    沈千山得了大伯母誇獎,便抬起頭笑道:「正是感激寧老先生和六姑娘,那一次若不是他們,後果真是難料,當時我都急出了一身冷汗呢,事後想想,也覺著心有余悸。老先生那裡,我也送上了一個大藥包,這都是苗疆那邊用的,苗疆蛇蟲最多,苗人們又是在山野間討生活的,想來配得這驅蛇驅蟲藥應該也比咱們這邊的好。」

    姜老太君笑道:「難得小公子年紀不大,卻有這份赤子之心。」說完便對寧纖碧道:「既是小公子感謝你的,你就收了吧,這麼多長輩們面前,也算不上是什麼私相授受。」

    沈千山摸著腦袋,似乎頗為不解的道:「老太太,什麼叫私相授受?為什麼你們一直說?私相授受就不行了嗎?」

    一句話引得眾人又都笑起來,寧纖碧被逼得沒辦法:連沈千山都不知道私相授受是什麼,難道自己這比他小了一歲的女孩兒竟然知道?因只好上前謝過,咬牙切齒地接過荷包。

    論理,堂堂的睿王府,尤其是前幾日又封了親王的,即便是感謝寧德榮,派人送上一份厚禮,打發沈千山過來親自道謝也就行了,上一世裡便是如此。

    然而這一次,卻是因為大長公主的病好了,皇上龍顏大悅,封了睿郡王府為親王府,睿王妃心裡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又為了鄭重表現自己對婆婆的一番孝心,這才親自前來。

    而薛夫人自然不肯落在她後面。睿親王爺畢竟身份在那裡,但只讓兩個女眷來給一個老頭兒道謝,似乎又有些不妥,因此便是沈千山的父親沈茂帶著兩個女眷和兒子過來。

    睿王妃和薛夫人從前也和伯爵府走動過,雖然不是十分相熟,但是女眷們也經常在各府聚會時見面,偶爾也能說上幾句話,加上姜老太君的年紀輩分在這裡,因此也沒有十分端著架子,一時間,福壽堂裡談笑風生和樂融融。

    說到後來,姜老太君便自然要問一問大長公主的情況,因就對睿王妃道:「大長公主如今可是全好了嗎?從早年間就一直聽說她被這個病纏著身,若是全好了,可真是神佛保佑。」

    睿王妃笑道:「哪裡是那麼容易就好的。只是從前咳喘起來,連禦醫們都是束手無策。偏偏寧老先生妙手回春,如今雖然沒好,只咳喘輕了許多。去年一冬天,看著公主老人家受的那個罪,就別提我們這當晚輩的心裡有多難受了,公主也是被折磨的怕了,要不然,也不能今年一開春,剛剛覺著強了些,便掙紮著要去進香,我和王爺還有二叔二弟妹怎麼攔著都不聽,最後老人家竟攛掇著山兒陪她一起偷偷去了廟裡,幸虧是因禍得福,不然……真是讓人想想都覺著後怕。」

    姜老太君和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她們原本就覺著奇怪:大長公主沉痾在身,怎麼會掙紮病體去廟裡?就算去廟裡進香祈福,也總該有個兒子或者兒媳婦陪伴吧?怎麼身邊只有沈千山這樣一個還不滿十歲的孩子?

    如今才明白過來,原來一老一小是偷著去的。想沈千山雖然年紀不大,然而本領不小,他小小孩童又懂什麼?被祖母哄一哄或者激一激,自然也就聽命行事了。

    薛夫人唯恐兒子被人誤會不懂事,也微笑道:「說起來,這也是上天保佑,公主老人家素日禮佛,只在府中佛堂,那一日不知怎的福至心靈,就定要去白雲寺進香,也是山兒孝順,聽祖母口口聲聲念叨著去進了這一次香,這病就有轉機,他便不管不顧了,回來讓我家老爺好一頓訓斥,這孩子,委實太魯莽,幸虧遇上寧老先生,這可不是天意呢?」

    姜老太君和曲夫人也是禮佛之人,元氏是不信這個的,余氏雖不拜佛,心中卻也是有些敬畏,此時聽見這樣的話,都覺著冥冥中這股天意著實是驚人,因也陪著感歎了一番。

    沈千山和這些女眷是沒有話說的,只想尋寧纖碧說話。說來也怪,這小孩子平素驕傲慣了,別人眾星捧月般捧著他,他卻不耐煩搭理,今日頭一回遇到一個對他不假辭色的,他倒來了興致。

    寧纖碧哪肯讓他如願?眼見得余氏聽著王妃薛夫人和老太君說話,已經是顧不上自己了,於是連忙躲進姐妹群中。

    果然,下一刻,沈千山再過來尋她時,就被熱情的寧纖月寧纖語等人圍住了,獨有寧纖碧和白采芝退在人群之外。只不過一個是真心對這位小貴公子退避三舍,另一位心裡究竟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睿王妃等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離去。姜老太君本要留她們在府裡用宴,兩人自然不肯。於是姜老太君率女媳等一直送出二門外,眼見著那親王府一家人上了馬車,這才回屋來。

    圍繞著這親王府又說了些話,倒是把寧玉蘭母女的話題沖淡了許多。

    不過中午的接風宴自然是豐盛的,人人都知道姜老太君偏疼這個閨女,那個表姑娘白采芝又是柔柔弱弱一幅惹人憐的模樣,看著就不忍心怠慢了,何況誰又敢在這時候和姜老太君唱反調?不想幹了嗎?

    因此宴席十分豐盛,白采芝和寧玉蘭一左一右挨著姜老太君坐了,這讓寧纖月等人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兒。

    寧纖碧心中卻無所覺,老太君對白采芝的偏愛是一直都存在的,不然當日也不可能讓這個外孫女兒和孫女兒一起入了王府,她才不信以姜老太君的精明,會看不出沈千山真正喜歡的人是誰,可以說,這老太太等於是用他這個孫女兒的幸福,為外孫女兒鋪了一條金光大道。

    若說沒有一點怨懟,那是不可能的。不過這一世裡,老太君對自己也是十分慈愛,對三房也很照顧,不但母親管了點事兒,就是父親,也是在她的激勵下才肯奮發圖強,這都是上一世裡沒有過的。再加上這一世自己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嫁給沈千山,因此這份怨懟相對就輕了許多。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4 PM

第三十四章 :憤怒

    吃完午飯,一家人圍著說話,姜老太君這才詳細問起白雄關的事。一時間,屋裡的氣氛就有些悶。

    寧玉蘭的表情語氣倒是十分平靜,就算一開始惶恐悲痛,然而經過了這段時間的人情冷暖,如今又回了娘家,有了靠山,那份惶恐悲痛也就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跡了。

    姜老太君見女兒和外孫女兒都沒有因為女婿的死而哀痛太甚,心中也十分欣慰。在她老人家的心目中:白雄關那就是貪心不足自己取死,女兒和外孫女兒受他的連累已經夠多了,若再因為他而茶飯不思,委實不值當。

    說了幾句,元氏便過來稟報說姑太太和表姑娘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便是和三房一牆之隔的秋梧院,兩家彼此緊挨著,也方便照顧。報告完了,元氏便笑道:「都說鳳凰落梧桐,如今那秋梧院可不是招來了一隻鳳凰呢?表姑娘這人品容貌,恰便似一隻金鳳凰呢。」

    這樣的安排自然是有私心在裡頭。元氏嘴裡誇讚著白采芝,心中卻冷笑,眼睛瞟了一眼余氏,心道當日不就是你最先開口提出要接她們母女過來的嗎?既如此,便成全了你,你多和她們親近親近吧,我卻是敬謝不敏了。

    姜老太君焉能不知二兒媳的用意,不過想到余氏的性子是最平和的,彼此住在一起,女兒倒也不用擔心受氣,畢竟是走投無路投靠了娘家來的,哪裡有什麼底氣?就算寧玉蘭是個要強好勝的人,此時寄居此地,怕是心裡也不自在,有余氏相鄰著,不但可以照拂一二,也不至於鬧不愉快。

    正想著,就聽寧玉蘭在旁邊淒然道:「二嫂說笑了,這孩子命苦如斯,哪裡算得上什麼金鳳凰?便是鳳凰,難道沒聽說過?落難的鳳凰不如雞。我母女都是落難之人,寄居在此,鳳凰不鳳凰之類的話,二嫂日後再別提起了。」

    元氏被噎得差點兒翻了白眼,心中暗自憤憤,暗道如何?我就說這不是個好相與的。如今來了還不到一天,已經敢拿話來堵我了,日後還不知怎麼樣呢。幸虧沒安排在離我近的地方兒,不然這一天裡就是生氣也氣死了。

    姜老太君聽在心中,卻是另一番滋味兒:這女兒是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如今遭了這樣的事情,連她那份要強驕傲的性子都磨下去了。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她怎能讓女兒落到這番境地?

    因想到此處,便對元氏淡淡道:「這些日子你三弟妹管理針線房很妥當,我看倒也是能得用了,你手裡事情太多,府中就數你最忙碌,所以你把姑娘們的胭脂水粉這一塊兒交給你弟妹吧,也免得說我偏心,讓三房的躲清閒,卻讓你勞累忙碌,操不完的心。」

    這一棒子卻是有些狠,當即就把元氏打的懵了。但是看到姜老太君淡然無波的模樣和寧玉蘭清冷的表情,也知道這事兒是由不得她說了算的。只好委委屈屈的應了一聲「是」。

    待把元氏和姑娘們打發出去,姜老太君便看著寧玉蘭和白采芝,鄭重道:「你們兩個好好兒在家裡住著,也不用有什麼忐忑心思,我老婆子如今雖不管事兒了,這家裡卻還是能做得了主的。」

    寧玉蘭和白采芝都忙站起身,白采芝已經跪了下去淚流滿面,寧玉蘭哽咽著叫了一聲「母親」,卻也說不下去。

    姜老太君看著面前的女兒和外孫女兒,歎了口氣,命趙嬤嬤扶她們起來,又讓她們坐了,才語重心長道:「雖然有我護著你們,但你們心裡也該有數,玉蘭,你那性子我不是不清楚,如今做了幾年人家的媳婦,可也該磨了些稜角吧?這一回畢竟是娘家,你卻不能像從前那樣處處爭鋒拔尖兒,你三嫂……原本我只當她是個麵團兒,如今看來,倒也是有剛強的一面,難得她心地性子都是善良的,你們和她一起住著,最是舒心不過,也別看你三哥哥是庶子,就失了尊重,你該知道,他生母早逝,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這麼多年,他雖然不羈了些,卻比你兩個哥哥還孝順謹慎,就算早年間我對他不太上心,如今看待他,卻也和你兩個哥哥沒有什麼分別,何況他如今正奮發著,你爹爹在世時,就誇獎過他聰慧,將來如何,實不好說,和三房相處好了,將來你才能有個依靠,明白嗎?」

    寧玉蘭感激道:「母親這一番金玉良言,女兒如何不明白?都是女兒不孝,這麼多年了,卻還要累母親為女兒操心,嗚嗚嗚……女兒……女兒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姜老太君歎道:「一家人,說什麼傻話?快起來,讓采芝看見了,她心裡多難過。」說完又拉著白采芝過來,看著外孫女兒清瘦卻秀美非常的小臉,可以想像,這日後定會是個比她母親還要出色的美人坯子,只可憐,如今下巴都瘦的尖了。

    「既到了外祖母家,心裡就別不自在,從此後,這裡便是你的家,記著你是主子,丫頭婆子們有什麼不好,敢欺到你面前,盡可告訴你娘,或者是來和祖母說,若是能端起主子的身份,自己教訓了她們,那就更好不過了,明白嗎?」

    白采芝含淚答應,免不了又是淚如雨下一番,感激姜老太君的照拂。

    不說姜老太君在這裡單獨囑咐女兒和外孫女,單說二太太元氏,從寧馨院出來,只覺著一顆心都要爆炸了。那些下人婆子看著她眼睛都似要冒出火來,哪敢上前找不自在,就算是有事兒,能推後的便也都推後了。

    因一路回了二房的明蘭院,竟沒一個人敢湊上前的,因此這心裡越發氣怒不已,回到房間便摔了一個花瓶,恨恨道:「一群勢利眼睛,我這裡還沒失勢呢,她們便不敢靠前來了?怕沾了我的晦氣?這些年,從我手裡得了多少好處,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4 PM

第三十五章 :開解

    她這裡恨恨罵著,心腹丫鬟白萍和青果聽著就有些不對,白萍大著膽子上前道:「太太暫且息怒,不過是老太太讓三太太管了點兒姑娘們的花粉錢罷了,有什麼?庫房,廚房,這些採買的大頭兒不都是把在太太手裡嗎?就是公中的帳,除了大太太手裡把得那一份兒,大面兒也是太太把著的。那些婆子媳婦心裡難道不清楚?她們就算要當牆頭草,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兒,不過就是看著太太面色不對,怕擾了太太心煩,她們才不敢上前,原本是想給太太一個清淨的,哪裡就是怕太太失勢呢?老太太不過是因為姑太太剛回來,又鄰著三太太近,這份差事,卻是給的姑太太面子,太太實在不必放在心上。」

    元氏聽了白萍這番話,想想的確有道理,那些婆子媳婦就算要站隊,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兒就敢和自己劃清界限,因這樣一想,就覺著怒氣稍息,忽聽門外一個聲音笑道:「怎麼了?這是誰惹了我家夫人生氣?」隨著話音,卻是寧世源走了進來。

    元氏看見丈夫,面上方露出了一絲笑容,上前親自替他除了外面衣服,又拿了一件居家的輕便袍子給他換上,一邊就抱怨道:「老太太如今年歲大了,行事也糊塗起來。一個庶子罷了,倒當成親兒子似得,還有那姑太太,不過是落了難投奔咱們來的,瞧瞧金貴的,倒比沒出閣的姑娘們還上心呢。」

    寧世源笑道:「老太太做什麼了?惹出你這一番牢騷來?」

    元氏便氣哼哼將今日事情說了,寧世源沉吟了一下,方笑道:「不過是幾個花粉錢罷了,也值當你這樣?」

    元氏哼了一聲道:「你說得輕巧,那花粉銀子不多不多,一個月也是三五十兩呢。」說完卻聽寧世源勸道:「你也別眼皮子那麼淺,這些日子,我看著老三在書房苦讀,很是有那麼一番模樣,日後若真能高中,博個功名,他本身又是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不過是因為身份性子,這些年在府中才不顯,真要是有了身價,將來指不定有什麼成就呢,到那時,說不定還是咱們的助力。」

    元氏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就算有什麼助力,那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後的事情了,何況還未必就有這個助力呢。將來他中了功名,跑官補缺的,難道不要家裡拿錢?我只知道,如今家裡這些錢,大多是你在外面東跑西顛賺下的。老大是命好,襲了老太爺的爵位,又恩賞了個監生身份,一路當官兒到現在,如今也是在油水豐足的衙門裡,他們兩口子不知私下裡攢了多少,卻要你這冤大頭賺的銀子都充公……」

    說到此處,寧世源見她越說越不像了,且屋裡除了兩個心腹丫頭,也沒外人,便微微笑道:「行了行了,這種話說出來沒得讓人牙疼,難道咱們私房銀子還少了?不說別的,只說你每月放出去的利錢,打量人不知道呢?仔細算算,倒只有老三那一房,真正是沒點進項的,老太太讓她管了兩處,這有什麼?至於妹妹的事情,你素日也學著胸襟寬大點兒,明知道老太太最是重視情義的,妹妹如今又是投奔了咱們來,她還能影響你什麼?何不做出一副大度樣兒,還能哄老太太高興。」

    元氏雖是跋扈了些,但對丈夫向來是言聽計從的。因聽了這話,便訕訕道:「讓我胸襟寬大些也不是不可以,怕只怕爺的妹妹性子剛強,未必瞧得起我這二嫂呢,到時候我可不會拿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

    寧世源搖頭道:「你啊你啊,誰讓你拿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了?她如今都是什麼情況?你只要不那麼剛強,她還能指手畫腳不成?這人啊,誰也不敢說日後就能如何,我剛進來時,看見妹妹帶著侄女兒去見大哥,小姑娘真是好周正模樣兒,聽說如今也是七歲,這再過七年,恰又是選秀之年……」

    不等說完,便聽元氏嗤笑一聲道:「老爺真是糊塗了,選秀能輪得上她?別忘了,那可是罪臣之女,哪裡有資格去選秀?」

    說完寧世源才反應過來,敲著自己的額頭笑道:「看我,竟糊塗了。不過,即便如此,將來也不好說,若是艷冠京城,怎麼敢保就沒有那富貴人家的癡心公子?俗語說的好,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總之,你這個做嫂子和舅母的,莫要太刻薄了。」

    元氏一瞪眼睛道:「老爺把我當成了什麼人?難到我是那河東獅麼?」說完寧世源笑道:「還說自己不是河東獅,看看這腰都掐起來了,別說,我還就喜歡你這樣兒的,那些柔順的,究竟有什麼滋味兒?」

    白萍青果聽老爺嘴裡這就沒把門兒的了,連忙悄悄退出去,耳聽元氏已是怒氣全消,咯咯笑了起來。她們兩人心中也不由得不佩服,暗道二老爺還說三老爺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其實真正玲瓏善舞的人是他才對。

    與此同時,白芍院裡,余氏也和蘭姨娘在說著話兒,寧纖碧在小桌子旁邊,一邊安靜繡花,一邊時不時看看弟弟寫的大字。

    對於姜老太君將花粉錢給了余氏管理,蘭姨娘自然是高興的,卻聽余氏苦笑道:「你別高興得太早了,這權可不是好得的,老太太這是看在姑太太的面子上,只那一位卻不是十分好相與的,咱們這比鄰而居,日後還不知是怎麼樣兒呢。」

    蘭姨娘笑道:「憑她怎麼不好相與,姑太太畢竟是嫁出去的人,如今回了娘家長住,難道還能攪風攪雨不成?她們是什麼境地,心裡不清楚麼?」說完卻聽余氏笑道:「你原是這府裡的家生子兒,難道不瞭解你們這位姑娘的性體?要是依照表姑娘,看著倒是個好性兒安靜的,只是她這位娘親,可不是個簡單角色。」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5 PM

第三十六章 :表姐妹

    寧纖碧一邊聽著,心裡就不由得泛起苦笑,暗道姑母算什麼?雖然性子潑辣些,可那是個表裡如一的,心裡有什麼面上就顯露出來。真正的厲害角色恰是你說的那個柔弱表姑娘呢。

    但她也不擔心,余氏如今和上一世裡的軟弱已經大不相同,丈夫苦讀,兒女省心,她自己又管了點事情,還得了老太太誇獎,把骨子裡原本的自信全都散發出來了,如今的余氏,剛柔並濟,看著倒是不比曲夫人和元氏差。

    正想著,忽見宣哥兒放下筆,苦著小臉兒道:「姐姐,我累了,不想寫了。」

    寧纖碧看了看他寫的大字,忍不住好笑,只見紙上彎彎曲曲的,那幾個大字倒像是蚯蚓爬的。寧徹宣卻是小手烏黑,她便將筆拿下來,吩咐玉兒把筆墨紙硯都拿了下去,余氏房裡的的小丫頭端了水,她替寧徹宣洗乾淨小手,忽聽余氏問道:「怎麼了?寫了這一會兒就不寫了?」

    寧纖碧回身笑道:「弟弟還不到五歲呢,急什麼?連筆都拿不動,寫了那幾個字,也渾不成個樣子,姨娘也太望子成龍了些。」

    蘭姨娘掩嘴笑道:「誰望子成龍了?還不是你爹爹,那天宣哥兒不過是拿了他的毛筆玩兒,又胡亂在紙上塗了兩筆,他就非說這孩子有慧根,讓不許驕縱了,這幾天哪天不讓我們看著宣哥兒寫字的?」

    寧纖碧搖頭道:「爹爹最近用功糊塗了嗎?欲速則不達,揠苗助長的道理都不知道了?」不等說完,便聽余氏叱道:「胡說什麼呢?都是你爹爹素日裡慣得你,越發連個尊卑都沒有了,敢說自己老子糊塗,你問問這府裡,便是幾個哥兒還不敢這樣說呢。」

    寧纖碧吐了吐舌頭,蘭姨娘便笑道:「既是姑娘曉得那些道理,就和老爺說說,老爺素來最寵愛姑娘的,婢妾說了,老爺未必聽,便是太太,恐怕也沒什麼用,倒還是姑娘的話最管用。」

    寧纖碧笑道:「好,我今晚就同爹爹說。」話音剛落,忽聽外面丫鬟道:「姑太太,表姑娘來了。」

    余氏和蘭姨娘忙都站起來,親自迎過去,寧纖碧也拉著宣哥兒起身,只見寧玉蘭和白采芝從外面進來,寧玉蘭便笑道:「這一天功夫,也沒幹別的,先是在老太太房裡說了一會兒話,接著去大哥二哥那裡,如今才過來,三哥呢?聽說這些日子他十分用功,難道還在書房裡苦讀不成?」

    余氏笑道:「可不是,因為老太太一句話,就忽然潛下心讀書了。」一邊說著,將寧玉蘭讓到裡屋炕上坐,又對芭蕉道:「去和三老爺說一聲,姑太太來了,讓他回來一趟。」

    這裡姑嫂兩個說話兒,白采芝就和寧纖碧就在地上說話,白采芝是外表柔弱內心精明的,見寧纖碧自始至終冷冷淡淡,全沒有其他姑娘那般親熱,她心裡便不禁犯了狐疑,忽聽余氏笑道:「表姑娘別不自在,你六姐姐慣是這個性子,清清冷冷的,府裡姑娘們都知道的。」

    白采芝忙答應了一聲,寧玉蘭便笑道:「六丫頭如今也這麼大了,她剛出生那會兒,我恰巧在京裡,還抱過她呢,這一展眼,就是六年過去了,聽說她如今跟著三老太爺學醫,嫂嫂怎麼想起讓她學這個?不是我說嫂子,咱們府裡的姑娘,學這種事做什麼?還是針織女紅為要。」

    余氏苦笑道:「哪裡是我讓學的?這丫頭自己喜歡,老太太也說三老太爺晚年寂寞,身邊有個孩子倒能熱鬧些,因這些年也就這樣過來了。」說完,就聽外面丫鬟的聲音道:「三老爺回來了。」

    無論心裡怎麼想,表面上倒也是一團和氣。白采芝在寧纖碧面前,倒不似在別的屋裡那般沉默寡言,臨走時拉著寧纖碧的手笑道:「往後住得近了,倒可以常來找六姐姐玩兒,老太太說讓我也和姐姐們一起入學裡學習呢,有了六姐姐,我就不怕孤單了。」

    寧纖碧微微笑道:「都是一家人,我性子是清冷些的,其他姐妹們都是好性兒,表妹來了,大家好好一處伴著,也可解解寂寞。」

    說完見白采芝面色微微一白,旋即垂首答了聲「是」,她心裡便冷笑,暗道這輩子你可休想再來哄我了。我也不會特意報仇,我只要讓你遂心如意的嫁去睿親王府就好,到那時,自有皇帝收拾你們夫婦兩個,呵呵,圈禁抄家的滋味,豈是好受的?

    寧玉蘭或許是的確對自己的處境有一些瞭解,也可能是因為時日還短,又或者這些年磨得性子圓滑了些,總之她比做姑娘的時候收斂了不少,雖然住處和白芍院僅是一牆之隔,但是平平靜靜的,也沒有任何波瀾。

    寧纖碧依然是學裡杏林苑兩頭跑著,她看醫書越發用心,除了自己心裡那些上一世的方子,她也想結合這古代中醫學和自己知道的現代醫藥知識,看看能不能造出自己的藥方。想到寧德榮如今不過是五十出頭,便能創造出幾種藥丸,而且都是十分有用受歡迎的,她心裡便也覺著有些熱血起來。

    只可惜,這個時代好像還沒有玻璃,沒有了玻璃,自然也就不可能造出培養皿。她本來還想著,如果有條件,或許可以將一些現代的化學藥物如抗生素等製造出來,也不用多複雜多高級的成藥,只是那些簡單的,恐怕就夠在古代掀起一股狂風暴雨。

    舉例來說,諾氟沙星,也就是百姓口中的氟呱酸這種藥物,製作並不十分複雜,在現代也是家家都預備的常用藥,大多數人用它治療腹瀉,但事實上,這種藥是一種廣譜抗菌藥物,不單單治療腹瀉,它對尿路感染,前列腺炎,傷寒等都十分有用。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它作為一種剛剛出現的新藥,對腎炎也有一定的治療效果。

    以此類推,許多在現代被淘汰了的西藥,在這古代也都可以發揮巨大作用,就像近代戰爭片裡,經常會提及的那種西藥「盤尼西林」,在現代早已找不到這種落後藥物了,但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它卻是作為救命藥被嚴格管制的,而且確實有巨大的作用。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6 PM

第三十七章 :議論

    只不過,沒有培養皿試管這些最基本用具,她就算腦子裡有再高級的藥方,也註定沒有用武之地。

    見她如此用心的鑽研藥物,寧德榮也有些奇怪,對寧纖碧道:「醫術一途,雖然藥物至關重要,然而針灸,推拿,按摩,藥浴等等也都是不可或缺的,芍葯因何只對藥物青睞?你的按摩推拿倒也可以,只是這針灸,實在是普通尋常的緊了,該從這方面下功夫才是。」

    寧纖碧笑道:「三爺爺,我又不想做什麼當世名醫杏林國手,何必非要全能?我喜歡藥材,自然就只研究藥材。難道我樣樣精通了,還能出去治病不成?」

    一句話說的寧德榮黯然神傷,這幾年,他是把寧纖碧當做弟子來培養的,如今想到這女娃兒就算習得了自己的一身醫術,也不可能出去行醫。當日養父母雖然不對,可他們也是悉心照顧培養了自己許多年,可幾百年先祖傳下來的醫術就要這樣丟了,自己九泉之下有什麼面目去見他們?

    寧纖碧看寧德榮怔怔的,不由得笑道:「三爺爺不必懊惱,您如今才多大歲數?這身子骨還硬朗著呢,等到將來,芍葯不能隨便出入三爺爺這裡的時候,三爺爺再看看找個資質不錯的,收為弟子傳承衣缽,不就好了嗎?如今我只精心研究藥物這一塊兒,也許將來也能發明出什麼新藥呢。」

    寧德榮這才露出笑容,點頭笑瞇瞇道:「芍葯說的沒錯,爺爺等再過兩年,遇上資質好的,收個弟子也就是了。」說完,看著天近晌午,便笑道:「爺爺今兒要和老鐘頭一起去下館子,芍葯回家吃吧,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告訴爺爺,回頭給你帶一份回來。」

    寧纖碧笑道:「多謝三爺爺好意,芍葯也沒什麼想吃的,您老吃得高興就好,只是要記著少喝些酒。」說完便告辭離去。

    剛進了二門,就見幾個兄弟結伴走過來,看見她,便都停下來,寧徹守笑道:「六妹妹這是剛從杏林苑回來?真是的,你怎麼就喜歡擺弄那些個東西,姐妹們都抱怨妹妹不和她們親近呢。」

    寧纖碧笑了笑,也沒有答話,只是隨意問了一句道:「哥哥們這是要往哪裡去?大晌午的也不怕曬。」

    寧徹宇笑道:「自然是不怕的,今兒可是睿親王府三公子做東請咱們,別說有大太陽,就是打雷下雨也要去啊。」說完,他不由得笑道:「三公子上次遇見了還說,讓你捎信兒回來,結果你都沒有告訴咱們,言語中有些抱怨呢。」

    寧纖碧心中暗罵那個小氣的混蛋,面上卻淡淡笑道:「一時忘了,也沒當多大的事兒,他要請哥哥們,難道還不下帖子或派人過來報信?」說完微微施禮,別過了幾個男孩子,便往白芍院而去。

    寧徹宇回頭看了看她的背影,搖頭笑道:「六妹妹性子太冷淡了,也不與姐妹們親近,真奇怪,三叔明明是個和氣的人,三嬸見了人也是和氣親切,六妹妹這性子卻是不知像了誰。」

    寧徹守笑道:「大哥哥擔心什麼?不過還小呢,等過兩年,心思多了,和姐妹們一起說話,自然就親熱了。咦?大哥這樣擔憂,莫不是怕大嫂將來進了門,受六妹妹的氣?」

    不等說完,就讓寧徹宇踢了一腳,他連忙笑嘻嘻地躲開。寧徹宇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前些日子剛剛議定了親事,乃是忠勇伯府的一位嫡千金,聽說性情模樣都不錯,曲夫人這幾日都是喜氣盈腮的,因此府裡上下都知道了,寧徹守今日才忍不住會打趣大哥。

    不說他們兄弟笑鬧著去了,只說寧纖碧,一邊往回走著,心中卻也有些感歎,暗道這一世的命運怎麼變化了這麼多?如今看來,沈千山那無情無義的冷血男人竟似要和伯爵府有些聯繫了,奇怪,就是上一世裡,他雖喜歡白采芝,但是對府裡幾個兄弟也從來都是不肯親近的啊。

    正想著,便聽身邊玉兒嘟囔道:「這真奇怪,睿親王府的三公子,不就是沈三公子嗎?怎麼大爺二爺三爺都比人家年紀大,還讓人家請客呢?就算是同席而坐,這年齡也不相當吧?」

    山茶在旁邊笑道:「這你就不明白了吧?沈三公子年紀雖小,為人處世卻和小大人一樣呢。滿京城沒人不知道這位小公子,說是大長公主的心尖子,就連皇帝也很喜歡的,太后也喜歡的什麼似得,連帶著皇后娘娘都跟著受益,雖說沈大老爺是睿親王,可是人人都說,這王府未來如何,還是要看這位三公子的。」

    「行了,那是別人家的事情,亂嚼什麼舌頭。」忽聽寧纖碧淡淡說了一句,於是兩個丫鬟彼此對視一眼吐了吐舌頭,便不再做聲了。

    那個男人,似乎天生就是為了富貴揚名才托生在這世上的,從小兒就遠比別人出色,若說自己穿越只是開了金手指,那沈千山的人生便是開了外掛,比自己還彪悍呢。

    只不過,擁有那麼多的光環又如何?天下風光盡攬身上又如何?到最後,還不是落得個圈禁抄家的下場?好在,那遙遠的一切,都不會再和自己有任何關係了。

    轉眼間就到了端午,這一日,大家一早就忙碌起來,府中處處都插了桃樹枝,窗臺上放著艾草,一進寧馨院,便聞到一股糯米的清香。余氏和寧纖碧掀簾子進去,正巧看見眾人都圍著姜老太君在說話,見她來了,白采芝和寧纖月寧纖語等都站了起來,彼此見過禮後,寧纖月就拉了寧纖碧的手笑道:「來得正好,今兒老太太這裡的小廚房做了粽子,老太太說了,讓咱們中午也在這裡吃。」

    寧纖碧笑道:「怪道呢,一進院子就聞到一股糯米香。」說完,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寧徹宇寧徹守等兄弟幾個也過來給姜老太君請安,之後兄弟幾個便商量著要往街上去。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6 PM

第三十八章 :心機

    寧纖眉笑道:「你們日日都往街上遊蕩,也沒看見替姐妹們帶點兒什麼東西回來,這一次端午節,恰好趕上廣成廟廟會,若是看見那好的,也替我們帶幾個,到時候咱們出銀子還不成麼?」

    寧徹寶連忙笑道:」哪裡敢要姐姐的錢?姐姐們喜歡什麼?說給我們聽也就是了,若遇上了,管保帶回來。」

    姜老太君見他們兄弟姐妹幾個在那裡熱熱鬧鬧說話,只有寧纖碧和白采芝安靜站在人群外,看著身影倒是有些孤單,於是便招手將兩人叫到面前坐著,和她們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話。

    那邊寧纖眉等人也和兄弟幾個說完了話,於是寧徹宇等人便都出去了,這裡就聽姜老太君問寧纖碧道:「你如今跟著你三爺爺學習也有幾個年頭了,就是這幾日上了學,聽說空暇時還是往那裡跑,那些藥材啊,醫書啊什麼的,就這麼有趣兒?」

    寧纖碧笑答道:「是,孫女兒覺著有趣,同樣是山間生的綠草,這樣也許一無是處,那一樣或許就會讓人麻痺,生長在它們中間的,卻可能是醫治疾病的良藥,都是一樣的綠葉草種,這豈不是有趣麼?」

    姜老太君呵呵笑道:「就這個便有趣了?恐怕也沒有幾個人喜歡分辨那些藥草,也只有你三爺爺那樣學醫的才喜歡呢,蹲在地上扒拉著,累得眼睛昏花,也未必能采多少草藥,有什麼趣兒?」

    寧纖碧笑道:「這也罷了,老祖宗聽說過萬物相生相剋麼?三爺爺同我說,早年他往西南那邊走過一遭,聽說那裡有一種毒草,人一旦遇到了,就會纏到腿上,草上的鋸齒可以割開血肉,這人立時便要中毒的。不過兩三個時辰,沒有解藥,就要斃命。」

    這樣的說法姜老太君倒是頭一次聽過,不由來了興頭,曲夫人在一旁失聲道:「啊喲,竟然有這樣霸道的毒草?真真是令人膽寒,難怪人都說嶺南和西南那裡都不好住人的,果然如此,若是遇上了這種草,豈不就是必死無疑了?」

    寧纖碧笑道:「有趣兒的是,這種毒草雖然霸道,然而若是中了毒,掙紮著向四周走一走,百步之內,就有一種籐蘿,只需將那籐蘿上的花朵放在傷口上,毒素便會自動被這花朵吸出去,到時候人也就轉危為安了,這便是萬物相生相剋的道理。」

    一番話聽得眾人津津有味,就連幾個姐妹和白采芝,也都瞪大了眼睛。

    其實這卻是寧纖碧在現代看武俠小說落下的後遺症,那時候她常看到有的書中提起過這「萬物相生相剋」的道理,輔以一些中毒後尋到靈藥的情節,她一直都對此半信半疑,有一次便問了寧德榮,才知道「萬物相生相剋」的道理是沒錯的,但是如這般巧合的,卻不多見,唯有在南邊那些毒物瘴癘橫行之地,倒是經常出現這種情況。老太爺還以自身經歷過的事情為例子,講給寧纖碧聽,因此才有今日她說的這個事兒。

    眾人聽的高興,姜老太君忍不住就問寧纖碧一些尋常的養生知識,想也知道,這如何能難得住她?這些東西府中多數人都是知道的,但像寧纖碧這樣講的條理清晰,把前因後果都闡述清楚的倒是不多。一時間,眾人都聽著她侃侃而談,頗覺有趣。

    說到最後,寧纖碧見所有人都用慈愛的目光看著自己,也不由覺得心裡有點發毛,知道自己這次顯擺儘夠了。

    之所以今日說這麼多,便是要為日後製藥打好基礎,到那時,即便自己真的製出那些新藥,眾人想起她這樣小小年紀,就在醫療方面有這樣造詣,也就不會十分奇怪了。

    因便以府中補藥太多,過猶不及作為結束語,果然又引起了姜老太君的關注,待聽說人的身體還是要靠日常鍛煉,一味進補卻是不合適,例如府中每次製藥,人參養榮丸甚至能制上千粒。這藥也是有年限限制的,制的太多,都吃了,則補得過了頭兒。吃得少了,剩下那些到了年限就不好給人吃,反而浪費了。如此這般的大道理侃侃而談說了半天,只讓姜老太君等都生出「豁然開朗」之感,同時對寧纖碧也不由得另眼相看。

    獨有元氏,肚皮都快要氣破了,她不知道寧纖碧這一席話是不是受了余氏的挑唆,但她心裡卻認定是這樣。只因為這個月的花粉錢,她只批給了余氏二十兩銀子,比從前的四十兩足足少了一半。

    其實這二十兩買胭脂水粉,一個月也儘夠了。只不過從前用四十兩,買的都是好的,她叢中也能貪下十兩到十五兩銀子,如今下了一半,余氏只是貪不著了,另外下人們分到的胭脂花粉質量就要稍微差上那麼一點點,這自然算不得什麼大事,只能說是她借這樣機會,出心中一口惡氣罷了。

    誰承想昨兒才給了余氏二十兩,今兒寧纖碧這一番話,卻是讓她一年損失了一二百兩銀子。

    伯爵府每年單獨進補的藥丸和治療各種常見病的藥丸,那是每三個月就要製造一批的,多是托給外面妥當的藥房來做。這其中利潤驚人不說,只要元氏以「關心」為名,賬上多報一些補藥,誰也說不出什麼,她從中得利自然就越豐厚。

    然而今日寧纖碧說出「補藥太多,過猶不及」的話,姜老太君便立刻發話,讓以後補藥減半,這細算算,損失甚至都不是一二百兩,便是三百兩,恐怕也是有的,怎不讓余氏肉疼心也疼。

    曲夫人和余氏都是清楚這其中貓膩的,姜老太君也未必不知道,只不過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罷了,此時有了寧纖碧這番話,正好方便老太君下命令。因元氏剩下的時間裡,再看向寧纖碧的目光便是咬牙切齒的。

    寧纖碧只做不知,就連余氏心中也是驚疑不定,暗道這只是女兒無心說出來的?還是故意瞅準了這個機會給自己報仇呢?思及女兒的性子,她還是不敢相信女兒能有這個心機,也許只是話趕話說到這裡了吧。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7 PM

第三十九章 :香露

    事實上,寧纖碧就是故意的。

    元氏把持著府裡大權,這樣還不知足,還是要找各種時機方法打壓余氏,這讓她非常不滿。母親為了差事和三房的利益,可以暫時忍耐,但她只是一個小孩子,用不著顧忌這麼多,何況今日又是姜老太君臨時問起自己學醫的事情,自己才說了出來,又不是主動說起的,如此一來,連母親的嫌疑都摘了出去。當然,元氏恐怕不會相信,但她願意懷疑就懷疑好了,若是一味由著她這樣欺負,這日子也沒法兒過了呢。

    又過了幾天,天氣便漸漸炎熱了,眾人都換了夏衫,府裡女孩兒們的生活依然是上學,聊天,晨昏定省。而寧纖碧也是老樣子,得了閒暇就往杏林苑裡去。

    這一日下午,寧德榮跑去老鐘頭那裡下棋了,杏林苑裡只有寧纖碧在看醫書,這次她看得是歷年來發生過的時疫和那些預防治療時疫的方子。正看得津津有味兒,就聽外面有雜亂的腳步聲響,於是抬頭看了玉兒一眼道:「去瞧瞧是誰來了?倒像是好幾個人。」

    玉兒答應了一聲出去,不一會兒回來說:「姑娘,是二爺三爺四爺和沈三公子過來了。」

    「是他們?」寧纖碧皺了皺眉頭,她有些日子沒見過沈千山了,不知道這廝今日怎麼又跑來了這裡。既然他都出現了,那白采芝呢?記得上一世裡,沈千山來過伯爵府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只要是他來,白采芝就總是有理由出現在他面前,這一世裡應該也不會例外吧。

    正想著,寧徹守寧徹安和寧徹寶已經陪著沈千山走了進來,寧徹守四下裡看了一圈,疑惑道:「咦?三爺爺呢?六妹妹怎麼獨自在這裡?」

    寧纖碧站起身道:「三爺爺去園子裡和人下棋了,哥哥們有什麼事情?」卻是看也不看沈千山一眼。

    沈千山知道自己一直不怎麼對這位六姑娘的眼,雖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對方。

    此時便忙笑道:「上一次寧老先生離開時,父親提過一句,說家祖母十分不耐暑熱。當時老先生說回來會配一副消暑藥給祖母,如今這已經過去了七八日,我想著,大概這藥已經配好了吧?老先生說過,藥材都是現成的。」

    這事兒寧纖碧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那消暑藥丸製出來,竟是給大長公主用,還以為是寧德榮看著三伏天要到了,家裡人也需要消暑,所以才提前預備下的。此時知道是為沈千山準備的,心中就有些不高興。

    不過轉念一想,寧德榮為人也是精明熱誠的,睿親王府這一頭能牽扯上點關係,對自家也十分有利,他感動於長嫂照顧,雖說未必是稀罕在這伯爵府裡呆著,但畢竟是嫂子的照拂之情,再加上醫治大長公主這也是一份善緣,做點消暑藥送給對方,既是順水人情,又是醫者仁心,實在沒什麼好腹誹的。

    只可惜又是沈千山過來,難道親王府其他兩個公子都見不得人?怎麼回回都是這傢夥過來?寧纖碧心中厭惡,只覺著懶懶的,起身去櫃子裡取出了兩瓶藥,放到桌上道:「這便是了,公子拿去吧。」

    沈千山見她表情淡淡的,還以為是夏日裡慵懶,因故意笑著逗她說話道:「怎麼才這麼點兒?難道只給家祖母?我們就都沒有份兒嗎?」

    寧纖碧皺了皺眉頭,沒好氣道:「王府難道沒有專門製藥的藥房?消暑藥是京城這些府裡年年都要預備下的,別說親王府,便是我們伯爵府也是如此。三爺爺不過是因為大長公主的身子不比別人,才費盡心思熬製了這特別的消暑藥,什麼時候他倒成了給你們王府做藥的人?」

    沈千山撓了撓頭,也知道自己造次了,其實王府裡的消暑藥今年早得了,他不過是為了逗寧纖碧說話而已,此時見她沒什麼好聲氣,越發認定了是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

    因此就從荷包裡掏出來一個瓶子,扔在桌上道:「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大的火氣?我不過是多說了一句。呶,別說我白拿你三爺爺的藥,這瓶露子給你,調水喝最好的,又敗火。」說完拿了兩瓶藥轉身出門,寧家三個兄弟也陪著他出去了。

    這裡寧纖碧呆呆看著那個瓶子,這是沈千山的東西,依照她的心思,是絕不會留下的,哪怕還給他不要,豁出去扔了,也絕不會收他的東西。上次那個荷包裡的香藥就被她扔了出去,荷包因為是王府裡姑娘的針線,所以留著,想著什麼時候送還給對方。

    然而這一次,她看著桌上那個瓶子,卻是愣住了,好半晌,才拿在手裡,一下一下輕輕撫摸著,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有糾結,但更多的卻是驚詫。

    玻璃……這是玻璃瓶子啊,雖然只是一小瓶,但是……這個時代裡已經出現玻璃了嗎?如果有玻璃,那……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不是就可以開始收集了?只要有那些用具,只要有它們……

    寧纖碧的表情一下子激動起來,她用手掌將那個玻璃小瓶緊緊攥在手心裡,背過身子就那麼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

    山茶和玉兒送客回來,看見姑娘這個模樣,都覺著有些奇怪,不過寧纖碧的性子向來清冷孤獨些,有時候也會莫名其妙的就高興或傷心,所以兩人倒也沒放在心上。

    山茶就笑道:「姑娘,三公子給了你一樣什麼東西?看上去真精緻,應該也是金貴的東西吧?」

    寧纖碧將那玻璃瓶放在桌上,淡淡道:「也沒什麼,大概是香露吧。」她想起沈千山臨走時說的那句話,既然是露子,那就該是香露吧?記得《紅樓夢》裡那個五兒心熱的時候,就用香露調水喝,那香露就是寶玉房裡的東西,看那裡的描述,的確是還算金貴的。

    這個時代已經有了玻璃瓶,《紅樓夢》裡也有玻璃的穿衣鏡,那不知道這個時代是不是也會有大塊的玻璃呢?能夠製造玻璃器皿嗎?寧纖碧努力回想著上一世裡有限的幾次出門,卻不是進廟上香便是去鄉下莊子裡避暑,壓根兒就沒在街面上行走過。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8 PM

第四十章 :玻璃

    看來,是要想個辦法探聽一下。寧纖碧打定了主意,看了看那個玻璃瓶子,目光又複雜起來:這可是那個該死的沈千山的東西,論理就該扔掉,但……玻璃啊,自己還要靠這個瓶子打探打探。

    最後她還是將那個瓶子放進了抽屜裡:不管了,先留這東西一條「性命」,等到把它的利用價值都壓搾完畢,就立刻扔掉。她非常無情的在心裡安排好了這瓶香露的結局。

    寧德榮卻是在傍晚前回來了,看見寧纖碧也正要走出去,他便笑道:「趕緊回去吧,也該給你祖母請安了,我剛從寧馨院回來,你姑母和幾個姐妹們都在那裡呢。」

    寧纖碧答應了一聲,對寧德榮道:「三爺爺,你給王府的消暑藥,今兒他們家人已經過來拿走了。」說完寧德榮打開櫃子看了下,點頭道:「沒錯,就是那兩瓶藥,拿走了就好,不然這幾天我還想找個時間送過去呢。」

    寧纖碧翻了翻白眼,心想至於嗎?您老人家什麼時候也開始攀權附貴了?瞧您每次提起沈千山的開心模樣,就好像他是你親孫子似得,也沒見你對哥哥們那般熱情。

    不過平心而論,除了自己這個重生的穿越女炮灰因為預知的後事而對沈千山避如蛇蠍外,那個男孩兒的確具有那種人見人愛的魅力,也怪不得寧德榮喜歡的跟個寶貝蛋似得。

    一念及此,寧纖碧就恨不得立刻回家,把宣哥兒訓練成比沈千山還要厲害的小孩兒,風頭也不能就讓那個混蛋全出了。

    不過想想宣哥兒的憨態可掬,再想想自己府裡那些護院的水準,寧纖碧肩膀一垮,放棄了這個非常不現實的想法。

    來到寧馨院,果然就聽到隱隱歡笑聲傳來,丫鬟們見她來了,連忙打起簾子,笑道:「六姑娘來了。」

    寧纖碧點點頭進了屋,轉過屏風後,見眾人都看著自己,便上前給姜老太君見禮,又見過曲夫人元氏寧玉蘭等,接著還不等到余氏身邊,就被寧纖眉拉了過去,聽她笑道:「六妹妹每日裡都不見人影,好容易在老太太這裡碰面,還總是往三嬸那邊去,你就和咱們說幾句話又能如何?難道和我們在一起時間長了,就變笨了,再看不懂醫書了不成?」

    一句話惹得其他幾個女孩子也都笑鬧起來,姜老太君一邊和曲夫人寧玉蘭說話,眼睛往這邊瞅了一眼,面上露出慈愛表情,呵呵笑道:「看見這些孩子高興,我就覺著自己也年輕了十幾歲呢。」

    這時幾個兄弟也圍上前去,寧纖語卻已經說起要給白采芝過生日的事情了。寧纖碧這才明白,原來剛才的歡笑聲是說這件事的。她看了白采芝一眼,記得她的生日是在六月初六,若是要操辦的話,也的確該討論佈置了。

    白采芝臉上通紅,含笑低聲道:「都是姐妹們和舅母們抬愛,我才多大?就過生日?尋常在家,也不過就是煮幾個雞蛋做一桌子菜罷了。」

    說完卻聽寧纖眉笑道:「這是你來咱們府裡的第一個生日,怎麼著還不要操辦操辦?你也不用覺著不安心,那一日好好陪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我們姐妹看一天戲,吃兩盅酒就是了。」

    寧纖月笑道:「二姐姐說的是,妹妹不必覺著心裡不安,這不過是頭一年罷了,等到明年,也就不會這樣操辦了,便和我們一樣的例,也不過是姐妹們聚在一起吃頓酒,到那時候,你心裡可別不自在。」

    白采芝面上輕輕一紅,微笑道:「五姐姐說哪裡話,我哪會那麼不知好歹?就是這一次,已經是讓母親再三推託了,無奈老太太定要叫辦,我心裡已是十分不安,若以後還要來這麼幾次,我自己羞也羞死了,哪有那麼厚的臉皮?」

    寧纖語見寧纖月不屑的樣子,生怕她還要刺白采芝,連忙笑道:「白妹妹也不用在意,老太太憐惜你原是應該的。只是這倉促之間,賀禮倒是要趕緊準備了,左右剩下不到二十天了呢。我們也就罷了,但不知六妹妹要送什麼,你每天除了上學,不是還要去杏林苑做藥材?」

    寧纖碧心想怎麼回事?這就把話題引到我身上了?心裡腹誹著,面上卻微微一笑,正要說話,便聽一個公鴨嗓子般的聲音嘎嘎笑道:「六妹妹哪用你們操心?實在不行,把今兒三公子給你的那瓶香露做賀禮,就夠體面了。」

    女孩兒們回頭一看,原來是寧徹安,這小子今年十三歲,正是變聲期,因此說話方是這麼個聲音。此時男孩子們除了寧徹宇外,其他人也都聚了過來,白采芝柔弱漂亮,讓人一見生憐,因此這幾個兄弟對她的生日也是上心的。

    寧纖碧面色一變,心中惱的不行,雖然知道寧徹安不是故意的。但他竟提起自己最討厭的沈千山,而且是當著這些女孩兒們的面提起,這真不是故意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正要說話,便聽寧纖月咯咯笑道:「三公子來了?什麼時候的事?給了六妹妹什麼好東西?也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啊,三哥哥說香露,莫非是那種在宮裡和勳貴們家裡偶爾能見到的香露?小小的玻璃瓶子裝著的那種?」

    這香露雖是沈千山隨手拋出來的,然而這是他們家,若是其他勳貴,莫說寧家這樣的伯爵府,就是公侯府第,也難見到這東西,因此女孩兒們都是雙眼放光,紛紛逼著寧纖碧把那瓶子拿出來。

    這動靜就有些大了,立刻驚動了姜老太君和曲夫人等,姜老太君便笑道:「在說什麼呢?這樣的熱鬧,也說出來讓我老婆子樂一樂。」

    話音剛落,寧纖月就奔過去,把著她的手臂嬌笑道:「祖母,六妹妹真小氣,睿親王府那位沈三公子給了她一瓶香露,我們只求著要看一看,她都不肯。」

    寧纖蘿等也走過來,紛紛笑道:「是啊是啊,祖母給我們做主,不過是見識見識罷了,又不是要搶六妹妹的,素日裡聽見幾個王府的女孩兒說這個東西好,之前也見她們拿出來,便是那個玻璃瓶子,就著實是精巧了,但不知六妹妹這個和那些是不是一樣的。」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09:59 PM

第四十一章

    寧纖碧在心裡把沈千山和寧徹安罵了個狗血淋頭。不過如今總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原來這裝香露的玻璃瓶子,果然這時候就已經被人知道了,只不知是從西洋傳過來的,還是這大慶朝的工匠們已經掌握了燒製的法子。

    一邊想著,就微微笑道:「不是我不拿出來,原本是想著等到署日天氣,把這個給祖母,這香露在心裡發熱時調水喝是極好的,因我也沒帶在身上,既然大家都要看,玉兒,你去三老太爺那兒,把小抽屜裡的香露瓶子拿過來。」

    玉兒答應了一聲出去,這裡幾個女孩子看向寧纖碧的目光都有些閃爍不定,心中都暗自思量著:這六妹妹的性子怎麼古怪到這個地步?是親王府公子給的東西。那能有不好的嗎?不說貼身收藏著,倒隨隨便便就放在了抽屜裡。

    元氏上下打量了寧纖碧幾眼,忽然笑道:「三公子怎麼忽然想起給六姑娘東西?原來你們是常見面的嗎?」

    寧纖碧皺了皺眉頭,漠然看了元氏一眼,心中明白她的險惡用心,便淡淡道:「今日我在杏林苑做藥,幾位哥哥陪著三公子進來,說是來拿三爺爺特意給大長公主做的消暑藥,因三爺爺不在,我就拿給了他,他便把這東西留下了。本來是該給三爺爺的,不過我想著,三爺爺素日身子健朗,又可以四處走動,祖母卻只能悶在家裡,所以這東西倒還是給祖母的好。」

    元氏聽說沈千山是由兒子侄子們陪著,面上便有些訕訕的,笑道:「六姑娘真是孝心可嘉,不枉了老太太疼你一場。」

    說完卻聽曲夫人笑道:「二弟妹也未免太緊張了,這麼點大的孩子,懂什麼私相授受?不過是六姑娘拿了藥,三公子小孩兒心性,不願白受,所以扔下瓶香露罷了,也值得你多想?」

    元氏的臉一紅,看向曲夫人,分辯道:「嫂子可是冤枉我,我哪裡有多想?不過話趕話到這兒,白問一句罷了。」

    說完又聽寧玉蘭笑道:「無論如何,這卻是一件好事兒,三叔和睿親王府家有這樣一層關係,侄子們因此得以和那位三公子相交,往後只有他們的好處呢。這位三公子的名聲,當日我們在膠州時也是聽說過的,小小年紀便能名滿天下,著實是難得。」

    因此眾人又說了幾句沈千山的好話,寧纖碧聽得煩悶,其他幾個女孩兒眼中卻是露出熱切光芒。她心裡歎了口氣,知道這些女孩兒現在還未必就是愛上了沈千山,不過是虛榮心作祟,知道認識的那個男孩子是如此厲害的,所以心裡有一種滿足感罷了。

    只是等她們漸漸長大,這股虛榮心便會化作絲絲縷縷的情意,美女愛英雄是天經地義的,而寧家的女孩兒們個個漂亮,白采芝雖然是比其他女孩兒們還要出色,只一個罪臣之女的身份便註定她不會被明媒正娶進沈家的門。自己目前看來和沈千山的接觸最多,卻又是個相貌平平的,也難怪大伯娘二伯娘在暗地裡都打起了主意,恐怕這些女孩子對沈千山如此熱心,背後也少不得這兩位母親的教誨。

    想到此處,只覺意興闌珊,忽聽門簾響動,接著玉兒走進來,將寧纖碧放在抽屜裡的那個香露瓶子遞給姜老太君,眾人傳看了一會,都是嘖嘖讚歎。寧纖碧卻看也不看一眼,走到寧徹守身邊,小聲道:「二哥哥,這香露金貴得很,那玻璃瓶子也很貴重麼?咱們京裡有沒有賣這種東西的?」

    寧徹守笑道:「這幾年出海的船略多了些,倒也聽說廣州那邊時常有些稀奇的洋貨過來,只是這玻璃我卻沒見過,聽說有外國使者進宮,獻了十二面玻璃鏡子,那鏡子可比咱們的銅鏡清楚多了,人照上去,一點兒也不模糊,什麼樣兒就是什麼樣兒,只是恐怕除了幾個親王府,別人家也未必能見到。統共宮裡才有十二面,最多也就是賞賜了幾個親王吧。若是廣州那邊的洋貨,這東西太過貴重,又太易碎,商人們應該不會冒這個險的。」

    「原來是這樣。」

    寧纖碧難掩失望,玻璃鏡子都金貴成這樣兒,還指望著市面上能有玻璃賣嗎?更不用提那些專業的培養基和試管什麼的。她歎了口氣:果然,還是自己太想當然了。

    卻聽寧徹守笑道:「這玻璃的確是個好東西,看著玲瓏剔透的,也難怪六妹妹喜歡。不過別人若是喜歡也就罷了,你要喜歡的話,不如去找沈三公子,聽說因為大長公主的病,他七歲的時候,就經常出入四夷館,專門和那些洋人打交道,也給大長公主弄過幾回洋藥,只是收效甚微,那些四夷館傳教的也好,外國使臣也好,對他可都十分客氣呢,你想要玻璃,大的不敢說,一些小的,說不定是有的。」

    「四夷館不是給外國使臣們住的地方嗎?怎麼?連傳教的人也可以住進去?」這四夷館當日還是在穿越的歷史小說中看到,因此寧纖碧略微瞭解一二。

    寧徹守見她連這個都知道,也不由得微微訝異,含笑道:「都說六妹妹愛看書,果然知道的也多。四夷館的確是給外國使臣住的地方,不過因為這些人和咱們太不一樣,貿然放他們在別處流竄,說不定就被當地人當做妖怪一樣打死了。因此那些外國使臣和傳教士們但凡來到咱們大慶朝,都要先去禮部掛單,取得一分憑證,作為行走的保障,又因為他們是什麼神的使者什麼的,連那些使臣都非常尊敬他們,所以皇上為了不墮國威,顯示我泱泱中華的氣度,就在各省都修了四夷館,專供他們住進去,京城的傳教士和外國使臣們,就是一起住在皇城東面的四夷館裡。」

    「原來是這樣。」寧纖碧點點頭,暗道傳教士啊,如果他們當中有專研醫術的,說不定從他們那裡就能看到簡易的玻璃器皿。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00 PM

第四十二章 :妄想

    只可惜,自己是女兒身,註定不可能出門,就算出門了,也不可能和那些傳教士有什麼交流。但是她又實在不想和沈千山有任何牽扯,因此便抬頭看著寧徹守,笑道:「二哥哥,你難道不認識那些傳教士嗎?」

    寧徹守連連擺手道:「罷罷罷,京城裡除了三公子那病急亂投醫的之外,誰願意和那些藍眼睛黃頭髮的人打交道?看著一個個像妖怪似得,你以為禮部為什麼那些官兒都不願意去?不就是因為不想和這些妖怪們說話嗎?偏偏天朝威風不能墮,那些官兒也只好硬起頭皮和這些妖怪周旋了。

    寧纖碧歎了一口氣,兩世為人,她已經知道這個時代是比明清時期還要發達一些的,只是雖然也算國泰民安,但北方和西方兩個強大國家金月國和寧夏國卻也讓大慶朝始終面臨著強大威脅,戰亂時有發生,寧德榮之所以從小就與家人失散,便是因為寧家的老老太爺戍守邊疆的時候,因為敵人破城在即,而不得不下令先暫時退避等待援兵。結果一天後援兵到來,寧家的老老太爺率眾經過十幾日的浴血奮戰,才又將那座城池奪回,可惜孩子卻是再也找不到了。

    如今三國鼎立,卻是誰也不敢挑起干戈,生怕兩敗俱傷為另一國得利,所以雙方都是簽著停戰和平協議,不過誰都知道,這不過是表面上的一紙協議罷了,需要的時候,隨手一撕,協議也就成了廢紙。

    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大慶朝雖然發達,然而人民卻比較排外,對於外來那些事物的接受程度遠不如清朝,海上的貿易往來是在這兩年才興起的,但為了銀子就去海外冒險的商人還是少數,以至於大部分都要依靠別國貨船帶來的貨物,又因為那些商船都是被皇家控制的,所以那些稀奇洋貨一到陸地,就被內務府安排在各處的皇家機構給控制買賣了,這些貨物大多數進貢宮中,然後再由宮裡賜給勳貴臣子們,所以在民間流通的幾乎沒有。

    想到這些情況,寧纖碧不由得哀怨看了她這二哥哥一眼,如今看來,不通過那些傳教士,自己是絕不可能得到一套玻璃器皿了,就算央求這幾個哥哥把京城犄角旮旯都給跑遍了,那也找不到一點玻璃渣兒啊。

    正想著,就聽寧徹守笑瞇瞇道:「如何?要不要哥哥去和三公子說一聲?妹妹喜歡什麼?三公子感激你當日和三爺爺對大長公主的救命之恩,一定不會推辭的。」

    「罷了,多謝大哥哥好意,這事兒你就當妹妹沒說過好了。」寧纖碧歎了口氣,又聽姜老太君叫她,於是對寧徹守點了點頭,便回去了老太太身邊,那瓶香露自然也是貢獻給老祖母聊表孝心了。

    從寧馨院出來,回到白芍院,余氏就對寧纖碧道:「你今兒怎麼那般孤拐?姐妹們都說那香露,你倒是漠不關心,好歹人家三公子這也是給你的謝禮,你怎麼連一點感激之心都沒有?這也太失禮了,傳到三公子耳裡,會怎麼想你?」

    寧纖碧心想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最好把我想成天下最壞最不懂事兒的,面上卻淡淡應了。余氏看著女兒,不禁微微搖頭歎了口氣,忽聽蘭姨娘笑道:「太太何必苦惱?早先不是也看得透徹嗎?婢妾聽著大太太二太太說那些話,心裡只覺著好笑,枉她們一個是誥命一個是當家掌權的,竟還看得不如三太太透。」

    余氏笑道:「這也是人之常情,雖然我有自知之明,只是看三公子和芍葯相處的頗融洽,雖然都是小孩子,若是走得近了……」說到這裡,不由得搖頭道:「罷了罷了,明知道這是癡心妄想,怎麼還放不下?如今倒是看得沒有你通透了。」

    蘭姨娘喃喃道:「也不是婢妾看得透,只是婢妾看著六姑娘是個有主意的,且也對三公子不甚熱心的模樣。俗語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有緣分,便是拆也拆不開,無緣分,就是強求也求不來的。」

    余氏笑道:「正是你說得這樣兒呢。罷了,這一下午忙活的,有些餓了,你吩咐人去書房問問老爺,若他不回來吃飯,咱們就讓廚房擺飯吧。」說完蘭姨娘答應一聲,裊裊去了。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然而其引發的後續卻是令寧纖碧煩心不已。

    「六妹妹,這是什麼藥材?怎麼看著這樣眼熟?」

    杏林苑裡,此時再也不復之前的清淨,寧纖月寧纖語寧纖蘿以及白采芝等都聚集在這裡,除了寧纖眉放學後回了自己房中做女紅外,其他的女孩子全都來了。

    「蒲公英,就是我們說的婆婆丁。」

    寧纖碧懶洋洋的答了一聲,心想你們饒了我吧?想見沈千山,直接求哥哥們帶他去族學也好,去老太君那裡也好,都是名正言順的啊,何必非要擠在我這杏林苑裡盼著偶遇?這還讓不讓我和三爺爺做藥了?

    寧德榮也看出寧纖碧不耐煩的樣子,這些女孩兒們已經連續三天都在放學後來這裡,老頭兒人老成精,對那點小心思哪有不明白的?心裡也暗覺好笑,暗道這麼點大的女孩子,也喜歡和優秀的男孩子一起說話嗎?

    雖然這樣想,但老頭兒倒沒覺著怎麼樣,不過這些女孩子根本不像寧纖碧那樣,是因為對醫藥感興趣才過來的,因此她們這一來,在四處走動,只把寧德榮屋裡的草藥也弄亂了不少,這卻是老頭兒無法忍受得了。

    此時恰好聽見寧纖月問寧纖碧,聽她只懶懶答了一句,小女孩兒便撅起嘴巴道:「六妹妹這會兒怎麼就沒精神了?應付我們便是這樣的,素日裡你在三爺爺這裡,難道也是無精打采的?」

    寧德榮聽了,心中暗暗好笑,自己在桌子後面搖了搖頭,想了想,便招手道:「幾個丫頭過來,既然是對這些藥材好奇,我便和你們好好講一講。」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02 PM

第四十三章 :親戚

    女孩兒們都是打著「對藥材好奇,想來看看」的幌子過來的,因此時聽見寧德榮這樣說,她們即使是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卻也不得不做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圍了上去。

    「五丫頭是吧?剛剛你問這蒲公英都有什麼用,來,讓三爺爺給你們好好講一講,蒲公英,一年生草本,葉碧綠,呈鋸齒狀,開黃花,生於荒野,山間,田埂,甚或是牆邊花園……」

    寧纖碧直到此時,才真正看清楚這位三爺爺的實力,僅僅一株蒲公英,他東拉西扯的就講了半個時辰,只把那些好姐妹們的臉都聽綠了,如今看來,自己當初剛來杏林苑的時候,老爺子拉著她講那些藥性藥理,實在已經是非常的簡明扼要了。

    即使知道寧德榮是故意的,但寧纖碧仍是感到了深深的慶幸。她坐在椅子上,面不改色的看著手裡這本寧德榮剛淘來的孤本醫書,努力維持著一本正經的形象,事實上,肚子已經偷笑的快要抽筋。

    直把那些女孩子講得都快要口吐白沫了,寧德榮才意猶未盡的收起了桌上藥草,看看外面天色,像是一尊彌勒佛似得笑道:「天兒不早了,你們快回去給祖母請安吧,若是想瞭解這些知識啊,明天儘管到三爺爺這裡來,你們的資質雖然不如芍葯,但是在爺爺這裡學幾年,看個病認個藥什麼是沒有問題的。」

    寧纖月最不會藏心事,一聽這話,腦袋「咚」一聲就撞到了桌子上,然後抬起頭強笑道:「不……不用了三爺爺,我們……我們只是好奇罷了,又不像六妹妹想做神醫,知道這些,已經儘夠用了。」說完便拉著幾個姐妹落荒而逃。

    笑話,只聽了這一個多時辰,她都不想活了。還學幾年?忍受這樣比地獄還可怕的折磨,就為了將來看個病認個藥?她們是誰?是伯爵府的千金小姐,又不是生計無著,不得不走街串巷的下九流郎中,她們是瘋了才會繼續在這裡呆下去。

    其他幾個女孩兒都是和寧纖月一樣的想法,她們是對沈千山很好奇,是很喜歡和那個漂亮又厲害的男孩兒說話,但若是要付出這樣的代價,那她們寧可不要見沈千山了。

    白采芝也被寧纖蘿拉著往外走,只不過對比起其他女孩兒頭也不回,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的模樣,她卻是頻頻回頭,眼中添了一抹深思。

    「三爺爺,你真是太厲害了。」直到姐妹們跑得不見了蹤影,寧纖碧才慢慢站起來,對寧德榮含笑稱讚,卻見老頭兒瞪了她一眼,哼聲道:「我倒是喜歡熱鬧,不過看你不自在,少不得也只好不厚道一回了。」

    寧纖碧嘻嘻笑著行了一個萬福,輕聲道:「那孫女兒就謝過三爺爺援手之恩了。」說完也便告辭,和山茶玉兒收拾了東西回白芍院而去。

    一進屋,就見余氏坐在外屋榻上,手裡捧著一張紙,眼淚簌簌落下來,全打在那張紙面上,蘭姨娘在一旁抻著脖子看,一邊小聲道:「太太,究竟是怎麼回事?您倒是說話啊。」

    看到寧纖碧進來,余氏終於收起了那張信紙,抬頭看著蘭姨娘道:「我姐姐……我姐姐要進京來了,如今大概已經從揚州啟程,讓我叫老爺幫忙在這邊找一棟宅子呢。」

    「什麼?姨太太要過來了?」

    蘭姨娘也叫了一聲,面上露出歡喜表情,雖然知道她不可能是真心的,畢竟連面兒都沒見過,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但余氏此時正是心情激盪之際,看見蘭姨娘這副驚喜模樣,也十分熨帖,點點頭,她便看向寧纖碧,流淚笑道:「芍葯,你姨母要來京城了,你……你高不高興?」

    寧纖碧笑著點頭道:「高興。」

    對於這個姨母,她還有些印象,記憶中,姨母和表哥也是這個時候來京城的,據說是因為姨夫去世後,母子倆在江南頗有些立不住腳,那些族人每日只想著要怎麼從她們母子兩個手裡搜刮錢財,姨母不勝其擾,只好帶著兒子進京。

    只那時三房在這府中是一點地位都沒有的,更別提像寧玉蘭白采芝那樣留在府中。

    好在雖然姨夫沒了,卻著實留下了不少家資,因此姨母在京城置了一處房產,就和兒子安頓在那裡。她們的本意,也許是想讓寧世泊幫助表哥謀一個前程,只可惜,父親那時連自己都是靠著家裡度日,哪裡又能給表哥安排什麼前程?所以這事兒也就撂下來了,表哥最後好像還是子承父業,經營了兩間鋪子。

    對那位姨母和姨表哥,寧纖碧還記得很清楚,雖然上一世統共也不過見了三兩回面,然而姨母是個溫柔和善的人,容貌不算特別出眾,卻也算是中上之姿,姨表哥倒是豐神如玉俊秀不凡,他還送過一個親手編織的鳥籠子給自己,可見是個心靈手巧的。

    因此聽說姨母和姨表哥要來,寧纖碧心中著實是興奮的,余氏見女兒高興,心中也喜悅,忍不住道:「真沒想到,上天總算待我不算薄,讓我這輩子還能和姐姐再見一面,算一算,外甥應該是比芍葯大兩三歲的年紀,哎呀,她們這一來,我可算是有了走動的人。是了,櫻桃快去請老爺回來,這兩天少不得要他走出書房,或者托托朋友,看看找棟宅子才好,最好就是在附近的……」

    說到這裡,余氏便停住了,接著幽幽歎息一聲,寧纖碧心裡知道她是想起這伯爵府附近,都是權貴的宅子,姨母和姨表哥不過是一介平民,即便這附近有宅子出售,她們也是不可以買下的,實沒有那個資格,這便是封建社會森嚴的等級制度了。

    因心中也歎了一聲。稍頃寧世泊回來,聽說是大姨姐要帶著外甥進京,也十分高興,因便和余氏籌劃了一番,直到夕陽西下,夫妻兩個方帶著寧纖碧蘭姨娘還有宣哥兒一起去給姜老太君請安。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03 PM

第四十四章 :老太君的決定

    聽說親家姨太太要過來,姜老太君也十分高興,她本不是喜歡熱鬧的性子,然而或許是年老之故,這些日子卻越發盼著府裡人口多些,也好有人陪她說說話,幸虧女兒回來了,每日裡能聊解寂寞,如今聽說親家姨太太要來,那又多了個說話的人,余氏身上的擔子也清閒,這便能湊上一桌小牌了。

    因想到這裡,又聽余氏說姐姐有意在京城置產久住,老太太便道:「何必那麼麻煩?府裡又不是沒有地方,白芍院後邊不是還有個院子嗎?就讓你姐姐在那裡住下好了,你們姐妹也親近。等到哥兒大了,便讓他搬出二門,若他不嫌棄。就和你三叔住在一起,杏林苑裡房舍也有幾間,沒得都浪費了。若是不願意,二門外還有三四個院子,讓他找一間住下就是。」

    這一下卻是意外之喜了,寧纖碧也忍不住抬起頭看著姜老太君:余氏出身商賈,姨媽當日也只是嫁給了一個商人之子,如今對方成了寡婦,身份地位實在有限。上一世裡,對方雖然進了京,姜老太君卻是連一句留住的客氣話都沒說,就是余氏和姐姐,也都沒敢生這個妄想,無親無故的,你一個商人家的孤兒寡母,憑什麼入住伯爵府?

    當下余氏自是喜不自勝感激涕零,一旁的曲夫人和元氏卻是皺了皺眉頭,暗道老太太這是怎麼了?真是看著要過六十了,怎麼行事也這般糊塗起來?那一家子商人,就算是孤兒寡母,難道還需要咱們堂堂伯爵府來體恤?就算是窮困潦倒,幫襯幾兩銀子也就是了。何況如今聽說手裡還有幾個錢呢,何至於就需要我們照拂?

    只是心中想著,卻見姜老太君絲毫沒有改變主意或者後悔的意思,興致勃勃問著余氏她這寡姐的情況,又問是什麼時候上京的?估摸著哪天能到?該讓府裡下人去接一接的。

    余氏嫁進來這麼多年,對姜老太君的感動從沒有像這會兒這般強烈,若不是妯娌和侄子侄女兒們都在,她幾乎都要給老太太跪下了。因滿面歡喜的從老太君屋裡回來,一進屋,也顧不上下人們和蘭姨娘,抱著寧世泊就嗚嗚哭了起來。

    寧纖碧也是頗為無語,想到這一世的命運,她只能想出一句話:造化弄人,莫過於此。

    上一世裡,從三老太爺回家起,她也和那些姐妹們一樣,幾乎是不靠邊兒的,結果三房就始終是三房,她也藏起了金手指,最後導致了自己的悲劇,只怕父母也不好受。

    這一世裡,卻是從她粘上寧德榮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命運就在悄悄發生著變化。

    她想起上一世老頭兒出事後姜老太君留他繼續住在府中的堅決態度,心中不由得歎息,暗道錯了,真是錯的離譜,穿越女中像我這樣笨的,恐怕也是另類了,竟是從一開始就把老太太給定錯了位,自己更沒有點進取之心,落得那樣的結局又能怨怪得了誰?

    她在這裡感歎著,那邊寧世泊也和余氏蘭姨娘則談論著即將進京的大姨姐,末了寧世泊有些遺憾的搖頭道:「可惜姐姐沒有女兒,不然倒可以和芍葯做伴兒。」

    說完卻聽余氏笑道:「芍葯有這麼多姐妹難道還不夠?經哥兒過來了,倒是可以讓他帶一帶宣哥兒,或者爺幫著看看,他要是個讀書的材料,就也讓他進族學攻讀幾年,說不定還能謀個前程出身。」

    寧世泊笑道:「這是自然的,不過也都要等人來了再說。」

    寧纖碧在旁邊聽著,心裡卻是清楚,自己那位表哥蔣經,雖然學問也不錯,卻是無志官場,只對商業感興趣。

    只可惜,上一世裡他沒有人照拂,在京裡也沒有根基,所以只開了兩個鋪子,但不知這一世裡,寧世泊是否能幫幫他,讓他在商場上大展拳腳。不過又想到寧世泊也只是一個伯爵府裡的庶子,就算科考得中,還不知得熬多少年才能熬成個不大不小的官員,看起來這前景實在是不太好。

    她在這裡默默想著,那邊夫妻兩個又興致勃勃說了幾句,接著寧世泊問了宣哥兒幾句書,聽他奶聲奶氣背了一整篇三字經,還算滿意,這方讓丫鬟擺上飯來,幾個人一齊用過了,不提。

    這邊余氏一家都在翹首企盼著余姨媽和蔣經的到來,不過這事兒也只有三房上心罷了,另外就是幾個小女孩兒,對這即將到來的所謂姨表哥有一絲好奇,至於寧徹宇寧徹守等兄弟們,卻是絲毫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寧徹宇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這些日子曲夫人便是張羅著為他準備聘禮,他自己卻是逍遙自在,因這一日和弟弟們上街,恰好看到沈千山從琉璃廠出來,幾人便連忙湊上前寒暄。

    沈千山看見是他們,面上也帶了微微笑意,他如今雖只有八歲年紀,然而行事卻已經像個小大人般的沉穩了,和哥兒幾個隨意在琉璃廠其他鋪子逛了逛,他便像是忽然想起來似得,問寧徹安道:「說起來,那香露六姑娘喝了沒有?可覺著好?」

    寧徹安是個直性子,聞言便笑道:「六妹妹有孝心,那香露捨不得喝,孝敬給了老太太,老太太喝了兩回,倒是覺著好,這兩天沒少念叨。」

    沈千山愣了一下,臉上就有些不自在,想到那小丫頭一貫對自己是橫眉冷目的,他便曬笑一聲,自嘲道:「是真不捨得喝?還是只不想要我的東西?當日寧老先生救治家祖母時,我因為擔憂,說話莽撞了些,從那時起六姑娘就十分的不待見我,怕是真惱了我了。」

    寧徹寶和沈千山的年紀算是接近,聞言忙笑道:「三公子別多心,六妹妹那個人雖是面上有些冷淡,心地是好的,她也沒有惱你的道理。真是因為孝心,那樣金貴東西,她哪好自己喝?正好祖母上了年歲,到了暑天在屋子裡就說心悶,因為這個,六妹妹才給的。」

    沈千山倒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寧纖碧與其他女孩兒不太一樣,同自己說話,也不像其他人那樣帶著巴結,所以心裡就看她很是對眼。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04 PM

第四十五章 :找尋

    只越這樣,就越不願意讓她對自己生出誤解。此時聽寧徹寶這樣說,他臉上方露出點笑模樣,點頭道:「既如此,不值什麼,我房裡還有一些,我又不用,等哪一日得閒兒,我拿給你們,回去孝敬老太君兩瓶,剩下的,就給……唔,就給姐妹們分了吧。」

    他本來想說剩下的就給六姑娘,但又覺著不妥,倒顯得自己多看重她似得。因此臨時改口,這裡寧家幾個兄弟連忙都謝過他,寧徹守便打趣道:「三公子的好東西,難道就只給女孩兒?好歹也給兄弟們幾個意思意思啊。」

    沈千山淡淡笑道:「那東西給女孩子用倒還好,咱們都是爺們兒,要這玩意做什麼?母親給了我幾瓶,我不過是開了一瓶嘗嘗罷了,好喝倒是真好喝,不過除此之外,倒也沒別的用處。」

    寧徹守笑道:「我不過是開個玩笑這麼一說。我看六妹妹對這香露倒還尋常,不過對那個玻璃瓶子似是十分感興趣,還特意來問我如今市面上有沒有賣這種玻璃的。」

    他不過是隨口岔開了香露的話題,卻不料沈千山竟趁了心,喃喃道:「玻璃的?是了,那些東西晶晶亮的,想來女孩子們是喜歡的。」因為聲音小,寧徹守沒聽清楚,問了一句,被沈千山拿話岔過去,也就沒再提起。

    琉璃廠眾人都是常逛的,逛了一會兒,也沒發現什麼新奇貨色,大家就覺著沒甚意思,因在路口道別,沈千山待寧家兄弟都走得看不見影子了,這才回身上馬,往四夷館而去。

    他著實是四夷館的常客,這京城的四夷館佔地甚廣,一年到頭都有外國使臣和傳教士居住著,只是官員和百姓們多因為他們的異樣容貌,不願意和他們打交道,更不用提主動上門了。

    因此一看到那位身份貴重的親王府小公子又過來了,使臣們和傳教士們就都圍上來,紛紛親切地打招呼。

    這其中以傳教士們最為慇勤,都拿出稀奇的洋貨來吸引沈千山注意力,盼著討好了他,將來得到他的幫助,便可以把上帝的福音在這神奇的天朝土地上傳播下去了。

    沈千山挑揀了一陣,也沒有看到什麼玻璃做的東西,心中不由十分失望,暗道看來回去後少不得要把太后賞的那面小鏡子拿出來了。一邊想著,手裡無意識的扒拉著那堆東西,聽傳教士們說自己國家的科學發達,做的這些東西精巧,他便隨口道:「還敢說精巧?連個玻璃做的東西都沒有。」

    「原來三公子是喜歡玻璃做的物件兒?」傳教士們這才明白,今兒這位三公子登門,不求藥物卻是要看這些小東西,原來是為了找玻璃做的物事。

    只不過那玩意兒和水晶一樣易碎,碎了紮到人也不安全,所以他們過來的時候一般都不會帶,只有一個傳教士帶了一個玻璃做的音樂盒,原本是想留著聽故鄉的曲子,這會兒為了上帝,卻也不得不咬牙貢獻出來了。

    沈千山看見那個音樂盒十分精巧,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收了。他卻不肯白收,從荷包裡拿出一個十兩重的元寶給了那傳教士,忽聽旁邊有一個傳教士好奇道:「公子先前求藥,如今又要找玻璃做的東西,莫非你是要尋找一套我們西洋的大夫專門用來研究製藥的玻璃器皿麼?」

    沈千山愣了一下,他其實並非想要那個東西,只是聽寧徹安說寧纖碧似乎是對玻璃做的東西感興趣,因此這才跑過來,想著舉手之勞,若真找到了,能讓那位六姑娘對自己不再冷冰冰的,倒也值了,唔,雖然她長得難看,不過說話時露出白白的一點牙齒,長大後應該也是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

    誰知此時聽了傳教士的話,心中卻猛地一動,暗道是了,六姑娘是最喜歡藥材的,若是給她一套西方那些郎中用的玻璃工具,即使她未必用得上,應該也會喜歡的吧?

    想到這裡,便急道:「有這種東西麼?快拿出來給我看看。」說完卻見那傳教士搖搖頭,攤手道:「那東西太不好帶了,何況我們都知道東方有神奇的醫學,所以沒有誰會漂洋過海把那一套東西帶過來。不過我知道威廉斯大人前些日子去朝見皇帝陛下時,就帶了一套專門研究藥物的醫療玻璃器具,如今卻不知怎麼樣了。」

    沈千山皺眉細思,暗道這東西既然進貢了,那就要去宮裡問,皇帝姑父是不會在乎這些東西的,八成是放在內庫裡了,也不值當什麼,姑父向來寵我,求他賞了我就是。」

    因想到這裡,也就坐不住了,出了琉璃廠就直奔皇宮而來。

    因為是皇帝寵愛的晚輩,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子,因此侍衛們只是派人進去通報,也不須沈千山遞牌子,稍頃宮內傳出話來,讓沈千山進去覲見。

    皇帝周銘如今已經四十六了,有十二個兒子,其中尤其以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周謙與淳妃所出的六皇子周謹格外得他喜愛,其他晚輩中,則是沈千山最受他疼寵,經常召進宮來問幾句書,看他習習騎射功夫。

    如今聽說侄兒過來了,周銘也十分高興,待聽說侄子這大晌午的進宮,卻是為了找一套玻璃醫療器具,周銘不由得懵了。不過想到大長公主的病,他還以為這個侄子是孝心所致,因此就命身旁的貼身太監貝殼子去內庫裡找找看。

    貝殼子去了半天,才帶著人捧了幾個盒子過來,周銘見他滿頭大汗,不由得搖頭道:「不過是讓你去內庫裡找幾樣東西罷了,怎麼就累成這樣?還耽誤到這會兒,看看什麼時辰了都,這下好,倒讓這小子在朕這裡賴了一頓飯。」

    這自然是說笑,貝殼子無奈笑道:「皇上,實在是這個差事奴才也沒想到這樣磨牙,當日那個什麼使臣貢上這套東西時,說是他們西洋那邊大夫們用的,因此內庫收了後,就有太醫尋去,想看看這西洋做藥的器具是什麼樣兒。因此奴才到了內庫,這又拿了條子去太醫院,卻是那些禦醫們誰也不會用,收起來就放在了藥庫中,奴才這又去了藥庫……」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05 PM

第四十六章 :迴避

    他不等說完,周銘便笑著道:「好了好了,說了你幾句罷了,你這貨倒抱怨起來了。」言罷讓貝殼子打開那幾個盒子看了看,笑道:「什麼東西,看著也不出奇,還不如那穿衣鏡子有趣兒呢,也值當你這樣巴巴的過來討要。」

    沈千山卻是喜笑顏開,打開幾個盒子看了看,那圓柱形的矮盤子,那細細長長的玻璃管子,還有亮晶晶的夾東西的,也是鐵做的?倒和夾點心用的竹夾子差不多,只不過要小巧多了。

    他這裡一一看完,就要告辭,卻聽周銘笑罵道:「急什麼?也不看看天都什麼時候兒了?回去倒叫姑姑說朕小氣,就連一頓晌飯也不捨得管你?恰好今兒你幾個皇兄弟也要過來,你們一起陪朕用午膳。」

    周銘所說的姑姑便是沈千山的祖母大長公主,兄弟則是幾個皇子了,因此沈千山連忙答應下來,讓貝殼子幫他仔細收拾了這些盒子,又陪著皇帝說了幾句話,這才等到那幾個皇子從上書房下來。

    下午從皇宮中出來,沈千山本想直接去伯爵府,但是想了想,終究沒個由頭,這樣愣頭巴腦的過去似乎也不太對勁兒,只好先回了府中,想著到底要想個什麼法子才能過去。

    這事兒一直裝在心裡,卻是找不到什麼機會,好容易到第三天上,他去宮裡玩兒,卻正好看到進貢的塞外良駒,不由得動了興頭,聲稱要馴服那匹最高大的。誰知那匹馬乃是汗血名駒,弄過來本是要配種的,或是賞給立了大功的武將,這馬桀驁,只認馴服它的人為主,沈千山不過八歲年紀,雖然有些手段,到底是孩子,被那馬摔下來好幾次,只把手肘和膝蓋都擦破皮了。

    太監宮女們只唬的不行,一個個哭爹叫娘的,沈千山卻是被激紅了眼,他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窩囊的時候兒呢,赫赫威風豈能折在一匹馬手下?因此越發上了心,最後到底將那匹汗血馬馴服,自己卻也整了個傷痕纍纍。

    待到皇后得了信兒過來時,就只看見沈千山灰頭土臉的騎在那匹汗血寶馬上,看著侄子那小小挺拔的身姿,皇后的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既是氣恨這小子不知愛惜身體,又為他小小年紀就有這樣不服輸的勁頭而驕傲自豪,更是對他的手段讚賞不已。雖如此,也到底叫進坤寧宮狠狠訓斥了一番才罷休,一邊又打發人去請禦醫。

    誰知不提禦醫還好,提到禦醫,沈千山卻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竟說什麼也不肯等禦醫過來,一溜煙兒跑出了宮門,只讓皇后納悶不已,心想今天這孩子是怎麼了?看樣子也不像是腦子忽然壞了啊。

    這裡沈千山一溜煙兒來到宮外,讓小廝飛跑回去,將那套玻璃器具小心取出來,然後兩人一起去了伯爵府,門房是認識他的,看見睿親王府的三公子這麼個灰頭土臉的模樣過來了,卻是嚇了一大跳,聽對方說是找三老太爺,就使人飛跑進去通報,他這裡也不敢怠慢,將沈千山請進門來。

    正是半下午,寧纖碧剛從族學中過來杏林苑,就聽說沈千山過來了,身上還帶著傷。她皺了皺眉頭,便對寧德榮道:「三爺爺,我姨媽和姨表哥這兩日怕是就要到了,所以這兩天我就不來三爺爺這裡做藥了,怎麼著也要好好陪陪姨媽不是?我娘念叨了許多天呢。」

    這是人之常情,寧德榮怎麼會不答應,於是讓寧纖碧回去。不一會兒,沈千山便帶著兩個小廝進來了,先四下裡找了一圈兒,卻是不見別人,不由得心裡就有些失落,問寧德榮道:「六姑娘呢?」

    寧德榮看見他灰頭土臉的模樣,也是嚇了一大跳,一邊請他坐了,挽起袖子查看那些擦痕,一邊隨口道:「芍葯的姨媽和表哥要來了,她這兩天都不能過來。」

    「表哥?」

    沈千山皺了皺眉頭,他不知道心裡那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是什麼,好像……寧纖碧從此後只會和她表哥玩兒,更不會看自己一眼了似得。這種猜測讓他心裡有些難受。

    不過轉念一想,她和不和自己玩兒有什麼關係?既是表哥,也不過是和寧家兄弟一樣,其實自己又能和她見幾次面?她怎麼對自己,有什麼關係?

    正想著,卻見寧德榮已經好奇地道:「這幾個大盒子裡是裝的什麼?三公子來就來好了,還帶什麼東西?這讓小老兒可怎生安心?」說完便打開盒子看了看。

    沈千山卻是因為老頭兒這一句話紅了臉,好半晌才期期艾艾道:「這個……這是一套玻璃的做藥工具,是……西洋那些洋鬼子用的,我見它晶瑩剔透的,想來給六姑娘玩兒也是極好,或者……或者老先生覺得用它做藥好,就……就給你用。」

    他終究不好意思說我在宮裡擦傷,卻特意來你這裡包紮,就為了把這個東西給六姑娘的。

    原先還不知道,但這些日子因為幾位姐姐和一些女孩兒坐在一起說笑時,也偶爾談論一些私相授受的事情,就是男女間互贈東西,據說那是不好的,一旦讓大人發現了,是要罰的。雖然他如今還小,寧纖碧更小,倒還不用疑心到這上頭,但不知怎麼的,沈千山幼小的心靈裡,就是覺著微微的有些心虛。

    寧德榮看著這一套奇怪的玻璃用具,怎麼也想不出用它們怎麼能做出藥來?這是能搗藥還是能碾藥啊?豈不是輕輕一敲就碎了?想了想,他終究還是搖搖頭,暗笑道:罷了,看著倒是新奇,又是三公子的一片心意,到時候還是給芍葯玩兒吧。

    寧纖碧這裡回到了白芍院,只見余氏正和蘭姨娘在激動地說著什麼,見她進來,余氏便笑道:「喲,今兒個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的?我們芍葯怎麼這個時候兒就回來了?莫非是耳朵長,聽說了你表哥和姨媽明後兩日就能過來的事,所以趕回來的?我料著你沒有這個孝心吧。」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05 PM

第四十七章 :迎接

    「什麼?表哥和姨媽明後兩日就到了嗎?」寧纖碧卻是難掩驚喜,她想起前世裡那個在她出嫁前,為她添了許多嫁妝的姨媽和表哥,那是母親這一頭親戚中唯一對自己好的長輩和哥哥,因此心中著實是有些興奮起來。

    「可不是嘛,這兩天就到了。」余氏也是難掩歡喜,看見女兒興奮的樣子,也忍不住打趣道:「喲,這是真為了你姨媽表哥的信兒才這麼早回來的?我卻不信,又沒長順風耳朵。」

    寧纖碧嘻嘻笑道:「雖然沒長順風耳,可是因為知道就是這兩天的事,所以我特意和三爺爺說了,這兩日不去杏林苑,專心留在家裡,等著迎接姨媽和表哥過來。」

    余氏聽了女兒的話,心裡頭十分熨帖,摸著她的頭笑道:「真是我的乖女兒,總算沒為了那些醫書就疏遠了親戚感情。」說完,又見蘭姨娘上前道:「那邊院裡不知道都弄沒弄妥當,婢妾帶人再去看看,若是讓姨太太和哥兒挑出毛病來,倒是不美了。」

    雖然余氏說著「他們商戶人家,哪裡有那麼多講究挑剔?」的話,但蘭姨娘還是帶著人又去整理檢查了一番。所謂投桃報李,太太這些年對她很不錯,看府裡這麼多姨娘,就沒有能比得上自己舒心自在的,所以蘭姨娘自然也是要為余氏盡一份心力。

    第二天倒是沒有動靜,直到傍晚才有余姨媽打發的一個家人過來送了信,只說閤家大小已經在碼頭下船,如今到了京城外二十裏,估摸著明日上午能進城。

    余氏心裡惦念姐姐,這一晚上就沒怎麼睡好,一大早醒來,就見丈夫已經收拾停當,余氏便疑惑道:「爺這是做什麼?」

    寧世泊笑道:「看你昨兒一晚上也沒睡好,我今日去接一下姨太太和外甥。」話音剛落,便聽余氏驚訝道:「這怎麼使得?爺是什麼身份?打發幾個下人過去也就是了,也用不著您親自……」

    不等說完,就見寧世泊搖頭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姨太太還是外道了,這個時候兒講究什麼身份?我正經是她妹夫,本該船靠岸就去接的,偏她沒送信,這會兒已經有些晚了,若是還不出城親自接去,豈不失禮?」

    說完到底帶著幾個家人出了府,這裏余氏看著丈夫離去的背影,只覺心中滾燙,恰好看見蘭姨娘走過來,她便扭頭含淚笑道:「咱們姐妹都是有福氣的,攤上這樣一個夫君,別說這個身份,就是平民百姓,也做不到他這樣體貼。」

    蘭姨娘笑道:「可不是呢,只太太到底比婢妾有福氣,婢妾老子娘都沒了,只剩一個哥哥嫂子,太太也知道是什麼樣的人,不來搜刮我就好,哪裡還有什麼感情?」

    余氏聽她這樣說,不由得便想起自家哥哥,喃喃道:「想來這天下的哥哥都是一個樣子?從前我那個哥哥也很疼我的,偏有了嫂子後,竟就變得這樣兒了,若不是人就站在那兒,我說什麼也不敢信,那竟是我哥哥。」

    蘭姨娘也苦笑道:「婢妾也這麼說,只是這天下的好女人可也不少,怎麼偏偏就讓咱們攤上了這樣的嫂子。」說到這裡,方醒悟過來,連忙笑道:「看婢妾這不懂事兒的,混說這些做什麼?太太也不用不知足,如今到底姨太太過來了,日後您也有個作伴說話的人。」

    余氏笑道:「可不是呢,我也做夢都沒想到老太太這回會做下這樣的決定,只是這一來,怕是大房和二房心裡不定要怎麼著惱了,就怕這成了例,日後她們親戚過來,也要攀比這個。」

    說到此處,面上不由添了幾分鄭重之色,搖頭道:「不行,我還是要和姐姐說,雖然來住在這裡,卻半點不能沾著這府裡,反正她們也不是沒有錢,到時候每年拿出些銀子,權當房租了,還能換我們姐妹在一起,不是最好?」

    蘭姨娘笑道:「雖然外道些,但太太這做法確實是最穩妥不過的。」

    兩人在這裡說著閒話,天就漸漸大亮了,不一會兒,寧纖碧和寧徹宣也起床梳洗完畢,往這邊來給父母請安,待聽說父親已經去接姨太太一家,宣哥兒不由高興地跳了起來。

    余氏和蘭姨娘都十分奇怪,暗道這麼點個小孩子,懂什麼?怎麼就這樣高興?因此余氏就把宣哥兒拉過來,呵呵笑道:「宣哥兒高興的什麼?莫不是盼著見大表哥?」

    寧徹宣把手指放進嘴裡,看了看寧纖碧,然後天真地笑起來:「姐姐說,姨媽和大表哥過來會帶好吃的,江南的好吃的最好吃了。」

    這小東西,自己剛剛不過是為了哄他高興才說這樣的話,轉眼間,倒是就把自己給賣了個乾乾淨淨。

    寧纖碧又好氣又好笑,這裏余氏和蘭姨娘彼此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余氏便看著寧纖碧道:「你啊你啊,慣會用吃的來哄弟弟,直把宣哥兒如今哄得除了吃,就不認別的了。」

    寧纖碧心想關我什麼事?民以食為天,可見炎黃子孫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吃貨。唔,來到這個時代,似乎還沒聽說過有得了厭食症的。

    雖然余氏心裡已經長了草,然而該做的還是要做,因看著寧纖碧和寧徹宣穿著簇新的衣衫,打扮妥當了,她和蘭姨娘便帶著兩個孩子往寧馨院去給姜老太君請安。

    蘭姨娘因為余氏的關係,是這福壽堂裡唯一能站著立規矩的一個姨娘,恰逢今兒姜老太君又高興,看著余氏道:「我算著姨太太這兩日也該過來了,如何?可得了准信兒?」

    余氏忙笑道:「爺已經出城去接了,想來半上午的時候就能進城。」

    話音落,只聽元氏笑道:「三弟真是熱心人。也幸虧如今身上沒有功名,只怕是有了功名,人就發懶了。」她這一句話卻是連未到的余姨媽和寧世泊都諷刺了,顯然是心中氣不忿之極。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06 PM

第四十八章 :和美

    余氏淡淡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是,我也不讓老爺出城,畢竟身份有別,只老爺說,這哪是講什麼身份的時候兒?都是親戚往來,若還講究這個,沒得寒了人心。」如今她也已經摸明白姜老太君的脾氣,最是重情重義的人,若是從前,她就不敢冒冒然說這樣的話了。

    果然,就聽姜老太君點頭道:「這話正經不錯,你們老爺是個知禮的。俗語說的好,皇帝還有三門草鞋親呢。姨太太在江南住了也有不少年頭吧?我這輩子就聽人家說江南怎麼怎麼好,竟是沒有親去過,如今她來了,咱們也正經聽聽那江南的魚米之鄉千里繁華。」

    元氏暗自咬牙,心裡也有些暗悔自己造次,明知道老太君是重情義的,也知道這件事就是老太太拍板定下來的,自己就是不忿,裝在心裡也就是了,何苦還要拿出來說?如今這個三弟妹卻也不是簡單人物了,從前看著她軟軟弱弱像只綿羊似得,誰知如今給她管了兩樣事而已,竟然就敢梗著脖子和自己說話了。

    元氏這裡心中氣憤不服,老太君卻是興致高昂,一時吃完了飯,曲夫人和元氏都告辭離開,以她們的身份,沒有齊聚在這裡等著迎接余姨媽的道理,不過對方來了,她們倒也要過來坐坐,這才是親戚之道。

    余氏這會兒卻是沒心思處理事情了,好在她管著的針線房和女孩兒們的花粉採購這兩樣事都是極輕省得,這會兒也沒什麼事,便在福壽堂裡陪著老太君一邊說話,一邊等待姐姐和外甥到來。

    寧纖碧手裡捧著一本千家詩,坐在下麵悄悄教宣哥兒讀著,其他幾個女孩兒倒是上學去了,這事兒和她們沒什麼關係,何況那位姨表哥又是外男,因此這廳裡一時間只剩下姜老太君和余氏蘭姨娘,以及寧纖碧寧徹宣這一對姐弟。

    氣氛倒是十分溫馨的,老太君看著教得認真的姐姐,學得認真的弟弟,心中不由升起幾分感歎,暗道這府裡那幾個兄弟雖好,他們之間也和氣,只是女孩兒們現如今就各自露出伶俐來,若是將來都能順順當當一個顧一個還好,若是真有了什麼較勁兒的地方……想到這裡,不由得歎了口氣。

    正想著,忽見曲夫人走進來,先說了幾句話,方在一旁坐了笑道:「前幾日廉清伯爵府家鬧出來的事情,老太太知不知道?」

    姜老太君回過神來,疑惑道:「什麼事?我卻是沒聽說,他們家怎麼了?不是前些日子老太太還過了壽嗎?咱們府裡還打發人送了禮去,因你身上不爽利,你兩個弟媳婦也走不開,就沒派人,這才幾天的功夫,能出什麼事?」

    曲夫人笑道:「聽說那天在外面爺們兒的席上,兄弟幾個就鬧起來了,幸虧人勸住。如今卻是吵吵著要分家呢。兒媳也是剛剛聽周家媳婦說的,她親家的弟媳婦就是在伯爵府裡當差的,想那老太太也是可憐,老伯爺才走了幾年?如今她還在呢,那兄弟幾個竟連母親都不顧了,就要分家,這事兒還沒鬧到御前,若是讓哪位禦史再在御前告一狀,怕是皇上也要不高興的。」

    這話卻是引起了眾人的興趣,不免感歎了幾句,曲夫人便轉頭問余氏道:「怎麼?親家太太還沒過來?」

    余氏連忙道:「想必就到了,我這會兒也盼著。」

    姜老太君卻是想起了剛剛自己的心事,不由得搖搖頭,暗自笑道:看我,真是越老越糊塗了,那小哥幾個相好,便已經是闔府的福氣,就算將來我閉了眼,他們要分家,也總不會鬧出太多齷齪事讓人笑話。至於女孩兒們,不管存了什麼心思,將來也都是要嫁出去的,那時候,可不就是各過各的日子?我倒是在這裡操什麼心?

    因想到此處,便看向寧纖碧,暗暗點頭道:如今看來,六丫頭倒是個省事的,比她那幾個姐姐都強。

    剛想到這裡,便聽見外面一個媳婦帶著喜氣的聲音道:「回稟老太太三太太,親家太太到了。」

    「哦?」姜老太君直起身來,面上也添了幾分欣喜,對余氏道:「既是你姐姐過來了,快去迎一迎。」因余姨媽是沒有品級的商戶之婦,姜老太君卻是老封君,曲夫人也是誥命,因此倒不好親自出迎,只能吩咐余氏。

    余氏早已心花怒放,哪裡還用得著姜老太君吩咐,因喜氣洋洋站起身,抱起宣哥兒,讓寧纖碧跟在身後,便出去了,蘭姨娘也隨了出去。

    稍頃,就看見余姨媽帶著兒子和僕婦等人從迴廊那邊過來,須臾間進了院門,蘭姨娘忙從余氏身上接過宣哥兒,然後和身邊的丫頭嬤嬤跟著余氏一起迎過去。

    姐妹見面,自是百感交集,好在彼此看著面上還好,顯然並沒有受太多風霜磨折,心下倒也欣慰的緊。饒是如此,姐妹兩個也是把手互相打量,目中淚光閃爍,只因那麼多人看著,倒不好抱頭痛哭。

    卻見余姨媽身後那個大概十歲左右的男孩兒上前給余氏見禮,口稱:「姨媽」,余氏便忙彎下腰抓起小手細看,一邊笑道:「這孩子隨了姐夫,倒是好漂亮模樣兒。」因又讓寧纖碧和宣哥兒給余姨媽見禮。

    彼此廝見過,方進了屋裡,余姨媽和蔣經又給姜老太君見禮,待聽說這孩子的名兒就叫蔣經,姜老太君不由得笑道:「蔣經,這名字不錯,長大後定是滿腹經綸。」

    余姨媽連忙謝了姜老太君的誇獎,笑道:「承老太太吉言,從小到大,性子是最孤僻沉默的,沒有半分伶俐,我只怕他越大越成了悶葫蘆,連帶著人都沒精神呢,滿腹經綸什麼的,真是想也不敢想……」

    寧纖碧好奇地看著這位小表哥,她上一世並沒怎麼見過這位表哥,即使是過年來往,表哥也不過是去見父親,只聽寧世泊說過他是好相貌,人也穩重,雖不愛說話,瞅著肚子裡是有丘壑的,只可惜於讀書一道不太通,這邊也使不上什麼力氣,不然的話,即便不能做一個能臣,做個富甲一方的富商巨賈是沒有問題的。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07 PM

第四十九章 :表哥

    當日若不是後來睿親王府看中了自己,聽母親的意思,似是有意讓自己和這位表哥結親。寧纖碧想到這裡,不由得臉就有些發紅,暗道如今姨媽和表哥也不像上一世在外面獨居了,而是住在這府裡,莫非命運的改變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這一回我不嫁入睿親王府,難道真的會嫁給這位表哥嗎?喔,若真是這樣的話,似乎也不錯,表哥肯定是有做生意手腕的,不過是不願意攀附權貴,又要奉養姨媽,所以在這權貴橫行的京城裡展不開拳腳,若是將來我們離了這裡,憑我製藥的本事,加上表哥做生意的本領,還怕不財源滾滾來?

    想到這裡,不由就覺著有些心花怒放,然而卻忽然想起了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寧纖碧不由懊惱的直捶自己腦袋,心說寧纖碧啊寧纖碧,你是財迷心竅了吧?別忘了,你現在這具身體和這位表哥可是近親,近親啊,就算用再多的好藥,也不敢保證生出來的後代就一定沒問題。

    一念及此,不由把之前興起的那些念頭都給歇了,不但如此,日後還要想辦法打消自己母親和姨媽想要聯姻的想法,她歎了口氣,再看看那個低眉垂目,小大人一樣的漂亮男孩兒,心中就覺著有一絲遺憾:唉!本來或許大概差不多……真是可以培養出感情來的吧。

    大人們說著話,姜老太君就留余姨媽住下來,余姨媽自然是喜之不盡的。她們原本不敢存著這樣指望,因此寧世泊提到的時候,還推辭過,生怕是這位妹夫自作主張,再觸怒了家裡老人,然而此時聽姜老太君也這麼說,余氏又說院子已經預備好了,余姨媽哪有不歡喜的道理?

    當下連忙再三謝過。又聽姜老太君說可以湊成一桌小牌了,余姨媽便笑道:「說起來,老太太剛才說想著江南那邊的風景,這會兒又說打小牌,恰好我從南邊帶了一樣東西過來,怕是要對了老太太的眼。」說完就命蔣經去拿出來。

    宣哥兒也要跟著去,寧纖碧沒辦法,只好帶著他一起和蔣經出了門,只見院子裡這會兒已經擺了十幾個箱子,乃是余姨媽從江南採辦的禮物,她知道這伯爵府的門第高,自己不過是一商婦,因生怕被看輕了,又連累妹妹,因此這些禮物倒是下足了本錢心思的。

    蔣經來到一個箱子前,命打開來,從裡面捧出兩隻盒子,打開看了看,便對寧纖碧笑道:「就是這兩樣了……」不等說完,便見宣哥兒吸吸小鼻子,然後拍著手笑道:「吃的……是好吃的,甜甜……香香……」

    寧纖碧的臉都紅了,暗自後悔不應該把姨媽和表哥會帶好吃的點心這件事告訴這個小吃貨,看到蔣經目瞪口呆的模樣,她心裡覺著好笑,連忙道:「表哥勿怪,宣哥兒……咳咳……他有些好吃。」

    蔣經溫柔地笑起來,只看得寧纖碧也有些呆了眼,暗道了不得了不得,原本以為他將來只是英俊,如今看來,這位表哥帶了幾分江南水鄉的柔美,將來定然是潘安宋玉那樣溫潤如玉的美男子,我的天,到時候想什麼辦法能和他做鄰居,就是看幾眼美男也是好的啊。

    也不怨寧纖碧在這裡發花癡,她兩世為人,所看過的容貌最出色的男子,便是沈千山。只是對方那種英武俊逸的帥氣和蔣經這種柔美安靜完全不同,若是認真說起來,蔣經長大後,應該是翩翩如玉,類似於那種中性美的,這一點,現在教她們琴棋書畫的那位譚澈也是具備的,不過或許是偏心的緣故,寧纖碧總覺著蔣經長大後,會更勝譚澈一籌。

    不說她在這裡發花癡,只說蔣經聽了寧徹宣和寧纖碧的話,溫柔一笑,點頭道:「是,曉得你們這裡沒有多少南方點心,這次進京,母親帶來了不少,等一下少不得也會拿到姨媽房裡。」

    寧徹宣嘴角邊流下一道晶晶亮的口水,他最喜歡吃的就是甜點心,寧纖碧摀住額頭,徹底被這個小吃貨打敗了,好在蔣經已經轉過身往屋裡走去,於是她連忙將宣哥兒嘴角邊的口水擦乾淨,然後拉著他的小手快步跟進屋去。

    余姨媽說的這樣東西的確是入了姜老太君的眼,卻原來是十副紙牌,一個盒子裡五副,每一副紙牌上都繪著江南山水:或是古寺桃花,或是小橋流水,或是孤山斷橋,或是雷峰夕照,看的姜老太君嘖嘖稱奇。

    余姨媽笑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想著老太太和太太們在京裡,怕是沒見過,所以就帶了幾副過來,稍後給每個房裡分兩副,好歹這上面也是帶著點江南的意思。」

    姜老太君笑道:「給她們分什麼?如今這府裡也只有我老婆子閒來無事,喜歡湊幾個人打會兒小牌,這些給她們全都沒用。姨太太別笑我人老貪心,左右她們過來的時候兒也能看著,這若是大年下,往來親戚們中也有幾個老人的,且容我老婆子也顯擺一回。」竟是把這兩盒子紙牌全貪下了。

    如此一來,余姨媽也有些愣了,不過她到底是八面玲瓏的人,連忙笑著應了,接著又說了一回閒話,便聽余氏道:「老太太坐了這半天,想是乏了,不若好好兒歇一歇,我帶著姐姐先回去收拾收拾。往後住在這府裡,老太太什麼時候想說話,叫一聲就好的。」

    姜老太君笑道:「可是我老糊塗了,只顧著自己說得高興,倒忘了她們母子兩個一路舟馬勞頓,既如此,你們快下去好好歇歇,中午再來我這裡吃接風宴,日後閒了,再領去你嫂子們房裡說話不遲。」

    余氏答應了,於是余姨媽和蔣經寧纖碧等也都退出來。回到屋裡,余氏方笑道:「真真想不到,姐姐倒是會挑禮物,那紙牌真是入了老太太的眼。」

    余姨媽笑道:「我哪裡想得到?本是想著你從小兒就嚮往江南,老是想出去見識見識,到底也沒有機會,那紙牌原是給你預備的,我都沒當回事兒,不過是想著隨在禮物裡每房送兩把,如今才知道竟是置辦少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08 PM

第五十章 :得來全不費功夫

    姐妹兩個笑著說話,這邊寧徹宣已經饞的不行了,拽著蘭姨娘的衣服只嚷著「吃吃……」只把蘭姨娘臊得臉都紅了,也是真生氣起來,就要將宣哥兒拎下去發落,卻聽余氏疑惑道:「這是怎麼了?宣哥兒小孩子家家,你一個大人還和他動怒?來,宣哥兒,到娘親這裡來,你想幹什麼?我只顧著說話,這半天也沒聽清。」

    蘭姨娘瞪著兒子,只是她和余氏素日裡都疼愛兒子,宣哥兒哪會理睬?因拽著余氏的袖子委屈道:「吃點心,姨媽和表哥帶了好多甜點心,表哥說的。」

    余氏和余姨媽一愣,接著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蘭姨娘滿臉通紅道:「太太還笑,這孽障忒不懂事,六姑娘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兒,心裡頭樣樣都有數兒,真真一個水晶玲瓏玻璃心肝兒,怎麼她這弟弟倒是一點也不隨她,還是這樣笨拙不知禮。」

    余氏笑道:「你懂什麼?這才是赤子之心。何況這也是芍葯招出來的,不是她早上和宣哥兒說江南的點心好,宣哥兒也不至於就記到如今。」

    話音未落,蔣經早已親自拿了兩包揚州有名的點心上來,分別是卷酥糖和春捲兒,另還有幾隻酥皮白果餡兒的月餅,以及幾塊桃酥。

    眾人吃了幾口,都讚好吃。接著余氏和余姨媽又商量著分派禮物的事情,又要帶他們去住處看看。

    這裡寧纖碧想到寧德榮也是嚮往江南的,又是個嘴饞的老人,這些江南酥點心想必最合他的胃口,因和蔣經說了幾句話,也混熟了,便讓他幫著挑了幾份點心,自己捧著往杏林苑而來。

    寧德榮正在屋裡看醫書,看見寧纖碧來了,不由得笑道:「不是說這兩日你姨母表哥要過來,所以不來我這邊兒了嗎?怎麼如今又過來了?」說完卻聽寧纖碧笑道:「您老人家可別多想,是我的孝心虔,姨媽表哥帶了江南點心,孫女兒想著三爺爺愛吃,這就厚了臉皮討了一份兒過來,恰好給您吃個新鮮,雖說過後姨媽和表哥肯定也會往這邊兒送,只那時候我就沒法兒表孝心了。」

    一番話說得寧德榮大笑起來,看著那點心精緻,拿了一塊在嘴裡,只覺得酥鬆無比入口即化,老頭兒不由得大喜,點頭道:「素來就聽說江南的點心好吃,果然如此。」說完轉身打開櫃子,呵呵笑道:「既是你借花獻佛,先拿了點心來孝敬我,倒也不好白吃你這丫頭的,恰巧我這裡前兒也得了一份東西,就給了你吧。」

    話音未落,正好趕上老頭兒身旁的大丫頭碧松上茶來,看見寧德榮拿出的那幾個大盒子,又聽了他這番話,不由得抿嘴一笑,搖頭道:「虧您老人家也敢說,這明明就是三公子給六姑娘的,如今倒叫您老說成了借花獻佛。」

    寧德榮被丫鬟揭破了老底兒,臉上不由有些掛不住,佯怒道:「你懂什麼?那小子也分明說過是孝敬我的,只是說我要沒用的話,再給芍葯,什麼時候就成了給芍葯的?哼!不懂事別瞎說,還不趕緊下去呢。」

    碧松掩嘴一笑,邊往外走邊道:「是是是,奴婢這就下去,省得等會兒沒眼色,又揭了老太爺的什麼老底兒,那就不好了。」話音落,不等寧德榮跳腳,她已經掀了門簾出去了。

    「這幾個丫頭就沒一個省事的,哼!服侍上馬馬虎虎,倒是專門和我唱反調來的輕車熟路。」

    寧德榮咕噥了幾句,再看向寧纖碧,卻見她面上沒有一點好奇歡喜之色,也不看那些盒子,只是看著點心盤子嘻嘻笑道:「三爺爺自己慢慢吃,我還要回去陪姨媽說話呢。這三公子的東西我可不要,既是給您老人家的,您就留著吧。」

    「哎哎……這……這也不單單是給我的,許是三公子曉得你喜歡這個東西,才特意淘登了來給你。丫頭,我素日裡教你的『醫者父母心』你都記到哪裡去了?三公子不也就是那天在馬車上高聲說了兩句話嗎?他擔心祖母,這也尋常,怎麼你這就不依不饒的呢?人家感激咱們的救命之恩,這好物件兒可沒少送,你再這麼鼻不鼻子臉不臉下去,我可不饒你了啊。」

    老頭兒一邊說,就打開了那些盒子,見寧纖碧不說話,便又嘮叨道:「好不好,你也看看再說,實在不喜歡,撂在我老頭子這裡也沒什麼,只是三公子這番心意,你不能糟蹋了,你們一點點大了,日後還不知道能見幾回,就因為兩句話,這疙瘩難道還解不開了嗎?芍葯就這麼小心眼兒?」

    寧纖碧百無聊賴地聽老爺子絮叨著,心想小心眼兒就小心眼兒,別說這會兒,就是再大了,這一輩子,我也絕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牽扯。一邊想著,就忍不住向那盒子裡瞟了一眼。

    只一眼,那目光就再也挪不開了。

    寧德榮還在絮絮叨叨的勸說著,忽然就見剛剛還沒任何動靜的六孫女兒猛然站起身來,一把就將幾個盒子扒拉過去,那模樣活像是被搶了食物的小老虎。

    「哎喲我的天,這是做什麼?」

    寧德榮嚇了一大跳,卻見寧纖碧激動地臉色都變了,撫摸著那幾個小玻璃圓盒子的手也在微微發抖,老頭兒覺得奇怪,看著寧纖碧道:「怎麼?這會兒不是剛剛那副模樣了?怎的這樣激動?莫非芍葯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寧德榮的話將寧纖碧的心神從狂喜中拉回來,她抬頭看著寧德榮,只覺雙頰滾燙,雖然想要強裝鎮定,但是心中那股喜悅卻是怎麼也控制不住,好半晌,才輕聲道:「不……不認識,只是覺著……這些東西好漂亮,這……這是玻璃做的吧?」

    寧德榮懷疑的看著她,又看了看這十幾樣東西,撇撇嘴道:「這個也叫漂亮?雖說玻璃如今還是西洋的東西,咱們這邊不多見,只是這幾樣,怎也當不上漂亮二字吧?不說別的,只說那個香露瓶子,還是帶顏色的呢,豈不比這個漂亮百倍?我看你給了你祖母,卻是眼睛都沒眨一下,這會兒倒因為這些東西就欣喜若狂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08 PM

第五十一章 :徵人

    寧纖碧無言以對,忽見寧德榮瞪大了眼睛,失聲道:「該不會……該不會你這丫頭認識這些是什麼東西吧?」

    寧纖碧的心猛然就「砰砰砰」的跳起來,她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向寧德榮解釋,雖說這一世自己已經決心要好好利用金手指,但七歲的小女孩兒,就認識西洋製藥的工具,能用西洋的製藥工具做出抗生素和其他西藥來?這不是妖精是什麼?金手指也不是這麼個開法兒的吧?

    一念及此,寧纖碧便慢慢平復了激動狂喜的心情,她知道即使現在自己得到了這套東西,也萬萬不能立刻投入使用,總要做了完全的準備才好。

    因正思量著該找個什麼理由騙過寧德榮,就聽老頭兒喃喃道:「不對啊,就算你能認出來這東西,七歲的小女娃子,還能用它做出藥來不成?你高興個什麼勁兒?」

    寧纖碧的心情不似剛才那般激動,這冷靜下來,腦子就慢慢恢復清明了,一聽這話,便微笑道:」三爺爺說的什麼?這東西竟然是做藥的?這不是笑話一樣?它哪裡能做藥?輕輕一碰不就碎了?是能搗藥還是能碾藥?」

    寧德榮呵呵笑道:「我也是這麼說的,既然不認識這東西,那你瞎激動個什麼勁兒?」

    寧纖碧笑道:「這不是突然看見了這麼多奇形怪狀的東西,還是透明的玻璃,我心裡就驚喜了。不過三爺爺你說這是西洋那邊做藥的東西,他們是怎麼用這些做藥的啊?」

    寧德榮抓抓腦袋,搖頭道:「那誰知道呢?看著這個東西就是不結實的,可見那些洋人的藥也指定不靠譜兒,怪不得他們一個個人高馬大,黃頭髮藍眼睛,可不是嘛,要不長一個妖怪樣兒,身子能強壯嗎?身子要弱,那些大洋彼岸的人又沒有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這些醫術,他們自己鼓搗出來的醫術又是這般不靠譜的,可不就只能等死呢。」

    寧纖碧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兒,以她現代的身份,她是非常清楚西藥和中藥之間的差別的。雖然中醫博大精深,但是不得不承認,西醫的手術和製藥方面,的確是要勝過中醫一籌。

    這會兒卻是沒有爭論的必要,不然她就真是腦子進水了。忽聽寧德榮問她到底要不要這套東西。寧纖碧心裡這個掙紮啊:要了吧,這是沈千山送過來的;可是不要吧,日後是否能尋到這樣一套齊全的用具,還確實不好說,能尋到還好,萬一尋不到呢?自己不做西藥還好,萬一需要做呢?

    一時間,她心裡掙紮不已,忽聽寧德榮道:「要就要不要拉倒,這麼點兒小事也值得在這裡尋思半天?行了,你就拿回去吧,三爺爺老了,對這些也不感興趣,要是有機會,淘登幾本西洋醫藥書,或許倒可以給你看看,你還小,將來沒有事,或許還能研究研究那些洋鬼子的製藥術呢。」

    一句話說的寧纖碧心臟又「砰砰砰」跳起來,這一刻,她終是下定決心將這一套東西保存下來。前一世裡,沈千山欠自己的太多了,這一世就算收了他這套東西,也沒什麼可愧疚的。

    心裡這樣想著,到底還覺著有些不自在,忽聽院子裡腳步聲響,接著就聽碧松的聲音在外面道:「老太爺,姨太太打發姨表少爺來給您送禮物了。」

    「表哥?」

    寧纖碧不由得站起來,不一會兒,只見蔣經和幾個小廝走進來,先將各色禮品奉上,又對寧德榮笑道:「家母聽表妹說三老太爺喜歡吃點心,因此特意選了幾樣甜軟的奉上,這些卻是不能耽擱,要在兩日內吃淨才好。」

    寧德榮連忙謝過了,又同蔣經說了幾句話,接著蔣經便看向寧纖碧道:「老太君那裡擺宴了,表妹同我一起過去吧。」

    寧纖碧點點頭,於是兄妹兩個辭別了寧德榮,一起往寧馨院而去。

    歲月如梭,轉眼間,就是兩年時光。

    寧纖碧已經九歲,瞧著身量卻是不比比她大一歲的寧纖月矮,反而還隱隱高出一點,以至於姜老太君和寧纖眉等人往往見了就打趣,問她是不是從寧德榮那裡弄了什麼藥吃,長個子才能這般快。

    兩年的歲月過得快,卻也沒什麼不同,上學,針織女紅,閒暇時間去杏林苑,只是隨著她慢慢長大,這杏林苑倒也不能經常過來了,但是看著女兒高興,於是寧世泊就在白芍院的後院另蓋了三間整齊屋子,做女兒放藥材看醫書的地方,只不過現在還沒投入使用,倒是收拾齊整了。

    余姨媽仍是住在白芍院旁邊,蔣經卻已經搬出了二門,原本是要住在杏林苑裡,只是因為對藥材有些過敏,所以便只在寧世泊書房旁邊的一個院落裡居住。

    雖然只有十二歲,卻是小大人般的越發穩重,只可惜他不太喜歡讀書,倒是對經商很有興趣,寧世泊每每提起,都禁不住搖頭歎氣,卻也沒有辦法,只好由著他每日裡在外面遊蕩。

    幸好這孩子從不惹是生非,只是熟悉京城商舖情況,看樣子倒是要操他父親的老本行,想到大姨姐日後總要依靠這個兒子,雖不能光宗耀祖,但若能經商有道,娘兒兩個也算是有個依靠。寧世泊也就由著他去了。

    這一日,眼看著就到中秋,曲夫人和元氏余氏等都在姜老太君面前,商議著中秋節禮和家宴的事情。幾個女孩兒則靜靜坐在下邊說話兒。討論的對象就是沈千山。

    「聽說三公子這一次也隨大軍出征了,我的天,他才多大?虧沈大人怎麼捨得?」說這話的恰是寧纖月,這幾日京城裡流傳最廣的事情便是沈大學士家的獨子沈千山跟隨大軍馳援邊疆之事。因此連伯爵府的閨閣裡也得了信兒。

    寧徹宇已經成婚,如今新媳婦也站在曲夫人身後。寧徹守寧徹安等則是因為年歲不小,請完安就退出去了,因此這屋裡便只剩下一個寧徹寶,聽見姐妹們議論沈千山,他便湊過來插言道:「可不是呢,人人都這麼說,邊疆守軍都敗了,往後退了三百里,韃子們氣焰正盛,人人都說,這場仗可不好打,偏偏千山就跟去了,這可真讓人懸心。」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09 PM

第五十二章 :機鋒

    白采芝從來不是多話的,此時也忍不住在旁邊歎氣道:「他才十歲,就算是要建功立業,又急得什麼?」

    這兩年沈千山因為和寧家幾個子弟交好,再加上寧德榮也經常過府為大長公主診病,再往來答謝,因此一年裡他也有七八回要到伯爵府來,偶爾到了姜老太君這裡請安,和她們幾個姐妹也是認識的,雖不常說話,但都是相熟。

    聽見寧徹寶這麼說,幾個女孩兒都更加擔心起來,寧纖語也道:「都說戰場上刀槍無眼的,那些韃子又高又大,騎著馬,可厲害了。三公子千金貴體,應該不至於親自上陣殺敵吧?」

    話音剛落,就聽寧纖蘿斷然道:「絕不會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是什麼身份?又只有十歲年紀,誰敢放他上戰場?」

    姐妹幾個正討論的歡,忽然就聽「撲哧」一笑,扭頭一看,卻是一直沒說話的寧纖巧,聽她咯咯笑著,寧纖月便不由得添了幾分惱怒,尖聲道:「姐姐笑什麼?」

    寧纖巧笑道:「我笑姐妹們太閒了,這心怎麼就操到十萬八千裏外去了?沈大人既然放三公子出征,那自然是有一定把握的,難不成他還能讓兒子送死去不成?三公子怕是還沒怎麼樣,姐妹們這裡的心倒是亂了。」

    一句話說的幾個女孩子都是羞惱不已,白采芝也深深垂下頭去。她們如今雖然還小,然而心中卻也微微有了男女之念,畢竟這時代的女孩兒,十三四歲就可以議親出嫁的。即便此時對談婚論嫁仍是懵懵懂懂,然而那股朦朧的男女概念卻是有了,加上長輩們提起沈千山,就沒有一個不誇的,女孩兒們心裡自然就對那出類拔萃的稚齡少年添了一絲牽掛之情。

    當下寧纖月便冷笑道:「我們的確是為三公子擔心,誰比得上姐姐清心寡慾?好歹也算是有點頭的交情,便是當做弟弟看,也該擔心則個,姐姐倒是真個無情。」

    寧纖巧也不動怒,眼睛瞟了在一旁端坐的寧纖碧一眼,微笑道:「我到底還是說了一句,若說真無情,誰還比得上六妹妹?我倒是真奇怪,六妹妹,素日三公子待你就與別個不同,也喜歡同你說話,難道你就真對他的生死一點兒也不上心?」

    寧纖碧垂下眼簾,面無表情道:「妹妹這兩日正為琢磨一味藥用心,實在聽不進去別個話,姐姐們若是覺著妹妹悶,妹妹便回去也使得。」

    白采芝連忙拉住了她,柔柔笑道:「六姐姐莫要著惱,但不知姐姐說的是哪一味藥?讓我們也聽聽,難不成姐姐是有心自己製藥麼?」

    有時候命運這東西實在是讓人無語,上一世寧纖碧被沈千山厭棄,白采芝害死。重活回來,她最想避而遠之的便是這兩個人,偏偏老天爺就偏偏要耍著她玩兒似得,沈千山每次來,不管自己怎麼想辦法退避,他總是能想辦法尋到自己說兩句話,哪怕是嘲笑譏刺兩句,反正這幾句話一定要說,不然就好像是沒完成任務似的。

    這個白采芝呢,也是非要往自己面前湊,若不是顧忌著姜老太君寵溺這個外孫女兒和寧玉蘭那位姑母,而對余氏和三房比從前另眼相看了些,讓余氏管家也沒有了掣肘,寧世泊也能下定決心攻讀,寧纖碧早不管不顧將這上一世裡的仇人給掐死了。

    其實以她現在的本事來說,想要無聲無息害死白采芝也不算什麼難事兒。然而她心裡卻始終不能下這個狠心,說她心慈手軟也好,聖母白蓮也罷,雖然兩世為人,白采芝還是白采芝,但她總覺著這是兩個人,或許是許多事情發生了偏差,讓她沒辦法把這一世同上一世混淆,又或許是看著面前這個還沒有自己大的小女孩兒,每日裡孤苦可憐,雖然也知道她是心黑手狠的,卻也無法下手。

    最後也只能這樣了,寧纖碧在心裡苦笑,暗道罷了罷了,我反正不會再和沈千山有關聯,這個白采芝,就讓她和別人鬥去吧,只要和我再無關係就好,畢竟,她沒有白采芝那麼黑的心,能面不改色的就要了一條人命。

    白采芝說了一句話,見她出神,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她冰雪聰明,自然能夠察覺出寧纖碧對自己的冷落,然而比起幾位姐妹那不屑和暗含鄙視的眼神,再想想對方對其他姐妹的態度,這份冷漠倒是讓白采芝更加安心,反而願意同她說話往來,只不過很多時候寧纖碧都會神遊天外,她就變成了自說自話。

    「六姐姐,表姐姐問你話呢。」寧纖蘿看出白采芝不自在,在一旁拉了拉寧纖碧的袖子。

    「你們又沒接觸過藥材,就算說出來,也是聽不懂,反而覺著氣悶。」寧纖碧回過神,淡淡說了一句。雖然幾位姑娘都露出不忿之色,然而她們確實也無話可說。醫藥知識可不像是別的,就算不懂也可以瞎掰扯幾句的。

    白采芝笑道:「我倒是看著六姐姐素日裡給老太君按摩推拿,好像很有效果的樣子,有心跟著姐姐學幾招……」不等說完,忽然就聽外面「咚咚咚」腳步聲響,白采芝嚇了一跳,剩下的話就沒說出來。

    眼看著一個婆子跑進來,「咕咚」一聲就跪在地上,只把姜老太君曲夫人等都嚇了一跳,姜老太君便大聲道:「發生什麼事了?你這樣慌裡慌張的……」一面說著,心不由得就提了起來。

    「回稟老太太,太太們,宮裡……宮裡來人傳了旨意,說是……太后娘娘忽然得了怪病,召……召三老太爺入宮替太后娘娘看病。三老太爺要……要奴婢請六姑娘出去,說……說是要一同進宮。」

    早在聽說太后得了怪病的時候,寧纖碧心裡就清楚了:這件驚天大事倒是發生了,從此後,伯爵府著實得了不少好處,甚至差點兒就封了侯府,只是因為大伯父酒後失德,去青樓裡和妓女廝混了一晚上,被禦史彈劾,所以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因為這一世裡自己跟著寧德榮學習醫術,竟也捲進了這件事情中,不知道多了一個自己,對上一世的歷史是不是會有影響。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10 PM

第五十三章 :進宮

    正想著,就聽姜老太君急急道:「既是如此,三媳婦你就趕緊帶著六丫頭回去更換衣裳進宮,千萬別耽擱了。」

    余氏這才回過神來,心中惴惴不安,既有著興奮期盼,又有不盡的擔憂。

    聽說那些太醫們要是醫治宮裡的貴人們不得力,皇上是說砍頭就要砍頭的。只不過轉念一想,三公爹畢竟不是太醫,又是伯爵府裡的人,皇上既然主動召見,萬一治不好,似乎也不至於就遷怒下來,何況自己的女兒也是伯爵府千金,又不是皇宮中的醫女,治不好那有什麼辦法?皇上難道還會因此殺人?是你主動找我們的,我們又沒立下軍令狀說一定能治得好。

    腦海裡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余氏倒是很快就給寧纖碧收拾好了,又叮囑了她幾句,無非是謹言慎行小心在意什麼的。她也知道這會兒時間緊急,因此替寧纖碧打扮好了,就命人將她送去和寧德榮匯合。

    ***********************

    沒想到今生還有機會踏入這個地方,故地重遊,自己卻已再世為人。

    走在皇宮內寬敞的青石板路上,寧纖碧心中感慨萬千:記得自己第一次進宮,還是薛夫人和睿王妃帶著她進來的,為了拜見皇后娘娘,無論怎麼說,自己是沈千山名義上的正妻,也是皇后娘娘的侄媳婦,她是應當進宮拜見的。

    只不過這一次進宮,卻是比上一世裡,整整提前了七年。

    到了慈寧宮,一個太監進去通報,片刻後飛跑出來,高聲道:「皇上有旨,宣寧德榮覲見。」

    寧德榮這輩子也是頭一回見皇帝,難免有些緊張,寧纖碧心中卻已經慢慢鎮靜下來。

    她知道皇帝,那是一個睿智,狠辣,有些好大喜功的老人,無論如何,還算得上是一個明君。

    皇帝周銘就在慈寧宮的外室坐著,見寧德榮和寧纖碧進來參拜,他便揮揮手,沉聲道:「寧德榮是嗎?太后病重,太醫院束手無策,還是睿親王爺推薦了你來,聽說大長公主的宿疾就是你給醫治的。進去吧,記住,要同給大長公主治病時一樣精心著些,不然……」

    不然什麼,周銘終究沒有說出來,大概他也知道自己主動把人家找來,這會兒還撂下威脅的話,顯得有些不地道,萬一遇上個倔老頭子,衝著你這幾句不客氣的言辭,我豁出去一條命,就說不能治,你又能如何?

    寧德榮這輩子卻是最喜歡同疑難雜症打交道的。聞言連忙進了裡面屋子,只見床上厚厚的帷帳已經放了下來,一名宮裡的嬤嬤手裡擎著根紅絲,見寧德榮進來了,便將紅絲遞給他。

    周銘到底還是沉不住氣,待寧德榮和寧纖碧進屋後,他也跟了進來,緊張的看著正在懸絲診脈的寧德榮。

    太醫院中所有好手都已經束手無策,就是殺了也沒用,幸虧睿親王推薦了這麼一名大夫,前兩年大長公主宿疾被治好的事情皇帝也記得,還是因為那件事才把郡王府封了親王府的,如今,他全部的希望也都繫在了寧德榮的身上。

    寧德榮細細把著脈,臉上露出凝重神色,寧纖碧的心也提了起來,過了足足有半刻鐘,才見老頭兒眉頭鎖起來。

    周銘的心猛然間就沉了下去,這種生出希望卻又瞬間絕望的感覺太不好受,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給他希望的好。他緊緊握著拳頭,卻見寧德榮對寧纖碧道:「芍葯,過去看看太后老人家,把症狀和我說一下。」

    寧纖碧的心猛然就「撲通撲通」跳了起來,作為重生者,她當然知道太后這奇怪的病症是因何而起,難道這一次,不僅僅是三爺爺立下了天大的功勞,這功勞中,自己竟然還能分一杯羹嗎?

    想到此處也不覺好笑,怎麼倒像是商場競爭綠林分贓似得。

    一邊想著,已經走上前去。見她只是個小姑娘,於是兩個宮女悄悄將帷帳打開一條縫,讓寧纖碧走進去。

    帳子是兩層,隨著第二層帷帳挑起,寧纖碧才看到昏迷在床的太后,兩個秀麗宮女和兩個大概五十多歲的嬤嬤靜靜侍立床前,見寧纖碧只是個孩童,眼中不由露出驚訝神色。

    寧纖碧目不斜視的走過去,仔細看了太后面容,開始向寧德榮匯報症狀:「面色蒼白,舌苔正常,五官略有異狀,露出痛苦色……」

    她一板一眼的觀察著,心卻越跳越快,終於,在看到太后耳邊時,她在袖子裡緊緊握住了拳頭,然後盡量平靜道:「耳邊有不明痕跡……」

    「芍葯……」

    不等說完,就聽外面寧德榮的聲音響起,夾雜著微微的顫抖:「你可看仔細了?耳邊確實有痕跡麼?」

    「是的三爺爺。」寧纖碧垂下眼簾,她知道,已經不必再多敘述什麼了。

    果然,就聽寧德榮在外面問一個宮女道:「太后發病時,可是叫嚷過?」

    那宮女答不上來,只因為太后忽然暴病,皇帝憤怒之下,已經將那些近身伺候的宮女嬤嬤盡數收監。

    此時聽見寧德榮這樣問,周銘方慶幸自己聽了皇后的話,沒有將那些奴才立時處死,因連忙命人將其中一個近身服侍的大宮女叫了過來。

    聽說太后果然是痛苦的叫嚷一聲後,隨即便昏迷不醒,寧德榮心裡便有數了,躬身道:「回稟皇上,草民根據脈象以及小孫女兒所述症狀,還有這位姑娘描述的當時情景,可以推論出,應該是有異物從太后耳道進入,走到深處之後,太后劇痛驚醒,然而終因年老體弱,即刻昏迷過去……」

    「有沒有法子治?」

    周銘打斷了寧德榮的話,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這個。想到竟然有蚊蟲之類的東西爬進了耳朵,皇帝渾身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若是進入了耳朵深處,那……那得是什麼樣鑽心的疼痛?若再往前進,豈不是……豈不是就要入腦……

    一念及此,堂堂天子已是面色慘白,卻見寧德榮沉默了一會兒,方沉聲道:「回稟皇上,或有一個辦法可以一試,然而太后脈象微弱,這個辦法又是兵行險招,所以……還須皇上定奪。」

    周銘倒吸了一口冷氣,寧德榮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不用這個辦法,太后必死。用了這個辦法,也未必能活過來,所以皇上你自己個兒拿主意吧。「就……就沒有穩妥之策嗎?」

    周銘咬牙,卻聽寧德榮斬釘截鐵道:「回皇上,穩妥之策,或許可詢問太醫院的大人們,草民……無能為力。」

    周銘面色轉瞬變得鐵青,好在太醫院的那幾個禦醫都在旁邊屋子商議對策,於是立刻命人將他們叫過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11 PM

第五十四章 :挺身而出

    聽說一個來自民間的郎中竟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太醫院的院正大人當即就變了臉色,也顧不上在皇帝面前,便紅著臉怒道:「胡說,胡說,庸醫誤人。人體之耳道,乃不容異物之所,如你所言,這天下間哪還有活人?盛夏之際,蚊蟲肆虐,豈不是個個都鑽進耳朵裡,由耳道入腦了嗎?」

    這個事情寧德榮也一直覺著奇怪,讓他說道理他是說不上來的。因此只好溫言道:「這位大人,雖然具體理論草民也不清楚,不過早年草民在鄉間隨父親行醫時,的確遇到過這樣一個病例,只當時是一壯年男子,雖然劇痛昏迷,所幸後來竟清醒,因此能言說所遇之事。當時草民和父親俱都診過脈,雖異常之處細微無比,然而仔細把脈,還是可得一二,今日太后脈象,與那男子並無二致,父親也曾說過,的確是有過這樣的病例,只是委實太過稀少,所以很少人知道。」

    「好了,你們就不要在這裡分辨了,太后還昏迷著呢。」

    周銘聽得不耐煩,一指寧德榮:「你只說一下,到底要用什麼辦法?朕……朕恕你無罪就是。」

    寧德榮鬆了口氣,這才躬身道:「若是尋常蚊蟲鑽進,用清水灌入耳朵,然後控出即可,然而太后此刻昏迷,時間又過長,太后脈象已經微弱,所以……只能用油脂一試。」

    「油脂?你說的是用來做菜的素油?」周銘皺著眉頭,見寧德榮點了點頭,他略微沉吟了下。便一咬牙。命身旁的太監貝殼子道:「吩咐下去。拿一碗油來。」

    貝殼子領命而去。寧德榮則在心裡默默計算時間,想著太后重病,太醫們輪番診治一番,再加上睿親王得了信兒推薦自己,然後皇帝召見,如今不過是辰時,這蟲子又是於太后睡眠之時進入,那宮女並沒有說具體時間。然而睡覺無非是晚上和中午,這麼說來,應該是前天晚上或者昨天中午的事情。

    經過了這麼長時間,論理這蟲子早該入腦,無藥可醫了啊,為什麼太后此時的脈象倒還沒有弱到那個地步?還能讓自己診出一絲異常來?難道說,是因為人老了,耳朵裡的雜質多,所以那蚊蟲舉步維艱,因此才給了這麼個救命時間?太后乃吉人天相。命不該絕?

    寧德榮正思量著,貝殼子已經親自捧了一碗油過來。老頭兒歎了口氣。對面床帳中的人可是當朝太后啊,男女有別,這往耳朵裡倒油的差事自己是不能做的,芍葯……她能擔當得起重任嗎?

    想到此處,寧德榮不由得添了幾絲為難之色,最後到底是沉聲道:「請嬤嬤們將油小心灌入,旋即就將那只耳朵向下控,事到如今,只能勉力一試了。」

    一個嬤嬤出來將貝殼子手裡的那碗油接過去,另一個嬤嬤和兩個宮女扶起了太后的身子,卻見那老嬤嬤一雙手顫抖著,還沒怎麼著,臉色已經蒼白了,在那裡站了半天,忽然蹦出一句:「這……老奴沒辦法下手啊。」聲音裡都帶了哭腔。

    「廢物……」周銘氣得在帳外高聲罵著,一邊瞪了眼貝殼子:「你去弄。」

    卻見貝殼子「撲通」一聲跪下,抖著聲音道:「皇上饒了奴才吧,奴才又不是幹這一行的,太后千金鳳體,奴才……奴才哪兒敢啊,這手頭上一旦有個閃失,不是玩的……」

    周銘氣得使勁兒瞪著貝殼子,卻也知道這個奴才說的有道理,那幾個嬤嬤和宮女,素日裡連宮妃都懲罰過,這會兒卻是都要哭出來了,顯然是太后的身份太高貴,讓她們不敢下手,但問題是:再拖下去,自己的娘就肯定沒救了啊。

    堂堂九五之尊這一瞬間只覺得急火攻心,腮幫子都開始隱隱作痛了,看了寧德榮一眼,卻見他垂首侍立,顯然是不打算上前的,這也是,男女有別,堂堂太后,床榻之間被一個男人看到鳳體,傳出去成何體統?就算是救過來,母親也一定是羞憤欲絕吧。

    周銘皇帝這個惱啊,可惱也沒用,愁更是沒用,有心叫兩個醫女過來,可想到她們也沒幹過這種事情,表現恐怕還不如貝殼子和那兩個嬤嬤呢。正無計可施時,忽然就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沉著道:「我來,嬤嬤,把油給我。」

    周銘一下子就愣在那裡,寧德榮也猛地抬起頭,嘎巴嘎巴嘴,卻終究沒說出什麼,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周銘目光複雜的看著這位「神醫」,心裡很清楚他剛剛為什麼不讓那個小姑娘來做這件事,想來就是知道這其中擔著天大的幹係。

    回想起那個小女孩兒的模樣,雖然一直是微微垂首,然而看身量,最多也不過十一二歲,想到此處,周銘的心也揪起來了:那不過是個孩童而已,真的可以做好這件事嗎?這可是關係到母后的性命啊。偏偏……這孩子也是出於對母后安危的擔憂。事實上,這事兒本就是九死一生的,無論是誰來做,都是成功的面兒小,成仁的面兒大,不然貝殼子和其他宮女嬤嬤也不會嚇成這個樣子了。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周銘歎了口氣,心中升起一絲淡淡的感激之情:那麼點一個女孩兒啊,卻是如此勇敢善良。他看了一眼寧德榮,見老頭兒臉上的顏色有些發白,忽然沉聲道:「你放心吧,無論……結果如何,朕……不會怪罪那孩子。」

    寧德榮驚訝地看著皇帝,忽然一下子就跪下去,沉聲道:「草民替芍葯謝皇上不罪之恩。」

    周銘擺擺手,正要讓寧德榮起來,忽然就聽幾個嬤嬤高聲叫道:「出來了出來了,果然是一隻黑蟲。」

    周銘這會兒再也顧不上寧德榮,一聽說那黑蟲出來了,便立刻上前掀了帳子,大步來到太后床前,只見地上有一灘清油,油裡是一隻一動不動的黑色小小甲蟲。

    寧纖碧向皇帝行了個禮,沉著道:「此蟲順耳道深入,中途亦是力竭,不然……怕是太后娘娘等不到這會兒。如今蟲子既已出來,剩下的,便是靜待太后娘娘的身體反應,來確定病情。」

    周銘點點頭,見太后仍是側身,一個嬤嬤抱著她的身子,使其頭顱懸空,便皺眉道:「可是要一直這個姿勢?」

    寧纖碧道:「是,還請皇上多派人手,務必使太后如此控頭12個時辰。」想了想又道:「請這位姐姐拿幾團棉球過來,若是有細細的竹棍或者木棍,也請拿來。」

    這個時代沒有棉簽,寧纖碧少不得只能現做了。倒是寧德榮,在外面惴惴不安地聽著,心中不明白這個孫女兒是要做什麼?既然已經完成任務,為何又要節外生枝呢?

    不一會兒,宮女按照寧纖碧的吩咐拿來了這些東西。

    那木棍十分光滑,實在是拆不下來細木條。好在竹子只是普通一根竹棍,於是寧纖碧從上面掰下一塊細長的竹篾,又拆分成幾條,自己看看差不多了,方用棉花包裹了大半,輕輕探入太后耳中,轉了轉,再拿出來時,那竹篾上的棉花便吸了許多油脂。

    「就是按照這個方法,直到太后耳中再探不出油脂為止。」寧纖碧向幾個宮女和嬤嬤講解著,忽聽周銘道:「你和你爺爺暫且留在宮中,什麼時候太后醒來,再回府吧,若是怕家人擔心,朕這就命人傳旨去。」

    寧纖碧一愣,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正常,太后還沒醒過來呢,而自己和三爺爺表現得如此「亮眼」,皇上哪肯將他們放回去?因點點頭,福身道:「民女遵旨。」

    房間內一時安靜下來,起初寧纖碧還是每隔一會兒功夫,便要用「棉簽」探探太后的耳朵,但是隨著油脂越來越少,棉簽上的油跡也是越來越輕了。

    這裡寧德榮又給太后懸絲診脈了一回,發現脈象明顯好轉,不由得也是大鬆了一口氣。直到此時,周銘的面色方好了些。

    皇后和宮妃們都在外面焦急等著消息,因為之前皇帝暴怒,看見她們也覺著心煩,所以沒人敢過來打擾,此時聽說太后好轉,這才派人過來請命探望。

    皇帝點點頭,不一會兒,皇后便帶著幾名位份高的宮妃匆匆趕來,卻聽皇帝冷冷道:「堂堂慈寧宮中,竟然飛進了一個甲蟲,真真是成了笑話,這些年後宮中責罰愈少,看來是慣得奴才們越發懈怠了,皇后,那些奴才不能姑息,你看著辦吧。」

    這話卻是可笑了,既然不能姑息,除了全部仗斃之外,又能怎麼看著辦?寧德榮和寧纖碧心中同時都是一顫,他們雖也在富貴門中,然而動輒打死奴才這種事,在伯爵府還沒發生過,此時一想到之前服侍的宮女太監就因為這件事全部要命喪黃泉,就覺著十分不落忍。

    只是又能如何?太后險些因為這個而喪命,可以想像,如果太后真的死了,那不單單是之前這些宮女太監要陪葬,恐怕就連太醫們,也要有幾個墊背的。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15 PM

第五十五章 :分香露

    饒是寧德榮一向醫者仁心,這時候也沒辦法替那些宮女太監說話了,你敢求情就是不把太后放在眼中,藐視皇家的罪名誰敢擔承?就連寧纖碧,雖然臉上全是不忍之色,也不敢說什麼。

    皇后大概也是有些不忍心,猶豫了一下方應聲道:「是,臣妾會將那些奴才全部仗斃。」話音剛落,忽然就聽一個微弱的聲音道:「哀家還沒有死,皇上就要為哀家造一筆殺孽嗎?」

    「母后。」

    皇上和皇后皆都驚喜出聲,皇后連忙來到太后榻前,只見太后仍是閉著眼睛,聽見皇后的聲音,她也不睜眼,只是喃喃道:「哀家這會兒沒力氣,那些奴才們的處置,等哀家恢復了力氣後再說。」

    「是。」皇后連忙答應,心中也是鬆了口氣,知道那些奴才們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雖然會有嚴厲懲戒,但總比被活活仗斃的好。

    寧纖碧有條不紊的將棉簽從太后耳朵裡抽出,一邊藉著身子的遮擋,不動聲色地飛快將太后腦後一根牛毛銀針拔了出來。如果沒有這根銀針的刺激,太后哪有可能這麼快清醒?

    早在皇上開口說慈寧宮飛進甲蟲的時候,寧纖碧心中就知道這是要秋後算賬了,連忙拿了棉簽給太后探耳朵,一邊悄悄將袖中一根牛毛短針刺入太后腦後的一處穴道,刺激的太后意識轉醒,恰好就聽到皇后的那一句「全部仗斃」,想到那些跟了自己半輩子的奴才,這才用盡全力說出那句話。

    這一切用言語說出的時間不短。然而也不過就是電光火石之間。寧纖碧直到此刻。方察覺出一絲後怕。再想想自己剛才的鎮定從容,只覺是恍如夢中,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鍛煉出了這種「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火候。

    太后到底虛弱,銀針刺激消失後,便又昏睡過去,不過周銘聽寧德榮說脈象平穩,心中到底是放鬆了下來,也就沒有太驚慌。

    接下來。寧纖碧就有幸和皇帝皇后以及宮妃們一起度過了十二個時辰,期間即使太后耳朵裡的油脂越來越少,到最後幾乎是乾淨了,她也不敢合眼,笑話,這種時候不表現,還要什麼時候表現啊?

    經過這一天一夜的休息,加上耳朵中的油脂也已經清除的差不多,太后終於是在第二天上午甦醒過來。

    寧德榮與太醫們會診,確定太后已無大礙。皇帝看看這一老一小蒼白的臉色,語氣便和藹了幾分。溫言道:「這一次你們辛苦了,救治太后的功勞,朕會記在心中,暫且回府休息吧。」

    寧纖碧正是困得身子都要打晃了,聽見這句話,就如同是聽到天籟之音,一老一小兩個坐了馬車,先就在馬車上補了一覺。

    回到伯爵府後,姜老太君和曲夫人元氏本是要問她們進宮的經過,然而見兩人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模樣,也就不好意思詳細詢問,只聽到寧德榮一句「幸不辱命」,知道他們這一回立了功也就夠了,因打發丫鬟們服侍這一老一小趕緊回去好好休息。

    寧纖碧這裡剛離開,寧纖眉便站起身笑道:「姐妹們為六妹妹擔心了這半日,如今卻是該去族學了,論理已經晚了一刻鐘,不知先生是不是等急了呢。」

    姜老太君笑道:「你們姐妹友愛關心才是最重要的,先生若等不得,就讓他回家去歇一陣子。罷了,既是只晚了一刻鐘,便過去……」不等說完,忽聽外面丫頭的聲音道:「老太君,三少爺過來了。」

    「安哥兒?他怎麼過來了?」

    姜老太君有些意外,卻見寧徹安已經挑簾子進來,看到姜老太君和幾個姐妹,便笑道:「正好兒,姐妹們都在,聽說六妹妹和三爺爺回來了,應該是沒有大礙吧?」

    姜老太君笑道:「能有什麼大礙?他們是進宮給太后治病的。你特意過來,就是為了打聽這件事?」

    寧徹安笑道:「不單單是我,學裡兄弟們也關心著呢。不過孫兒這會兒過來,卻不是只為了打聽這件事。剛剛二門上說有人找我,出去一看,原來是素日裡跟著千山的小廝長福,他因為前些日子鄉下姐姐去了,所以回去奔喪,誰知回來後,千山就出征了,也下了命令不讓他跟去,因想起千山之前交代他的差事,這才來尋我。」

    這話卻是讓人摸不著頭腦,沈千山交給小廝的差事,怎麼倒來尋寧徹安?眾人面上都露出好奇,姐妹幾個更是想多聽聽這位少年公子的事情,因此便忍不住悄悄往寧徹安那裡湊了幾步。

    卻見寧徹安拿出一個尋常的錢口袋,將繫著繩兒的袋口打開,一邊來到老太君面前,從裡面倒出了十幾瓶香露,笑道:「千山多日前遇見我們,聽說六妹妹把香露給了老太太,老太太喜歡,就說過他那裡還有,說看瞅個時間拿來給老太太和姐妹們分了,沒想到他出征在即,竟還想著這件事,這不,長福因為奔喪耽擱了幾日,回來就把這事兒辦了呢。」

    姜老太君看著小桌上那十幾瓶香露,卻是有些愣住了。

    寧纖月寧纖語等人都忍不住驚呼一聲,白采芝落在人後,一顆心不由得也「撲通撲通」跳起來,眼睛只望著那幾瓶香露,腦海中卻不自禁浮現出沈千山的模樣。

    「這禮,委實是有些貴重了。」

    姜老太君歎了口氣,卻聽寧徹安笑道:「是貴重,難得的是千山這份心意,都出征了,還想著老太君和姐妹們,雖說是因為三爺爺結下的善緣,然而親王府對咱們府的關照,實在沒得說。別的也就罷了,前些日子大伯那個吏部的差事,不是睿親王幫忙,怕未必能輪到呢。」

    姜老太君看了孫子一眼,笑罵道:「胡唚什麼?你才多大?就知道這些事了。」說完就見寧徹安嘻嘻笑道:「孫兒雖小,然而學堂裡的哥哥們都比孫兒大,聽他們一來二去的說,孫兒不知道也知道了。」

    姜老太君點點頭,目光在幾個孫女兒隱含著欣喜和雀躍的面龐上一一掃過,心中微微歎了口氣,面上卻和藹笑道:「既是三公子的心意,你們便過來分了吧。」

    寧纖月等歡喜無限,正要上前去拿,就聽寧纖眉微笑道:「祖母,妹妹們還小,沒的喝這個做什麼?倒不如祖母留著喝,如今天氣炎熱,喝這個正好。」

    她這樣一說,其他幾個小姐妹也都沒辦法,只好強自按捺下心中失落,都請姜老太君留下來。白采芝在人後看了一眼寧纖眉的背影,輕輕咬了咬嘴唇。

    「這東西擱的時間也不能太長,太長恐就變味兒了,那豈不是可惜?左右是三公子的心意,你們就分了吧。」

    姜老太君淡淡說完,便轉向寧徹安,沉聲道:「回去和你兄弟們說,不管三公子如何待你們,那都是親王府的公子,你們不能因為對方親近,便失了分寸,三公子的名諱,也是你們隨便叫的嗎?」

    寧徹安臉上訕訕的,喃喃道:「是千……三公子自己和我們說,不讓太外道的,說顯得生分了,孫兒們也是被逼著……」

    不等說完,姜老太君便正色道:「三公子親近是親近,你們不能真把自己個兒當成了對方兄弟,何況這一次,怕是三公子回來,身份又不知要如何尊貴了。」

    寧徹安見祖母面色鄭重,連忙答應下來,這裡姜老太君叫幾個女孩兒過來,每人給了兩瓶子香露,除了寧纖雲已經出嫁外,府裡還有六位姑娘,加上白采芝,就有七位,每人兩瓶,便是十四瓶,到最後,姜老太君這裡也只剩下了兩瓶。

    寧纖碧不在,因小姐妹們都領了,剩下白采芝,她便小聲道:「外祖母,我不喜歡喝這個,只是看這瓶子精緻,等外祖母喝完了,把幾個瓶子給我也就罷了,擺在屋裡,倒像是瑪瑙似得,花花綠綠實在好看。」

    姜老太君哪裡肯,這個外孫女兒的身子從小就是弱的,夏日裡喝這個正去暑氣,因此不由分說給了她,到寧纖眉的時候,這位二姑娘卻是個有主意的,只說自己大了,喝不著這個,倒是把兩瓶香露都留給了姜老太君。

    這裡寧纖月便湊上前,挑了一個綠瓶的「木樨清露」和一個紅瓶的「玫瑰香露」,微笑道:「六妹妹這兩瓶露我先幫她拿著,回頭和姐妹們一道給她送過去。」

    姜老太君點點頭,想了想道:「不用現在就過去,且讓她好好睡一覺。」

    寧纖月等都答應了,這裡眾人便告退出去,等到屋裡只剩下姜老太君一個人,她看著面前幾瓶香露,沉吟許久,方歎了口氣,將那幾瓶香露拿起來,交給大丫頭鶯歌道:「這幾瓶子露,好好收起來吧,無論如何,是三公子一份兒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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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纖碧這一覺睡到傍晚,醒來剛剛梳洗了,就聽蘆花進來笑道:「姑娘,幾位姑娘打發人來問了幾遍,只說姑娘醒了,讓立刻告訴她們去,說是有好東西要給姑娘。」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17 PM

第五十六章 :賞賜

    寧纖碧疑惑道:「她們又鬧什麼?」說完看向海棠,卻聽她笑道:「聽說三少爺之前拿了些香露,說是三公子讓拿來給老太太和姑娘們分的,那會兒姑娘不在,大概是其他幾位姑娘替姑娘收著,這會兒要送過來了。」

    寧纖碧皺了皺眉頭,嘟囔道:「真是,人都遠在千里之外了,還是陰魂不散的。」因也沒什麼心思,站起身道:「不必去理會了,我去給太太和姨媽請安。」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玉兒道:「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表姑娘過來了。」

    寧纖碧向天翻了個白眼,面上只得堆起一絲笑容,迎出來笑道:「幾位姐姐倒是耳朵靈,我這裡剛梳洗完呢。」說完看到一旁的白采芝,也淡淡道:「表妹身子弱,怎麼也不在屋裡好好兒歇著。」

    寧纖月笑道:「自然是耳朵靈,耳朵不靈,只怕要給老太君請安時才能見到你。」說完拉著她坐到床邊,嘻嘻笑道:「可別說這次咱們是來擾你,有好東西給你呢。」說完將那兩瓶香露拿出來,獻寶似的在寧纖碧面前晃著。

    寧纖碧看著那兩瓶香露,面上波瀾不驚,微笑道:「這不是當日三公子送的嗎?怎麼如今又有了?是宮裡賞賜到咱們家裡的?」說完卻聽寧纖語笑道:「宮裡的賞賜哪有那麼快的?這是三公子出征前吩咐人送過來的,偏那小廝鄉下姐姐沒了,耽擱了這些日子,今兒才送了來。讓給老太太和姐妹們分了。這是妹妹得的兩瓶。」

    寧纖碧心裡歎了口氣。卻也知道這會兒不能顯得太與眾不同,因只好將那兩瓶香露收了,微笑道:「三公子倒真是從心裡感激三爺爺,不然也不能聽說老太太喜歡,就拿這些香露來孝敬。」

    幾位姑娘都緊盯著她,即使寧徹安沒說,她們心裡也清楚,包括老太太在內。怕都是跟著這位六妹妹沾的光,才能得到這香露,此時見寧纖碧這不冷不熱的模樣,不知怎麼的,就覺著心裡鬆了口氣。

    又和她們說了幾句話,寧纖眉見寧纖碧始終淡淡的,知道這位妹妹是不耐煩和人應酬的,因便起身道:「天色不早了,等會兒還要去老太太那裡請安,這會兒就不拽著妹妹和我們說進宮的經過了。反正到時候我們不問,老太太也必定問的。」

    她這一說。寧纖月等人也都起身告辭。白采芝卻沒有走,笑著對寧纖碧道:「今兒一天也沒看見三舅母,正要過去請安,姐姐和我一起?」

    寧纖碧真是不耐煩應付這位表妹,偏又不能駁了她的話,心中不由有些無奈,只好道:「好吧。」說完起身,想了想,又將那兩個小瓶子拿了,白采芝在旁邊用眼角看見,唇微微一動,露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容,旋即隱去。

    余氏正和蔣姨媽說話,看見寧纖碧和白采芝過來,十分歡喜,攜了兩人上炕坐著,卻聽寧纖碧道:「姨媽,表哥呢?」

    蔣姨媽笑道:「這些日子都在外頭,說是要開個鋪子,我也不耐煩管他,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就讓他在帶來的幾房僕人中挑人手去了,今兒晚上也未必回來,倒是早上出門時還問過你,顯見得心裡是有些擔心的。」

    寧纖碧笑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太醫院的大夫們都束手無策,我和三爺爺奉旨入宮,難道還非要我們治好不成?治好了固然體面,治不好,於我們也沒有關係,表哥是個聰明人,想來該知道的。」

    蔣姨媽笑道:「可不是,心裡都清楚,就是難免擔心,那句話怎麼說的?關心則亂嘛。」

    幾人說了一會兒話,寧纖碧就將手裡兩個香露瓶子放到桌上,淡淡道:「聽說是三公子讓姐妹們分的,我喝不著這個,給娘和姨媽每人一瓶,老太太也說過,這東西喝著確實心裡舒坦。」

    蔣姨媽和余氏也早聽說過這香露,拿起來看了兩眼,也是嘖嘖稱奇,卻也不肯要。

    無奈寧纖碧定要給她們,蘭姨娘看了眼她臉上的淡然神色,又看了一旁坐著沉默不語的白采芝一眼,便微笑道:「既是姑娘的一片孝心,太太和姨太太就收了吧。」

    白采芝見余氏和蔣姨媽無奈收下,這才微笑道:「到底是六姐姐孝心虔,舅母,侄女兒這裡也有兩瓶……」不等說完,便聽余氏笑道:「表姑娘的露子可不用再給我們,若是你不喜歡,倒是給姑太太的好。」

    白采芝也便應了,坐了會兒就告辭離去。

    過了幾日,宮裡的賞賜下來,卻是誰也沒料到,皇帝竟然賞賜了寧德榮一個爵位,雖只是一個子爵,但那也相當於朝臣中的正一品,即使沒有實權,卻是無上榮光。古往今來,誰聽說過一個下九流的郎中因為治好了太后的病就封爵的?

    事實上,寧德榮能得到這個爵位,也是機緣巧合。如果他只是一個江湖名醫,不過是賞賜些金銀罷了,然後入太醫院,這已足夠讓天下人艷羨不已

    但偏偏他是伯爵府中的三老太爺,皇帝感念他先治好大長公主的痼疾,接著又對太后有救命之恩,再加上這個老頭兒身份也尊貴,一時高興,便封了個爵位。

    如此一來,只把伯爵府中眾人歡喜的無可無不可,連著請了三天的戲酒,一門兩個爵位的人家,這京城裡壓根兒就沒有,雖說這爵位不高,但那也是皇帝的恩典不是?一時間,就連姜老太君都是喜氣洋洋的,伯爵府中更是賀客盈門。

    只是這些錦繡繁華寧纖碧都不放在眼中,此時雖然伯爵府看著是烈火烹油錦上添花,然而幾年後那件事情一出來,不還是變得門可羅雀?也只有大長公主念著救命之恩,對他們十分照拂,又挑中了自己做孫媳婦,讓京城中的權貴們一時為之側目,不然的話,這伯爵府就是真的要徹底沉寂下去了。

    徹底沉寂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寧纖碧抬頭看著窗外,想到上一世臨死前得知的那個消息:兩位皇子相爭,無論最後是哪一方勝出,總要有倒楣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攙和進去,現在想想,將來那一件大事故,或許反而是保命符也說不準。

    轉眼間又過去了一個多月,伯爵府這邊,寧德榮封爵的消息總算漸漸沉寂下去了。

    老頭兒本來就不習慣應酬,從封了爵位開始,就不得不飲宴陪客,好容易挨到如今,這身上都覺著不自在了。

    因這一日清靜下來,看著寧纖碧在一旁埋頭看醫書,他便歎氣道:「唉!總算是落了個清淨,早知如此,倒不如皇上多賞點兒金銀珠寶衣服布料還好,我寧可將那些東西全都捨給人,也不要這虛熱鬧。」

    寧纖碧從醫書中抬頭,微笑道:「三爺爺也不必煩惱,這段日子過去了,也就好了,若是沒有這個爵位,只怕現在上門求醫的人能把咱們伯爵府的門檻兒都踏破了呢。」

    寧德榮正色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伯爵府雖然已經是超品,然而這裡可是京城,比伯爵府門第高的勳貴不知有多少,小小一個伯爵府又算得了什麼?唉!早知如此……」

    他說到這裡,卻是沒往下說:雖然也知道從今往後紛紛擾擾不會少了,但是仔細想想,他會為了躲避這些紛擾,就對大長公主和太后見死不救嗎?醫者父母心啊,他說什麼也做不到的。

    寧纖碧看著他怔怔出神,不由得笑道:「三爺爺,您也不用多想,如今你已經封了爵位,行動就該隨心才是。」

    寧德榮不解看向她,口中吶吶道:「隨心?我要怎麼隨心?難道還能因為封了爵位,就和老嫂子說,要離開這伯爵府?那不是成了一隻老白眼兒狼嗎?」

    寧纖碧「撲哧」一笑,搖頭道:「三爺爺一點兒也不老,怎麼就成了老白眼兒狼?我的意思是,三爺爺何不出去做一個坐堂醫生?既不會埋沒你這身醫術,又不知可以救活多少人,豈不是兩全其美?」

    寧德榮愣了愣,面上忽然泛起激動之色,連連點頭道:「好孩子,果然還是你最懂三爺爺的心。只是……只是這事兒要怎麼和你祖母說?她老人家定不會應允的。」

    寧纖碧左右看了看,見身旁只有蘆花一個,因揮揮手讓她出去,她這裡就對寧德榮道:「三爺爺直說自然是不行的,祖母最重禮法,哪有伯爵府中人要去坐堂為醫的道理?然而祖母禮佛甚誠,三爺爺就從這方面入手。俗語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您只說這身醫術若是白白浪費了,連佛祖也會怪罪。若是能夠活人無數,豈不是大功德一件?對伯爵府也定然有不盡的好處……」

    寧纖碧不等說完,寧德榮已經明白了,不由得眼睛一亮,豎起大拇指道:「好丫頭,果然是好主意,只是既有這主意,怎麼不早說?不然三爺爺也不至於蹉跎了這麼多年。」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18 PM

第五十七章 :贈送

    寧纖碧心想早說?早說你早跑出去做坐堂大夫了,那我怎麼辦?自學成才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是很駭人聽聞的吧?只是心裡想著,嘴上自然不能這樣說。便乖巧笑道:「先前孫女兒也沒想到,三爺爺又從不和我說,我還以為你喜歡在伯爵府裡這麼悠閒自在地過日子呢。」

    寧德榮有了這麼個辦法,已經是喜出望外了,哪裡還捨得怪她?因看了看外面天色,不由得笑道:「天晚了,芍葯先回去吧,只怕過會兒你們就要過去給老嫂子請安,我這會兒卻是要先過去寧馨院一趟,早些和老嫂子說了,也好早點兒籌備。」說完興沖沖和寧纖碧一起出了門。

    回到白芍院,寧纖碧見母親和蘭姨娘不在屋裡,就回了自己房間,只見海棠和玉兒正在收拾幾個箱子裡的料子和衣服首飾,她便奇道:「好端端的,把這些拿出來折騰什麼?」

    海棠抱怨道:「姑娘還問呢,前兒宮裡賜下了那麼多好料子和宮花首飾,虧著您也大方,就給幾位姑娘分了,瞧瞧自己個兒才剩了多少?奴婢今兒沒事,將姑娘的衣服和料子都翻出來曬曬,也看看有沒有蟲子什麼的,誰知是越看越生氣,姑娘這衣服比起那幾位姑娘,不知道少了多少,她們卻還來搜刮。」

    寧纖碧笑道:「有什麼好氣的?東西在精不在多,最好的不是都被我留下了嗎?」說完也來到桌子前,只見海棠已經把那些料子重新疊得整整齊齊,摞了好幾摞子。

    她便笑道:「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這麼些料子。你還抱怨什麼?」說完卻聽玉兒笑道:「海棠姐姐只是為姑娘不平。說姑娘素日裡在穿衣打扮方面也太不精心了些,奴婢還寬慰了她好一會兒呢。」

    海棠歎氣道:「我不平有什麼用?姑娘這般不放在心上,我就是急死也沒用啊。」說完見寧纖碧從布料中又取了幾塊出來,她不由得驚呼一聲,奔上前來道:「我的好姑娘,奴婢錯了還不成嗎?是奴婢貪心,可統共就剩了這麼點料子,您……您這又是拿出幾塊做什麼?這……這幾塊可都是最好的。再說您一拿出來,瞧瞧,這布料可就去了一大半啊。」

    寧纖碧笑道:「這幾塊料子原本就是預備送人的,行了,別囉嗦,其他的收起來吧。往後有了錢,什麼料子買不回來?到時候有你這個小管家婆高興的,那時你才知道什麼叫富貴呢,如今這眼皮子也太淺了。」

    海棠不服氣道:「就姑娘這個手頭大方的,奴婢也不指望著有那麼一天了。但凡姑娘精點心,能護好屋裡這麼點子東西。奴婢就謝天謝地,不然奴婢再怎麼精心管家又有什麼用?當不得姑娘您這手散啊。又說什麼來日方長,就您這一個月二兩銀子的月錢,得等到什麼時候兒才有來日方長?更別提什麼富貴。」

    寧纖碧讓她說的也不禁笑了,拍著她的肩膀搖頭道:「放心好了,有你這個守財奴數銀子數到手軟的時候。」

    她想到寧德榮如果真的做了坐堂大夫,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去別人家的醫館藥鋪,那不如就自己支起爐灶好了,到時候,自己制了藥,也拿過去賣,憑三爺爺的醫術和自己腦子裡的這些秘方,到那時,還怕不財源滾滾嗎?只是這件事情須要從長計議,絕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正想著,忽聽屋外傳來聲音道:「太太和姨太太回來了。」她心中不由的一喜,連忙從桌上自己挑出的幾塊料子中選了大半,然後在山茶和蘆花的陪伴下到了余氏屋裡。

    只見寧徹宣正在蔣經身邊轉著圈子,終究也是大了些,即使心裡頭貪吃,表面上卻也不表現出來,只拽著這個表哥說一些江南的風土人情。

    原來是因為今年乃是那位姨夫的三週年,所以蔣姨媽和蔣經都回去給他掃墓上墳,這一去便是將近一個月,如今這個時候就回來了,可見是沒耽擱。

    蔣姨媽和余氏在屋裡說話,蔣經看到寧纖碧,微笑施禮,叫了一聲表妹,寧纖碧也連忙還禮,然後看了眼裡屋,就聽蔣經笑道:「姨媽和我娘正說事情,妹妹進去吧。」

    寧纖碧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先進去了。」因往裡屋去,又衝門口的小丫頭擺了擺手,於是那小丫頭就只掀了簾子讓她進去,並沒有出聲。

    進得屋來,正聽余氏問道:「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怎麼也不多住幾日?算著行程,我還以為你們怎麼著也還要多半個月才到,卻沒想到這會兒就回來了。」

    蔣姨媽搖頭道:「多住做什麼?你姐夫生前就說過,他們家那族人不過是群吸血的螞蝗,從前他家富有那會兒,人人都上門打秋風說好話,不過一時周轉不靈,想要從親戚們手中倒幾個錢罷了,結果那些日子,竟是門可羅雀,那些好親戚們再也不上門了。若不是咱們爹爹那會兒還在世,能做得起主,還不知道如何呢。這眼看著後來我們家又恢復了元氣,便一個個又想鑽營了。你姐夫那個人最不屑這種人的,因此他在世時,和那些個親戚就十分疏遠。誰能想到他沒了後,那些無賴們竟好意思要來我們家分家,我這幸虧有個經兒,族長又算是公正,才沒讓他們得逞。不然我也不會千里迢迢投奔了你來。這一次回去,他們曉得我們娘兒倆住在伯爵府裡,倒也不敢強求什麼,只是看見那些嘴臉,我和經兒心裡就膩歪了。給你姐夫上了墳掃了墓,也沒什麼牽掛,倒是早些回來的好,省得那起子小人又生出什麼花花腸子歪纏著。」

    余氏點頭道:「原來如此,我就說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呢。既這樣,倒也好。萬一那起沒臉皮的再生出什麼歹心。你們孤兒寡母的。獨身在江南。還真讓人擔心。真是的,這些話怎麼不早和我說?不然也多派幾個人跟著你們過去。」

    蔣姨媽笑道:「倒也用不著,我們那族長還算個好的。何況我和經兒帶著十幾個長隨護院,足夠用了。」說到這裡,忽然看見寧纖碧靜靜站在門口,不由得笑道:「芍葯過來了,今兒怎麼沒在杏林苑?」

    寧纖碧走上前笑道:「三爺爺要去找老太太商量事情,所以我就提前回來了。姨媽和表哥回京。怎麼也不打發人說一聲,也好派人去接。」

    蔣姨媽笑道:「何必又勞煩你爹爹?聽說再有半個月,他就要下場了,這會兒正是攻讀的要緊關頭呢。」一邊說著,便打量著寧纖碧,笑道:「芍葯如今真是越來越有女孩兒的端莊樣子了,姨媽這一回特意給你選了幾塊料子,咦?你這是捧得什麼?也是料子?」

    蔣姨媽一邊說著,就從寧纖碧手裡接過了那幾塊料子,只細細看了一眼。便驚叫道:「這料子的質地倒好,市面上鮮少見到呢。」

    說完便聽余氏笑道:「到底是在南邊生活了幾年。姐姐這眼力倒好。市面上哪裡能見到?這是當日芍葯進宮為太后醫病,後來皇上賞賜下來的。因那時候兒你已經和經哥兒啟程回了南邊,想來這幾塊料子是她給你們留的,小小年紀倒是細心,我這裡還真沒提點過。」

    蔣姨媽笑道:「怪道呢,我就說這料子不是凡品,原來竟是宮裡賜下的,這個我們穿可糟蹋了,留給芍葯做衣裳才好,她一年年也大了。」

    寧纖碧微笑道:「我有呢,娘和姨娘弟弟爹爹都有了,這份兒是專門留給姨媽和表哥的,這石青色和天青色都是市面上難得見到的料子,表哥又沉穩,正襯他。」

    兩下裡推拒了一番,蔣姨媽到底還是收下了。忽聽外面小丫頭道:「蘭姨娘來了。」接著門簾兒一挑,蘭姨娘已經走了進來,余氏的面上收了笑容,正色看向她道:「如何?可查出眉目了?」

    蘭姨娘點頭道:「是,方家媳婦起先還抵賴,只是那針線,連我都認出來了,哪裡還能瞞得過別人去?聽我說要來稟報太太,方害怕了。原來是她兒子看中了一個女孩兒,人家要的彩禮多,她為了湊錢,沒奈何就把給咱們府裡做的繡活兒賣了兩幅出去。誰知也就這麼巧,竟就讓太太和婢妾看見了。」

    余氏皺了皺眉頭,淡淡道:「這事兒她雖可憐,卻也可恨,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給咱們府裡的繡活流出去,傳出去豈不是像笑話一樣?好在這兩幅繡品是我買了下來,你當日可看好了,那一批繡品中只少這兩幅?」

    蘭姨娘點頭道:「是,婢妾看得仔細,只少這兩幅。只當時婢妾和太太都沒疑心到她頭上,她素日裡也老實本分。原本婢妾也以為是這宅子裡的內鬼偷了去,及至看見了這針線,這才生了疑心,哪有那麼湊巧,兩幅繡品都是她的針線?誰知一問就問出來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19 PM

第五十八章 :大捷

    余氏點點頭,沉聲道:「既如此,去稟報大太太一聲,打她十板子,革了她的差事,攆出府去吧。」說完蘭姨娘答應了一聲,便退出去。

    這事兒寧纖碧也知道,因為姜老太君要到了,府裡頭趕一批繡活,這些東西不過應景兒罷了,往年也只是看個熱鬧走個過場。偏余氏認真,今年讓蘭姨娘清點,竟發現少了兩幅繡品。前兩日余氏和蘭姨娘去外面時,偶然在一家店裡看到了這兩幅繡品正往外賣,蘭姨娘細心,認出這是府裡針線房裡的人的繡活,又見那兩幅繡品恰就是少了的「紅梅鬧春」和「喜鵲登枝」,因便告訴了余氏,余氏不動聲色買下來,回來就命蘭姨娘徹查,如今看來是水落石出了。

    稍頃蘭姨娘回來,對余氏稟報道:「大太太說了,太太處置的很妥當。問我們針線房裡還缺不缺人?若是緊缺,她明兒就打發管家再出去尋個老實可靠的,看看是做零工還是買進府裡,都使得。若是不缺,就等著過陣子府裡再買進人時一起弄。」

    余氏道:「老太太壽辰還有一個月,這些人手儘夠用了,你打發人去和大太太說,就等一陣子也使得。」

    蘭姨娘答應了,出去吩咐了自己身旁的丫頭綠枝去晴波院傳話,這裡方重新給蔣姨媽見禮,就聽她笑道:「我這兩年冷眼看著,你正經是你們太太的左膀右臂了,難得辦事這樣伶俐精明,又不拿腔作勢輕狂張揚。這次從南邊回來。我給你和宣哥兒也選了幾塊好料子。等會兒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蘭姨娘忙笑道:「姨太太謬讚。婢妾可不敢當。宣哥兒和婢妾穿的衣裳多著呢,姨太太何苦破費?」話音落,就聽余氏笑道:「給你你就拿著,連我和芍葯也有呢。這方是親戚的情分,不然她們家沒這個能耐也就罷了,既知道有銀錢,若是空著手回來,連我心裡還不是滋味兒呢。何況是你。」

    一句話說的蔣姨媽也忍不住笑了。幾個人又說了幾句,看著夕陽西下,余氏便起身笑道:「時辰不早了,咱們去老太太房裡,老人家這些日子就念叨著姐姐回來陪著一起打小牌。」

    蔣姨媽笑道:「正是呢,我回來就想先往那裡去,又聽說三老太爺在裡面,這才先過來。曉得老太太喜歡那江南繪著山水的小牌,這回又讓經哥兒出去用心淘登了幾樣,每一樣買了十副。」

    余氏笑道:「姐姐這才是投人所好。老太太這輩子什麼都不缺,倒還是這東西能打點的她高興。」一邊說著。便來到寧馨院。姜老太君看見蔣姨媽回來,果然十分高興,又命廚房臨時加菜,擺宴給蔣姨媽接風,很是熱鬧了一場。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上起來,寧纖碧梳洗了給余氏問安後就進了族學,一進門,就看見姐妹幾個都圍在寧纖眉身旁說話,她不由就覺著有些奇怪。

    白采芝看見她進來,便起身笑道:「今兒早上的消息,選秀的日子定下了,十天後,二姐姐便要進內務府初選。」

    因今天是姜老太君齋戒之日,所以沒用她們去請安,寧纖碧還不知道這個消息,聽了之後只覺得震驚,怔怔看著寧纖眉,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看你,這是歡喜的事,姐妹們都在這裡恭喜二姐姐呢,六妹妹怎麼倒是這麼個模樣?」寧纖語見寧纖碧有些魂不守舍的,便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其中暗含的微微一絲挑撥之意,在這時候倒是也沒人在意了。

    「雖早已曉得今年是選秀之期,二姐姐必然要去應選,只是卻沒想到這麼快。這麼多年姐妹們一塊兒處著,如今二姐姐無隆秀結果如何,怕是很快就要出府了,所以心中一時有些捨不得。」寧纖碧喃喃解釋了一句,這卻是她的真心話。

    寧纖眉穩重端莊,外柔內剛,和她相處,的確能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或許是年歲相差較大,用不著和姐妹們相爭的緣故,她對待妹妹們,的確是盡到了一個姐姐的責任,就連寧纖碧這樣性子清冷的,想到她要進宮或者是嫁人,心中也湧起不捨。

    只是讓寧纖碧這一說,其他幾個姑娘們臉上卻有些掛不住,寧纖月便賭氣道:「六妹妹素日性子是最冷的,和姐妹們也沒幾句話好說,這會兒卻生出了不捨之心,倒顯得我們都無情無義了。」

    寧纖碧沒有答話,寧纖眉柔柔笑道:「偏是四妹妹饒舌,這話讓你說的怎麼就那般尖利?六妹妹捨不得,你們替我高興,這都是姐妹情分,不過是各自不同罷了,難道非要分出個高下?更別提無情無義這樣的誅心之論。」

    寧纖月咕噥道:「是,二姐姐慣會偏幫她,難怪六妹妹捨不得你。」說完卻聽白采芝打圓場道:「罷了罷了,姐妹們且不要說這個話題,倒是想一想,二姐姐轉眼就要成了別人家的人,姐妹們的賀禮可是準備好了?」

    寧纖蘿笑道:「我已經預備了幾色針線,只是還沒繡好,二姐姐,你是知道我的,人又笨,手又拙,到時候別嫌棄妹妹,雖繡的不好,也是妹妹一份心。」

    寧纖眉笑道:「說的怪可憐的,看重的不過是你們一份心意,若是要好的,咱們家針線房上難道沒有人?」

    話題一說開,大家便又來了興致,寧纖巧跺腳急道:「哎呀,你們竟然都有了準備,我……我卻還沒有準備呢,急得什麼?十天後才是初選,還要經過終選什麼的,要出門怎麼還不得幾個月……」

    不等說完,就被寧纖眉瞪了一眼,聽她輕聲道:「胡說什麼?出門這樣的話,也是你當說出來的?好了,大家不要再為我的事情用心,先生就快來了呢。」

    眾人一聽,看了看學堂前的沙漏,不由得都吐了吐舌頭,四散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還沒等坐穩當,就聽見遠處傳來鞭炮聲。

    一開始眾人還沒有注意,只是在心中暗自驚奇,心想也沒聽說這附近哪家權貴要往外嫁女兒或者往家裡娶媳婦的啊,再說了,哪有這個時辰就開始放鞭炮的?若說是哪家鋪子開張,那更是可笑,這附近住的都是權貴,商戶們連立足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開舖子了。

    然而,怪事還不止於此,等了一會兒,這鞭炮聲不但沒歇下,反而越來越響亮,竟似是有更多的人家開始放鞭炮了。若不是聽著動靜此起彼伏,寧纖碧還真懷疑是不是製作鞭炮煙花的某個廠子爆炸,才會這樣綿綿不絕的。

    又過了一陣兒,似乎是連左鄰右舍還有自家前院也響起了鞭炮聲,而且先生到現在都還沒進門,女孩兒們就有些坐不住了,紛紛出門四下裡張望,只見不遠處男孩子們上學的院裡,也陸陸續續有人出來,更有幾個身影飛跑出去。

    「究竟是怎麼回事?」寧纖眉輕輕蹙眉,看了看身旁妹妹們,自言自語的問了一句。

    寧纖碧也奇怪呢,暗道這一世果然和上一世裡不同了,上一世裡的這個時候,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需要全城放鞭炮慶祝的事情啊。只有沈千山凱旋歸來時,才由兵部派出衙役四處宣揚,全城人大放鞭炮慶祝……

    剛想到這裡,她就猛然瞪大了眼睛,心想不會吧?那傢夥去了邊疆也不過是將近兩個月,上一世裡他是過了一年才回來的,這一世莫非是現在就回來了?哪有這麼快就凱旋而歸的,閃電戰也沒有這麼邪門的吧?

    眾人小聲議論著,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麼事,但這麼多人放鞭炮,也知道定是好事。又過了好一會兒,就見之前跑出去的幾個人又跑了回來,到了人群裡不知道說了什麼,於是人群就沸騰了。

    寧家幾個女孩兒早就急得不行,好在寧徹寶大概也知道姐妹們都等急了,於是親自跑過來,笑道:「今早邊疆傳來大捷的消息,皇上心中高興,下朝後就命兵部曉諭全城,所以百姓們都放鞭炮慶祝呢。」

    「大捷?」

    寧纖月寧纖語白采芝等人的眼眸卻是都亮起來了,寧纖月甚至一把就拉住了弟弟的手,著急道:「怎生個大捷?金月那邊退兵了?」

    寧徹寶笑道:「哪有這麼容易的?若是這麼容易,當初守軍也不會退了三百里。」說完見寧纖月露出失望之色,他便忍不住笑道:「不過這一回,沈大哥……哦,三公子卻是立了天大的功勞……」

    不等說完,幾個女孩子的眼睛已經更加熠熠生輝了,寧纖語也揪住了弟弟的胳膊,緊張道:「三公子也立功了?他才十歲,就是個娃娃,能……能立什麼功勞?你……莫不是聽人瞎說的吧?」

    寧徹寶憤憤道:「什麼瞎說?兵部曉諭天下的公文也能瞎說?這次是真的,三公子帶著一隊騎兵夜襲敵營,燒了金月韃子的糧倉草,之後帶著將士們斬敵三千餘眾,回歸大營。」

    話音落,幾個女孩子已經是興奮地小聲叫了起來,不是親耳聽到,不是兵部曉諭天下,她們做夢都想不到那個十歲的男孩兒真能做出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想到沈千山眉眼飛揚的樣子,女孩子們的心裡,已經是有些東西蠢蠢欲動,準備破土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20 PM

第五十九章 :選秀

    就是這個了。

    寧纖碧在旁邊冷眼看著姐妹們欣喜的小聲交談著,想來這一刻,京城中不知多少名門閨秀都在爭相談論這位稚齡少年。

    上一世裡,婚後白采芝曾經在自己面前說過:這一次的戰績是沈千山實打實得來的,不過卻並非是奉命偷襲。想也知道,他是什麼樣貴重的身份?那些領軍的元帥也好,將領也好,哪個敢擔著天大的關係真讓他去打仗?也恰是因為這個,心裡不服的沈千山與另一支一直沒被派上戰場的精英前鋒隊的將領打好了招呼,將馬蹄用皮革包了,出其不意給了敵軍一個措手不及。

    只是糧草雖燒了,卻也陷入重圍,若不是因為他身份貴重,以至於元帥不得不派出幾萬人馬接應,這個日後的少年名將就要折在成名戰上了。饒是如此,這裡應外合,確實也重挫了敵軍,揚了大慶朝的軍威。

    只不過皇帝派了這個外甥出去,只是要讓他見識見識的,哪成想這小子竟然敢自作主張?如此一來,他哪裡還能讓沈千山繼續留在邊疆?自然是火速召回了。

    上一世,沈千山是十二歲立下的這件功勞,在寧纖碧看來,已經非常的不可思議了,卻沒想到,這一世他更加彪悍,甘羅還是十二歲才封的丞相呢,而且不久後就死了。沈千山這個怪物,簡直就像是從火星上來的。

    沒有人注意到寧纖碧的淡然,幾個女孩兒說了半晌,直到寧纖眉咳了一聲。她們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不由得都紅了臉。寧纖月就先做賊心虛的道:「二姐姐,若是別人也就罷了,這不是三公子嗎?他同咱們家的淵源不淺呢,姐妹們關心也是人之常情。」

    寧纖眉心中苦笑一聲,暗道就怕你們擔心著擔心著就把自己的心給擔了進去。這樣出色的男兒,若不是他情之所鍾一往無前,就你們幾個,也能進得了親王府的門?除非是做妾。若說淵源。真正和他有淵源的,是六妹妹才對。

    一念及此,忍不住就往寧纖碧的方向看了兩眼,卻見她神色淡然平靜,寧纖眉心中更歎了口氣,暗道六妹妹真真是個有主意的,這般穩重,我像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可萬萬辦不到。

    想到這裡,便淡淡看了寧纖月一眼,輕聲道:「好了。回學堂吧,和三公子有淵源的是三爺爺和六妹妹。你們看六妹妹還淡然著呢,你們倒急得這樣。」

    話音剛落,就聽寧纖語嘻嘻笑道:「我們怎麼敢和六妹妹相比?除了醫書藥材,六妹妹還對什麼事情上過心?白妹妹之前不還是因為這件事情傷心,以為六妹妹不喜歡她麼?」

    寧纖碧對於這種「無辜躺槍」已經習慣了,聞言也沒說什麼,只是淡淡笑了笑,便隨姐妹們進了屋。

    這一上午,那位老夫子卻是沒來上課,不一會兒,就有個婆子過來笑道:「先生說了,今兒高興,讓姑娘們回去歇一天,明日再來上課。」

    說完見寧纖眉微微皺了皺眉頭,婆子便湊過來笑道:「夫子想是真高興,一個人在屋裡高唱著什麼『青春作伴好還鄉』的,老奴也聽不懂,不知今兒是遇上了什麼遂心事兒,其他幾位先生也都在呢,連小爺們那邊也有人去告訴了消息,今兒也是不上課了。」

    也難怪幾位夫子這麼高興,文人風骨,都是崇尚「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這一次金月韃子氣勢洶洶而來,邊疆守軍敗退三百里,正是百姓士子惴惴不安之際,忽然有這樣一場大勝,怎不由得人興高采烈?那金月國地處漠北,收集糧食本就不易,如今糧草被燒,就算是僥倖還能留得些餘糧,怕也不夠支撐大戰事了,因此這一次出征雖然還沒有最後確定可以凱旋班師,但絕對跑不了這個結局。

    既然族學休息一天,女孩兒們自然是跑去寧馨院嘰嘰喳喳了,寧纖碧不願意攙和這些事情,仍是去了杏林苑,安靜的看書製藥,眼看著晌午了,這才回到白芍院,拿起那兩塊料子,親自往晴波院而來。

    恰是寧纖眉如今也因為選秀之事,格外安靜,素日裡就只在房中做女紅,或者偶爾撫琴看書。

    聽說寧纖碧來了,這位二姑娘不由得有些意外,忙親自迎出來道:「六妹妹真是稀客,這一年到頭,除了我生病時,可沒見你進過我這裡。」

    寧纖碧微笑道:「是,妹妹性子寡淡孤僻,幸有二姐姐不嫌棄,照拂了這許多年,如今二姐姐就要選秀,無論如何,這次之後,只怕是在家的日子不多了,所以妹妹特意過來尋二姐姐說話。」

    寧纖眉看著她面色真摯,心中不由得也是感慨,將她迎到房中,歎氣道:「妹妹雖然素日裡冷淡,心底卻是真有情意的。二姐姐知道,你是個胸襟大的人,日後妹妹們言語間衝撞了你,別和她們計較。唉!這深宅大戶的,大家每日裡沒有事情做,可不就是在口頭上絞盡腦汁的費心機了呢。」

    寧纖碧點頭應了,接著命海棠將捧著的兩匹布料放到桌上,笑道:「這是當日皇上賞賜下來的料子中最好的,那時候姐妹們在那裡,其他人都得了,就連白妹妹也得了,獨有二姐姐沒得。只不過妹妹當時也想著二姐姐今年是選秀之年,所以沒有言聲,特意挑出了這兩塊好料子給姐姐,這是皇宮裡的料子,顏色最正的,姐姐做兩件衣服穿,怕也是能增色幾分。」

    寧纖眉看到這兩塊衣服布料,倒是真的愣住了。

    這「雲霞錦」就在皇宮中,也是十分貴重的貢品,當日寧纖碧得的賞賜裡,也不過只有兩匹罷了,姐妹們知道這料子貴重,想來她是要自己留的,都沒好意思開口要,卻不料,今日她竟是全都轉贈給自己了

    一時間又是感動又是詫異,連忙推辭。寧纖碧卻已是站起身來,輕聲笑道:「二姐姐為人平和端莊,日後定是個有福的,妹妹就等著您的好消息。」

    應該是有福的吧?雖然只是一個側室,然而對像卻是當朝太子,只是不知,若是上一世沈千山被抄家圈禁,那太子是不是也落不了好?這位二姐姐的命運和結局,她卻是也不知道了。

    走到院門的時候,正巧見曲夫人回來,看見她,不由得也吃了一驚,微笑道:「六姑娘今日怎麼想著來看你二姐姐了?真是稀客。眼看著到晌午了,不如在這裡用了飯再回去,省得你娘說我小氣,就連一頓飯也捨不得?」

    寧纖碧笑著應了,福身道:「多謝大伯娘,只是原和母親說好了,中午要和母親與姨媽一起用飯,怕食言而肥。」說完曲夫人也不禁笑了,搖頭道:「你這身子正經是有些太纖瘦了,若真是能肥一點,倒還好些。」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見寧纖碧不肯在這裡留飯,曲夫人自然也不會強求,無非囑咐海棠要好好服侍姑娘回去等幾句話,接著便別過了。

    回到屋裡,便問丫頭道:「六姑娘來尋二姑娘是為了什麼事呢?你們知道嗎?」聽丫頭說似乎是送了兩匹料子來,她心中就不禁一動,連忙起身來到女兒房間,待看到那料子,不由得也是喜上眉梢,一邊撫摸一邊讚歎道:「六丫頭也真捨得,這是宮裡特意賜給她的雲霞錦呢。咱們便是使錢去市面上買,也得不到這樣正宗的好料子。我聽她娘說,她也只得了這兩匹,竟然都給你了。」

    寧纖眉笑道:「是啊,六妹妹雖然嘴裡話少,心中卻是個有主意的。我也沒想到,她會將這兩匹錦緞都給我。既如此,這回禮我也要好好琢磨琢磨,總不能太淺薄了。」

    曲夫人笑道:「她這固然是做姐妹的情意,其中也不無為她母親籌謀的意思。你三嬸雖說是個剛強的人,只可惜你三叔畢竟是庶子,又沒有個正經營生,老太太再怎麼看重喜歡,也不可能讓她管著家裡的財務,這日後有了為難的事情,少不得我幫襯一二,不然你二嬸那個人,哪裡是心胸寬大的?要同她打交道,可不是容易的呢。」

    寧纖眉笑道:「無論六妹妹是出於何種意思,這兩匹料子總是她的心意沒錯。所謂投桃報李,三嬸那邊,母親能幫襯些就幫襯些。究竟又不費咱們什麼事。」

    曲夫人點頭道:「我還用你教?比起你二嬸那個刻薄的,你三嬸倒是待我更親近些。從前只覺著她太懦弱,到底不脫商戶人家的小家子氣,如今看著,卻是越發好了。」

    母女兩個正說著,就有人進來向曲夫人回事,於是她便起身到前廳去了。這裡寧纖眉看了料子良久,方讓貼身丫頭映波將料子收進櫃子裡。

    轉眼間,十天過去了,寧纖眉一大早便坐著馬車往皇宮而去,這一去便要五天工夫,經歷初選,復選,終選三個步驟,只有到了終選的秀女,才算是有了錦繡前程,無論是進宮,還是被指給皇親勳貴,都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從這天起,伯爵府上下便都在惴惴不安的等消息,聽說寧纖眉入了初選復選,已經進入終選,姜老太君和曲夫人才終於放心,伯爵府的緊張氣氛也被一片洋洋喜氣取代。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21 PM

第六十章 :消息

    到了第六日一早,宮內有消息傳來,說寧纖眉已經被皇上指給了三皇子為良娣。

    消息傳來,眾人不由的合掌稱慶,三皇子便是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也是當今太子,只因為皇后和太子低調小心,不許人以太子相稱,表面上說怕有了驕傲之心,其實自然是怕刺激到一些人。皇上也默許了。因此人們仍習慣稱他為三皇子。

    想到皇后和太子這樣小心翼翼,卻仍難逃帝王猜忌。寧纖碧心裡也不禁有幾分沉重,不過很快就拋開了:皇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和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何必為其多浪費精神。

    寧纖眉是下午到的家,姐妹們少不得又過去慶賀,寧纖碧也被白采芝拉了過來。曲夫人或許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著這些女孩兒們比平日裡更加可愛順眼,以至於素日都是端著的身段也不自禁放下了幾分,和顏悅色的同她們說話。

    忽聽寧纖眉道:「母親,我回來的時候,正好馬車從前面冬青大街上路過,怎麼路邊倒多了許多衣衫襤褸的花子?」

    曲夫人歎氣道:「還不是今年河南連著下了一個月的雨,聽說莊稼房屋都淹了,如今已經派人下去賑災,但是之前有些人就流竄到京城來了。這幾天已經有人家在南城那邊施粥,老太太也知道了,昨晚還商量著說咱們家也要設粥棚子。是了,你怎麼好端端的繞到冬青大街去了?」

    寧纖眉道:「看見前門大街那兒有官家的車馬在灑水靜街,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我急著回來,就吩咐車伕從冬青大街那裡繞過來。嘖嘖。那些人著實可憐。還有些婦人和孩子呢。不過看著倒也不是特別多,那大概是水患還不算厲害,不然的話,逃難的人還不成群結隊都進了京?」

    曲夫人笑道:「逃難的人可不都是想進京呢?那也要能進的來。若是都一股腦湧進京城,這天子腳下,可不是難看了?不過既然賑災的人已經下去了,想必過些日子大水退了,這些人還是要送返鄉裏的。」

    寧纖眉點點頭。女孩兒們對這個話題倒是沒什麼興趣,很快就又轉了別的話題,興致勃勃說起來。

    獨獨寧纖碧在一旁上了心,想起寧德榮房裡閒暇時無聊做出的那些藥物,她心中不由得猛然一動。

    因離開晴波院後便來到杏林苑。正好看到寧德榮在搓藥丸子,看見她過來,便不由得笑道:「怎麼?從你二姐姐那裡過來的?如何?想來你二姐姐和侄媳婦都高興壞了吧?」

    寧纖碧笑道:「可不是,這是大喜事,二姐姐和大伯娘哪裡能不高興?不過我這會兒過來,卻是有別的事情要和三爺爺商議。」

    寧德榮聽了。不由得笑道:「是嗎?正好兒,爺爺這裡也有話同你說。不過還是芍葯先說好了,讓爺爺聽聽你有什麼建議。」

    寧纖碧也顧不上好奇,便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道:「三爺爺不是說?要是遇上府裡施粥的時候,想把這些藥材什麼的也捨出去嗎?恰好河南遭了水患,祖母說這兩日也要去南城施粥,這會兒恰是夏日炎炎,若是一個措施不當,最容易生疫病的,三爺爺何不將藥材也捨出去一些,一是讓這些藥材也不至於沒了用武之地。二來,祖母看到爺爺心慈,就更不會攔著讓您開醫館坐堂了。」

    寧德榮眼睛一亮,笑道:「果真嗎?」見寧纖碧點頭,他也欣慰笑道:「既如此,我等下去問問你祖母,看看是誰管這件事情,也加入進去。」

    寧纖碧嘻嘻笑道:「這些日子裡暑氣難消,所以族學放了我們一個月的假,孫女兒在屋裡也是無聊,願意替三爺爺效犬馬之勞……」不等說完,便聽寧德榮哼了一聲道:「什麼效犬馬之勞?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不過是想跟著出去玩兒罷了。」

    寧纖碧搖著老頭兒的胳膊笑道:「三爺爺,人家一天天大了,出府越來越難,您就滿足我一下嘛,過了這個村,還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店呢。也許百姓中也有病了的,來找您診治時,孫女兒不是也可以跟著看一看?您也知道,有些東西,不是光看書就有用的。」

    寧德榮被她說的意動,他的確是再清楚不過:光看醫書是培養不出什麼名醫的。自己從小就跟著義父在各地行醫,正是因為親眼見過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病例,也從小兒就上手,慢慢的由簡入繁,才會有今日成就。因一時間便躊躇起來。

    寧纖碧在旁邊看了,知道老頭兒已經意動,於是再接再厲的鼓說,最後寧德榮實在讓她纏的沒辦法,只好無奈道:「不是三爺爺不幫你,你是伯爵府的千金,若是親自上街拋頭露面,這……這像什麼話?不成不成,若是讓你祖母曉得了,三爺爺也要落埋怨的。」

    寧纖碧眼睛轉了轉,嘻嘻笑道:「這點我來想辦法,三爺爺只要不告狀就好。更何況我還小呢,怕什麼?若是將來因為這個就嫁不出去,我還巴不得,正好可以和醫書藥材做一輩子的伴兒……」

    不等說完,寧德榮已經唬得變了面色,沉聲道:「芍葯,你若是存了這樣的心思,那三爺爺從現在起可就不敢教你了,省得將來讓你爹你娘埋怨,說都是老頭子不懂事,教出了一個更不懂事的女孩兒家。」

    寧纖碧吐了吐舌頭,知道這番話對古代人的衝擊太大,何況本來就是自己忘形之下有些造次了。因連忙小心翼翼的賠不是,見寧德榮面上始終有些陰霾,她便聰明的轉了話題道:「是了,三爺爺之前說也有事情和我說,但不知是什麼事?」

    寧德榮聽見這話,方把剛才的擔心丟了,臉上現出幾分興奮之色道:「你之前讓我和你祖母商量的事情,她已經答應了。恰好因為皇上封了我爵位,要賜給我宅子。所以我昨兒親自去找沈大人,請他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情,看看能不能把那宅子改成醫館,剛剛沈大人打發人來送信說,皇上已經准了。還說皇上本是要我入太醫院的,就是顧慮到我是勳貴之子的身份,才封了爵位,誰知我如今卻要去給平民百姓看病,還是沈大人替我在皇上面前圓了過去。如今就等著工部吩咐人動工了。」

    寧纖碧皺眉道:「等著工部動工?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兒?再說了,工部的那些工程,能讓人放心嗎?那些可都是最會撈銀子的主兒。」不等說完,寧德榮便搖頭笑道:「沒想到我們芍葯對這些彎彎道道竟然也清楚。我也和沈大人說過,沈大人讓我放心,那些人就算撈銀子,也撈不到我頭上。相反,他們因為建造的都是皇家的活兒,所以這質量上是絕不敢馬虎的,沈大人讓我只管放寬心就是。只是這時間,因為現下皇家有幾個工程都在做,所以恐怕要等到明年去。這也沒什麼,正好趁著這段時間,三爺爺把壓箱底的這點兒本事教給你,從此後也就沒什麼心思,可以一心做個懸壺濟世的好大夫了。」

    寧纖碧仔細想了想,的確,這事兒也不能急於求成。因此點頭笑道:「好啊好啊,只不過我自家知自家事,就我這點水準,學製藥還好,診脈也算是馬馬虎虎,推拿按摩什麼的學會了也只能給長輩親人們用,針灸就更是羞於一提了……」

    不等說完,便聽寧德榮吹鬍子瞪眼道:「讓你這麼一說,這些年你跟著我,竟是什麼也沒學成?」

    話音未落,就見寧纖碧將腦袋搖得撥浪鼓也似:「誰說我什麼都沒學成了?製藥我還是學的很好的啊,三爺爺不是也說過,以我在製藥方面的本事,不排除我將來也可以配出自己的方子嗎?」

    寧德榮點點頭,想了想,也的確,以寧纖碧的身份,給人看病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倒是製藥這方面還更適合她。

    更何況,她註定不可能做自己的衣缽弟子,因此老頭兒心中那股失落便放了下來,想了想對寧纖碧道:「好了,就這樣吧,如今倒是先把藥材整理一下,看看都有多少可以捐出去的。」

    寧纖碧和寧德榮這一天就都在杏林苑裡整理藥材,因此絲毫不知幾個院子裡幾乎要炸了鍋。

    「你說的是真的?三公子要回來了?皇上親自下令百姓夾道歡迎,且百官要在宮門口迎接,這是真的?」

    「這還能有假?」

    寧徹寶在姐姐房裡洋洋得意地轉著圈子:「街上都傳遍了,百姓們都是口耳相傳,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對了,聽說好多女孩子那一天也要出家門迎接三公子凱旋呢。」

    寧纖月看著弟弟,激動的臉都有些發紅,她咬著嘴唇沉吟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拉著妹妹寧纖蘿道:「七妹妹,咱們找姐妹們去,大家一起到老祖宗面前求情,看看那一天能不能讓咱們也過去給沈公子助助陣。」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22 PM

第六十一章 :爭取

    寧纖蘿嚇了一跳,連忙搖頭道:「五姐姐你瘋了?老祖宗才不會答應呢。」說完卻見寧纖月白了她一眼,小聲道:「你個笨蛋,就是因為不會答應,所以才找姐妹們一起去說情啊,還有白妹妹,素日裡提起三公子,她不是也很關心嗎?老祖宗最偏疼她的,哼!這一次倒是要逼著她出些力氣。不然到時候咱們去街上也不帶她。」

    「五妹妹,你們畢竟是閨閣女兒,怎麼可以隨便的拋頭露面呢?」寧徹寶眼看著寧纖月起身,就連忙伸手攔住,一邊得意道:「迎接三公子凱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哥幾個吧,回來定會好好給你們描述一下盛況。」

    「放屁,誰要聽你們說,我們這一次偏偏就要親自去看一看。是你說的,好多女孩子都會去,難道我們就不行?」寧纖月哼了一聲,拉著寧纖蘿的手道:「七妹妹,咱們走。」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小丫鬟的聲音道:「三姑娘,四姑娘過來了。」接著門簾一挑,寧纖巧和寧纖語一前一後的走進來,看見屋裡三人,寧纖巧便笑道:「想來五妹妹和七妹妹也已經得著信兒了,如何?你們心裡可有沒有想好要怎麼和老祖宗求情呢?」

    寧纖月笑道:「聽這話的意思,四姐姐是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既這麼著,咱們便打鐵趁熱,趁著這會兒老太太正高興,去求一求她老人家。」

    寧纖巧疑惑道:「老太太正高興?妹妹怎麼知道?我早上請安後再沒過去,莫不是又有什麼好事兒發生?」

    寧纖月笑道:「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兒,不過卻投了老祖宗胃口罷了。三爺爺聽說京城有些逃難的人。所以今日上午特地找老太太說。要捐些藥出去。就和咱們家的施粥棚子一起,這是積善行德的好事,老太太自然高興。」

    寧纖語笑道:「這倒的確是對了老太太胃口的好事。」說完卻見寧纖月撇撇嘴,她想起元氏那個錙銖必較的性子,微微一笑,也就不說話了。

    寧纖月原本也不知道,是從園子裡回來時,正聽見元氏和楊嬤嬤抱怨。說那些藥材就是賣進藥鋪,正經也是不少銀錢呢,三老太爺如今吃她們家喝她們家的,卻是一點兒進項沒有,既然手裡有藥材,怎麼就不知道去賣了錢給公中?如今心安理得的在府裡白吃白喝,卻要拿這些藥材做好事兒為他博名聲,這叫什麼事?

    寧纖月受母親薰陶,自然和元氏是一個看法,不過這事兒姜老太君都十分歡喜。她們也只能在暗地裡抱怨幾句罷了,難道吃飽了撐的跑去老太太面前說這樣的話?真敢這麼幹。只怕元氏身上的差事也未必能保住了。

    當下寧纖巧看了看屋裡眾人,寧徹寶是不耐煩聽她們說這些的,見過禮後就跑了。因微微猶豫道:「只有咱們四個,是不是太輕微了些?老太太必定要說,別人都是安安靜靜的,怎麼就你們耐不住寂寞?再把咱們駁回了怎麼辦?」

    寧纖月笑道:「別人?還有誰?姐姐可是說白妹妹?這種事自然不能落下她的,老太太最寵她,如今可不正該是她出頭的時候兒嘛。」

    寧纖語在一旁笑道:「單單是白妹妹也就罷了,六妹妹那裡,卻是不該落下她……」不等說完,只聽寧纖月和寧纖巧異口同聲道:「何必要拉上她?她素日裡最瞧不上三公子不是麼?上次三公子出征,她在旁邊並沒有一言一語為之擔心,這會兒難道還會想著去錦上添花?」

    寧纖語看了她們兩人一眼,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麼。

    姐妹幾個出去後,元氏從外面進來,正好看著背影,便疑惑問守在屋裡的小丫頭珊兒道:「五姑娘又去哪裡?她們姐妹又要幹什麼呢?」

    珊兒笑道:「聽說三公子凱旋回朝,皇上命令百姓在前門大街夾道歡迎,所以五姑娘和七姑娘還有三姑娘四姑娘一起去找老太君求情,想著到時和幾位小爺一起出城呢。」

    「可是胡鬧,老太太怎會答應?」元氏皺了眉頭,旋即才醒悟過來,失聲道:「什麼?三公子還朝?皇上命百姓夾道迎接?我的天,怎生就能有這樣天大的榮光?是了,二姑娘昨兒說看到前門大街那裡有人在灑水靜街,怕就是為了這個事兒呢。」

    珊兒笑道:「可不是呢,姑娘們也高興的緊,四爺說,到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的要去看三公子,所以姑娘們這才也動了心。」

    元氏在這裡細思了一回,方慢慢坐進椅子中,含笑道:「罷了罷了,讓她們去鬧吧,若論起來,這京城中除了那些皇親國戚外,還有誰家能比咱們和睿親王府的關係更近?就是三公子,待咱們府裡幾位小爺和這些姑娘們也不同的。」說到這裡,想起心中生出的那一絲期盼,不由越發得意起來。

    寧馨院裡,姜老太君聽了幾個女孩兒們的央求,原本是不允的。雖然寧纖月和寧纖巧等都盼著白采芝能出面,然而白采芝那是什麼樣的人物?素日裡最謹慎的,她知道自家這位外祖母是個重情重義,卻不肯趨炎附勢的老太太,哪裡還肯出這個頭,因此雖也一起來了,但不管姐妹幾個怎麼暗示,就是假裝低頭沒看見,也不肯說一句話出來。

    倒是寧玉蘭,看了看在姐妹們身後站著的女兒,想起心裡一直的念想,便笑著勸道:「娘顧慮的也太多了,孩子們才多大?這會兒也不到避嫌疑的時候兒,睿親王府和咱們家因為三叔的關係有交情,這事兒京城誰不知道?如今別人家都派出人去祝賀了,咱們家倒是閉門不出,豈不是讓人笑話說咱們假清高?倒顯得沒人情味兒。孩子們素日裡在家中也拘束的厲害,這會兒讓她們出去散散心,倒也是好的。」

    姜老太君皺眉道:「怎麼就沒人情味兒了?那兄弟幾個不是都會出去嗎?過後睿親王府難道還能不大宴賓客?到時候讓你幾個哥哥攜了重禮過去走一遭也就是了,怎麼就叫假清高?倒是女孩兒們,那一天路上人山人海的不說,她們這些閨秀一旦出了點事,哪怕就是被人碰到了,又怎麼辦?」

    寧玉蘭笑道:「娘真真是糊塗了,姑娘們都是嬌客,哪有和那些販夫走卒擠在一起的道理?前門大街上多得是酒樓鋪子,到時候咱們包下一家,只讓姑娘們在二樓上看看,三公子素日也常來府裡,和姑娘們也是和氣的,姑娘們也把他當做兄弟般看,如今看著他榮耀,豈不跟著歡喜?二來,也是湊湊熱鬧,也別說姑娘們了,連我都想去看看呢,似這樣盛大的場面,十年裡也未必有一回,難道別人家的閨秀們都去得,咱們家的孩子倒去不得了?」

    姜老太君猶豫了一下,想著女兒說的也有道理,她在這大宅門中呆了一輩子,也是悶了一輩子,偶爾能出個門,無論是進香還是去鄉下莊子避暑,都是興奮的三兩宿睡不好,只是如今漸漸老了,這些心思都漸漸歇下去,也不愛走動了,才不覺著怎麼樣。可孩子們不同,本就是喜歡湊熱鬧的年紀,何況這些女孩兒又不像她們那些兄弟,可以鎮日裡出去逛蕩玩耍,況且年紀都還小,也不至就惹出嫌話生出什麼了不得的心思來……

    想到此處,就默不作聲,寧玉蘭最瞭解自己的母親,見此情景,連忙再接再厲的繼續勸說,卻見姜老太君抬起頭苦笑道:「罷了罷了,你也不必多說,唉!老婆子真是怕了你們……」

    不等說完,忽聽外面小丫頭的聲音道:「六姑娘來了。」

    寧纖月等人一聽,心中不由得湧上一股怒氣,暗道:哼!什麼時候過來不好?偏這個時候過來,不用說,這是聽到信兒了。一份力不出,裝出一幅清高模樣,這會兒倒是要來跟著借光。

    因越想越不忿,心中便暗自琢磨著待會兒要怎麼損一損這位平日裡清高的六妹妹,必要圓滑,還要帶著笑容,只是說出的話要好好斟酌,最好能一個諷刺的字兒不露,卻能讓寧纖碧紅了臉皮的。

    她們在這裡暗自開動腦筋,那邊寧纖碧一進門,就對上幾雙齊刷刷陰沉沉盯著自己的眼睛,不由得也愣住了,暗道這是怎麼了?怎麼都像是要把我生吃了的眼神?好笑,難道我是圈裡養的肥豬,過節要開宰了嗎?

    心裡想著,面上卻是渾不在意的模樣,微笑道:「姐妹們今兒個倒是齊全,怎麼這會兒就過來老祖宗這裡了,可是有什麼事情?咦?怎麼不見二姐姐?」

    寧纖巧笑道:「二姐姐跟著太子府那邊派來的嬤嬤學規矩呢,哪裡有空兒過來。倒是六妹妹,不是一直都在杏林苑裡嗎?這會兒是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24 PM

第六十二章 :沾光

    她說完,才看到寧纖碧手上捧著兩盒藥,眉頭一皺,暗道難道我們猜錯了?她真是有正經事?抑或是打著送藥的幌子,卻是要來插一腳我們剛剛商議好的事情?

    正想著,就見寧纖碧走到姜老太君面前,給老太君和寧玉蘭行了禮,方將兩盒藥奉上,一邊笑道:「祖母,這是三爺爺做出來的開胃藥,祖母這幾日食慾不振,三爺爺說,吃這藥是最便宜的,讓您吃兩天試試看。」

    姜老太君命鶯歌將藥收起來,一邊笑道:「難為他費心想著,我這兩天恰是不太喜歡吃飯,倒要吃吃這藥,六丫頭是專門為這個事情過來的?」

    寧纖碧笑道:「一是為了送藥,二來也是有事要和祖母商議,明日孫女兒想出門……」

    不等說完,就聽下麵一排吸氣聲,她有些詫異的看了那姐妹幾個一眼,疑惑道:「姐妹們怎麼了?這……可是有什麼不妥當?」

    寧纖月笑顏如花,輕輕搖著手裡的團扇道:「我還道六妹妹是個最無情的,如今才知道,竟看錯了,原來六妹妹也是十分關心三公子,知道他不過這兩日就凱旋還朝,所以也要去夾道迎接麼?」

    寧纖碧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聞言不由得一愣,隨即便淡淡道:「是麼?原來三公子要凱旋還朝了,想來前門大街的那些措施便是為了百姓夾道歡迎做準備吧?皇上對這個侄子,倒還真是看重。」

    說到這裡,她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失笑道:「姐妹們以為我出門是為了迎接他?這真真是可笑。我和他又不熟。去湊這個熱鬧做什麼?」說完轉向姜老太君道:「祖母,孫女兒是想和三爺爺一起出去,為那些逃難的百姓們施粥施藥,這也算是大功德,祖母的壽辰就要到了,孫女兒也沒什麼孝敬的,就做點善事,為祖母祈福吧。」

    姜老太君看著面前這個相貌並不算出眾的孫女兒。一時間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因此本該是斷然拒絕的話,這會兒就沒說出來。

    寧纖碧本是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一見祖母竟然沒有說話,她心中不由猛地雀躍起來,暗道有門兒。

    因此忙坐到姜老太君面前,搖著她的手撒嬌道:「祖母,就答應了孫女兒吧,若是怕孫女兒拋頭露面不好看,孫女兒那天就戴著面紗斗笠,我保證。只在三爺爺身後幫忙整理藥材或者熬藥,絕不到人前。祖母,看在孫女兒一片孝心和醫者仁心的份兒上,您就答應了我吧,若說做這件事,也只有這兩年,日後大了,就是祖母不說,我也絕不會再提這樣不懂事的要求。」

    姜老太君想到這幾年這個孫女兒的孝順,每次自己不舒服,她便過來替自己推拿按摩,素日裡這又是個老實本分的好孩子,這會兒想要出門,雖然大概也是有一些想出去散心的原因,但大部分怕還是因為真心想幫那些逃難的人。

    再看看地下幾個眼巴巴的孫女兒,想到她們要去看著沈千山凱旋還朝,又何嘗不是在人前拋頭露面?因想了想,便歎著氣點了點頭,沉聲道:「罷了,你若是能做到這一點,就隨著你三爺爺一起吧。只是三公子得勝還朝,百姓夾道歡迎,這個熱鬧……」

    寧纖碧心想是看熱鬧重要還是人命重要?不過當著寧纖月等人的面兒,自不會這樣說,因微笑道:「三公子那裡,祖母若是怕淡了兩府情分,不是有兄弟們和幾位姐妹嗎?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何況睿親王府這一次有了這樣的光榮,定是要宴客的,到那時,祖母讓三爺爺和伯伯們攜份重禮登門恭賀也就是了。」

    這番話恰恰是對了姜老太君的心思,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歎氣道:如今看來,最懂事兒的,竟是只有二丫頭和六丫頭。也罷了,這便是富貴門中的人和事,怎麼說,我還有這麼兩個懂事的孫女兒和幾個孫子,也就該知足了。

    於是這事兒便定下來,只是因為寧纖碧這一打岔,寧纖巧寧纖月等人先前的興奮就減了不少。好像只有這個六妹妹有孝心,自己等人都是為了看熱鬧而不管祖母的不孝孫女似得。

    所以幾人心裡都有些氣不忿,從寧馨院裡出來後,寧纖月便皮笑肉不笑道:「我就說六妹妹和我們往來實在太少了,素日對我們也是淡淡的應付,就拿這次的事來說,怎麼事先也不同我們商量商量?早知道,我們也當一起去給祖母祈福才是。」

    寧纖碧看了她們一眼,微笑道:「既如此,姐姐怎麼不早說?那我們現在就回去求祖母,讓你們跟著我和三爺爺一起去就是了。」說完就作勢要往回走。

    寧纖月氣得半死,寧纖巧忙一把拉住了,笑道:「六妹妹別聽五妹妹渾說,這事兒都已經定下來了,怎麼好再改?祖母也不十分耐煩咱們聒噪的,五妹妹的意思,只是想著六妹妹該先和我們說一聲。」

    寧纖碧笑道:「那真是對不住了,我只想著姐姐們不懂這些,便是去了也沒有用,倒沒想其他的。說起來,這次的事情,還多虧了姐姐們,若不是你們,祖母也不可能這樣順利的就答應了妹妹的請求。真是多謝姐姐們了。」

    一席話說的寧纖月等人啞口無言,心裡像是吞了一塊黃蓮似得。寧纖碧也不理會,逕自轉身離去。

    這裡寧纖月看著她的背影,只氣得咬牙切齒,跺腳道:「我……我就是看不慣她這個樣子,就算說謝謝,也透著那麼股子虛偽。」

    白采芝笑道:「五姐姐,六姐姐就是這樣淡然的人,倒不是真的故意氣我們。何況她的確不是去歡迎三公子,五姐姐何必誤會她?」

    「她不是故意氣我們?」寧纖月狠狠瞪了白采芝一眼,嘟囔道:「是,她是好人,是善人,你怎麼不跟著她?倒跟著我們做什麼?你也去幫她施粥贈藥啊。」

    白采芝小聲道:「妹妹倒真是想去的,只是這身子不爭氣,這樣天氣,若真是去了那些地方,只怕回來要受病,到時候又鬧得老太太和母親還有姐姐們不安生,六姐姐常說,人貴自知,妹妹可是有自知之明呢。」

    寧纖月哼了一聲,想一想白采芝說的也沒錯,不管如何,寧纖碧不跟著她們一起去歡迎沈千山,這就足夠了。

    且說寧纖碧回到屋中,余氏聽說她要跟著寧德榮去施粥贈藥,心中就有些不願意。恰好寧世泊回來,聽了這件事,倒是十分讚許。對余氏道:「老太太難道不比你考量的多?既然都答應了,你這裡又跟著操什麼閒心?芍葯從小到大,何曾用你替她費過心思?何況她如今還小,待到大了,哪裡還能出的去?你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兒,不也是各個鋪子裡的跑?」

    一席話倒說得余氏啞口無言,,搖頭苦笑道:「罷了罷了,有爺這麼個疼女兒的,我再囉嗦,越發顯得不近人情了。」因就讓蘭姨娘替寧纖碧準備一些吃食等物,卻見寧徹宣在旁邊道:「姐姐要去施粥贈藥?我也要跟著去。」

    「宣哥兒添什麼亂?你才多大?那地方哪裡有照顧你的清閒去處。」

    余氏連忙把他抱起來,想了想道:「你若就是想出去玩兒,明日跟你哥哥們去前門大街上吧,那才是真正好玩好看呢。」說到這裡,見左右沒人,便忍不住咕噥道:「我肚子裡出來的,如今卻實在是不知道她都在想什麼了?姑娘們都擠破腦袋要去前門大街,她倒好,三公子最另眼相看的,卻偏偏不肯過去,一次二次也就罷了,三次四次都這樣,倒是生生把唯一一點念想都給推沒了。」

    寧徹宣根本聽不懂嫡母這一番嘮叨。恰好蔣姨媽和蔣經過來,余氏就同蔣姨媽抱怨了兩句,蔣經在旁邊聽了,不由得笑道:「既是姨媽擔心,不如明日我陪六妹妹走一遭吧。」

    余氏想到丈夫素日裡說這個外甥沉穩,再看看蔣經小大人似得嚴肅認真模樣,又是粉雕玉琢的,因心中便更透了些喜愛,更添了另一點想法,便轉頭對蔣姨媽道:「我看正經好,有了經哥兒照拂著,我也能放心些。」

    蔣姨媽笑道:「既如此,就讓經哥兒過去吧,不然每天他也不在府裡。」她心裡同樣存了想法,素日就喜歡寧纖碧溫柔和平,絲毫沒有其他幾位姑娘的張揚活潑,看她和蔣經也很親近,這又是至親,對方的身份配兒子也算高貴。因兩姐妹對視了一眼,會心一笑,便各自有數了。

    到傍晚的時候,傳來消息,說是沈千山帶著五萬軍兵要在明日巳時入城。

    幾位姑娘自然是要費心準備的,只不過這信兒卻是和寧纖碧無關,聽蔣經說他明日也要陪自己去施粥贈藥,寧纖碧不由得笑了,斜睨著俊俏表哥道:「我那幾個兄弟可都是要去迎接三公子的,怎麼?表哥不想去湊這個熱鬧?說起來,你要是能和三公子扯上一絲半縷的關係,日後做起生意來,也算是有了個靠山。」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25 PM

第六十三章 :不見

    蔣經依然是一貫的溫柔,搖頭笑道:「姨夫再過半個多月就要下場了,若是榜上有名,將來我就靠著姨夫做靠山便可,再怎麼富貴的人,也比不過自己的至親可靠。」

    寧纖碧笑著點頭道:「表哥能有這番風骨,實在讓妹妹佩服。你還小呢,也不用就急著做生意,先積攢些知識和想法,將來厚積薄發,方能事半功倍。妹妹心裡也有個主意,將來少不得要表哥幫襯著。」

    蔣經摸了摸她頭上的抓髻,搖頭笑道:「聽聽你這教導的口氣,哪裡是妹妹?正經倒是和姐姐差不多。」

    寧纖碧扭回頭,心想乖乖隆的咚,表哥真是越長大越漂亮啊,難怪上一世裡父親總是說他長得好。只可惜,本身就是個花樣男子,偏偏還是一副溫柔性子,這就有點太中性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個時代男子並不以英武為美,大家喜歡的還是溫潤如玉的男人,大勢所趨,蔣經這樣的也不過是隨大流罷了。

    所以像沈千山那樣俊美中不失英氣,帥到慘絕人寰的男人,就尤其顯得珍貴,也難怪能被人稱為京城第一美男子。

    想到這裡,寧纖碧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心想你個沒出息的,怎麼又想到那傢夥的身上去了?管他帥不帥,與你何干?

    忽聽腳步聲響,抬起頭,只見玉兒走過來,笑道:「姑娘,三老太爺請姑娘過去,說是藥材太多,要姑娘幫著好好分一分呢。」

    寧纖碧起身道:「好。我知道了。」說完別過蔣經。自往杏林苑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寧纖碧就起來了,換上昨日從蔣經那裡討來的男孩衣服,做了個小童打扮。因為和寧德榮約的時間早,所以昨天晚上就和姜老太君以及余氏說好,今天早上不去請安了。

    山茶也扮作一個男孩兒模樣隨行,海棠看著主僕兩個的打扮,不由得搖頭笑道:「別說,這扮成童子模樣。正經兒倒添了幾分俊俏。」一邊說著,替她們裝好了食盒,親自把兩人送到杏林苑方回去。

    寧德榮也已經準備好了,看到寧纖碧的童子模樣,不由得嘖嘖稱奇,接著便將大包小包的藥材與用具都搬到一輛馬車上,又使人去問過了前院專門負責施粥的管事,聽說裝糧的馬車已經到角門了,他們這裡也便趕著馬車緩緩來到角門,接著幾輛馬車就浩浩蕩蕩的駛了出去。

    出乎寧纖碧的意料。南城冬青大街這裡,竟然聚集了不少逃難的難民。之前寧纖眉所說的,只是冰山一角,這會兒天才剛剛大亮,就有許多難民在幾個粥棚前排起了長隊。

    「真沒想到,情況竟然這樣嚴重。」

    山茶也吃驚了,卻聽寧纖碧喃喃道:「當今皇上也是明君了,還能容得下這些難民,容得下民間施粥,若是別的皇帝,未必會容忍這些影響市容的可憐百姓呢。」

    山茶正想問什麼叫影響市容,便聽馬車外一個聲音道:「六姑娘,咱們家的粥棚到了。」

    寧德榮和寧纖碧都下了馬車,蔣經已命人在寧家的粥鍋前另支了一口鍋,鍋前豎了塊牌子,上面寫著「免費診治,贈藥」的字樣。接著鍋旁放了張桌子,桌前桌後各放了一張椅子,作為大夫寧德榮和病人的座位。

    寧纖碧清點著藥材,不由的有些心虛,小聲道:「三爺爺,這口氣是不是有些大了?免費診治,贈藥,可咱們這裡的藥材有限,萬一遇上咱們這兒沒有對症藥材的病人怎麼辦?」

    寧德榮拍了拍腦門,點頭道:「沒錯沒錯,是我疏忽了,只想著這署日裡容易患上的病無非那幾樣,卻忘了別的病……」

    不等說完,就聽蔣經在一旁溫聲笑道:「表妹和老太爺不用擔心,臨行之前,家母特地給我備了些銀子,剛剛來路上我也看過,隔著不遠就是一家藥房,到時候有咱們沒有的藥材,就去那家藥房買些便是。」

    寧德榮還有些不好意思,寧纖碧卻是笑道:「既如此,就多謝表哥了。」竟是半點也不見外。

    寧德榮也便鄭重道了謝,看了看蔣經,再看看寧纖碧,心中也覺著這兩個孩子的品貌實在般配,不過現下還小,再過幾年,等他們都大了,若是雙方有意,自己少不得要做一個媒人。

    正想著,卻是已經有人看見了這邊診治贈藥的牌子,不到須臾間,就有口信傳開,登時這桌子前就圍滿了人,也不單單是那些逃難的百姓,還有一些家貧看不起病的窮人,都立刻回家將患病的親人拉了來,不能行動的,背著抬著也都想辦法送了過來。

    只不過是片刻功夫,在這免費診治贈藥的牌子前,就排開了比其他幾家粥棚加起來還要可怕的長隊。別說寧德榮始料未及,就是寧纖碧和蔣經,看到這個場面,不由得也驚呆了。

    寧纖碧便碰了碰表哥的胳膊,小聲道:「表……表哥,姨媽給了你多少銀子?你看著……可……可是夠用?」

    蔣經抹了抹頭上汗水,小聲道:「無妨,就是不夠,我這裡還有早年積攢下的一些壓歲錢,應該……會夠用吧。」

    寧纖碧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表哥這次竟是把自己的壓歲錢都一起帶了來。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有些慚愧,暗道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都沒想到把壓歲錢帶出來買藥材。

    目光瞥了一眼身後張著嘴巴合不攏的山茶,寧纖碧暗暗下定決心:不管了,如果真是銀子不夠用,就讓山茶回去把自己那幾件銀首飾和壓歲錢也都拿過來。

    且不說寧纖碧這邊已經開始燒火,在大鍋裡熬消暑湯。寧德榮也已經開始免費為那些窮苦百姓和逃難民眾診治,只說寧家其他幾位姑娘,也是一大早起來,便在閨房中精心打扮起來。

    這幾位姑娘原本就是十分美麗,此時精心裝扮,更是令人眼前一亮。到姜老太君房間裡請安後,便坐上馬車,跟著寧徹守寧徹安等人出了大門。

    寧馨院這裡,等到女孩兒們都出去了,幾個媳婦也各自出門辦事,姜老太君方收了臉上笑容,陰沉沉的歎了口氣。

    寧玉蘭本是留下來陪母親說話的,她也知道自己和女兒的依靠便是姜老太君,所以平日裡格外孝順,素日無事,也在福壽堂裡陪老太君閒話家常。此時聽見母親歎氣,便疑惑道:「娘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

    姜老太君搖搖頭道:「剛剛你也看到了,不過是些九歲十歲的女孩子,最大的也不過是十二歲,可瞧瞧她們打扮的那副花枝招展的樣子,這是去歡迎什麼三公子還是去選秀?二丫頭前幾日選秀時,還沒像她們這般張揚呢。」

    寧玉蘭笑道:「母親何必煩惱?大嫂和二嫂都是心裡有數的人,我看這幾個丫頭也是不錯,娘,現在京城的風氣就是如此,您別老用從前的眼光來約束了,我小時候兒,到了十三歲上,才開始梳髻,用珠釵金簪。你看看現在的孩子們,哪個不是四五歲就打扮的漂漂亮亮?采芝那孩子還不是很愛打扮的,我也不讓她梳抓髻,沒得讓人嘲笑土氣。」

    姜老太君歎道:「你爹爹還沒去時,就常常念叨著那句詩,說什麼『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如今看來,可不正是應景了?他還沒看到現在這些烏煙瘴氣的,不然更不知要氣成什麼樣子。倒是你剛剛說到采芝,我看那孩子打扮得還算妥當,也不十分張揚,她本是個好相貌,如今素衣淡妝,反而在姐妹中顯得更出挑些。」

    寧玉蘭聽見母親誇讚女兒,也由衷的笑開來,嘴上卻少不得要謙遜幾句。這裡姜老太君倚在榻上,不知為何卻忽然想到了寧纖碧,暗道三弟和那孩子應該已經到了施粥的地方兒吧?也不知她能不能習慣?打小沒怎麼出過府門,如今就要接觸那些最底層的販夫走卒,氣味兒能受得了嗎?呆一天時間,也太為難了吧,看看下午的時候是不是派人叫回來。

    姜老太君在這裡尋思著,寧纖巧寧纖語等人卻已經是高高興興的坐著馬車來到了一座酒樓前。

    這家名為「瓊林樓」的酒樓恰好是伯爵府的產業,由寧世源手下的管事打理著。聽說幾位小少爺與小小姐今日都要在樓上歡迎睿親王府的沈三公子凱旋,掌櫃的早已將夥計清空,只用家裡幾個女眷和廚房裡的媳婦老媽子過來伺候著。

    寧纖巧寧纖月等人的馬車是從後面巷子裡進來,因為前面的路完全都堵死了,她們心中本還有些不高興,心想這會兒離巳時還有將近一個時辰,怎麼就能這麼多人?不會是車伕偷懶吧?

    誰知道上了樓,探頭往外面一看,只見前門大街的兩旁,黑壓壓的全是人,不僅僅是那些販夫走卒,甚至就連一些老人婦孺也在街邊,更有那些平日裡就四下亂竄的孩子,在人群裡呼朋引伴到處遊走,真是好不熱鬧。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26 PM

第六十四章 :眾裡尋她

    幾個女孩兒就和兄弟們坐在桌前,一邊喝茶談笑一邊等著沈千山的隊伍。談論的話題自然也離不開那位以十歲稚齡就立下驚天功績的男孩子。

    她們這些閨閣女兒並不明白:為什麼皇上這次會這樣隆重?雖說沈千山的功績的確不小,但這樣對一個孩子,是不是也太寵溺縱容了些?

    但那些朝臣勳貴們心裡卻都清楚:皇上如此大張旗鼓,一是對待睿親王府格外親近,又欣賞沈千山,再則就是造勢了。

    畢竟金月國氣勢猖獗,戰鬥最開始便將大慶朝守軍逼退了八百里。如今舉國上下,無論是皇帝還是百姓,都需要這樣一場勝仗,尤其是這場勝仗由一名年僅十歲的皇親子弟奪得,那就更昭顯皇帝天威。這樣的情況下,皇上當然要大肆褒獎鋪張一番。

    寧徹守喝了一壺茶,看了幾位姐妹一眼,微微皺眉道「怎麼六妹妹沒過來?沒聽說她病了啊。」

    寧纖巧笑道:「二哥哥真是愛操心,六妹妹寡淡的性子你不知道?別說她身上還有正經事,就是沒事,也斷不會來湊這個熱鬧。」接著將寧纖碧去施粥施藥的事情說了。

    「竟有此事麼?」寧徹安也驚訝了,跺腳道:「早知道六妹妹是去做善事,我也該去幫把手,如今咱們兄弟幾個都在這裡,讓外人看了,倒像是巴結似得。」

    寧纖月冷笑一聲道:「還用得著你?人家表哥早巴巴的跟去了,蔣家表哥又溫柔又穩重,重要的是還有銀子。不比你一個月月錢才四兩銀子的叔伯哥哥去強得多?」

    寧徹安聽妹妹這話說的不像。就咳了兩聲不再說話。寧徹寶在旁邊也覺著有些不妥,怎麼提起六妹妹,這幾位姐妹似乎都是一副置氣模樣?因正要岔開話題,就聽外面的人聲忽然鼓噪起來,接著那聲浪便越來越大,最後竟是沸反盈天。

    「定是三公子的隊伍過來了。」

    寧家兄弟都站起來,帶著幾位姐妹來到窗邊,只見街道盡頭。一支甲冑鮮明旗幟飛揚的隊伍正緩緩行來,兩旁夾道的百姓歡呼震天,而旁邊的鋪子裡,則全都是各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四下裡一瞥,寧纖月等倒是發現不少熟面孔,想著這些小姐妹的心思,她們也不由的臉上微紅。

    沈千山本身並不在乎身上虛名,雖然騎在馬上,聽著百姓們激動的歡呼聲。小孩子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然而隊伍緩行。漸漸的他就有些不耐煩了。心中只盼望能夠飛馳回家,看望祖母和母親,然後再進宮請旨,讓皇帝姑父重新派自己出征。金月韃子糧倉已被燒燬,想來蹦躂不了多少時候,如果不能夠說服皇帝姑父,即刻重回邊疆,怕是就連湯都喝不上了。

    然而這是皇帝聖旨,他就算再怎麼不耐煩,也只能遵旨行事。因一邊在心裡思想著說服皇帝的說辭,眼睛一邊無意掃過街道兩旁的百姓,待從那些二樓窗戶上看到幾張熟悉的女孩兒面孔,這小子更驚訝了,暗道怎麼回事?這些女孩兒好面善,穿戴氣質也不凡,應該是勳貴朝臣們家的吧?怎麼?連她們也出來湊這個熱鬧?

    正想著,忽然就發現幾個熟悉的人影,坐在馬上的沈千山忍不住就是一愣,好半晌才自語道:「是寧家兄妹?」一邊念著,面上就現出幾分歡喜,沖二樓窗戶裡的寧家兄妹揚手打了招呼。

    寧纖月等人只覺著心臟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看著沈千山臉上的笑容,幾個女孩兒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看到我了?他認出我了?他那個笑容是給我的?怎麼好揚手打招呼?讓別人看見,羞也羞死了,哦,不對,那招呼應該是和哥哥(弟弟)們打的。

    不說女孩兒們雙頰生暈心如鹿撞,只說沈千山,在馬上注目看了好一會兒,卻沒發現寧家兄妹中有那張熟悉的面孔,他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是沒仔細看,只是下死力認真仔細的看了好幾遍,似乎除了那位比自己大好幾歲的二姑娘外,就只有寧纖碧不在,連她們家那個表姑娘都在呢。

    沈千山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暗道論交情,真正和我有淵源的就只有六姑娘才對,怎麼她偏偏不在這裡?是了,她從來都是清清冷冷的性子,對我又有誤解,這時候就算被拉了來,自然不好在人前露面的,說不定便是坐在店裡,隱於姐妹們的身後。

    想到此處,便看了眼身旁跟隨著的小廝長青,說是小廝,其實也有十五六的年紀了,這長青原本是服侍沈茂的,只因為沈茂擔心兒子,畢竟那麼小的孩子,就算只是負責在戰場上看眼,感受下戰爭氣氛,這衣食起居也是要服侍周到的。因為沈千山身邊的幾個小廝還都太小,所以沈茂就將長青先給了兒子用。

    此時沈千山俯身在牽馬的長青耳邊說了幾句話,長青會意,便悄悄從隊伍中撤出去,轉眼間就混進了人群中。

    這裡沈千山的隊伍早已過了那個視窗,雖是緩行,到底是馬匹,不可能放慢到蝸牛速度。沈千山無數次想回頭看看,卻終究是忍住了,他如今只剩下好奇,好奇寧纖碧到底會不會出現,不管她對自己有什麼樣的誤解,自己送了她一套西洋的學醫玻璃器皿,這也夠意思了吧?她也不能太「恃寵而驕」了不是?

    在冬青大街正為那些難民和百姓分發藥材的寧纖碧,猛然間就打了幾個大噴嚏,只把寧德榮嚇了一跳,生怕她是因為今日太過操勞,又受不得暑氣,得了熱傷風,連忙拽過來把脈,發現脈象沒有一點兒問題後,才放心的繼續忙著診病去了。

    而正在前門大街跨馬遊街的沈千山則挺直了小身板,在馬上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才看到長青又從人群裡鑽出來。

    到了馬前,沈千山伏低身子,長青便貼著他的耳朵小聲道:「我問過寧家幾位小爺了,說是六姑娘今天一早就跟著寧老先生去城南的冬青大街上給難民們診病贈藥,所以沒和其他幾位姑娘一起來迎接公子。」

    「城南?冬青大街?」沈千山小小的身子猛然就是一動,看的兩邊百姓都有些擔心,生怕他一下子失去平衡,就要從馬上摔下來,畢竟他的身體雖然比尋常十歲孩子要高大的多,但還是個小孩兒。

    「是!」

    長青擔憂的看了自家少爺一眼,見他身子雖然偏的厲害,卻是穩如泰山,又想起府中侍衛們對少爺精湛騎術的稱讚,這才放下心來,點點頭道:「是,據說是河南那邊發了大水,許多百姓避難進京,這會兒都集中在冬青大街上,好幾家人已經在那裡開了粥棚,就連內務府和戶部也開設了粥棚,不過六姑娘和寧老先生卻是去施醫贈藥的。」

    沈千山點了點頭,在馬背上直起身來,他心中冷笑一聲,暗道施醫贈藥嗎?怕是就沒有這件事,她也不會和別人一起來歡迎自己凱旋吧?從前她看到自己,就是疏離的緊,沒想到那套玻璃器具竟也沒暖了她的心,真真是沒心沒肺的。咦?等等,莫非是寧老先生也看中了那一套東西,所以沒給她?

    這樣想著,心中怒氣倒去了一大半。沉吟半晌,見一條街已經走過大半,離宮門也近了,這趟差事也算是應付過去。於是沈千山猛地一揮手,胯下戰馬便小跑起來,如此一來,身後隊伍的移動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終於到了宮門,皇帝原本是下令讓百官出迎的,不過一想到沈千山小小年紀,讓這麼多大臣出迎,尤其其中還有他爹和許多長輩,這確實有些折損他的福祉了,有百姓們夾道歡迎,這風頭已是無人能比。因此思量再三,最終取消了百官出迎這一道程式。

    沈千山奉旨進宮,向周銘報告了一下邊疆形勢和金月大軍的軍力軍備,又匯報了自己離開時,之前邊疆守軍被迫撤退的三百里失地已經盡數收回,只是城鄉皆被搶掠一空,好在邊疆守將羅藝發現形勢不好時,已讓官員們妥善安置百姓們出城入山暫避,因此人口倒是沒損失多少。只是這樣一來,朝廷少不得要派人帶著賑濟物品前往邊疆安撫百姓。

    周銘聽著外甥的意思,明顯是想再請旨趕赴邊疆,便冷笑一聲道:「給朕歇著,當日你三番五次磨著朕非要出征時,咱們是怎麼說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去了只能帶著眼睛耳朵多看多聽,決不許逞強上戰場。結果如何?你看著山高皇帝遠,沒人管你了是不是?竟敢私自帶著大軍去燒金月的糧草,若不是這次林將軍當機立斷,立刻星夜馳援,你以為你還能囫圇個兒的回來?為這事兒,朕三天沒睡好覺,只想著一旦你有了閃失,你爹娘要如何怨怪朕,就連姑媽,恐怕心裡都要對朕埋怨不已。」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27 PM

第六十五章 :施醫贈藥

    周銘口中的姑媽便是大長公主,不過這些長輩絲毫壓不了沈千山,他挺著小胸脯,沉聲道:「皇上多慮,臣乃大周子民,即便戰死疆場,也是臣的光榮,臣之父母祖母,只會以臣為榮,絕不會對皇上生出怨懟,臣敢以人頭擔保……」他因為出征時也得皇帝封了一個虛銜將軍,所以這時候才會以臣自稱。

    「滾蛋。」

    周銘看到沈千山竟然還振振有詞,只氣得差點兒把桌上奏摺都扔了。拍著桌子怒吼道:「你還有理了是不是?給朕滾回去,好好歇著,從此後北面大軍和你無關。朕告訴你,少想著耍什麼麼蛾子,這一回你祖母和你父母都嚇得夠嗆,不把你給禁足了就不錯,偷溜出去,你是想都不要想。」

    沈千山一聽皇帝這話,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如意算盤是撥拉不響了,不由得耷拉了腦袋,吶吶道:「是,皇上,臣謹遵聖旨。」

    周銘看見他還算乖巧,心中怒氣才平復了一些,再看外甥沮喪的樣子,想到他如此稚齡,就能在邊疆立下天大功勞,日後漸漸長大,大慶朝定然能再添一員不世名將,到那時,還用得著忌憚金月和寧夏兩國嗎?

    想到此處,怒意更去,慮著鞭子已經揮完了,是不是再給外甥兩塊糖吃?還不等開口,就見沈千山又抬起頭來,嘻嘻笑道:「姑父,不如你幫外甥兒求求情吧,你是皇帝,你說的話。就是我爹娘祖母也不敢不聽。」

    「給朕滾回去。」

    周銘連給糖的心思也沒有了。大吼著讓禦林軍把沈千山給叉了出去。這裡便坐在御座上呼呼喘氣,暗道這個倔強小子,幸虧自己還沒來得及給糖,不然的話,還不得順著桿兒就爬上來?果然這人是不能十全十美的嗎?這個外甥哪一點都好,文武雙全不說,又懂事孝順,只有一個短處。認準了死理不撒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少年時也就罷了,正是需要他銳不可當為國建功,然而若是要做大用,讓他做大慶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和兒子共創盛世,這性子非要好好煞一煞不可。

    不說周銘在這裡思量,只說沈千山,不能再上戰場,他心裡著實是存了懊惱。因此回到家中,儘管祖母和父母都是喜不自勝。他卻著實沒有多少歡喜模樣。

    中午接風宴自然豐盛,然而沈千山想到自己不能再上戰場,這些珍饈佳餚也就失了滋味兒,細想想,倒不如行軍時和那些兵士一起吃的大鍋飯香甜,因此只是吃了幾口,就撂了筷子。

    沈茂知道兒子心裡為什麼不自在,只是他如今膝下只有這一個兒子,想到之前傳來的消息,戰場上的凶險,他是說什麼也不敢再冒險了。

    更何況,就算是忠君愛國,也當等沈千山再長大之後,讓他好好報效國家。若是現下因為年紀幼小,在戰場上喪命,大慶朝豈不是要損失一名大將?所以,無論是於公於私,他都不可能再讓沈千山去冒險。

    因此也就假裝沒看出兒子不高興,什麼也沒說,陪著母親兄長妻嫂等用了午膳,飯畢休憩了一會兒,這才把沈千山叫到書房裡,劈頭罵了一頓,無非是訓斥他任意妄為不尊將令罪不可赦等等,只把沈千山聽得這個鬱悶,心想我這是立了功回來嗎?皇帝姑父發作了我一頓,到了老爹這兒,更嚴重,我直接成罪不可赦了。我怎麼了我?難道燒了金月的糧草,我還成大罪人了?老爹你不會是金月國的奸細吧?

    當然,這種話是絕不敢說出口的。因蔫頭耷腦聽完了老爹訓斥,緊接著,皇帝的封賞就下來了。

    因著沈千山立了大功,偏偏他又是個黃口小兒,便沒有再賜出身,仍只是之前出征時封的那個虛銜一等獎軍。不過皇帝也不好虧待了這個外甥,所以別的賞賜就格外多:黃金一千兩,白銀五千兩,上等東珠二百顆,上等珍珠十斛,金珠一斛,上等雲霞錦五十匹,上等茜雲紗五十匹,柔香緞五十匹,其餘各色錦緞各二百匹。除此之外,還有兩柄寶刀和五匹大宛良駒。

    這賞賜對一個區區孩童來說,可說是非常豐厚了,又因為睿親王府大房二房家底充足,因此這些賞賜全都是沈千山收在自己的院子裡花用,可以說,因為這份賞賜,這十歲的小孩子已經一躍成為京城不滿十五歲少年中最有錢的一個。

    戰場是不用想著了,但日子還要過。沈千山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只消沉了一晚上,第二天便依然早起,耍了幾趟拳法刀劍,又去校場上練習了一會兒騎射,只練得渾身都出了汗,他才覺著舒坦些。

    回到屋裡沐浴了一番,大丫頭桂花一邊給他更衣一邊柔聲道:「剛剛太太使人來說,如今爺既回來了,先前的學問不能落下,問爺是要去族學還是仍像從前般另請先生?若另請先生,先前的陳先生卻是不能過來了,他母親亡故,上個月就回鄉守孝。不過太太說了,讓爺放心,這些事情有老爺,必然還有好先生的。」

    沈千山聽說那個陳先生回家去了,倒是有些可惜,這位先生和自己的脾氣也算是相投,不是那些尋常的古板夫子。因考慮了一下道:「大哥二哥都沒有去族學,我也不耐煩過去,讓那些人圍著巴結,有什麼意思?還是另請先生吧。只是不要太死板的,爹娘知道我這性子,坐不住的。」

    桂花笑著答應了,又笑道:「快要入伏了,天氣定是越發炎熱,幸虧皇上賜了十匹茜雲紗,那個配了內造細麻做外面衣服,或是直接做內裡衣服,都是極涼快的,太太已經說了,要給爺做幾套夏衣呢。」

    桂花說到茜雲紗,沈千山腦海中便跳出一個小小沉靜的身影,想到這茜雲紗是十分難得的,民間根本見不到,就是宮裡,每年也不過只有五百匹左右,多是位份高的嬪妃們才能分到,如今皇帝一下子賜了五十匹給自己,不能不說是大手筆了。不然的話,即便是天子近臣公侯府第,尋常也難見到這布料。

    想到這裡,便想起昨日長青打聽來的消息,他轉回身問桂花道:「聽說有逃難的百姓進了京城,如今好多人家都在冬青大街上施粥,是有這種事嗎?」

    桂花笑道:「怎麼爺也得了信兒嗎?可不是呢,咱們府也設了兩個粥棚,是由前院的吳管事管著的。」說完卻聽沈千山又問道:「這施粥也不可能是一天兩天就完事兒的吧?」

    桂花笑道:「自然不能只施一天,怕是要等賑濟銀子發下去,大水也退了,順天府衙門才會安排這些難民出京回鄉,算算日子,怎麼著也要半月後呢。」

    說完便聽沈千山笑道:「既如此,我也過去看看,反正在府裡也是無聊。」

    桂花嚇了一跳,忍不住便央求道:「爺,權當可憐可憐奴婢們吧,您這若是跑了,不用別的,只怕奴婢這條性命就沒了……」

    不等說完,便聽沈千山哭笑不得道:「什麼跑了?難道我是囚犯不成?還怕我越獄?你放心。祖母和爹娘既然擔心我,我也就不會貿貿然出城去邊關。父親說的對,我年紀還小呢,才十歲,急什麼?」

    桂花聽了他這番話,卻更是狐疑不定,她伺候著這位小少爺也有四五年了,哪裡不知道他就是個好武的,說是文武雙全,可如果不是為了好好讀兵書,學習排兵佈陣,他哪裡會對那些文章上心?更別提這是一位倔強的主兒,下了決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此時倒忽然這樣的開明懂事了,怎麼不叫人疑心裡頭有詐?

    沈千山不過是著急出門罷了,卻不料惹得桂花驚疑,更不敢放他出去,不由更是哭笑不得。只好對屋裡的小丫鬟蘭兒道:「你去前院,把老爺身邊幾個小廝找過來,陪著我一起去。」說完白了桂花一眼,哼了一聲道:「這回放心了吧?好了,快給我預備些金銀。」

    桂花聽小主子叫了沈茂的小廝相陪,這才放心,於是替他找了荷包,往裡面塞了幾塊金銀,如今這位小爺的身家才是豐厚著呢,昨兒抬進來的那幾箱金子銀子,生生晃花了她的眼。內務府也是貼心,曉得這位小主子的花用不多,因此那些金銀都不是大元寶,而是二三兩一個的小元寶或者餅子,花用十分方便。

    沈千山收拾好了,沈茂留在府中的兩個小廝長順長章也過來了,還帶著幾個侍衛,於是沈千山又點了自己身旁貼心小廝長福長琴隨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城南冬青大街而去。

    寧纖碧和蔣經今日仍在寧德榮這裡幫忙,只是想起昨天回去後發生的事情,她心中那幾分薄怒到現在還不能消除。

    那個沈千山,真是她命裡的對頭。上一世自己想攀他而不得,這一世打定主意彼此無關,他倒是粘上來了。一想起昨天在姜老太君面前,寧纖月寧纖巧等看著自己不善的眼神,還有那話裡話外的嫉妒,她就覺得又是惱怒又是頭痛。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28 PM

第六十六章 :財大氣粗

    「小心。」

    正出神想著心事,就聽蔣經叫了一聲,寧纖碧一愣神,接著身子就被拽開,她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出神時把鍋台邊的一個鏟子掃到了鍋裡,此時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這些藥汁都是滾燙的,如果不是蔣經拽開她,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寧纖碧嚇得拍了拍小胸脯,笑著對蔣經道:「多謝表哥,不然我這回可要遭罪了。」

    沈千山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兄友妹恭其樂融融」的場面。他的眉頭挑了挑,目光在蔣經身上轉了兩圈,眼神中便有鋒芒一閃,隨即卻是斂去,不留半點痕跡。

    「寧老先生。」

    寧德榮正在給一個面有菜色,約莫有六十多歲的老頭兒把脈,臉上神情有些沉重,正在心裡思量著,就聽見旁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回頭一看,只見沈千山帶著幾個下人,正微笑向自己施禮。

    老頭兒嚇了一跳,連忙起身還禮,一邊詫異道:「聽說三公子從邊疆回來,怎麼……怎麼今兒過來這裡了?」

    沈千山淡淡笑道:「左右府中無事,皇上又不許我再上疆場,聽說城南這裡有逃難百姓,我們王府在此也有兩個粥棚,所以過來看看。」他說完,才轉向寧纖碧,微笑著看了她幾眼,輕聲道:「但不知是該叫六姑娘,還是六公子?」

    寧纖碧垂著眼眸,淡然道:「隨便三公子。」一面說著,又往鍋裡加了幾味藥材。

    沈千山看著她的男裝打扮。雖然粗鄙。卻是顯出了同尋常閨閣女孩兒不太一樣的英氣。幾綹頭髮垂在額前,讓他忍不住就覺得手有些癢癢,恨不得把那幾縷髮絲給抿到鬢角上去。

    「這位是……」

    沈千山將目光轉到蔣經身上,寧纖碧不想搭理他,已經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這會兒真見到對方這副不待見自己的模樣,他心裡卻是又委屈又憤怒,心想到底怎麼了?我不就是在初見的時候帶著傲氣說了那麼兩句話嗎?多大一個錯兒,值得你惦念到如今?更何況我三番兩次都賠過了禮。你也不好欺人太甚吧?

    寧纖碧沒有答話的意思,蔣經心中卻是從剛剛寧德榮和沈千山的對話中大致瞭解了對方身份,他只是尋常商戶之子,哪裡敢怠慢了?見表妹不說話,這就有些冷場,於是連忙抱拳道:「在下蔣經,是六妹妹的姨表哥,見過三公子。」說完作了一個揖。雖然在伯爵府住了兩年,但說來也巧,他竟是今日才和沈千山見面。

    沈千山看著他。想到剛剛寧纖碧對他的笑容,心裡真是不自在。卻又不肯失了禮數。讓寧纖碧更加「遷怒」自己,只是施禮後,想到自己若是對著這個表哥倨傲,寧纖碧又要不高興,一個區區表哥罷了,就讓她這樣放在心上,因此又覺著心裡不爽。

    只不過這些心思他都深藏在心中,正尋思著找兩句話來說,就聽寧德榮凝重道:「老人家這是肝火旺盛,脾虛不調之症,勸您多多寬心,還要精心調養,不然長此以往,對您可沒有好處。」

    老頭兒歎氣道:「人世多艱,哪裡是自己想寬心就能寬心的?精心調養更不敢指望。只是如今這丁點米水不敢進,著實折磨人,不知道可否求寧老大夫給兩服藥調理調理?老頭子不是惜命,只是還要等著小兒子回來,不然就是嚥了這口氣,也不能瞑目。」說到最後,已是落下淚來。

    寧德榮聽他說的淒慘,心中也著實同情,只是臉上卻也露出為難之色,他回身看了看那些藥材,卻是沒有幾味能給這個老人用的。但看老頭兒身上襤褸的衣衫便可以知道,他是根本沒有錢買藥的,不然也不可能把身子拖到這個時候兒,才來找自己這個免費大夫看診。

    寧纖碧玲瓏心肝,只看寧德榮的眼神,便知道這又是有需要去藥鋪採買的藥物了。

    果然,上前一問,寧德榮便低聲說了。這下子,就連寧纖碧面上也露出為難之色:表哥的銀子也不是無限的,僅昨天一天,就用出去了十六兩銀子,今天自己把壓歲錢也帶來了,只是又能接濟多少人呢?不出來還不知道,真正出來了,才知道這裡的百姓生活何其艱苦,莫要說看病吃藥,能將三餐糊弄飽了,都算是有本事的。

    無論是什麼樣的盛世,貧民窟這種東西,都是永遠存在的。寧纖碧歎了口氣,心中有些無奈,正要把自己的壓歲錢拿出來,忽聽身旁一個聲音道:「老先生需要什麼樣的藥材,還望告知,這裡沒有,不遠處那個藥鋪子總該有吧?」

    是沈千山。寧纖碧一下子轉過身去看他,秀氣的眉毛挑了挑,暗道這傢夥不是來看自家粥棚的施粥情況嗎?怎麼還沒走?再說了,和他又有什麼關係?非要生插一槓子。

    寧德榮知道沈千山是個孝順孩子,對他的印象一直很好,此時聽他詢問,就要將實情和盤托出,卻不料寧纖碧上前一步,冷冷道:「不勞三公子費心,我和表哥還有些閒錢。」

    沈千山嗤笑一聲,手中泥金摺扇搖啊搖,就如同一個尋常小紈褲似得斜睨著寧纖碧,淡淡道:「是嗎?姑娘和令兄不知能有多少銀子呢?一百?二百?抑或是五百上千?這麼多病人排隊,豈是這裡區區十幾樣藥就能應付的?你們若是有錢,怎麼不多預備些藥材?」

    一番話說得寧纖碧啞口無言,這裡蔣經生怕表妹得罪了這位聲名家世都夠顯赫的貴公子,連忙柔聲笑道:「三公子說的不錯,我和舍妹的銀錢的確不多了。」

    寧纖碧恨得牙癢癢,冷笑道:「我們的銀錢不多,難道你的銀錢就夠用……」不等說完,她就後悔了,心想你傻了嗎?睿親王府的底細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不知的?他們家有萬頃良田不說,就是皇帝太后的賞賜,什麼時候還少過?更不用提那些由管事們打理的鋪子,沈千山的銀錢怎麼可能會少?你這不是給他顯擺的台階嗎?

    果然,就聽沈千山得意笑道:「若是以前,我不敢說這種大話,不過如今嘛,恰好前兩日得了皇帝的賞賜,金銀倒還有些個。」說完來到寧德榮面前,肅容道:「難得寧老先生醫者父母心,我不會醫術,亦不如六姑娘那般樣樣皆通,就連燒火都燒不好,還望老先生給我一個出錢出力的機會。將這裡短缺的藥材告訴我,我命人多多置辦一些來也就是了。」

    寧德榮喜出望外,哪裡還顧得上一旁寧纖碧懊惱的臉色,他之前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的病人,預備的藥材到現在雖是沒用完,但之前往藥鋪裡購買的幾十幅藥,就已經是小二十兩銀子進去了。他如今的俸祿還沒發下來,又不好意思去和姜老太君要,更不能只指望著兩個娃娃吧?因此聽見沈千山願意助一臂之力,老頭兒自然是又欣慰又興奮。

    看著寧德榮興沖沖寫了幾個方子交給沈千山,隨後他就吩咐了其中一個小廝幾句,接著這小廝和兩個護衛轉過身大踏步離去,寧纖碧肩膀一垮,懶得再理沈千山,只一心一意的熬起消暑湯來。

    看到寧纖碧小小的身體,卻用大勺子不住攪著鍋裡的湯,而蔣經則是一碗一碗盛出來,奉給那些衣衫襤褸的百姓,面上沒有絲毫嫌棄和不耐。沈千山心中也隱隱生出一絲佩服。

    「我也來幫忙。」

    終究是不願意讓蔣經「專美於前」,所以沈千山也挽起了袖子,從鍋臺上的幾摞粗瓷碗裡拿起一個,用大鐵勺盛滿了湯,遞給旁邊排隊等候的一個黑瘦婦人手中。

    寧纖碧本不想讓他多事,然而見他盛了湯後,鄭重遞給這些平民們的模樣,她肚子裡的話終於還是沒有直接出口。

    只是心中卻忍不住奇怪,暗道這傢夥這一世裡轉性了嗎?上一世他雖然也是關心天下蒼生,但是若讓他在這樣的環境裡同那些貴族婦人小姐們口中的販夫走卒和窮苦百姓一起,那是打死他也不可能的啊。

    然而不管寧纖碧怎麼想著要躲避沈千山的糾纏,卻也不得不承認,如今這位「財大氣粗」的三公子的確幫了他們不少忙,不說別的,就是半個多時辰後,那用小車拉著過來的許多藥材,就讓那些得病受傷的百姓們受益不淺。

    「你看看你的汗,就不能歇一歇?萬一百姓們沒人中暑,你這來做好事的大小姐卻倒了,可不是笑話呢?」

    沈千山見藥材到來,便讓寧德榮自己去點數,他則來到寧纖碧身邊,難掩關心的道。見對方不愛搭理自己,這小公子便微笑道:「你不用這個時候兒不理我,如今就要入伏了,就你這個體質,三伏天必定難熬的?恰好昨兒我得了些茜雲紗,今天下午命人送幾匹到你們府上去,到時候你做幾件衣服穿,倒是可以解一解暑熱。」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29 PM

第六十七章 :不速之客

    「誰稀罕你的茜雲紗?」寧纖碧撇撇嘴,說她對這大名鼎鼎的極品紗料沒有喜愛之心,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上一世,統共也只有那麼兩三件茜雲紗料子的衣服,還是在她進了睿親王府後才得的。只不過這一世裡,送她布料的既然是沈千山,那就算是再喜歡,自然也要變成不喜歡了。

    「就不信你不稀罕,你現在不過是沒見著它,所以不知道它的好罷了。這紗料往年賜下來,也不過就那麼四五匹,長輩們還不夠分呢,連我都沒穿過,只是聽我祖母和我爹娘說有多好多好。今年這是因為皇上高興,好像南邊貢上來的也多,所以方得了這些,不然就是想給你,也沒處淘登去。」

    沈千山一邊笑著繼續盛湯,嘴上卻不停。一些沒事兒的逃難百姓躲的遠遠的圍觀著,他們不知道這位氣質高貴的小公子是誰,卻知道那車藥材是他的人拉來的,因此交頭接耳議論不休。不過絕大多數的百姓都是在牆根下小口小口喝粥:在這個肚子都填不飽的時候,誰還有心思去八卦。

    寧纖碧本不想搭理沈千山,然而轉念一想:太過熱情肯定是不行的,沈千山還不等被煩死,自己就要嘔死了。但是一味的逃避恐怕也不行,人都有好奇心,像沈千山這種男人,不但是好奇,還有那種征服逆反心理,萬一自己越逃避他,反而引得他死纏爛打,那就更加不妙。因此也只好收起心中厭惡,只是淡淡的應對著。

    雖然臉上沒有笑容。但這是寧纖碧對沈千山態度最平和的一次了。三公子心中暗暗高興。眼看鍋裡的消暑湯見底了。寧纖碧又去找藥材繼續熬第二鍋,他便跟在對方身後,笑道:「今兒怎麼對我就和顏悅色起來了?是那套玻璃的功勞吧?聽說那是西洋大夫常用的,但寧老先生好像也不會用,你會用麼?」

    寧纖碧嘴角抽了抽,心想我怎麼不知道這混蛋還是個話嘮?因淡淡答了一句:「不會。」

    沈千山原本懷疑她對自己冷淡,是因為還沒收到那份禮物,此時聽這意思。很明顯是收到了,而且寧纖碧對他的態度也有些轉變,於是三公子也就釋然了。

    「昨兒你府上的兄弟姐妹們去給我捧場,我還沒來得及登門道謝呢。等這攤子事兒忙完了,我便親自上門,有日子沒見老太君,她身子還好麼?」

    這就純屬是有「沒話找話」的嫌疑了,寧纖碧抬頭看著沈千山,雖然她重生後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再總回想著前世。然而人的思緒是自己控制不了的。例如現在,她就情不自禁的想起當初自己和沈千山形如陌路的情景。

    那時自己哪怕和他說一句話。也要高興半天,即使是非常隨意敷衍的一句關懷,都能讓自己幸福的如在雲端。但即使如此,幾年的夫妻,就連這樣的敷衍也是屈指可數。如今還是這個男人,卻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這算是老天給自己的補償?哈哈哈,真是夠荒謬的,難道上蒼還不知道:她已經不需要這樣的補償了嗎?

    眼中驀然就有些酸澀,為前世那個癡癡傻傻的自己不值。寧纖碧轉回頭,深吸了幾口氣,不讓淚水流出。

    這裡沈千山被寧纖碧看得心中有些發毛,那眼神實在太複雜,複雜到即使是他,也看不清那裡面究竟有多少苦痛哀傷憤恨,以至於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及至寧纖碧轉過頭,他想了想,仍是覺著自己大概看錯了,這麼小的女孩子,怎麼會有那樣讓人心驚的眼神?那眼神一定是感動才對。

    因便上前一步,拍了拍寧纖碧的肩膀,堅定道:「好了,你也不用這樣感動了,也是我多事,呵呵呵,有寧老先生和你這個孝順孫女兒,老太君的身子肯定是很硬朗的了。」

    寧纖碧讓他這一句話就把所有的情緒都衝擊沒了,暗自翻了個白眼,心想滾犢子,誰感動了?你眼睛脫窗了還是腦子壞掉了?

    只不過這話卻是不能說出來,正鬱悶呢,忽然間就聽遠處一個公鴨嗓子的聲音叫道:「好啊,聽說你回來了,我巴巴從海子那邊兒趕回來,誰知你不在府裡好好呆著,倒想著跑到這裡來了。」

    隨著話音,從不遠處走過來十幾個人,為首的也是一個小孩兒,看頭臉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年紀,身材卻是比同齡孩子要高大挺拔,就是沈千山,也要比他矮半個頭。

    寧纖碧心中「咚」的一聲巨響,不是因為這個孩子,而是因為這孩子身後那十幾個人,其中兩個面容秀美,頜下無須,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脂粉氣,很明顯是宮中的太監,剩下的一看便知道是宮裡侍衛,不然不會有這樣冷肅的貴氣,這種人寧纖碧前一世裡都見過,自然一眼就可以窺破他們的身份。

    眼看著那小孩兒走過來,沈千山已經笑著迎了上去。一邊道:「四哥是特意過來找我的?就為了找我,便能來這種地方,可見你是真把我放在心上,沒說的,晚上得月樓,請你吃百雞宴。」

    聽到沈千山的話,再結合那孩子依稀的眉眼,倒讓寧纖碧瞬間明白了這個小孩兒尊貴的身份。

    四皇子,明妃所出的皇子,也是日後京城中跺一跺腳就能引起大地震的風雲人物,其影響力絲毫不亞於太子和沈千山以及後來居上的六皇子。

    腦海中閃現過一張俊逸囂張的面孔,這位財神皇子,自己當日也沒有見過幾回,只知道他什麼都不喜歡,只愛金銀,利用權勢之便,他幾乎是喪心病狂的斂財,記得當時也有很多禦史彈劾他,說他與民爭利幾欲瘋狂,天下商舖,竟有三分之二在他手中。只是皇上寵愛這個皇子一點兒也不比太子和六皇子差,所以從未處理過。

    這樣一位愛財如命斂財如瘋的皇子,有他老爹罩著也就罷了,可以想像,一旦新皇登基,遇到國庫艱難的時候,恐怕即使是兄弟,也要在他身上割幾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的關係,前一世裡他似乎就和太子的關係不太好,寧纖碧卻不知他小時候原來和沈千山的交情竟然不錯。

    眼見沈千山和這位四皇子已經見過了寧德榮,正向自己走過來,寧纖碧便停了手中動作,無奈的歎了口氣。

    果然,沈千山拽著四皇子來到她身邊,微笑介紹道:「六姑娘,這是我的好友周鑫。」說完又對周鑫道:「這便是寧老先生的得意親傳,伯爵府的六姑娘。」

    周鑫雖是皇子,但或許是和沈千山在一起,受了他影響的緣故,竟然頗為江湖的抱一抱拳,笑道:「六姑娘是吧?在下周鑫。」

    寧纖碧也只得微微斂衽施禮,卻聽沈千山道:「行了,在這種地方,弄這套虛禮做什麼?讓人看著倒成了個新鮮事兒,再傳揚出去,咱們幾個就要名揚京城了,這樣的名兒我可不想要。」

    周鑫呵呵笑著,低聲道:「是,我知道你只想要百戰百勝的名將名聲,只可惜,父皇不給你這個機會。」說完忽見蔣經抱著一堆藥材過來,低聲對寧纖碧說了幾句,他上下打量了幾眼,便問沈千山道:「這位是……」

    沈千山嘴角抽了抽,如果可能,他是多麼想把蔣經當做空氣啊。因沒好氣道:「這位是六姑娘的表哥,商戶之子。」最後四個字加重了語氣,似乎這樣就能讓寧纖碧認識到自己的高貴和她表哥的低賤。

    寧纖碧聽了沈千山的話,心中不快,面色就越發寡淡下來,不過現下不是和那混蛋計較的時候,她皺眉看著這一堆蔣經抱過來藥材,小聲道:「怎麼會這樣?這樣的藥材是不能給人用了,表哥都看過了,就這些嗎?」

    蔣經點頭道:「是的,就是這些,想來這藥鋪開在這個地方,生意並不是很好,這藥材有些蟲蛀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如今他只夾帶了這麼一點,也不算是喪良心了。」

    沈千山和周鑫都湊上前來,才發現原來剛剛拉過來的那一車藥材中,蔣經從裡面撿出了這些被蟲子和老鼠啃得支離破碎的藥材,因為都是夾帶著的,數量又不多,所以長福也沒發現。

    沈千山這一氣可非同小可,小臉兒繃得緊緊的,冷笑道:「好啊,不長眼睛的混賬東西,耍聰明耍到爺的頭上來了。長福……」不等說完,便聽蔣經道:「公子,算了,那家藥鋪怕是生意不好……」

    「生意不好就可以賺這樣的黑心錢?」

    沈千山最恨的,是這件事情竟被蔣經揭出來,在他心裡,這傢夥就是一個小人,為了向表妹獻慇勤,就故意挑自己的毛病,偏偏長福不爭氣,竟然還真的被他給挑出了毛病來,這怎麼能不讓沈千山勃然大怒。

    蔣經無話可說,想起父親的話:為商之道,首重誠信,若是在這方面疏忽了,即使損失一時不顯,將來受損必是百倍千倍,甚至大廈傾頹也不是不可能的。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30 PM

第六十八章 :茜雲紗

    沈千山見蔣經被自己一句話問的啞口無言,心中火氣這才小了些。但是看到寧纖碧蹙著眉頭,他心裡不禁又是「咯登」一下,暗道這位六姑娘自然是和她表哥親近的,我若是去追究那個藥鋪,她大概又要站在她表哥那一邊,認為我是得理不饒人了。

    想到這裡,就回身對長福道:「你帶幾個人,在這一帶好好問問,看看這家藥鋪的名聲怎麼樣?名聲好也就罷了,名聲不好,就去給爺砸了那奸商的藥鋪。」

    長福連忙應是,卻聽寧纖碧淡淡道:「何必趕盡殺絕?若是名聲不好,讓他加倍賠償些藥材也就是了。」一邊說著,心中便不由得感歎,暗道沈千山的狠辣原來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成型了,一念之間,便要斷人後路。

    周鑫卻不在乎這些事兒,他盯著蔣經看,似乎對他十分感興趣,一邊摸著下巴道:「聽說你是商人之子?快過來給爺說一說,你都做過什麼買賣?唔,看你這點年紀,也未必能做成什麼,就說一說你家裡人都教過你什麼樣的經商之道吧。

    寧纖碧心裡有氣,周鑫這種主子對奴才的說話語氣讓她太不爽了。但這位是皇子,別說蔣經,就是寧家兄弟,在人家面前也要畢恭畢敬的。

    蔣經之前是知道沈千山身份的,此時雖然不知周鑫的具體身份,也能猜出個大概來。他心中雖也有些薄怒,面上卻不顯,只是淡淡說了幾句。卻不料這經商之道恰是周鑫最喜歡的話題。因就拉著他到一邊。興致勃勃的討論去了。

    寧德榮連著看了十幾個病人,雖然見幾個小的在一旁說得熱鬧,他也沒時間聽,直到這會兒,才藉著起身休息的緣由走過來,笑瞇瞇道:「呵呵,三公子和我們芍葯說的很投機嘛,咦?這是第二鍋消暑湯?這麼快就熬好了。」

    因為沈千山的慷慨解囊。今天的施藥效果比昨天還要好的多,不過寧纖碧心裡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沈千山說是來看自家的施粥情況,然而事實上,他根本連他家施粥的鍋在哪兒都不知道。

    寧纖碧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特意去找自己,難道是因為自己過來贈藥,昨日沒有去迎接他,所以這傢夥就忍不住故意來找茬嗎?

    「六妹妹可是不舒服?你的臉色不太好。」

    坐在白芍院的的堂屋中,蔣經吃力抱著爬到他大腿上扮無尾熊的寧徹宣,一邊有些擔憂的看著寧纖碧。

    「哦,沒事兒。」

    不願意讓表哥擔心。寧纖碧強笑著搖搖頭,想了想。她鄭重對蔣經道:「表哥,那個周鑫,日後你要躲他遠點兒,那不是個善茬兒。」

    肯定不是善茬兒啊,聲名狼藉的四皇子,不但愛財如命,還是個好色如命的下流坯子。

    寧纖碧想到上一世裡百姓們對周鑫的評價,心中就對那個四皇子充滿了戒備:表哥長得這麼漂亮,誰知道那個色胚是不是對男人也有興趣,畢竟這個時代,就連男風的開放也是和清朝差不多的。蔣經這種身份,一般人的確不敢招惹他,但是如果換成皇子,可就太不夠看了。

    想到此處,寧纖碧心中添了些許不安:好多事情都變了,讓她不知道命運究竟會如何?還會不會走向那個自己已知的歷史。最起碼,上一世表哥和那個周鑫就完全沒有交集,但這一世,因為自己和沈千山,所以他們竟然也認識了,不管是從哪方面來說,這對表哥和自己都不是什麼好事兒。

    所以寧纖碧第三天就沒有再去幫忙,連蔣經也被她留在家中。

    只是她卻忘了,沈千山早已和她說過,要登門送茜雲紗過來。理由是酬謝當日寧家兄妹幾個去捧場的義氣。

    當然,這種托詞假到不能再假,只是誰會在乎呢?京城中勳貴往來最是繁瑣,更有些貪婪的,每年裡為了收這樣那樣的禮,不知道能編出多少名目來,再匪夷所思的都有,何況沈家和寧家因為寧德榮的關係,如今還十分親厚。

    說是登門道謝,第一站卻是杏林苑,不知沈千山是怎麼抓的時辰,就偏偏趕在寧纖碧在這裡的時候過來,說了幾句話,給寧德榮留了十匹吉祥福壽圖案花紋的錦緞,給寧纖碧留下了兩匹茜雲紗和其他十幾匹上好錦緞。

    不過這天他也不湊巧,寧纖碧和寧德榮正忙著熬一批消暑藥丸,寧德榮還過來說了幾句話,寧纖碧則根本就藉口忙碌,連面都沒見到。

    沈千山也不以為意,反正現在寧家他是來熟了的,什麼時候不能過來?因和寧德榮說完話,也不拖泥帶水,便告辭而去。

    寧纖碧一直等他走的沒了影子,這才鬆了口氣,又磨蹭到傍晚,才讓蘆花和山茶把布料拿回去,她這裡直接往姜老太君這邊來。

    那茜雲紗她本是要留給寧德榮一匹,只是老頭兒年紀大了,哪肯糟蹋這樣金貴的料子?因此只留下了一匹淡色錦緞,其他的都讓寧纖碧抱回去。

    老頭兒心裡也隱隱有些擔心,沈千山對寧纖碧的熱絡他哪能看不出來?只是這位三公子的心意,倒真是不好揣摩,何況他的家世又那樣顯赫,寧纖碧的門第可配不上,若只是小孩子間的一個往來,自己這般多想,倒是庸人自擾了。

    夏日天長,這會兒太陽離著山還有老高,寧纖碧原本以為姜老太君這裡不會有什麼人,因此特意過來躲清靜的。卻沒想到在院裡便聽到屋中陣陣歡笑聲傳來,她一愣神的功夫,小丫頭們已經打了簾子,笑著向裡面稟報道:「六姑娘來了。」

    如此一來,寧纖碧想裝作沒來過也不成了,只好硬著頭皮進門,只見寧纖眉寧纖語寧纖巧等人都坐在那裡,幾個兄弟除了寧徹宇寧徹守外,也都在此,只是曲夫人元氏余氏不在,想來仍在外頭忙碌著。

    看見她進來,別人也就罷了,寧纖月卻是跑過來,拉了她的手笑道:「六妹妹來晚了,錯過了好東西,嘖嘖,連我心裡也替你可惜。」

    一句話,寧纖碧就知道,沈千山定然也是送了東西往這邊。她心中鬆了口氣,暗道總算這小子還知道自己打的是什麼幌子過來的,做的面面俱到,如此一來,我的倒不是很顯眼了。

    原來果然是沈千山也送了些布料在這邊,那幾個兄弟每人得了一隻物件,或是硯台或是鎮紙或是擺件,雖然不是十分金貴的古董,卻也都是值百八十兩銀子的。重要的不是這些東西價值幾何,而是這份榮光。

    幾個女孩兒已經把前日沈千山特意打發人去問寧纖碧的事情給忘到腦後去了,只笑著談論彼此得的那一匹茜雲紗,像是寧纖月這種藏不住心事的,一邊說一邊還拿眼看著寧纖碧,顯擺炫耀之意不言而喻。

    寧纖碧只是靜靜聽著,也不插話,漸漸地,寧纖月等人就覺著有些沒意思,終於把話題轉到過幾日寧纖眉的生日上。

    寧纖眉既是指給了三皇子做側室,定了日子也就該出門了,因為是勳貴之家的嫡女,三皇子的身份也貴重,所以不能像普通人家納妾那般隨便,給點聘禮,然後一頂轎子抬進門來就成。雖不能三媒六聘,卻也是要下定,女方也要出嫁妝,南方也要給大聘的。

    出嫁的日子已經定下,就是九月初六,因此這可以說是寧纖眉在伯爵府過的最後一個生日,姜老太君也十分關心,曲夫人和余氏元氏更是商量好了,要在那天好好兒樂一樂,大肆熱鬧鋪張一番,誰不知道三皇子就是太子,這可就是未來的皇帝嬪妃啊。

    有了這個話題,倒把之前沈千山過來的事情給拋到一邊,寧纖碧心裡舒服了些,也跟著插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兒,曲夫人元氏余氏等也過來立規矩,說了一回話,用完晚膳,方各自回房。

    這時候天就有些擦黑了,寧纖碧熬了一天的藥,覺著有些累,只想早點洗浴後休息,因回到房中,聽海棠說已經燒好了洗澡水,她心裡就十分高興,海棠打點自己的起居真是盡心盡力,連帶著山茶蘆花玉兒也都用心辦事,從不多口多舌,因此她很滿意,就對海棠道:「今兒三公子送的那些料子,你挑兩匹錦緞,給你們四個每人裁套衣裳。剩下的都拿到太太那裡,讓她看著送給姨媽,或是自己留著,再給蘭姨娘兩匹緞子。」

    海棠詫異道:「姑娘不留著嗎?不說別的,那雲霞錦和茜雲紗真真是好東西……」不等說完,便聽寧纖碧淡淡道:「不要,我不喜歡這些,縱然是好東西,穿出去也太惹眼了。」

    海棠知道自家姑娘不喜歡炫耀,只是這一次,聽說幾位姑娘都得了茜雲紗,就算做了衣裳,也是大家都有份兒,算不上什麼炫耀顯擺吧?。不過想到這是沈家三公子給的,而姑娘對三公子一直都是淡淡的……

    想到此處,海棠就有些明白了,於是答應了一聲,等寧纖碧到了屏風後,她命蘆花玉兒在外面好生服侍,便和山茶捧了那幾匹布料去了余氏房中。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0:58 PM

第六十九章 :打臉

    余氏卻是去尋蔣姨媽說話了,因此不在房裡,芭蕉和櫻桃兩人收了料子,又同她們閒話幾句,兩人便回來。看見寧纖碧已經換了家居衣裳,頭髮也擦乾了,她們便回說布料送過去,已是讓芭蕉櫻桃收起來。寧纖碧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忽聽外面小丫頭道:「表姑娘來了。」寧纖碧微微皺眉,心想這麼晚了,那一位怎麼又跑過來?平日裡雖熱絡,也不至於熱絡到這個地步啊。

    只是心中雖不喜,卻還是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到外室,只見白采芝帶著身邊丫頭琉璃走進來,琉璃手裡捧著兩匹料子,白采芝看見她,面上露出笑容,輕輕柔柔道:「今兒三公子過來的時候,姐姐恰好不在,那布料不知怎的,分到後來竟沒有姐姐的了,三公子也說,不必給姐姐,只這茜雲紗是難得的,妹妹這身份,倒是不配它,還不如送給姐姐穿。」

    寧纖碧見她說到後來,面上已是添了一絲自憐和感傷之色,心中不由暗暗搖頭:這個妹妹當真是唱作俱佳,不做戲子太可惜了。

    表面上卻不得不笑道:「妹妹不用費心,你的身份怎麼不配穿了?如今你住在伯爵府裡,難道還有人特意來挑你不成?就算挑你,到時候只說是三公子送的,想來也沒人敢聒噪。你盡留著好了,我也不喜歡穿這樣衣裳。」

    白采芝心中暗暗撇嘴,也不怪她小人之心,世人哪有不稀罕這茜雲紗的?鼎鼎大名。尋常百姓和地方官員們卻是連見一見都難。就是上一世裡的寧纖碧。對這布料也是喜歡的緊。如今之所以這樣討厭。不過是因為這些布料乃是沈千山送的,若是皇帝賞賜,她怎麼著也要留下自己個兒裁套衣裳的。

    寧纖碧不要,白采芝定要給,兩人正彼此推辭著,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余氏的聲音傳來道:「芍葯,你那些料子真是三公子送的?今兒幾位姑娘也不過是得了一匹茜雲紗。怎麼你這裡倒還有雲霞錦?莫非是上次皇上賜下的?」

    話音未落,余氏便走了進來,這才看到白采芝,不由得一愣,接著方笑道:「白姑娘來了?」

    白采芝連忙起身見禮,心中卻是驚濤駭浪一般,偷偷用眼光看向寧纖碧,只見她也是一臉無奈之色。

    余氏興奮之下,也沒看到寧纖碧給自己暗暗使眼色,上前坐在榻上。又讓寧纖碧和白采芝坐,她這才笑道:「我只聽說三公子過來了。給你姐妹幾個一些布料,卻是沒有你的,還想著定是你那天沒去迎接得罪了他,如今看來,原來是因為布料已經送到你那裡去了,難怪三公子說不必給你呢。」

    沈千山過來的時候,妯娌幾個都在,因此對這件事清清楚楚,當時曲夫人和元氏看著余氏的目光還十分驕傲得意,余氏心裡卻不怎麼是滋味,還尋思著回來後應該說說女兒,哪有這樣孤拐的?本來三公子和她最厚密,如今竟是生厭了。

    因此她剛才去蔣姨媽那裡,和姐姐說閒話時還說到這一塊。卻不料回來就看見擺在桌上的布料,再一問芭蕉櫻桃,方知沈千山在過去寧馨院之前,已經去了杏林苑一趟,再看看那些料子,給自己女兒的明顯比給其他姑娘的要多要好,余氏心裡高興,立刻就來找寧纖碧了。

    寧纖碧坐在椅子上,心裡直翻白眼。白采芝卻是有些坐不住了,一張俏麗臉蛋上全是紅潮,慚愧道:「是妹妹多事了,妹妹還以為姐姐沒有這料子,生恐姐姐多心,所以送過來,卻沒料到姐姐也得了。」

    寧纖碧笑道:「我說過我不喜歡穿這樣衣裳,這話是真的。那些料子也送到我母親房裡去了。妹妹聽我一句話,你不用自慚身份,說句不該說的,犯錯兒的是姑父,和你有什麼相干?若有幹係,老太太也不會將姑姑和妹妹接進府裡來,這料子的確是好,穿在妹妹身上,定是飄逸若仙的,也不糟蹋。倒是我,面貌身材都尋常,穿這樣料子才糟蹋了呢。」

    這番話著實真誠,如同推心置腹一般。當然要真誠,現在沈千山動不動就過來聒噪,寧纖碧還等著白采芝「挺身而出」解救自己呢,若是她總這麼沒自信,惦記著她自己是罪臣之女的身份,萬事都躲得遠遠兒的,那還怎麼能和沈千山搭上線?所以該鼓勵是一定要鼓勵的。

    白采芝先前過來,的確是帶了點炫耀心思。她自恃才貌,只覺著這些姐妹無一人能勝過自己,偏偏先前那位三公子似乎更看重寧纖碧一些。若真是這位六姐姐也存了「欲擒故縱」的心思,自己的一番心思豈不是全要落空?

    因此當她知道這次的布料沒有寧纖碧的份兒時,忍不住便藉著這個理由登門,卻不料事實竟是如此的令人心碎。而寧纖碧又是這樣誠懇地勸了她一番,一時間,白采芝又是感動又是慚愧,只覺著自己實是小人之心,而寧纖碧卻是光明磊落,縱然才貌都不出色,單這份胸襟,除了寧纖眉外,就沒人能比得上了。寧纖眉還是因為年齡大,才能這樣懂事呢。

    不說白采芝百感交集的離去,只說寧纖碧,實在是沒精神應付余氏,正想著怎樣能簡單說幾句話,將母親打發回去,又不讓她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念想,就聽外面芭蕉的聲音道:「太太,老爺回來了,讓太太和姨娘收拾東西呢,說是再過五天就要下場,老爺明兒就要搬到考場附近的書院去。」

    「這是做什麼?」余氏皺著眉頭站起身,看了眼女兒,輕聲道:「芍葯累了就先睡吧。我去替你父親打點,好好兒的,這是做什麼要搬出去?難道府裡離考場很遠麼?」

    寧纖碧笑道:「父親一直都是在書房裡自己讀書,如今搬到書院,怕是要和一些朋友同窗互相討論品評文章。」

    余氏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額頭笑道:「定然是這樣,我倒糊塗了,沒想到這一層。」一邊說著,就出了房間。這裡寧纖碧想著父親大概要和母親蘭姨娘說話,因此想了想,到底沒有出去。

    轉眼間就是寧世泊下場的日子,他如今身上已經有秀才功名。這一次若是能得了舉人身份,就可以參加秋天的會試。

    別說三房中的余氏和蘭姨娘,寧纖碧與寧徹宣姐弟兩個懸心,就連蔣姨媽和蔣經,還有姜老太君也都跟著掛心。

    曲夫人和元氏心中則有些不自在,私心裡一點兒也不盼望寧世泊高中。

    想也知道,寧世瀾是捐了監生後世襲爵位,寧世源也是讀書不成,卻對打理生意感興趣,方管了府中這一攤子進項。若是讓寧世泊中了舉人甚至是進士,三房在這家中的地位就會一下子從無足輕重變成舉足輕重了。這兩位自私的當家太太哪裡能盼望這種事情發生?

    寧世瀾和寧世源卻是真心盼望著弟弟能夠高中,靠著皇上恩典得的爵位,又怎麼比得上科舉正途出身?若是三弟能夠高中,對伯爵府是絕對有利的,也可以彌補老父生前的遺憾了。

    鄉試要連考三天,這三天可不好熬,等寧世泊出了考場時,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回家後不說余氏蘭姨娘寧纖碧等心疼,就是姜老太君,也都覺著可憐,打發鶯歌送了一支老參過來,讓余氏給丈夫好好兒補補身子。

    剩下便是等放榜了,寧纖碧原本還擔心父親憂思過甚,然而寧世泊回來,只餓鬼似得吃了兩碗飯,然後躺在床上,一覺睡了將近七個時辰,第二天便神清氣爽的出現在妻兒面前。

    見父親神色雲淡風輕,並沒有什麼焦慮之態,寧纖碧放下心來。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是萬事不掛懷的,說好聽點兒叫寵辱不驚,說不好聽的就是沒心沒肺。寧纖碧覺得很幸運,自己的爹爹就是這種人。

    當然也不是一點兒也不掛懷,不過也沒有其他等待放榜的考生那般忐忑就是。寧世泊早想好了:考不上,就再苦讀三年,等下一科。反正自己住在伯爵府裡,又不是說這一科不中,就要喝西北風了。

    看到他這副模樣,姜老太君也十分欣慰,想著三個兒子若是都能有出息,自己將來到了地下,也總算可以在丈夫面前挺直腰板了。因此她這幾日的心情很不錯。

    轉眼間到了放榜之日,這一天從大早上,余氏和蘭姨娘就坐不住了,領著寧纖碧去給老太君請安,走到院子裡,只覺靜悄悄的,連守門的小丫頭都不見,再看看東邊朝陽,兩人這才醒悟到來得太早了,這會兒只怕老太君還沒起身呢。

    正要退出去,忽然就見門簾掀開,清歌從裡面走出來,看見余氏蘭姨娘和寧纖碧寧徹宣兄妹,便忍不住笑道:「三太太這麼早就來了,正好,老太太昨兒也是一夜沒睡好,剛剛還說過會兒要打發人去白芍院找三太太和哥兒姐兒過來呢。」

    余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老太太起身了?才這個時辰。」一邊說著,就牽著寧纖碧和寧徹宣的手走進門去。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0 PM

第七十章 :高中

    卻見姜老太君已經在福壽堂外屋的榻上端坐了,看見她們,便笑道:「我猜著你們娘兒幾個昨晚也是睡不沉的,所以正要打發人過去叫,沒料到你們就來了。」

    余氏笑道:「媳婦也不知怎麼了,豬油蒙了心似的,這個時辰,竟就領著人過來。都是芍葯和宣哥兒,也不提醒我一聲。」

    姜老太君笑道:「你自己個兒都是這樣兒,還怨得著孩子們?六丫頭和宣哥兒都懂事了,想必這心裡比咱們還急著呢。」說完讓余氏和寧纖碧姐弟兩個都在椅上坐了,蘭姨娘也讓坐在一個小凳子上。

    小丫頭們上了茶,姜老太君才笑道:「你丈夫這會兒是不是出去等著放榜了?你素日裡就沒問問,他究竟考得如何?有沒有把握?」

    余氏笑道:「可不是,一大早就出去了。至於考得如何,老爺自己覺得還好,只是他說過,這各科主考的喜好不同,實在是把握不準。」

    姜老太君點點頭,怔怔出神了半晌,方輕聲道:「是啊,若是能把握住主考的喜好,也不至於那麼多人名落孫山了。」卻是因為想起了寧世瀾和寧世源哥兒倆。

    不過她旋即就笑道:「也罷,不管考得上考不上,難道咱們府還能少了他嚼用?倒也不必太擔心了。老三素日裡看著隨和,我也沒想到他是這樣看得開的,這麼多天,從沒看見他上火過,這份定力就不一般。」

    余氏連忙應是,又陪著姜老太君說了半個時辰的話。曲夫人和元氏等也領著幾個兄弟和女孩兒過來請安。看見她們幾個。元氏便笑道:「我就知道,三弟妹這會兒必定坐不住的,也別說你,連我想起來,這心裡都有些突突的呢,也不知道三弟能不能高中?伯爵府的門楣,可就等著他光耀了。」

    聽她這話說的不像,姜老太君便淡淡看了一眼。元氏面上笑容一僵,她也乖巧,連忙用別的話題將這話岔了開去。

    姜老太君應付了幾句話,目光就落在寧纖月寧纖巧的身上,看了半天,才淡淡道:「我沒看錯的話,這就是前些日子三公子送來的那茜雲紗做的衣服吧?果然是精巧,難怪你們愛得什麼似得,只是怎麼就只得了兩件麼?」

    寧纖月笑著來到姜老太君面前,笑道:「老祖宗。這是昨兒才得的,姐妹們都有。只是她們捨不得穿,只有孫女兒和四姐姐是不會過日子的,實在耐不得暑熱,這就上身了。是了,聽說老祖宗的兩套前兒就得了,老祖宗怎麼不穿?果真是涼快的。」

    姜老太君看了看她身上那飄逸的輕紗,果然如雲似霧,格外增了飄逸之感,配著兩個孫女兒精緻的容貌,更顯得她們出色。只是她心中終究不喜歡太奢侈,因淡淡道:「如今這就要入秋了,再等些日子,就是秋風起,那時也用不著穿這衣服,倒不如留著明年穿,你們兩個啊,看看明年穿什麼。」

    寧纖月吐了吐舌頭,忽然轉向寧纖碧,笑道:「是了,我惦念著六妹妹沒有這茜雲紗,特意叫針線房從我的那匹料子上給六妹妹留一套,怎麼你還不要?姐妹之間,何用這般生分?」

    寧纖碧單獨得了布料的事情只有白采芝和寧玉蘭知道,當日為了少生波瀾,寧纖碧是特意和白采芝說,不讓她聲張出去的,那幾匹料子也被余氏多送給了蔣姨媽,今年肯定不會露出來,等到明年,就算穿出來了,眾人知道真相,也早已時過境遷,不會有人再花心思追問細究了。

    當下聽見寧纖月這麼說,寧纖碧明知道她是炫耀,也沒惱,只是笑著應付了幾句。白采芝在一旁看著她淡然自若的模樣,心中輕輕歎了口氣,暗道比起這位六姐姐,我們所有人真是落了下乘失了尊貴,也難怪三公子獨獨對她青眼有加。想到此處,看向寧纖碧的目光就有些複雜。

    眾人因為等著放榜信息,就都在姜老太君這裡用了早飯。約莫半上午的時候,大家閒話都已經拉扯完了,姜老太君讓人去請了蔣姨媽過來,加上寧玉蘭和曲夫人,四人正打著小牌,就聽外面「咚咚咚」腳步聲響,接著寧世源興沖沖進來,對姜老太君興奮叫道:「母親,中了,三弟中了。」

    「中了?」

    姜老太君一激動,手裡的牌就撒了一桌子,她坐直了身子,眼中也是難掩興奮,急切道:「真的中了?你親自陪你三弟看的榜?」

    寧世源笑道:「兒子沒過去,是跟著三弟的三旺剛剛回來說的,估摸著這報喜的人腳跟腳也就到了。還要母親預備好賞封。」

    姜老太君笑道:「好好好,鶯歌,快去預備幾個,來報信的差官每人封五兩銀子,用大紅包。」說完看向一旁早已激動地說不出話的余氏笑道:「這麼多年,總算你也熬出來了。既然今兒能中舉,保不齊明兒就能中進士,到時候你就等著老三給你掙個誥封吧。」

    余氏真是狂喜難禁,此時聽見婆婆這番話,竟不知該如何應對。姜老太君自然不怪她,曲夫人和元氏看見了,都免不了心中妒忌。曲夫人也就罷了,她身上是有誥封的。獨元氏心裡不是滋味兒,這一來,老大襲爵,老三自己掙了功名,這府中倒只有自己,只能是個尋常婦人了。

    寧世泊不但中舉,而且還是第三名,這卻是喜上加喜了。確切消息傳來,只把姜老太君喜的合不攏嘴。那些來報喜的差官得了五兩銀子的大紅包,也都是喜不自勝。須知素日裡他們去普通人家報喜,能有一串錢那都是非常豐厚的了,這可是五兩銀子,十串錢一貫,五兩銀子相當於五貫錢,這可就相當於五十串錢,他們能不動容嗎?

    看著這喜氣洋洋的伯爵府,讓寧纖碧真有恍若隔世之感,這一切,上一世裡都是沒發生過的,但是現在,都變了。

    母親有了差事和體面,父親掙到了舉人功名,自己學藥也有小成,再過兩年,那根金手指便可以露出一點端倪。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不可知的方向發展著,那自己這一世裡的命運,究竟會如何?一瞬間,她心裡有些沉甸甸的。

    不過轉念一想,又釋然了,暗道命運改變不是正好嗎?若是改變不了,自己還要嫁入睿親王府,那才是滅頂之災呢。這一世裡所有的一切都是這樣圓滿,說不定就是老天爺為了補償我,所以要讓我這一世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中舉畢竟不是中進士,寧世泊這一次雖體面,也比不上當日寧德榮封爵,因此也沒有大張旗鼓的慶賀,只是家裡人擺了幾桌宴席,請了幾個親朋好友,聚飲一回也就完事兒。

    沈千山當然不會放過機會,攜了睿親王府的禮物來到伯爵府,又親至寧世泊面前賀喜,一老一小兩個談得很是熱絡,在這傢夥的偽裝下,寧世泊簡直都忘了這位是睿親王府的公子,以十歲稚齡就得以封了三等獎軍的那個尊貴孩子。

    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寧纖碧對應付沈千山也是輕車熟路了,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話,她到底是內眷,沈千山再怎麼想找機會說話,也終究要顧忌著身份,轉年兩人就十一歲,有了男女之別,就不能再這麼隨意了。

    熱鬧散去,寧世泊重新忙碌起來,他已經是舉人,剩下的就是苦攻詩書,以求能夠在會試中一飛沖天。

    皇天不負苦心人。

    寧世泊三十年來一直玩世不恭,然而他天生聰慧,讀書的底子本來就好。如今在嫡母的激勵下,用了兩年多的時間苦讀不輟,終於在會試中一飛沖天。

    稍後的殿試中,不知是他的文章確實得皇帝青眼,還是因為皇上想起寧德榮救治太后和大長公主的功勞,禦筆點了一個第二名,成為大慶朝這一科的榜眼。

    這一年的伯爵府,真可謂是喜氣盈門。先有寧德榮封爵,接著是寧纖眉出嫁太子府,如今寧世泊高中榜眼,只把姜老太君樂得,連嘴巴都合不攏了。

    等到這幾件事全都應付過來,不要說曲夫人元氏余氏都累得瘦了一圈,就是寧纖碧,下巴也都尖了。

    轉眼間就入了冬,這一年的天氣卻是格外寒冷,當寧纖月寧纖語接連病倒後,老太君便不讓女孩兒們再去族學,只說這個冬天裡,讓她們自己針織女紅,看書寫字,等到明年春天和暖了,再重新上學。

    寧纖碧終於又可以天天泡在杏林苑中,每日與醫書藥材為伴。

    算一算,過了今年,她十一歲後,就不能再每日泡在杏林苑中,當然,有事情還是可以過來請教,但是像現在這樣,每天有四五個時辰都在杏林苑中看書製藥,那是不可能的。

    因著這個,寧纖碧特意命人將寧世泊給自己建的那三間房子仔細收拾出來,裡面僅書房裡一張小床供她休息,另一間房則是置辦了各種炮製藥材和熬煮藥材的工具,從大草鍋,到熬藥的藥罐,從搗藥的臼到碾藥的藥碾,只把一個四十平米的房間安排的滿滿當當。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1 PM

第七十一章 :六味地黃丸

    原本寧世泊的打算,是將這些東西分成兩個房間擺放,也不至於十分擁擠。誰知寧纖碧卻將所有的物事安排在一間房內,另一間房做了書房,至於第三間房,卻是做了密室,裡面除了一張超大號紅木桌子和椅子,再無別物。

    寧世泊瞧著女兒收拾這三間屋子,小小的孩子卻是十分有主意,心裡又是好奇又是高興。父女兩個一起努力,將這三間房子收拾的很是明亮乾淨。

    不過這件事情做完,寧世泊就得了旨意,封他為翰林院的修撰,即日起赴任。

    士農工商中,最清貴的就是士子,以至於世人有雲:「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而士子中,最清貴的莫過於翰林。

    只要是有門路或者身負大才,在翰林裡熬個三五年,便可以往六部補缺,在六部熬到一定資歷,出去外放一圈鍛煉鍛煉,再回來,就是一部堂官,甚至往後就是封閣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寧世泊成了一名翰林,他身後有伯爵府的背景,伯爵府又和睿親王府親近,這前程自是不可限量。一時間,伯爵府外車水馬龍,來拜見送禮的人絡繹不絕。好在寧世泊也是個玲瓏之人,余氏如今也是從頭髮梢到腳後跟都打起了精神,總算將這些安排妥當,沒出什麼紕漏,不然的話,樹大招風,實為不美。

    這番熱鬧,直到後來眾人瞭解了寧世泊是什麼樣的人之後,才漸漸淡下來。

    ****************************

    夜裡的一場春雨,催開了枝頭上那些含羞半放的花苞。

    寧纖碧從後門出來。穿過抄手遊廊。來到自己的「百草閣」前。抬頭仰望著大杏樹上那一樹繁花,陽光從花枝間斑斑點點灑下,帶著春日裡的一絲暖意。

    「好舒服啊。」

    她情不自禁的喃喃出聲,伸出手拂過頭上的花枝,十三歲的少女,個子比從前又高了一些。

    轉回身,不遠處是兩株柳樹,因為昨夜春雨的滋潤。看上去格外的翠綠誘人。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隨手摘下一朵杏花在鼻前嗅著,忽聽身旁的玉兒道:「姑娘,這是什麼詩?聽著怪好聽的。」

    「是一首寫江南的詩。」

    寧纖碧微微笑著答了一句,接著便聽到蘆花的笑聲,轉回頭,小丫頭捂著嘴巴,笑得眉眼彎彎。

    「有什麼好笑的?」寧纖碧奇怪,卻見蘆花搖搖頭不肯說,不過很快她就放下了嘴巴。嘻嘻笑道:「姑娘可是想表少爺了?算一算,他下江南也有大半個月了。」

    寧纖碧一愣。她不過是觸景生情,偶然念了這麼一句詩而已,確實不是因為蔣經。不過經蘆花這一提醒,她才想到:蔣經已經下江南大半個月了,還沒有什麼信兒傳回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京。

    「姑娘,咱們表少爺為什麼要聽那個周公子的話?他要表少爺陪同下江南採買,表少爺真就去了,從前也沒聽他說有這麼個朋友啊。」

    玉兒也是想起蔣經還沒回來,忍不住就隨口問了一句,別說她奇怪,就連蔣姨媽和余氏等都十分奇怪。

    「表少爺的事情你都瞭解?他有什麼樣的朋友,還用得著告訴你們這些丫頭知道嗎?」寧纖碧瞪了蘆花和玉兒一眼:「好了,難得今天先生們放了一天假,趕緊隨著我去把百草閣好好收拾一下。」

    蘆花和玉兒答應一聲,蘆花就從懷裡拿出鑰匙,開了百草閣的門。這裡寧纖碧見她們兩個走進去,便在杏樹下那塊大石頭上坐了,怔怔看著不遠處的大門出神。

    這府裡沒有人知道蔣經為什麼要和那位周公子一起下江南,當然,除了蔣姨媽和余氏寧世泊等人,也沒有多少人關心這件事情。就連蔣姨媽余氏這樣的親人,也只以為蔣經是想獨當一面,經商賺錢。這次下江南,不過是和朋友一起出去歷練歷練。所以她們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多想。

    只有寧纖碧知道,蔣經下江南,可以說是半自願半被逼迫的。

    那位周公子,其實就是四皇子周鑫。自從三年前施藥時因為沈千山認識蔣經後,偶爾他也會和沈千山一起,邀請寧家子弟與蔣經一起出去逛蕩吃喝,只不過,他的身份卻是嚴格保密的。

    想一想,這三年大家的交集也不多,就連沈千山,因為需要學文習武,來內宅的次數也漸漸少了,加上自己的有心躲避,上一次見他還是在大半年前。

    所以寧纖碧也有些奇怪,周鑫怎麼就想到要蔣經和他一起下江南了呢?說是給太后採買壽禮,但他身為皇子,身邊不知道有多少內務府經驗豐富的官員,蔣經就算是一隻小地頭蛇,在經商方面也有些天分,到底年歲輕,也未必就比得上那些老傢夥吧?更何況他這隻小地頭蛇可是離鄉三年多,幾乎都要變成地頭蟲了。

    又或許,四皇子只是因為旅途寂寞,不願意應付那些老傢夥,又不能公開帶女眷出京,所以就拉了表哥作陪?唔,但願表哥不要跟他沾染了那些風流習氣。

    寧纖碧想到蔣經那一張面孔,忍不住伸手撫了撫額頭,暗道表哥啊表哥,你可一定要保持忠厚老實的本色,千萬不能被那混蛋給帶壞了啊,不然的話,你要風流起來,那絕對是禍國殃民級的,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受你的害。

    雖然是這樣想,但寧纖碧一點兒也不擔心。兄妹這麼多年,她自認也瞭解蔣經的性子:雖是溫柔可親,但為人方正,連寧世泊都對他讚不絕口。今年十五了,又是家有餘資的少爺,還有副絕好的皮囊,但他卻從不沾惹那些風月之地,就連寧徹守寧徹安這些傢夥有心拉攏,也都沒有成功,這一點,連余氏提起來,都是忍不住滿臉的驕傲。

    「姑娘,都收拾好了,進來吧。」

    蘆花從屋裡探出頭,見寧纖碧在杏花樹下癡癡坐著,連忙喊了一聲,接著走出來,看著那塊大白石道:「可惜了,只能這會兒坐一坐,杏花謝了,長出葉子後就不敢在這裡坐了。」

    杏樹是很喜歡招蟲子的,即使那蟲子很少會掉下來,總是讓人心裡產生陰影,所以花謝後,這塊大白石雖也是個好座位,卻沒人敢在這裡坐。因此蘆花才會有這樣的感歎。

    「嗯,所以趁著現在,多坐坐吧。」寧纖碧站起身,用手輕輕拍了拍衣服,然後邁步走進「百草閣」。

    書桌上放著幾本書,還有一張方子,寧纖碧低頭看著那張藥方,心中忍不住就有些激動。

    這是一張「六味地黃丸」的方子。

    因為姜老太君這段日子一直覺著有些頭暈耳鳴,身子發軟,所以寧纖碧決定要為老人家製出一味藥,搜集了下腦海中前世記憶裡的方子,最後她挑了一味相對簡單卻又有效的「六味地黃丸」。

    為了這張方子,她已經整整忙活三個多月。

    當然,這三個多月的時間,是她故意反覆試驗耽擱的。再怎麼說,她也只是個一個剛剛十三歲的女孩兒,就算有再高的天分,若說十三歲的時候就能一下子製出一味藥,這也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就算經歷了這三個月,還反覆請教了寧德榮,引導著他也添了不少意見之後,還是讓老頭兒驚奇的無以復加,直歎著寧纖碧在製藥方面,是萬世不出的天才,若是能用心苦學,說不定成就將超過華佗扁鵲,她的名字或許就要光耀青史。

    總算到今天,就要熬製這張已經經過反覆修改,終於成功的藥方了,寧纖碧怎麼能不激動?

    仔細的洗了手,看著鍋旁已經準備好的藥材,寧纖碧正要動手製藥,忽然就聽門外響起腳步聲,接著余氏身旁的小丫頭柔兒走進來,福了福身道:「姑娘,太太讓姑娘趕緊回去,說是有事兒商量。」

    「什麼事情?要尋我商量?」

    也難怪寧纖碧驚訝,她是剛剛才從余氏房裡出來,到了這百草閣的,前後還不到半個時辰,能發生什麼事?讓余氏派人來請自己回去。

    雖然疑惑,但寧纖碧也只有暫時放下製藥的活計,跟著小丫鬟匆匆離去,蘆花和玉兒對看了一眼,也連忙跟出去,然後仔細鎖好了門。

    匆匆來到前廳,只見余氏和蘭姨娘的臉上都是歡喜不盡的樣子,寧纖碧鬆了口氣,進屋後先給旁邊坐著的蔣姨媽見禮,然後才笑道:「看姨媽和娘親臉上全都是喜色,莫不是表哥有信回來了?」

    雖是這樣說,她心裡卻有些奇怪,暗道表哥回來,似乎蘭姨娘不用喜歡成這個樣子吧?這可就有些裝蒜了,奇怪,她平時不是這麼虛偽的性子啊。

    卻聽蔣姨媽笑道:「你表哥的確是來信了,一切都好,你不用掛著他。只是今日這喜事,卻和他沒關係,是和你爹有關係。」

    「我爹?」

    寧纖碧更驚訝了,心想自家老爹在翰林院裡為編書加了一個月的班,這難道也是喜事?古代人的忠君思想還真可怕。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2 PM

第七十二章 :陞官

    「你爹爹因為編書有功,所以授了吏部給事中的差事。」余氏喜不自勝的說完,就對芭蕉道:「去看看你們老爺換沒換好衣裳,換完了,咱們好過去寧馨院裡,給老太太報信。」

    這都哪兒跟哪兒?

    寧纖碧有些發暈,心想不是吧?這又不是中了榜眼那會兒,至於就這樣歡喜的去給老太太報信嗎?給事中是個什麼職位?好像是個芝麻小官,奇怪,到底有什麼可歡喜的?

    正糊塗著,忽聽余氏道:「芍葯還愣著做什麼?快回去換套衣裳,看看你這身上穿的都是什麼啊?麻袋片子似得。我就說,你好好一個女孩兒,針織女紅,廚藝管家學會了就成,學什麼製藥,你以為自己……」

    余氏最近對自己「不務正業」的態度十分不滿,這一點寧纖碧是知道的,因此不等她說完,便立刻落荒而逃。

    回到屋裡換了一件月白底帶著暗紋芙蓉花的裌襖,再出來時,卻見寧世泊也收拾妥當了。三十多歲正是一個男人的黃金時代,寧纖碧抬頭看著父親,只見他精神飽滿神采飛揚,的確是一副壯志淩雲的模樣,這讓她不禁也糊塗了,心想難道我記得的知識是錯誤的,給事中其實是個二三品的大官?別扯了,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好吧?

    因此往寧馨院去的路上,她就悄悄拉著寧世泊的手落在後面,向他詢問其中詳情。這才知道,原來給事中的官職雖然不大,但在六部中卻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寧世泊剛出翰林。就能撈到這樣一個差事。除了幸運和能力受肯定之外,聽說也是沈茂那邊幫著說了話。

    最重要的,是經過這件事,寧世泊就算是正式脫離了翰林館,進入仕途了。從此後,只要他有能力有運氣,靠著伯爵府和睿親王府,便可平步青雲。說不定二三十年後,象徵著大慶朝官員中樞的內閣中,寧世泊也可以佔據一席之地。這才是讓余氏蘭姨娘歡喜的真正原因。

    寧纖碧這才真正明白,為什麼爹娘會這樣的高興。抬頭看向湛藍天空,想一想不久後就要發生的那件大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給寧世泊潑一潑冷水。

    「平步青雲路,封閣拜相,青史留名麼?如果伯爵府沒落了,父親還會有這樣金光閃閃的錦繡前程嗎?」

    寧纖碧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自語著,想到寧德榮幾乎全白了的頭髮。想到姜老太君的慈愛,想到秋天發生的那場滔天大禍。最後,她不知為什麼,就想到了那張放在桌上的藥方。

    是的,後路。這一世裡的自己,要慢慢開啟金手指,要為未來伯爵府的沒落留出一條後路,而這條後路,毫無疑問就是要靠她的金手指製作出來的那些藥物。

    或許,就算是反常一些,自己也應該加快製藥的腳步了。上一世裡,除了睿親王府外,許多人都對伯爵府落井下石,以至於伯爵府名下的生意都受了很大影響,相繼被權貴佔有或倒閉。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睿親王府的示好才顯得那樣可貴,沈千山頻繁的出入才讓女孩子們瘋狂,各種算計詆毀陷害盡皆出爐,姐妹們為了爭取嫁入睿親王府這個飛上枝頭的機會,可以說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最後,卻是讓最含蓄內斂懦弱的自己漁翁得利。

    當然,後來自己才知道,當初的欣喜和感激是多麼的可笑。沈千山只不過是為了替白采芝找一個幌子,所以才會選中最懦弱的自己,因為只有自己,才不會在嫁過去後擺正室夫人的譜,對他心愛的女人動手腳。

    甩甩頭,將那段至今仍會讓她感覺到心裡刺痛的不快甩出去,寧纖碧握起拳頭:這一世,我命由我不由天,一切,就從製出新藥,開藥鋪開始。

    之前和寧德榮商量的那個藥鋪,到底還是沒有開起來,只因為這兩年天災不斷,北疆和西域那邊的戰事又吃緊,所以國庫裡要預備下大量銀子應付戰事與賑災事宜。就連皇帝周銘,都取消了在溫泉修行宮的工程,連後宮一些修繕都暫時停止了。寧德榮這麼個閒散爵位,當然也不好意思就去讓工部給自己蓋藥鋪。

    所以這事兒就拖了下來。三年了,寧纖碧也不再對那個子爵府抱希望。

    她心裡也不是沒有懊惱的:原本還指望沾點皇家的便宜,到時候自己手裡這點兒銀子,再加上寧德榮積攢的,看看再找父母借一些,反正先把原材料進了,然後製出藥丸來賣,慢慢的,只要打響了名氣,鋪子的周轉靈活了,這件事也就成了。

    誰知皇家的便宜沒沾到,所有的事原來還是要靠自己來張羅著,不用別的,只是那蓋房子的錢,就是很大一筆數目了。寧纖碧愁啊:這麼大的一筆錢,到底找誰借呢?總不至於要把手伸到姜老太君面前吧?雖然老太太確實有錢,不過這些年施粥贈藥什麼的,老太太也給了不少,如今還要她拿開藥鋪的本錢,別說寧纖碧,就連寧德榮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芍葯……」

    正想的出神,忽聽寧世泊叫了一聲,寧纖碧回過神來,卻是為時已晚。原來她想事情太過專注,以至於連台階都沒看到,直直絆著就摔了下去。

    「哎呀……」

    寧纖碧驚叫一聲,心中哀嚎完蛋了完蛋了,不知道會不會磕破鼻樑。就在這時,一隻胳膊伸過來,及時幫她穩住了身體。回頭一看,寧徹宣在一旁笑得憨厚:「姐姐,走路別想事情,不然摔跤。」

    寧纖碧怔怔看著那張還沒有完全脫去稚氣的面孔,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那個走路還跌跌撞撞的小傢夥已經和自己一般高了,雖然只有十歲,但是面孔上也添了絲小大人似得沉穩。

    「嗯,好,姐姐不走神,好好走路。」寧纖碧向弟弟笑了笑,看著面前這十歲的男孩兒,心中升起一股「吾家有弟初長成」的自豪感。

    「三老爺三太太過來了。」

    門口丫頭向裡面稟報著,一邊爭相打起簾子,一個個眼露崇敬的看著寧世泊:誰能想到,這位從來不被大家放在眼中的三老爺,如今竟是鯉魚躍龍門,一下子就成了官老爺呢?

    寧世泊雖然做了官,脾氣還是從前那樣,對幾個打簾子的丫頭,他也不吝惜笑容。

    邁步進了福壽堂,只見姜老太君歪在羅漢床上,看見他們便笑道:「我正悶著,想命人去找你們來說話,誰知你們就到了,敢情這是往我肚子裡放了條報信的蟲子不成?」

    一句話逗得眾人都笑起來。余氏來到姜老太君面前,歡喜笑道:「卻不是來陪老太太說話,是來給老太太報喜的,我們三老爺因為在翰林編書勤勉,得了聖上親口誇獎,著他補了吏部的給事中,過兩天就上任呢。」

    「從翰林出來了?到了吏部?」姜老太君愣了一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她在大宅門生活了這麼多年,生前又有老太爺告訴她一些官場上的事情,因此一聽余氏這樣說,老太太便明白兒子和兒媳婦為何如此欣喜了。

    翰林雖然清貴,可若是做一輩子的翰林,那就是窩囊之極了。如今寧世泊三年就從翰林館裡放了出來,還是去了炙手可熱的吏部,這可是正式步入仕途,而且還有一個良好的開端,怎不由得姜老太君欣喜。

    「是,母親,任命已經下了。」

    寧世泊躬身回答,卻見姜老太君激動地點點頭,眼睛裡甚至都有了淚光,好半晌才哽咽道:「好……好樣兒的,你爹爹生前就常誇你聰慧,只是你不肯在書本上用功,如今他地下有知,知道咱們家到底是憑著科舉進身,出了一個官員,也一定會高興欣慰的。」

    「是,兒子多謝母親這幾年來的教導和關懷,若沒有那一番話,讓兒子從混沌夢中驚醒,兒子也不能有今天。」

    寧世泊跪下來,恭恭敬敬給姜老太君磕了一個響頭,這份感激是發自肺腑的。的確,如果沒有多年前姜老太君那一席話,他也不可能忽然就生出決心苦讀詩書,最後金榜題名。若是考不上進士,就沒有今天的這一切。

    「這是你自己努力。」姜老太君見庶子誠摯,心中也滿是感慨,更帶了許多自責。

    若不是這麼多年一直對這個庶子還有心結,那一番話,如果是在十年前,或者五年前說出來,是不是這個庶子早就功成名就了?如果沒有寧纖碧對三弟的孝順感動了自己,讓自己心結解開,是不是這個庶子的一輩子,就在自己表面寵溺下的疏離給毀了?

    這些思量當然不可能說出口,姜老太君命人扶起寧世泊,看著意氣飛揚的庶子,心中慢慢歸於平靜:不論如何,還好,自己沒有錯到底,這個孩子也爭氣,日後伯爵府的門楣,說不定就真是要靠他來光大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2 PM

第七十三章 :試衣

    母子兩個說了一會兒話,姜老太君便道:「只怕你這個差事,沈大人也是使了力的。不然吏部那裡,可從來都是打破了頭爭搶,這京城中的權貴還少嗎?咱們伯爵府說起來也算不上什麼,怎麼如此容易就落到了你頭上?我看瞅個什麼時間,你還是要上親王府拜謝一下才妥當。」

    寧世泊恭敬答道:「是,母親,兒子也正是這樣想的,已經讓媳婦預備好了禮物,明兒恰是沈大人的夫人的壽辰,所以兒子準備帶家眷一起過去賀壽。」

    姜老太君笑道:「是了,今兒早上你二嫂還和我說,要預備給親王府的壽禮呢。既如此,明兒你就帶著你大嫂二嫂和你媳婦一起去。」說完想了想,又看向寧纖碧,方淡淡道:「一轉眼,女孩子們也都大了,也是時候讓她們出去見見人,學著和人交際了。」

    余氏笑道:「是,二嫂今兒也是這麼說的,已經讓姑娘們準備了。只是芍葯向來孤拐,所以媳婦想著還是不要帶她過去……」

    不等說完,便聽姜老太君道:「孤拐又如何?難道日後她還能不見人?不交際?不嫁人嗎?一起帶過去,老婆子如今上了歲數,動不了,不然我也去,這陣子許是老了的關係,倒是更愛熱鬧了。」

    余氏一愣,接著忙笑著答應下來。

    寧纖碧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有心說自己不要去,但是想到剛剛祖母的話分明是斬釘截鐵的。而且母親又說其他姐妹都要過去,那只有自己不去。又似乎太顯眼了。左右自己也大了。沈千山也大了。有了男女之防,諒那傢夥也不敢當眾對自己熱絡,何況明日睿親王府定然是賀客雲集,許多女孩子大概都會去,自己不過是大海裡的一滴水,怕什麼?

    這樣想著,心中也就平靜下來。只是想到為了湊這個熱鬧,六味地黃丸的製造又要推遲兩天。所以心裡有些懊惱。天知道她等這一刻等了多少年,如今眼看成功在望,其實哪有心思去幹別的啊。

    正想著,就聽姜老太君又道:「老三這也算是一件大喜事,雖然用不著大宴什麼賓客,不過府裡還是要熱鬧一些,請幾位族老過來,加上伯爵府這些人,咱們也熱鬧一天,日子就定在三天後吧。」

    余氏連忙應了。不過旋即又有些猶豫,小聲道:「二嫂這些日子事情也多。若是再讓她操心這個……」不等說完,就聽姜老太君道:「這是你丈夫的事情,要她操心做什麼?不過是個宴客小集罷了,你好歹這些年也管了幾件差事,難道連這個也料理不明白?」

    余氏心中一跳,連忙笑道:「老太太這麼說,兒媳自當盡力而為,原只是怕二嫂不自在,她那個人,老太太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最是熱心腸,又好拔個尖兒,所以兒媳怕越過了她不好。」

    姜老太君眼皮子都不抬,淡淡道:「這個不用你操心,老婆子親自去和她說。守兒的婚事定在六月份,她如今忙的腳打後腦勺,哪裡還有空兒來管你們這一攤子。」

    余氏聽說姜老太君會出面和元氏說,心中更放心了,於是連忙答應下來。

    從寧馨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午時,余氏笑著對寧世泊道:「老爺這幾年辛苦了,之前又在衙門裡一個多月,妾身和蘭姨娘也沒有照顧的機會。你不是喜歡吃我們兩個做的拿手菜嗎?今兒中午便由我們兩個下廚,好好做些拿手菜犒勞老爺。」

    寧世泊笑道:「當真?」說完見余氏和蘭姨娘都笑著點頭,他便哈哈笑道:「如此,那為夫就先謝過兩位夫人了,許久沒吃過你們的拿手菜,想一想,這饞蟲都要爬出來了。」

    寧纖碧和寧徹宣走在三人後面,寧纖碧正發愁明天去王府的事,就聽旁邊「哧溜哧溜」響個不停,轉過頭,只見寧徹宣雙眼亮晶晶的,一個勁兒吸著口水,發現姐姐看向自己,他便嘻嘻笑道:「姐姐聽見了嗎?太太和姨娘要做拿手菜呢,中午咱們有口福了。我最愛吃姨娘的鯉魚豆腐,還有太太的軟炸裡脊,東坡肘子都是一絕。」

    寧纖碧看著這個吃貨弟弟,徹底無語了。想想寧徹宣的功課也不是十分好,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美食家這個職業,不然的話,這個吃貨弟弟的前途還真是讓人擔心啊。

    下午的時候,余氏把寧纖碧叫到自己房間,親自拿出幾套衣裳來給她試穿。寧纖碧覺著其中兩套的布料似乎有些眼熟,正要問母親,就見余氏一邊端詳著,一邊喜滋滋道:「到底還是進貢的布料,這顏色,這質地,這花紋,看著就是高貴端莊。芍葯還記得這塊料子嗎?這是三年前三公子給你的呢,你送來我這裡讓我給人,只是這種貢品,一般人哪裡配穿?給了你姨媽幾塊,剩下的我便都收著了,前些日子翻箱子才翻出來,讓人給你做了兩套衣裳,瞧瞧,正經不錯呢。」

    寧纖碧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磨牙的聲音,正要脫下來,就聽余氏一拍巴掌,笑道:「好,明兒就穿這套了。脫下來,我讓人再給你熨熨。這雲霞錦可是難得的,當日三公子送了你幾匹,你那幾個姐妹可都沒得著。」

    寧纖碧淡淡道:「既這樣,我也不穿這套,沒得惹眼。」說完卻見余氏眉頭一挑,冷笑道:「你這些年倒是小心翼翼的,成日裡除了你那些醫書和藥材,也不在別的地方用心,便是這樣又如何?難道她們還放過你了?都是你素日裡不爭氣,給你做的衣裳也不少,怎麼就不穿?害得你那些姐妹背後都嘲笑你,連你二伯娘也和我說,別只顧著把銀子,把女兒的衣服都給剋扣了,說我是故意給她上眼藥,我不管,明兒你就給我穿這一套,如今你父親也做了官,你別給我拿出那些貧民百姓家女孩子的窮酸樣。」

    寧纖碧看著怨氣沖天的母親,著實有些無語。不過想到這幾年自己因為製藥,的確不肯在衣服打扮上精心,二伯娘又是個愛嫉妒嘴刻薄的,也難怪母親今日會大發雷霆,她歎了口氣,點頭道:「好了好了,就聽母親的。只是娘,爹爹不過才去吏部當官,你也不用就把尾巴翹到天上去吧?二伯娘和大伯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心在她們面前顯擺,再讓她們給你小鞋穿。」

    「你這混賬孩子,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尾巴翹到天上去。真看著這些年放縱你,把你縱成了這樣子,連你娘我都敢編排了。」

    余氏做出慍怒模樣,在寧纖碧臉上輕輕擰了一下,面上笑容卻是掩也掩不住。見女兒面上確是關切神色,她這才正色道:「行了行了,你娘行事你還不放心?我多咱是喜歡炫耀的?不過是這兩年讓她們擠兌狠了,該揚眉吐氣的時候,難道還要我縮著?」

    話音落,就聽芭蕉在外面道:「太太,針線房吳墨家的過來了。」說完余氏答應了一聲,將寧纖碧脫下來的裌襖交給枇杷,笑道:「好閨女,去玩吧,娘這裡有事兒呢。」

    寧纖碧退出來,回到自己房中,想到明天要往睿親王府去,就覺得全身都提不起勁兒,也不想做女紅針線,因便漫步來到書房,只見寧徹宣正在裡面揮汗如雨的練著大字,她在窗外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還是不要進去打擾弟弟的好,昨天晚上不知怎麼的就欠了他一盤金絲酥餅,這會兒要是進去了,吃貨弟弟再想著要自己還債怎麼辦?

    哪兒都沒意思,海棠見她懨懨的,知道自家姑娘是為了明天去親王府的事情無精打采,她心中直歎氣,暗道真不知姑娘怎麼想的,三公子那樣的人物,就算不想著高攀,多看兩眼也是好的,京城多少閨中女兒,就為了能看他一眼,但凡是有個名目能去王府,都不會放過。只有姑娘,不但不往前湊,還拚命往後退。

    心中這樣想著,到底還是心疼姑娘,因此海棠便站起身道:「姑娘,如今正是杏花桃花開放的時節,姑娘從前就說過,這春光是最美的,既是下午沒事,何不去園子裡逛逛?奴婢上午去洗衣房,還看見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她們結伴從園子裡出來呢。」

    寧纖碧想了想,暗道也好,反正沒事兒幹。因帶了蘆花和海棠兩個,便往園子裡來。

    寧家這個園子並不算很大,佔地不過是兩畝,只是因為佈局不錯,裡面花卉樹木,亭台樓閣都是錯落有致,所以看上去倒也是賞心悅目。

    在園子裡溜躂了一會兒,寧纖碧覺得心情好多了。正要往回走,忽然就見一塊大石頭後伸出一隻桃花來,紅艷艷的十分惹人愛。於是她想了想,便對海棠笑道:「成日裡只在外面看看就算了,如此淺嘗輒止,倒是錯過了不少好景色,如今看來,那大石頭後面伸出這一枝桃花,倒是惹人愛,走,咱們看看去。」

    海棠勸道:「姑娘,桃花有什麼好看的,這一路來也看了不少。那裡卻是園子邊兒了,尋常也沒人過去,怪僻靜的。」

    寧纖碧笑道:「正是僻靜才好,俗世繁華,熱鬧喧囂,究竟又有什麼意思?偶爾能在這種地方享受片刻靜默,倒有一份出塵的超然。」說完便當先向那大石頭後面走過去。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3 PM

第七十四章 :打算

    海棠無奈,只好和蘆花跟了上去,只聽蘆花笑道:「從來沒聽姑娘做過詩,偏偏這番話,就透著那樣的淡然優美,若是做成詩句,定然是好的。」

    寧纖碧翻了翻白眼,心想作詩?要我作詩,那只有當文學大盜了。話說,有關於桃花的詩都有什麼呢?小桃無主自開花算不算?唔,唐伯虎有一首桃花庵詩好像很有名,怎麼背來著?我明明看過啊,怎麼如今就只記得幾句了。

    正想著,忽然就聽風裡有細細的哭聲傳來,寧纖碧愣了一下,忍不住就看向海棠,小聲道:「你不是說平日裡沒人來這裡嗎?那這哭的是誰?」

    海棠也愣住了,疑惑道:「或許……是哪個挨了主子打罵的小丫鬟,跑到這裡來哭?」說著話的功夫,已經到了大石頭後,只見這座假山石後,一個人正蹲在那條引到園中的活水河旁邊,一邊搓洗著衣服一邊小聲的哭。

    那丫鬟大概是還沒發現有人過來,仍在小聲抽泣著。但寧纖碧和海棠蘆花卻都愣住了:這丫鬟身上穿著的是妝花錦,伯爵府雖然待下人不錯,但是還沒到給丫鬟穿妝花錦的地步,且這丫鬟頭上插金戴銀的,很顯然不可能是下人能夠配得起的首飾。

    這會兒功夫,寧纖碧已經從這身影中大概認出對方,她走上前,有些不敢置信的盯著那女人的側臉看,遲疑地叫了一聲:「含玉姐姐?你……你怎麼在這裡?」

    含玉是寧徹宇的通房大丫頭,後來寧徹宇成婚後,就把她抬舉做了妾侍。

    畢竟有多年服侍的情分在。雖然寧徹宇夫妻琴瑟和鳴。但他對含玉也很是看重。答應她只要生了孩子,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要抬舉她做姨娘。

    長房裡寧世瀾有兩個姨娘,還有好幾個小妾,然而寧徹宇卻不像父親,屋裡只有這一妻一妾,素日裡也算是和諧,因此寧纖碧怎麼也沒想到。含玉怎麼會在這裡洗衣服。

    含玉看見她,也是嚇了一跳,受驚兔子似的跳了起來,雙手捏著衣襟,期期艾艾道:「六……六姑娘怎麼會過來這邊?」

    寧纖碧皺皺眉頭,目光瞄到含玉的雙手,那雙手紅通通的,帶著一些腫。

    含玉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侷促的將手放在背後,她低著頭站在那裡。寧纖碧雖沒說一句話。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似得。倒是蘆花心直口快,看見她這副模樣。便驚叫了一聲道:「含玉姐姐,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洗衣服?這是什麼時候?水還涼著呢,你們房裡的衣服難道都不是送到洗衣房去?」

    含玉擠出一絲笑容,吶吶道:「我……我嫌洗衣房人多手雜,衣服洗不乾淨。」說完又看向寧纖碧,小聲道:「姑娘快回去吧,這兒鮮少有人來,何況又開春了,一旦遇到蛇蟲,不是玩的。」

    寧纖碧點了點頭,目光從盆裡的衣服上掠過,那裡有兩件上好的金絲錦做的衣服,除了主子們,沒人敢穿這樣高貴的布料。

    「含玉姐姐也早些回去吧。」寧纖碧微微一笑,含玉見她面色沒什麼異常,這才悄悄鬆了口氣,笑道:「是,婢妾這就洗完了,馬上也要回去的。」

    寧纖碧轉回身,沿著來路往回走。

    「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兒?含玉姐姐就再能幹,也用不著自己來洗衣裳吧?洗衣房洗的衣裳還是很乾淨的啊……」蘆花抓著腦袋,不等說完,袖子就被海棠拽了一下,聽她輕聲道:「這是大房裡的事,輪不到咱們管,你不許給我多嘴,不然的話,一旦犯了忌諱,被打了板子甚至攆出去,姑娘和我也救不了你。」

    蘆花聽說後果這樣嚴重,不由嚇得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幸虧姐姐告訴我,不然我就真犯忌諱了,還想著和玉兒說呢。」說完她覷了覷寧纖碧的神色,回過頭小聲對海棠咬耳朵:「怎麼辦?姑娘看上去有些生氣呢。」

    海棠看了寧纖碧一眼,蘆花說的沒錯,姑娘表情雖然淡淡的,但是海棠是看著她從小到大的,哪裡能不瞭解?寧纖碧這就是非常生氣的表現了。她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姑娘,大奶奶先前懷著的哥兒小產了,難免心裡堵得慌……」

    「我知道。」

    寧纖碧打斷海棠的話,深深吐了一口濁氣出來。

    寧徹宇的妻子耿氏去年懷著的孩子在六個月時小產了,是個成形的男嬰,為著這件事,曲夫人和耿氏都非常懊惱。後來寧纖碧也問過寧德榮,這個孩子小產是不是有什麼人為的關係?寧德榮搖頭說不像,只怕耿氏是宮內有些毛病,所以他已經開了幾張方子給對方調養。

    這件事也就這樣過去,寧纖碧當時還過去安慰了一番,讓耿氏放開心懷,她和大哥哥還年輕,耿氏當時也表現出很看得開的樣子。卻不知她暗地裡竟然還是介懷,用折磨含玉的方式來撒氣。

    含玉伺候了寧徹宇好幾年,寧纖碧雖然接觸不多,但是也從別的丫鬟口裡聽過她的品性,最老實寬厚的一個人,從前寧徹宇身旁的小廝丫頭犯了小錯兒,也多是她幫著找補說情,因此在下人中人緣很好。

    如今看到含玉被無辜折磨,寧纖碧只覺著心裡一口濁氣吐不出來,誠然,她知道含玉這個小妾身份是不被主子們放在眼中的,在現代來說,這就是小三,有什麼值得同情的?然而這是古代社會,含玉也不是故意往高枝上攀,是寧徹宇愛她本分,這才收了做通房,她一個丫頭,也沒有反抗餘地。耿氏即使是正妻,這樣故意的折磨也落了下乘。更何況,如果從先來後到上說,耿氏這個正妻才是小三。

    之所以沒有發作出來,一是因為這是大房的事情,輪不到三房來管,何況她只是三房一個沒出閣的女孩兒。二來,這其中的曲折和彎彎繞繞,寧纖碧也並不十分清楚,她知道含玉本分,但究竟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被耿氏發現了,這個她也說不準。如果真是有把柄,更輪不到自己打抱不平。

    然而醫者父母心,寧纖碧的性子本就是善良仁厚的,所以即使知道這事兒自己管不著,她心裡也不禁有些憤怒難過。

    一路上主僕三人再沒有說話,蘆花是看著姑娘臉色不好,不敢說話,海棠卻是連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能遇上這種事情,她就不該攛掇著姑娘來園子裡散心。

    回到屋裡,山茶便迎上來笑道:「才剛表姑娘和三姑娘四姑娘來了,見姑娘不在,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寧纖碧淡淡道:「能有什麼事?不過是為了明天去睿親王府的事罷了。」說完想了想,便對海棠道:「我去杏林苑,若是姑娘們再過來,就說我傍晚才回來,有事情就等去寧馨院請安時再說吧。」

    海棠連忙道:「姑娘忘了?三老太爺今日去郊外採藥了,特意吩咐說,兩三天才回來呢。」

    寧纖碧只是心裡覺得煩悶,想去杏林苑散散心,還真忘了這回事兒,聞言便歎了口氣,坐在榻上拿了一本醫書翻著。剛看了兩行,就聽外面玉兒的聲音道:「表姑娘來了。」

    真是陰魂不散。

    寧纖碧有些惱火的將書扔在桌上,只見門簾一挑,白采芝走了進來,看到她的表情便是一愣,吶吶道:「六姐姐怎麼了?可是妹妹得罪了你?」

    寧纖碧收了面上的惱色,擠出一絲笑容道:「不關妹妹的事,明兒去睿親王府,妹妹不是也要去嗎?怎麼不在屋裡準備?」

    白采芝搖頭道:「明兒是薛夫人的壽辰,我是什麼身份?倒跑過去湊熱鬧?所以已經讓我娘和祖母說了,明日我就不過去了。倒是六姐姐,你素日裡不在穿衣打扮上用心,這回要去王府,可得好好預備下,想來明兒不知多少名媛千金都會去賀壽,咱們自己姐妹也就罷了,卻不能讓那些女孩兒看輕了姐姐。」

    寧纖碧有些意外,看了白采芝一眼,心想怎麼回事?她竟捨得放棄這機會?尼瑪這怎麼行?你要是不去,萬一沈千山那混蛋又盯上我怎麼辦?想到這裡,便拉住白采芝的手笑道:「早先就和你說過,不要妄自菲薄,你答應的好好兒的,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露怯了呢?什麼罪臣之女?你父親的事早完結了,這兩三年,偶爾薛夫人過來,對你也很熱絡,姑母如今不太喜歡在人前露面,你如果再不去,薛夫人沒注意也就罷了,一旦注意到,豈不是顯得姑姑和妹妹失禮?快別這樣想,若是沒有好衣裳,今兒下午太太剛剛給我試了兩件雲霞錦的,看著倒不錯,我和妹妹的身量差不多,就給妹妹一件如何?若不要,就是嫌我了。」

    白采芝沒想到寧纖碧這樣大方,感動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只搖頭道:「我也有衣裳,哪敢貪圖姐姐的雲霞錦……」不等說完,寧纖碧就讓海棠去余氏房裡將那兩件衣裳拿過來:白采芝艷壓群芳才好呢,最好能把沈千山迷得昏頭轉向,如前世那般,連眼角都顧不上往自己這邊瞄。

    正想著,就聽白采芝開口道:「姐姐剛才是因為什麼惱怒?」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4 PM

第七十五章 :賀壽

    寧纖碧正要敷衍過去,轉念一想,便又歎著氣道:「實在是遇見了一件事,我只說給妹妹聽,你也別告訴別人去,不然的話,別人也就罷了,就怕四妹妹那個性子野的,再給捅出去,可就不好了。」因將含玉的事情告訴了白采芝。

    白采芝驚訝道:「竟有此事?怪道姐姐生氣呢,含玉姐姐怎麼說也是咱們的家生子兒,平日裡都說是性子老實的,若是真受了無妄之災,倒也可憐。只這是大房的事情,唉!奇怪了,平日裡看大嫂嫂也不是這樣刻薄無德的啊。」

    寧纖碧搖頭道:「可不是呢。算了,這件事兒就咱們兩個知道便好,別傳出去了。」說完見海棠進來,手裡拿著兩套衣裳,她便不由分說,挑出那件好的逼著白采芝換上,在一旁嘖嘖稱讚道:「妹妹本就是容貌出挑的,如今讓這件衣裳襯著,真真是明艷照人,比穿在我身上好看多了。」

    白采芝還要推辭,寧纖碧哪裡給她機會。到底讓玉兒捧著衣裳送她回了秋梧院。這裡海棠見屋裡沒人,方負氣道:「姑娘真是的,這樣好的衣裳,為什麼要送給表姑娘?太太就算大方,回來保不齊也要生氣的,這本是給姑娘預備的衣裳。」

    寧纖碧微微一笑,看了眼海棠道:「母親不是那小氣的,姑姑在老太太面前最能說上話。不是因為咱們這邊待她們母女親厚,母親的差事也未必能安安穩穩當到現在。」

    嘴上雖這麼說,她心裡卻在偷笑。暗道上一世裡。薛夫人就是被白采芝的低調蒙騙住了。只以為她是賢良淑德。如今,給她個機會做孔雀,讓薛夫人看在眼裡,將來她嫁了沈千山,看看是不是還能哄得那一位厲害夫人團團轉?若是真讓薛夫人存了先入為主的心思,要應付這位厲害婆婆,怕就不是那般容易了吧。又能給姑母那邊賣個好,恰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何樂而不為?

    不說寧纖碧在這裡心中偷笑,只說白采芝,平白得了這麼一件好衣裳,只把她激動地臉都發紅。從小到大,就是家裡最富貴那會兒,她還沒穿過這雲霞錦的衣裳呢。

    因到了房裡,就將衣裳換上,來到寧玉蘭房間給她看。寧玉蘭看著明艷照人的女兒,也是樂得合不攏嘴。拉了她的手坐下,聽說是寧纖碧給的。她便點點頭道:「你六姐姐平日裡看著冷淡,其實是個厚道的。比你那些姐姐強。雖然平日裡熱絡,但若讓她們給你兩件新衣裳,你看看她們誰願意?更別說是這樣好的料子。」

    白采芝微笑道:「是啊,女兒也這麼說,所以格外喜歡親近六姐姐。母親,既如此,那明天我到底去不去王府?」

    寧玉蘭笑道:「這還是看你自己的心意,你想去就去。」說到這裡,她看了看左右,揮手讓小丫頭們退出門外,這才拉著白采芝的手小聲道:「兒啊,你如今也大了,十三歲了呢,這終身大事上也該著眼看看了,你心裡到底有沒有人?」

    白采芝臉一紅,咬著嘴唇不說話。寧玉蘭便歎了口氣,摸著她的頭髮小聲道:「難不成,你真是喜歡沈三公子?兒啊,老實說,娘也盼著你能進王府的門,只是咱們的身份,這……唉!」

    白采芝咬著唇,抬起頭小聲道:「母親,女兒知道以我的身份,是不可能被明媒正娶進王府大門的,只是……若能……女兒……不惜一切代價。」

    寧玉蘭一愣,接著方大驚道:「你……你說什麼?你該不會是打著進王府為妾的主意吧?你……你給我打住,給人做妾是那麼容易的?咱們身份雖不高,可有你外祖母和舅舅們在背後站著,找個尋常富貴的人家還是能找到的,何苦去受主母的氣?」

    白采芝在母親面前,一改人前的柔順安靜,絕美的面孔上因為自信而蒙上了一層美麗光彩,輕聲道:「別人不瞭解女兒,難道母親也不瞭解?您覺著,女兒可是容易受人欺負的?」

    寧玉蘭歎了口氣,點頭道:「是,娘知道,我的芝芝已經長大了,娘知道你內心裡剛強,又天生聰慧,即便嫁進王府,也可以八面玲瓏左右逢源,只是……你想沒想過……三公子似乎對你六姐姐……不是現在,從小兒他就格外喜歡親近你六姐姐。」

    「那又如何?」白采芝微微垂下眼簾,輕聲道:「母親可是想讓女兒因為這一件衣裳,就將喜歡的人……拱手送給六姐姐?」

    寧玉蘭皺皺眉頭,有些不悅道:「你這是什麼話?喜歡的人,這也是你女孩子家家能出口的?娘只是怕你心裡存了妄想,這對你沒好處。」

    白采芝沒有出聲,好半晌,她才輕聲道:「娘放心,女兒歷經了人情冷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都說女子無用,可是女兒將來,一定要為母親掙一個鳳冠霞帔,一品誥命夫人。女兒要讓娘親知道,即使沒有兄弟,只有女兒一個,娘親也可以因為女兒而成為這世間尊貴幸福的人,到那時,外祖母不能保護娘親一輩子,剩下的,就讓女兒來做吧,就算娘親要在這府中終老,女兒也要這府裡所有的人,都不敢慢怠娘親一絲一毫。」

    寧玉蘭怔怔看著白采芝,這番話,還是頭一次從女兒嘴裡說出來。她嘴唇翕動著,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最後只能一把抱住白采芝,含淚呢喃著道:「好,娘等你,娘等我的女兒給娘掙一個誥命夫人,娘的下半輩子,就全都指望在我的好閨女身上了。」

    白采芝將頭靠在母親肩膀上,她的眼裡卻沒有眼淚。視線落在那件華貴的雲霞錦衣服上,這是別人給她的,能算得什麼?總有一天,她要靠自己掙來一百件一千件這樣的錦繡華服。六姐姐又如何?她相貌普通,除了會做藥,針織女紅,還有什麼本事?自己除了一個罪臣之女的身份,哪一樣比不上她?難道就因為素日裡她施捨給自己的一點小恩小惠,就要讓她將心愛的男人拱手相送?憑什麼?她,不僅僅是她,是這京城裡所有打沈千山主意的女孩子,憑什麼和自己爭?容貌,女工,廚藝,琴棋書畫,自己敢說,樣樣都是最好的,這樣的自己,難道入不了王府大門?就算是以妾的身份進門又如何?難道不知這世上還有一種寵愛叫做「寵妾滅妻」嗎?

    「芝芝,娘知道你心氣高,只是,凡事要看開看透些,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爭強好勝,但是性子溫良。這大宅門裡,最容易使人移了性情。娘從前是個拔尖爭強的,得罪了你三位伯娘,以至於到今日,你大伯娘二伯娘也是不能相容,你三伯娘雖對咱們面上過得去,也是看在你外祖母的份兒上,娘只不過是言語刻薄些罷了,還沒有打什麼沒良心的主意,已經是這個後果,你千萬要以娘為前車之鑒,無論何時,都要記著謹守本分,勿要做那些喪良背德的事情啊。」

    耳邊響起寧玉蘭的囑咐,白采芝不屑的彎了彎嘴角:賢良淑德嗎?那不過是那些沒有本事,拴不住男人的愚蠢婦人為了安身立命,才會守得本分罷了。什麼叫喪良背德?父親不過是貪了幾千兩銀子,便斷送了一條性命。那些身在高位,貪墨了幾萬兩幾十萬兩銀子的官員,一個個卻都是風生水起。說到底,這世上不過是強者為尊罷了。榮華富貴,身份地位,若是能得到這些,在乎什麼良心什麼道德?難道不聞『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道理?

    心裡這樣想著,表面上自然是乖乖答應了母親。饒是寧玉蘭也算精明,卻也是做夢都沒想到,懷抱裡這個柔弱的女兒,她的純良天性其實早已經磨滅了,剩下的,不過是她為了好好生活,飛上枝頭而不得不披著的一件外衣。

    ******************

    不管寧纖碧有多麼不情願,第二天,她還是和寧徹宣一起登上了前往睿親王府的馬車。

    「芍葯,你昨兒晚上沒睡好麼?看看你這青眼圈。」余氏一邊打量著女兒,一邊就對蘭姨娘道:「把你隨身帶著的脂粉拿些出來,給姑娘好好兒調一調,這麼個模樣,一旦讓人看見了,可不見笑呢。」

    寧纖碧無奈的讓蘭姨娘給自己用脂粉遮掩黑眼圈,她昨天晚上的確沒睡好,不知為什麼,眼皮子一直跳一直跳,再加上今天的事情,弄得她什麼心情都沒有,失眠了大半夜。

    須臾間,馬車到了王府門前,只見筆直寬闊的一條大路上,滿滿噹噹的全都是馬車。王府朱紅色的中門大開,幾十個衣裳光鮮的僕人站在那裡,還有許多人進進出出,真是好不熱鬧。

    寧世泊到門前,將禮單遞給門口侍立的管家。那管家一看這是伯爵府的三老爺,面上立刻露出笑意,歡欣道:「剛剛三少爺還問了呢,大人快隨我來。小六兒,你去接引夫人們的馬車去後院,安排到榮鳳堂。」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5 PM

第七十六章 :光彩

    一個青衣小廝答應了一聲,來到馬車隊前,引著馬車從角門入了後院,接著幾個婆子迎上來,聽說是伯爵府的女眷們,面上也都帶了笑容,對曲夫人道:「我們太太和三爺一直念叨著,這可巧就來了,快隨奴婢們進去。」

    一邊說著,卻不邁步子,只盯著下了馬車的寧纖語等人看,末了讚歎道:「早聽說伯爵府的女孩兒們水靈,如今一見,才知道傳言不虛,這幾位姑娘站在一起,恰似一把翠綠的水蔥兒,真真惹人喜愛。」

    曲夫人和元氏謙遜了幾句,那幾個婆子媳婦方引著她們往榮鳳堂而來,還不等走到了,忽見一條小路上拐出一個人,疾步前行到曲夫人等身邊,含笑道:「我看見幾位兄弟都過來了,所以猜著夫人們恐怕也已經到了這裡,果然,快請隨我過來,母親已經等著了。」語聲清朗豐神如玉,不是沈千山還會有誰?

    沈千山這樣的熱情,倒是讓曲夫人元氏余氏都吃了一驚,因忙也在臉上堆了笑容,隨著他往榮鳳堂去,一邊就問沈千山道:「公子怎麼不在前邊?今兒夫人壽辰,賓客盈門,正是熱鬧的時候。」

    沈千山笑道:「有人迎候著呢,才剛迎了幾位表哥表弟,如今暫時也沒什麼人過來。」所謂的沒人過來,當然不是指沒有賓客過來,而是沒有身份夠讓這位王府三公子親自迎接的客人過來。

    眾人哪裡還不明白沈千山的意思,元氏忍不住便挺了挺胸膛,只覺面上這份光彩簡直就別提了。三公子親自相迎啊。她和余氏還是沒有誥封的呢。就算是曲夫人,也不是什麼一品二品的誥命夫人,三公子卻是親自來接,這說明什麼?說明睿親王府和伯爵府是真正親厚,要不然,使幾個管事婆子來迎接女眷們就已經是足夠了。

    這裡沈千山和她們寒暄完,便引著曲夫人等來到了榮鳳堂,於是拜見了大長公主。又給薛夫人賀了壽辰。不一會兒,寧家幾個兄弟也過來給薛夫人賀壽,接著寧徹宇寧徹安寧徹守等都退了出去,只有年紀還不算很大的寧徹寶和寧徹宣留在屋裡。

    沈千山和寧徹宣說了幾句話,便回頭看向寧家的女孩兒,正巧溫國公夫人和幾位貴婦都在議論,只說寧家這幾個姑娘真是水蔥兒似得,看得人心裡忍不住就生了歡喜。

    寧家姐妹從前只是養在家裡,鮮少出門,如今這倒是第一次正式在人前露面。幾位貴婦人便不由得打趣起來,只聽得幾個女孩子都是面紅耳赤。就連寧纖月這性子活潑的,也不由得從臉紅到了脖子上。

    打趣了一會兒,就有女孩兒來拉著寧纖月等人笑道:「不用聽嬸子們胡說,還是過來和姐妹們說話。」於是寧家姐妹也跟著去了。

    沈千山雙眼亮晶晶的盯在寧纖碧身上,心中著實是雀躍萬分,他認出對方身上穿著的是自己之前送去的雲霞錦。連他自己也奇怪,自己是從不在這些方面留心的,之前皇帝賜下來的那些,他都是看過就忘,唯獨送給寧纖碧的那幾匹,就算過了三年,仍是記得清清楚楚。

    「三公子看什麼呢?」

    寧徹寶見沈千山頻頻回頭,不由覺著有些奇怪,也抻著脖子向另一邊看了幾眼,卻只見到十幾個女孩子在那裡說笑,他心中詫異,忍不住就問出口。

    「哦,沒什麼,只是看見……好像那衣服有些眼熟,似乎是我從前送的雲霞錦,從前可沒看見她穿過。」也幸虧沈千山定力好,雖然心中覺得羞窘,面上卻一點兒不露,只是他的語氣雖然平和,卻是語焉不詳,甚至有點兒語無倫次。

    寧徹寶也沒在意,呵呵笑道:「那是自然,誰在這時候不是挑最好的衣服穿啊,何況還是雲霞錦。」話音剛落,忽見一個小廝走來,對沈千山道:「仁郡王世子到了,大人讓奴才來找公子過去呢。」

    沈千山是真有些捨不得離開,他還沒和寧纖碧說上話呢,這三年,因為自己也忙,往寧家走動的少了,以至於和寧家幾個兄弟的往來都慢慢減少,就更別提那些女眷們。只不過,他還一直記得,內院裡有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兒,從來都是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

    也不知這三年時光,她是否解開了和我的心結。沈千山一邊往外走,心中一邊暗暗想著,隨後又覺得自己好笑:怎麼可能解不開?又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了一兩句話就生自己的氣,那不過是小女孩兒不懂事,心裡又驕傲才會落下的。過後自己都那樣賠罪了,又有這三年時光,當是芥蒂盡去了吧。

    這樣想著,就更想找機會和寧纖碧說幾句話,只是這個日子,人多眼雜,又有男女之別,哪裡有好機會?因一直在前頭幫忙迎接那些世家公子,轉眼間便開席了。

    用過飯後,賓客們就三三兩兩的散去,沈千山好不容易應付完了幾位皇子表兄弟,就往後院內宅來。

    進了榮鳳堂,只見曲夫人和元氏余氏還在陪大長公主說話,他這才鬆了口氣,眼睛四下裡瞟了一圈,卻是不見寧纖碧,正疑惑間,就聽薛夫人叫自己,他只好強自按捺下心中急切,來到母親身邊。

    「我的兒,可是喝了酒?這臉上怎麼紅撲撲的?」薛夫人拉沈千山坐在自己身邊。在這親王府裡,她處處都比不上她的大嫂,對方是親王妃,大伯子是親王。雖然人人都說丈夫這內閣大學士手裡有實權,比大伯子那個親王還有出息,可薛夫人並不這樣認為。再有實權的閣臣,也是臣子,哪裡比得上親王?親王是什麼?那是皇上的兄弟啊。

    所以薛夫人心裡一直就覺著不服氣,不過每次看到兒子,這股不服氣便會煙消雲散:老一輩們都老了,這小一輩中,還有誰能比自己的兒子更出色?文武雙全相貌出眾,十歲時就能在邊疆立下天大功勞,就連皇上,一向是嚴厲慣了的,對這個外甥也是讚不絕口,更別提太后和皇后更是三天兩頭的宣召他進宮,可沒見到大房那兩個兒子也有這般待遇。

    因今天是自己壽辰,席間已被眾人奉承的高興,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再看到兒子過來,格外就覺著驕傲,薛夫人這滿心慈愛不知不覺就溢出來了。

    沈千山笑道:「是,喝了一些,不過沒喝多,兒子記著爹爹的教訓呢。」說完便看向大長公主,笑道:「祖母可是見到寧家的六姑娘了?當日就是她和寧老先生一起採藥,卻看見祖母的馬車受驚,這才給祖母看病呢。」

    大長公主也是滿眼慈愛的看著孫子,笑瞇瞇道:「看到了,我還拉著她說了幾句話呢。這會兒……咦?哪裡去了?」大長公主四下裡看了一圈,不見寧纖碧,也是有些奇怪。

    曲夫人和元氏余氏這會兒卻是沒什麼資格坐在大長公主和薛夫人身旁,於是大長公主就打發了一個小丫頭去問,待得知寧纖碧是喝了幾杯酒,覺著有些頭暈,所以到外面散步了時,她就忍不住笑道:「真真是花骨朵般的女孩兒,禁不得一點揉搓,那酒蜜水兒也似,連我都喝了三杯,也沒覺著怎麼樣,她小孩子家家的,倒是覺著不舒服了。」

    因便對沈千山笑道:「你出去找一找,只怕她們頭一次過來,別迷了路。」

    沈千山巴不得有這麼一聲,連忙站起來,還不等出去,就見母親微微皺了皺眉頭,笑道:「老祖宗何必著急?這房前屋後那麼多丫頭呢,哪裡就能迷了路?如今千山可不是小孩子了,總也該避避嫌疑。」

    不等說完,便見睿親王妃用帕子掩了嘴,低低笑了兩聲,她心裡有些不快,眼角微微一挑,看向睿親王妃,就見她微笑道:「弟妹也忒是古板,有什麼值得避嫌疑的?您也說了,這房前屋後都是丫頭們,哪裡就能落了單兒?何況六姑娘身邊也有人陪著,千山去尋一尋,好歹是盡了王府的禮數,別人就罷了,六姑娘可是隨著寧老先生一起給老祖宗診治過的,確實不該怠慢了。」

    薛夫人不等說話,就聽大長公主笑道:「的確是這麼回事兒,反正千山也坐不住。」

    薛夫人心中不快,面上卻只能笑道:「是,老祖宗和嫂子說的有道理,倒是我多想了。」因對沈千山道:「那你就過去找一找,若是找不著,也不用擔心,這麼多人呢,總不能迷了路,許是你們走差了,也是有的。」

    沈千山答應一聲,轉身出了榮鳳堂,抓住了一個小丫頭,打聽了之前寧纖碧是往後院方向去了,他就繞過遊廊,直往後院奔去。

    王府佔地寬敞,除了一個五畝多的園子外,就連這榮鳳堂的後院,也有一個小園子,種植了幾本樹木花卉,此時恰是花開時節,景致也著實出色。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5 PM

第七十七章 :衝突

    女孩兒們用完飯,只在屋裡說話也無聊,因此便有一些進了這後院的小園子。寧纖碧和白采芝去了茅廁,出來讓風一吹,寧纖碧便笑道:「在屋裡坐著怪悶的,那邊園子裡人倒是多,不如過去坐坐。」

    白采芝笑道:「姐姐正說到我心坎兒裡了。因此兩人帶著身邊的丫頭山茶和丁香,就往那小園子而去。

    「這紫色的是什麼?看著倒像是槐花,只是槐花我只見過白色的,槐樹也不是這樣兒的啊。」

    不到半畝的一個小園子,卻著實有幾本珍奇的花草,白采芝和寧纖碧一路行來,不由得嘖嘖讚歎不已,待看到一樹紫色槐花,白采芝就停了腳步,伸手撫摸著那晶瑩如水晶的花瓣,十分驚奇。

    寧纖碧卻是看著這紫色槐花怔怔出神:在這個時代裡,這紫色槐花很少能見到。然而在那日漸遙遠的記憶中,這種花卻是隨處可見的,大學校園中,別墅的後院裡,或是大路兩旁,都有這種觀賞植物,一到春天,就會和其他花卉一起,開的滿城絢爛。

    她並不知道這種植物叫什麼名字,那一世裡頂著一個天才的名聲和繼承人的責任,每日裡忙忙碌碌的,哪裡會在這種事情上上心。想到這裡,寧纖碧不由的長長歎了口氣:那樣的日子,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正冥想著,忽然就覺著衣袖被拉了一下,寧纖碧回過身,就見白采芝臉上添了幾絲驚恐。小聲道:「六姐姐。咱們回去吧。」

    「好。」寧纖碧答應了一聲。順著白采芝的目光看過去,便見到五六個盛裝麗服的女孩兒往這邊走過來,眼中全是驕傲得意和濃濃的不屑。

    回身剛要離開,便聽後面一個驕橫的聲音道:「站住。」她翻了翻白眼,心想真要命,怎麼處處都有這樣自以為是的人呢?你以為自己是誰?太陽啊?讓我站住我就站住。

    一邊想著,就拉著白采芝的手緩步而行,果不其然。身後響起腳步聲,不一會兒,那幾個女孩兒就越過了她,氣勢洶洶的叉腰攔住去路。

    「六姐姐。」

    白采芝驚叫一聲,躲在了寧纖碧的身後,這一下,就好像是寧纖碧要出頭一般,對上了那幾個面色不善的女孩子。

    「有事嗎?」

    寧纖碧神色淡然,也不以白采芝耍的小聰明為意,只是挑了挑眉頭。目光從幾個女孩兒的臉上緩緩滑過。

    「剛才我讓你站住,你沒聽見嗎?」說話的女孩兒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年紀。穿著大紅衣衫,頭上插著一支水精牡丹釵子,做工精細,一看便知是內造的好東西。

    這女孩兒寧纖碧也認識,是睿親王的第三個嫡女,在席上時聽別的女孩子說起,都道是因她伶俐,長得又好,所以睿親王爺和王妃十分疼愛,因此性格有些驕縱。

    不過寧纖碧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得罪了她,若說是因為白采芝今日艷壓群芳,讓她容顏失色的話,她似乎也不用這樣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吧?

    心裡疑惑,表面卻不顯露出來,寧纖碧淡淡道:「姑娘又沒指名道姓,我哪裡知道是在喊我?怎麼?有什麼事情嗎?」

    沈璧珍早就看寧纖碧不順眼了,滿屋子那麼多女孩兒,祖母偏偏把她叫過去說話,還那樣親熱的讓她坐在旁邊,素日裡那是只有自己才可以坐的位置,就被這麼個相貌不出奇的女人給佔了去。最可恨的是: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兒,祖母將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呸!有什麼?不就是會點醫術嗎?她的爺爺治好了祖母和太后娘娘罷了,就值得這樣囂張?難道不知郎中這種東西,都是下九流的?

    寧纖碧做夢也沒想到,就是因為嫉妒,邊讓這個女孩子將自己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看著沈璧珍那驕橫的模樣和她身邊幾個閨秀幸災樂禍的神情,她心裡別提多膩歪了。

    「那你現在聽到了?」沈璧珍揚起下巴,冷冷看著寧纖碧,不屑道:「喂,聽說你會治病,該不會是跟著你那爺爺學了點皮毛,就扯著虎皮做大旗唬人吧?要不我才不信,你才多大?就能治病,這不是笑話嗎?」

    她說完,其他幾個女孩兒便都捂著嘴巴笑,一個女孩兒便道:「自然是唬人的,咱們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小的郎中?我聽說,大長公主和太后娘娘都是她的爺爺治好的,偏偏她跟在身邊,就將這名聲分了一半去。」

    另一個女孩兒故作驚訝道:「什麼?連自己爺爺的功勞都搶?我的天,世上還有這樣無恥的人?竟還是女孩子,真真是喪心病狂。」

    看著這些女孩兒你一言我一語的拚命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寧纖碧只覺著好笑。她也沒心思應付這些在勾心鬥角言刀語箭中長大的千金小姐,因垂下眼簾,淡淡道:「我的醫術如何?用不著現在評論,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當眾表演一下?」沈璧珍冷哼了一聲,對身後小丫頭道:「去,找兩隻雞過來,讓寧姑娘當眾表演一下針灸術。她那半吊子的水準,我可不敢拿人給她試驗,丫頭們雖然低賤,到底也是人啊,出了人命就不好玩兒了。」

    話音剛落,就聽一個弱弱的聲音道:「六姐姐的針灸術很好的,你們……你們別血口噴人。」卻是白采芝,從寧纖碧身後露出了一個腦袋,似乎是鼓足了勇氣為她分辯。

    寧纖碧皺了皺眉頭,對這個表妹有些膩煩,這種時候去爭辯,不是故意讓矛盾激化嗎?她的耐心已經用盡,便鬆了白采芝的手,淡淡道:「用不著當眾表演什麼針灸術,姐妹們若想知道我醫術如何,只消回去用涼水沖一下,得個風寒什麼的,我便上門為你們醫治。」

    「你……你這女人真是太惡毒了,竟然……竟然詛咒我們生病。」

    沈璧珍跳腳,卻見寧纖碧銳利的目光射過來,沉聲道:「是啊,我就是一個惡毒的女人,所以你千萬要求神拜佛,保佑將來你不要生病。就算生病了,也決不能讓你爹娘去找我來給你治,不然的話,吃藥就可以治好的病,我給你針灸,下個十幾針就可以治好的病,我給你下幾百針。」

    沈璧珍臉色一下子就發白了,又是憤怒又是驚恐的看著寧纖碧,她想起之前在屋裡時,自己母親的確說過,日後若是自己等人有了不舒服,就要去請寧纖碧過來,省得找太醫不方便。

    寧纖碧見這樣就嚇住了沈璧珍,心中不由的冷笑一聲,暗道這女人還是和上一世裡一樣,除了驕縱蠻橫,半點用都沒有,比起她那個心機深沉的姐姐差得遠了。

    「姑娘還有事嗎?沒事我先走了。」寧纖碧微微一笑,這笑容如春花般綻放,讓她平凡的面孔也驟然增了色彩。

    沈璧珍回過神來,目光複雜的看著寧纖碧,那惡狠狠的模樣似乎是恨不能撲過來,一口咬斷她的喉嚨。

    「好,你給我走著瞧,我們的事兒……」

    狠話還沒等撂下,眾人便聽到一個熟悉清朗的聲音:「六姑娘,原來你在這裡。」

    「啊……」

    對面幾個陪在沈璧珍身旁的女孩兒齊齊摀住嘴巴,發出低聲驚呼,沈璧珍也轉過頭,不敢置信的看向那個正大步走來的人,家族中最優秀的哥哥。

    「三哥哥,你……你找她……」

    沈璧珍的目光在沈千山和寧纖碧的身上來回梭巡,最後伸出一根手指,顫顫的指向了寧纖碧。

    沈千山微微皺眉,對沈璧珍道:「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她?你該叫六姑娘姐姐,怎麼這樣不知禮。」說完又轉向寧纖碧笑道:「我去了榮鳳堂,卻沒看見姑娘,原來是在這裡。」

    沈璧珍的挑釁寧纖碧根本沒往心裡去,不過是個驕橫慣了的大小姐罷了。然而沈千山過來,還特意說是來找自己的,卻讓寧纖碧一個頭兩個大,尤其是對方還擺出這樣一副不避嫌疑的熱絡態度。

    看著沈璧珍身旁幾個女孩兒「心都碎了」的「了然」目光,寧纖碧真想拉著她們的胳膊大叫:我們沒什麼啊,真的沒什麼啊,你們喜歡他,儘管去追求癡纏吧,女追男隔層紗,烈男怕纏女啊,姑娘們,勇敢的上吧。

    當然,這些吶喊也只能在心裡過過乾癮。寧纖碧歎了口氣,淡淡看向沈千山,再瞥了她身旁咬著嘴唇猶自滿臉不服氣的沈璧珍一眼,輕聲道:「公子不必強人所難,沈姑娘對我成見頗深。也是,她是親王府的姑娘,我不過是個半吊子的郎中罷了,哪裡敢指望得一聲姐姐,只要不來找我麻煩,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已經是要燒香拜佛了。

    沈千山的面色刷一下就變了,轉頭嚴厲的看著沈璧珍,沉聲道:「你剛剛對六姑娘做什麼了?」

    沈璧珍有些心虛的退了一步,但旋即就高高揚起下巴,大叫道:「我……我沒說什麼,我只是和她好好說話。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如此惡毒,她……她誣陷我,她一定是要讓三哥哥安慰她,就故意誣陷我,真無恥……」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6 PM

第七十八章 :意外收穫

    「夠了。」

    沈千山驀然大吼一聲,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故意惹是生非麼?這如果是在別的女孩兒身上,他或許姑且能信上三分,但是在寧纖碧身上,他卻是半分都不信。

    「三哥哥,你……你信她不信我?」

    沈璧珍還從來沒被人吼過,這會兒卻被最崇拜的三哥哥大聲責罵,沒錯,在大小姐的心裡,這種程度就已經算是責罵了。因此驕縱脾氣發作,一跺腳,恨恨看了寧纖碧一眼,她咬牙道:「你……你以後不要來我們家。」

    「四妹妹……」

    沈千山的臉色黑得怕人,看著沈璧珍沉聲道:「立刻向六姑娘道歉,不然別怪我將你今天的劣跡告訴祖母和大伯。六姑娘當日和寧老先生一起,救了祖母與太后娘娘,她是我們家的貴客,你今日竟然對她如此放肆無禮,立刻道歉。」

    沈璧珍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倔強的看著沈千山。她長這麼大,什麼時候給人道過歉?就是和公主郡主姐姐們一起玩兒,她們還時常讓著自己呢,這個伯爵府的女人算什麼東西?

    沈千山也是動了真怒,他可沒忘記寧纖碧的「小心眼」,當初自己因為祖母的病心急,說了兩句不遜的話,就讓她記恨了多少年。好不容易大家長大了,那點不快總算是煙消雲散,誰能想到這向來驕縱的妹妹竟然又整了這麼一出,這不是讓寧纖碧對睿親王府的印象更不好嗎?萬一讓她以為,自己這些兄妹包括自己。都是驕橫之人……

    不知為什麼。想到這裡。沈千山竟然有些不敢往下想。

    兄妹兩個正僵持著,便聽寧纖碧溫聲道:「姑娘還小,三公子不必苛責。時間不早,我們也該告辭了。」

    「六姑娘……」

    沈千山大吃一驚,就見寧纖碧已經繞過那幾個神色複雜的女孩子緩步前行。他正要追上去,卻見一直在寧纖碧身後那個女孩兒輕輕福了福身,小聲道:「三公子不必掛懷,六姐姐是最寬厚的。不會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言罷又輕施一禮,便和另一個小丫頭隨在寧纖碧身後,裊裊而去。

    沈千山皺了皺眉,這個女孩兒他也有印象,是寧家的親戚,好像是姓白。看著那副弱不勝風的樣子,不知剛剛妹妹鬧了這一出,有沒有嚇壞人家,萬一再嚇到了,寧纖碧豈不是更惱自己?不過聽她聲音溫柔沉穩。應該還好吧。唔,果然是寧家的女孩兒。倒也有幾分寧纖碧的泰然。

    沈千山滿腦子都是寧纖碧,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小聲道:「回去好好反省,下一次再有這樣的事,我定然要告訴大伯和大伯娘,讓他們罰你。堂堂王府的女孩兒,沒有一點淑女風範,竟是如此的刁蠻驕縱,可惡。」

    訓斥完,他便轉身追著寧纖碧而去,這裡沈璧珍怔怔看著三哥哥的身影,面上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只氣得差點兒把牙都咬碎了。而她身旁那些女孩子,面上卻都是露出悵然和憤恨交替的複雜神色。

    **********************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寧纖碧只覺著身心舒暢,連帶著紗窗外那些擺攤子耍把式的人,看上去都是那麼可愛。

    果然重生的人生就是受老天爺的照顧啊。

    她心中美美的想:自己正愁要怎麼擺脫沈千山,上天便送了個沈璧珍過來,這一番癡纏,沈千山若是對自己存了不顧大局不懂禮數的印象最好,兩人日後自然是漸行漸遠。就算沒有這個印象,日後自己藉口「身份卑賤,不敢高攀親王府」的理由,也不必再和他往來,尤其是剛才在園子裡,白采芝那令人眼前一亮的精湛表現,更是讓人忍不住要大聲喝彩,要是因此而讓沈千山對她另眼相看,從此後就中了丘比特之箭,那事情就真的是完美了。

    「姑娘心情這麼好?」

    正懷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做美夢呢,就聽身邊的山茶納悶的問了一句。寧纖碧咳了一聲,放下紗窗簾子,淡淡道:「春暖花開,外面又那樣熱鬧,我心情好有什麼奇怪的嗎?」

    山茶吶吶道:「可是……可是剛剛在王府,那位沈姑娘的氣焰也實在太囂張了。」說完看向白采芝,關切道:「表姑娘的身子向來孱弱,剛剛也不知道有沒有嚇到?」

    白采芝微笑道:「沒什麼,有六姐姐在,我才不害怕呢。」

    寧纖碧心中好笑,嘴上卻道:「那樣王府裡嬌慣出來的刁蠻小姐,我難道和她一樣計較?」說完看了白采芝一眼,見她面色雖淡,眼中卻隱隱有一絲興奮光芒,顯然也是因為在沈千山面前的完美表現而興奮。尤其是說了話之後,她便行雲流水般離去,這一招也算是比較高明的「欲擒故縱」了。

    就算寧纖碧對白采芝沒有好感,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位表妹的姿色的確是出眾的,上一世裡人人都說她艷冠京城,這話並不誇張。想來如此顏色,加上那份穩重端莊,應該也能在沈千山心上留下一道倩影吧?不錯,這真是不錯。

    回到伯爵府,幾個女孩兒還嘰嘰喳喳議論著在親王府的所見所聞,以及哪家的姑娘溫柔哪家的姑娘驕傲,又是誰的衣服料子最漂亮,誰的首飾最俗氣之類的話題。

    往寧馨院裡給姜老太君請了安,寧纖碧便告退了,剩下的女孩兒們沒事做,就都往寧纖巧的房間去,到了晴波院,恰巧遇到寧徹宇和耿氏,只見他在姐妹中看了看,目光最後定在白采芝身上,微笑道:「表妹這一套雲霞錦的衣裳倒是不錯,襯著你這樣的人品,難怪連三公子都十分欣賞。」

    白采芝愣了一下,接著便是滿臉通紅,寧纖巧寧纖月等看了她身上的雲霞錦裌襖一眼,眼中現出嫉妒之色,寧纖蘿卻是有些好奇,問寧徹宇道:「大哥哥怎麼知道三公子欣賞白姐姐?難道他對你說的?」

    寧徹宇這會兒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言辭不妥,連忙笑道:「我一直在前廳,哪裡知道?是四弟五弟後來過去說的,被我聽到了。行了,看你們這樣子,就知道又要去四妹妹房間說話,我不耽誤你們,你們嫂子這會兒也覺著有些不舒服,我還要安排人替她請醫生呢。」

    寧纖巧等人聽了,少不得關心耿氏幾句,獨有白采芝因為想起寧纖碧說過這耿氏虐待小妾,因為她心裡也存了那見不得人的心思,因此格外看著耿氏可惡。

    兩下裡別過,寧徹宇和耿氏回了房間,耿氏便對丈夫道:「爺也太冒失了,那樣的話,怎能和妹妹們說?都不是小孩子,男女間也該避避嫌疑。」

    寧徹宇笑道:「我也是一時間疏忽了,竟忘了這一點。」想了想,忽然又看著妻子道:「你覺著,白妹妹如何?」

    耿氏笑道:「這還用問?天仙一般的顏色,人品又端莊穩重,難怪老太太愛的捧在手心裡呢。叫我說,咱們家這些妹妹雖好,可是卻都比不上白妹妹。」

    寧徹宇笑道:「雖然我偏心自己妹妹,卻也得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如今睿親王府和咱們府相交甚厚,三叔若不是沈大人幫忙,吏部那個差事多少人盯著,哪裡就能輪到他的頭上?只此時兩家往來,不過是因為三爺爺給大長公主治病的交情,一旦老一輩都去了,剩下的這些小輩,若再沒有什麼正經身份,恐怕慢慢就疏遠了。」

    耿氏皺眉道:「爺糊塗了,就算想繼續和親王府親厚下去,也不該想著白妹妹,她那個身份,如何配得上三公子?就算是三公子愛她的顏色,這婚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大人薛夫人如何能讓兒子娶一個罪臣之女?」

    寧徹宇苦笑道:「我哪裡會這樣不知好歹,指望著白妹妹去做正妻?只是咱們家的門第,比起親王府,低了何止一層兩層?若論起來,幾個妹妹雖然也出色,還不至於就出色到能嫁進親王府的地步,二妹妹那樣的身份人品,不也是做了側室?說起來,倒是白妹妹的容貌人品,若是將來能得三公子青眼,做個側室,對咱們家也有不小的幫助。姑父已經死了,姑媽日後可不就是咱們家的人呢。」

    耿氏笑道:「若這樣說,倒還妥當。只不過我聽說,三公子似乎對六妹妹很親近,比和白妹妹還要親近呢。」

    話音剛落,便見寧徹宇擺擺手道:「你糊塗了?三公子是個誠孝之人,她對六妹妹,不過是因為大長公主與太后娘娘的緣故,六妹妹雖是個好的,奈何容貌太普通,性子又清冷孤僻,現下也就罷了,再過兩年,必為三公子和親王府所棄,不必多想。」

    耿氏仔細想了想,也便點頭道:「爺說的沒錯兒,男人哪有不挑女子容貌的?更別提六妹妹的個性,實在稱不上賢良淑德。的確不是三公子的良配。」

    說到這裡,只覺著一側太陽穴突突作痛,便坐在椅子裡,嬌嗔道:「為著無關的事說了這半天,不是說要給我請大夫來麼?這會兒疼得又厲害了呢。」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7 PM

第七十九章 :妄念

    寧徹宇一拍額頭,哈哈笑道:「看我,只是想到了這一塊兒,就忍不住籌謀起來了。是我的錯,我這就去找人請大夫。是了,爹爹找我過去,我請完大夫,就暫時不過來了,辦完事再回來看你。」

    說完轉身出門,這裡耿氏在太陽穴上揉了揉,忽見含玉從外面躡手躡腳的經過,她便冷笑一聲道:「進來,難道我是老虎,怕我吃了你不成?這會兒腿疼,且給我捶捶腿。

    寧纖碧絲毫不知道自家那位穩重的大哥哥已經把主意打到了沈千山和白采芝的頭上,若是知道了,只怕能樂的一蹦三尺高,使勁兒幫著出主意推波助瀾,勢必要玉成那一對兒的好事才罷休。

    她這會兒正在百草閣裡用力的碾藥,旁邊桌子上放著幾個小盆子,裡面是茯苓,澤瀉,牡丹皮三種粉末。

    「姑娘,歇一歇吧,看您頭上這汗。」蘆花拿著一塊帕子走過來,替寧纖碧拭去了頭上汗水,一邊又道:「不過是碾藥罷了,跟著姑娘和三老太爺學了這些年,別的不敢說,這碾藥切藥之類的簡單活兒,奴婢還是會幹的,不如讓奴婢來替姑娘碾一會兒,您好好歇歇。」

    寧纖碧笑道:「不用了,不是不放心你。這是我自己配出的方子,製出來的第一味藥,說什麼也要自己來。你不知道,我心裡高興著呢。」

    蘆花搖頭道:「真真是不知姑娘怎麼想的,累成這樣,還說高興。姑娘何必這麼急?難道今日能做出來?若是放到明日。為著三老爺進了吏部的事情。還要宴客呢。雖說只是幾個親朋好友,到底也要應酬一番,姑娘哪裡有時間?倒不如等諸事清淨了再說。」

    寧纖碧歎氣道:「等到諸事清淨,我也該上學了,更沒時間,所以這會兒要格外抓緊。」說完,見碾子裡的藥末已經夠細了,她便站起身來。把那藥末倒進另一個小盆裡,對蘆花道:「好了,把篩子拿過來。」

    直到把幾種藥粉篩了一遍,又有余氏房中的櫻桃過來催促,寧纖碧這才停了手,簡單收拾了一下,方和蘆花出了門,直往余氏房中來。

    第二天,便是為了慶祝寧世泊進吏部而宴客小集的日子,雖只叫了幾個平日裡往來親厚的朋友親戚。但到了晌午,陸陸續續也有二三十人。於是男客們只在外面飲宴,女眷們則是在姜老太君的寧馨院擺開了筵席。

    寧纖碧聽說沈千山也上門道賀了,就知道用完宴後,那傢夥說不定又要跑過來。因此吃完飯,便和余氏說自己覺著身體有些不適,早早便告退出去了。

    蘭姨娘在一旁看見,便走過來,小聲問余氏道:「六姑娘怎麼出去了?」

    余氏搖頭無奈道:「說是身上有些不舒服,要回去歇著。其實哪裡是因為這個?以為我不知道呢?聽說她自己配了張方子,要製藥,昨兒已經把各樣草藥都預備好了。今天一上午都不見人影,想來便是忙著這個,這會兒大概是要出藥了,所以急著回去。」

    蘭姨娘笑道:「我就說呢,只是……罷了,也是我多想。」說完卻見余氏看了她一眼,皺眉道:「多想什麼?你就直說,和我還這樣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蘭姨娘笑道:「沒什麼,只是三公子今天既然來了,想必前面用完宴後,大概會過來這邊,太太難道沒發現?幾位姑娘今日可正經兒好好裝扮了一番呢。」

    余氏這才恍然大悟,目光在幾個侄女面上掠過,見她們雖然從容自若,只是目光卻時不時就往門口溜去,她不由得歎了口氣,輕聲道:「怨不得她們心裡存著念想,只怕大房二房暗地裡也是支持的,再說她們顏色的確是好。雖然我是當娘的,也不得不承認,單從外貌上,芍葯確是比不上她這些姐妹。」

    蘭姨娘小聲道:「只是三公子也一直是和六姑娘親厚的,不說別的,就是三年前那些料子,別的姑娘得的可都不如六姑娘。這三年雖然是來往的少了,但只要來了,總是要問一句……」

    不等說完,便見余氏斜睨了自己一眼,疑惑道:「從前你還勸我別生妄想,怎麼這會兒自己倒也有了這要不得的念頭?聽我的話,趁早兒別想,我看芍葯也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何況親王府門第雖高貴,誰知道裡面又有些什麼勾心鬥角呢?聽說有位姑娘著實是驕縱的不成樣子。」

    蘭姨娘輕輕歎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她之所以從前冷靜,到如今也生了妄想,固然是盼著寧纖碧真能嫁進親王府,有那無限風光,為三房爭最大的一口氣。然而也是考慮到沈千山對寧纖碧那似有似無的奇異感情,如果三公子真是喜歡六姑娘的話,她嫁進王府,豈不就是掉進了蜜罐裡一樣,還用得著擔心什麼呢?

    當然,心底最深處的私念,是為了自己兒子的將來。這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罪過,哪有母親不為兒女著想的?寧徹宣如今除了喜歡吃的,別的方面還看不出什麼成就,倒是大著膽子想進廚房自己做食物了。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兒子,日後若是有一個嫁進親王府的姐姐照拂著,最起碼不至於讓人欺負死。

    只是蘭姨娘自己也知道這是妄想,就如同余氏說的,從前她就知道這是妄念了。想到這裡,不由得將心裡那點鑽營之心盡皆消去,悵然道:「是我貪心了,想來這人總是不知足的,幸虧太太頭腦冷靜。」

    余氏也歎了口氣,心想不冷靜又能如何?滿滿抱著希望,將來得不到,豈不是更痛苦?不過三公子也就罷了,說起來,經兒那孩子還是不錯的,長得好,脾氣也好,前年在京城裡開的那個雜貨鋪子,如今收益也不錯,最重要的,是知根知底,要是芍葯能和她表哥在一起,最起碼不用擔心她被人欺負,即便不能大富大貴,總算也能衣食無憂。

    一時間兩人就沒再說話,曲夫人和元氏等都忙著陪那些公侯府第的女眷,又在姜老太君面前說笑,根本沒注意到她這個正主兒。余氏心裡雖有些不悅,卻也沒有太在意,在這大宅門裡生活,若是連這些都計較,真是不用活了。

    正想著,就聽外面丫頭的聲音道:「睿親王府三公子到了。」話音落,門簾一挑,沈千山和寧徹寶寧徹宣兄弟兩個走進來,笑著給姜老太君見禮,一邊笑道:「剛才來的時候就要來拜見老太太,偏被幾個哥哥拉去入了席,如今才來拜見,老太太不會怪我失禮吧?」

    姜老太君笑道:「三公子說笑了,哪裡會怪你。快請坐,我本說只請幾個親戚朋友罷了,卻不料三公子竟也得了信兒,這算什麼事?還勞你費心跑一趟。」

    沈千山連忙陪笑著說不妨事。心裡卻有些苦澀:這幾年來,睿親王府和伯爵府也算親厚,但是姜老太君對自己,始終是帶著一份敬畏疏離,連帶著那幾個本來讓自己「收買」了,和自己稱兄道弟的寧家男孩兒,也早已是涇渭分明起來,雖然時常一起逛街喝酒,自己也不止一次和他們說過隨意些,但是卻始終是以公子相稱,再也不肯和自己親如兄弟。

    一邊想著,就忍不住向四周看了一眼,果然,如他意料中的,並沒有看到寧纖碧的身影,正尋思著該怎麼開口問一問,忽然就聽寧纖月道:「三公子,這幾日聽人說你要考武舉,昨兒在貴府上,因為忙,也沒好意思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以你的能耐,難道還要下場考試才行?」

    沈千山笑道:「不是這麼說,皇上也不想讓我考。只不過我想著練了這麼多年,總要知道自己的斤兩,武科考一開,天下所有習武之人雲集,倒是可以和各路英雄好生切磋一番,想來也可以獲益良多。更何況,我也不想讓人說我是憑著身份才可以一帆風順。」

    寧纖巧佩服道:「三公子真是志向高遠,換做別人,誰能如你這般想?天潢貴胄的身份,到哪裡不是一帆風順的?敢於拋去身份,去和天下武舉子切磋,這真是太勇敢了。」

    沈千山笑道:「這話有些誇大了,天潢貴胄又如何?總有不買賬的,不用說別人,就說邊疆那裡,一旦兩軍交戰,敵人難道會因為你是貴族的身份而留情?恰恰相反,不但不留情,反而追殺的更猛呢,就好像咱們軍中以俘虜或殺死金月寧夏那邊的貴族為榮,賞賜也豐厚一般,金月寧夏那邊也是一樣,若是能俘虜或斬殺大將與貴族,他們也是紅著眼睛不要命的。」

    女孩兒們近年已經很少有機會可以和沈千山這樣毫無顧忌的說笑了,因此興趣上來,紛紛插言,只有白采芝端坐一旁,只是微笑傾聽,並不說話。

    雖不說話,但她是八面玲瓏的人,微微垂著眼,眼角餘光卻發現沈千山的目光往她身上看了幾遭,想起昨兒寧徹宇說的,自己這套衣裳和裝扮很得三公子的青眼,她的心跳就忍不住又快了幾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7 PM

第八十章 :明悟

    沈千山耐著性子陪姜老太君和曲夫人以及女孩兒們說了幾句話,就有些坐不住。因告辭出來,走到院門口,便忍不住歎息道:「六姑娘說是身體不適,不會是特意躲著我吧?」

    「怎麼會?六妹妹才不是這樣人,三公子別多想了。」寧徹寶笑著安慰他,又看向寧徹宣道:「宣哥兒最清楚,你說,六妹妹是不是真的身體不適?」

    因為沈千山每次來,也會帶幾樣宮廷點心過來賄賂這小吃貨,所以寧徹宣和他的關係也十分不錯,此時聽見寧徹寶問自己,便搖頭晃腦的笑道:「姐姐當然不是身體不適了,不過也不是故意躲著三公子,她呀,這會兒肯定是在百草閣裡呢。」

    沈千山疑惑道:「百草閣是什麼地方?莫非和藥物有關?」說完就見寧徹宣瞪大眼睛道:「三公子真聰明,你怎麼知道那是和藥有關的地方?」

    沈千山啞然失笑,寧徹寶在弟弟頭上輕輕拍了一巴掌,好笑道:「笨蛋,讓你平日裡多念些書,你不肯,如今現眼了吧?神農嘗百草的典故都忘了麼?何況三公子又不是不知道六妹妹是個藥癡。」

    寧徹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要說話,就見對面小道上拐出來一個丫鬟,看見寧徹寶便笑道:「正到處找四爺呢,周姨娘這會兒覺著身上不舒服,四爺快過去看看吧,奴婢這就去請示二太太,看能不能派人尋個大夫過來。」

    寧徹寶一聽說母親病了,也就顧不得沈千山。告了個罪。便順著小徑飛奔回去。這裡沈千山和寧徹宣邁開腳步往前走。沈千山便奇怪道:「你們家人病了,還需要請醫生嗎?找寧老先生或者六姑娘看看不就行了?」

    寧徹宣笑道:「三爺爺一般是不進內宅的,何況身份也在那裡。六姐姐只是喜歡藥材,看診的本事平平,因此家裡人病了,除非必須,不然都不找他們兩個,反而是從外面請大夫。」

    沈千山這才明白。不由得搖頭笑道:「原來六姑娘醫術只是平平,只喜歡藥材啊。」說完卻見寧徹宣興奮的笑起來,雞啄米一般的點著頭道:「嗯嗯嗯,姐姐最喜歡藥材了,有時候她可以從園子裡弄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野果或者野菜來吃,都很美味呢。」

    沈千山對這個吃貨的興奮有些無語,然而寧徹宣的下一句話,卻讓他險些跳了起來,因為這個小吃貨正雙眼晶晶亮的看著他,小聲道:「三公子。你想不想去看看姐姐製藥的百草閣?她昨天說過,今天是做自己配方的藥呢。那個藥還有一個可好聽的名字,叫……叫……唔,不是人參養榮丸,也不是八寶天王丹,唔,對了,是叫六味地黃丸,如何?三公子沒聽到過吧?」

    「沒聽過。」沈千山迅速搖頭,一雙清澈如潭深邃如海的眸子也微微瞇了起來,閃動著一絲渴望和興奮的光芒,低聲道:「可……可以過去看嗎?」

    「當然可以了。」寧徹宣不解的抬頭看著沈千山:「姐姐不怕人的,我都進去過好幾回,三公子是好人,每次都給我好吃的,姐姐一定也會歡迎你的。」

    「那也不行,那是你們家的後院,我只能偷偷的去,不能光明正大的闖過去啊。」沈千山對寧徹宣因為幾斤吃食就把自家姐姐出賣的行徑哭笑不得,但他必須得承認,寧徹宣的提議真的打動了他。

    「那好,我不告訴別人。」寧徹宣笑嘻嘻地露出一口小白牙:「今天三公子帶來的蔥油薄脆真好吃,一點兒也不比表哥的雜貨鋪子裡賣的那種蔥油薄脆差呢。」

    沈千山翻了個白眼,心想要是禦膳房的點心還不如一個雜貨鋪子裡的,那些禦廚就直接撞牆自盡謝罪吧。心裡想著,表面上卻笑得越發和藹,點頭道:「好,只要宣哥兒保守秘密,下次我來再給你帶兩斤。」

    「一言為定。」寧徹宣眼中射出光芒,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沈千山心裡笑得快抽筋了,暗道六姑娘十歲的時候,端莊聰明的就像個大人,怎麼她這弟弟卻是一點兒也不像她,十歲的年紀,說話還像四五歲的孩子。

    鄭重其事的拉了鉤,寧徹宣便歡快的帶著沈千山往白芍院而去。

    正是下晌時分,下人們又大多數在前廳和後院忙碌著,所以通往白芍院的小徑十分寂靜,並沒有一個人影。

    饒是如此,沈千山也是保持了高度的警惕,眼睛睜大耳朵豎起來,充分發揮了觀六路和聽八方的本領,只想著一旦遇到人,就要立刻躲到兩旁的樹後。

    不過他顯然是多慮了,一路無驚無險的來到白芍院後院,寧徹宣便指著前方那三間屋子笑道:「就是那裡,姐姐的百草閣,她這會兒肯定是在裡面製藥呢。」

    話音剛落,沈千山便聽到一個如風鈴般動聽的聲音:「海棠,把昨兒姨媽給的那瓶蜂蜜拿過來。」

    海棠答應了一聲,這裡沈千山和寧徹宣打了個手勢,於是寧徹宣就邁著小短腿往百草閣裡走去,一邊大聲叫著:「姐姐,你怎麼不在祖母屋裡說話?倒跑回來了?」

    在寧徹宣說話的同時,沈千山也悄悄移到了百草閣的窗前,然後藉著那棵大杏樹掩住身形,一陣風吹過,幾瓣落花飄飄蕩蕩的悠悠落在他肩頭。

    「噓!」

    透過開著的窗子,沈千山看到寧纖碧豎起一根食指放在那雙泛著玫瑰色澤的粉嫩雙唇上,然後她疼愛的摸了摸弟弟的頭,舀了一勺蜂蜜送進他嘴裡,一邊鄭重道:「姐姐有些悶,又急著回來做藥,你不許和爹娘說。」

    寧徹宣嘻嘻笑道:「要保密也成,姐姐再給一勺蜂蜜。」

    寧纖碧又好笑又好氣,伸手捏了弟弟嫩嫩的臉蛋一下,恨恨道:「真不知道我怎麼就有了你這樣一個吃貨弟弟,只想著吃。這蜂蜜可不是能多吃的,你已經換了牙,這些牙要是生了蛀蟲,我看你怎麼辦。」雖然是這樣說著,卻還是從罐子裡又舀了一勺蜂蜜餵進寧徹宣嘴裡,一邊回頭道:「海棠,拿杯水來。」

    海棠答應了一聲,這裡寧徹宣滿足的砸吧砸吧嘴,感歎道:「蜂蜜真好吃。」說完看向桌上已經加了蜂蜜,就等著攪勻後搓丸子的藥泥,不由得奇怪道:「姐姐,這些藥也要加蜂蜜嗎?啊,那我也要吃。」

    寧纖碧在他頭上輕輕拍了一巴掌,生氣道:「混說什麼?這些藥不是給你吃的,就算加蜂蜜,那也是苦的。就因為太苦了,所以才特意加點蜂蜜,明白嗎?」

    說完,她見寧徹宣喝完了杯裡的水,就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嘴,然後直起身道:「好了,中午吃了飯,你嘴裡還有蔥油薄脆的味道,定是飯後吃了零食吧?如今又喝了兩勺蜂蜜,這會兒趕緊溜躂溜躂,消消食。」

    寧徹宣「哦」了一聲,開始邁著兩隻短腿在地上來來回回的溜躂,大眼睛則渴望的死盯著那罐蜂蜜。

    原來,平日裡的她便是這個樣子嗎?

    躲在大杏樹後的沈千山微微直了直身子,目不轉睛的看著窗內那個安靜專注的女孩兒。

    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說寧家這位六姑娘容貌不出奇,性子也不是溫婉賢良。在沈千山看來,寧纖碧的動人,遠遠勝過那些宅門裡被一條條規矩教出來的所謂名媛淑女。那些女孩子固然容貌漂亮,卻是千篇一律,或跋扈或張揚或沉默或柔和,但不管是哪一種,她們都沒有寧纖碧這樣動人飛揚的神采,淺笑輕嗔,一顰一動,都是風情無限。

    她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表現過這樣動人的一面,只要是面對自己,她就永遠都是淡然甚至是冷漠的寧家六姑娘。

    沈千山想到這裡,心中不由的有些惆悵,貪婪看著寧纖碧身影的目光也填了一絲複雜難明的心緒。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在意寧纖碧,甚至就因為她對自己的淡然,心裡竟會升起一絲憤怒。

    視線所及,寧纖碧一雙雪白的小小手掌靈巧摩挲著,不一會兒,她攤開手掌,一粒滾園的小小藥丸躺在她的掌心裡。

    女孩兒將鼻子湊過去,輕輕地聞了一聞,然後面上便現出激動的神色,她盯著那粒小小藥丸,忽然猛地抬起頭來。

    沈千山嚇了一跳,以為寧纖碧發現自己在偷窺,連忙向後躲了一躲,下一刻,他聽到那悅耳的聲音高興叫道:「成了,海棠,成功了,我真的做出了屬於自己的藥,六味地黃丸,做出來了,我成功了,海棠……」

    那個女孩子抓著丫頭的手,高興地甚至跳了起來,她臉上洋溢著的歡欣笑容在陽光下是那樣的美好而耀眼,一時間,沈千山整個人都癡了。

    我喜歡她。

    彷彿醍醐灌頂,心中的那些疑惑忽然就迎刃而解:原來,竟是這樣簡單。一直追逐著她,想要看她,想要把自己所有喜歡的東西都給她。躺在床上,常常會在夢裡看到她,即使很少來伯爵府,但是每天晚上,都會站在二樓上往這個方向看,猜測著她那時在做什麼……

    這一切的一切,原來只是因為:我喜歡她。

    沈千山站在大杏樹下,被自己忽然間仿似福至心靈般的了悟驚的呆住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8 PM

第八十一章 :金光大道

    窗內的寧纖碧絲毫沒發覺自己的所有舉動已經落進有心人眼中,她將那粒小小的藥丸裝進旁邊的盒子裡,很快就又伸手捏起一小塊藥泥,放在掌心團起來。

    目光沉沉看著寧纖碧笑得無比歡暢,雙手靈活如風,一粒粒藥丸從她手中成形,然後被小心翼翼放在盒子裡。沈千山就這樣癡癡站在大杏樹後,任落花將他的肩頭漸漸掩埋。

    「海棠,起風了,五爺穿的還是少,別回頭傷了風,你去把窗戶關上。」耳中聽到那清脆動聽的聲音,接著那兩扇窗戶便被寧纖碧身旁的丫鬟關上,那一張清秀動人的面孔,也轉眼間就被隔絕在窗內。

    沈千山深深吸了口氣,空氣中全都是杏花的芬芳,讓他通體舒泰。

    再留戀地看了一眼那窗戶,想著窗內佳人此時面上一定還是帶著歡喜的笑意,沈千山忽然微笑起來,轉身大踏步往院外走去,挺拔身影轉眼間就隱藏在花叢樹木後。

    寧纖碧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在這一刻又和上一世的某一步有了重合,她看著盒子裡的小藥丸,這是這個時代裡頭一次出現的六味地黃丸,她不記得自己本來歷史上六味地黃丸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應該算是很早吧,以至於到後來,藥方並不稀奇,所以藥鋪都是在製作工藝上下苦功,像她們同益堂傳到她手裡的方子,做出來的六味地黃丸化水後,可以連一點藥渣兒都不留,堪稱六味地黃丸中的經典了。

    但是這個時代。卻是沒有六味地黃丸的。相對自己本來的歷史。這大慶朝的成藥很少,大部分人仍是習慣買了藥材後,回去熬煮藥湯,只有一些公侯勳貴或者富商大賈的豪富家族,才會每年按時節由藥鋪製出一些成藥預備著,例如《紅樓夢》中出現的什麼「人參養榮丸」之類的,這個時代都有,伯爵府每年都會製作一些出來用。

    緩緩吐出一口氣。寧纖碧彷彿看到一條金光閃閃的大道已經鋪在自己面前,只是道路前面,卻是一條又深又黑的壕溝,不費些力氣,怕是也難以逾越。

    寧世泊去吏部上任了,寧家又恢復了一貫的平靜,寧纖碧的六味地黃丸也沒有給姜老太君,而是讓寧德榮拿去了。以寧纖碧的理解來看,寧德榮是要將這藥送去某個機構進行具體檢驗,在此之前。他就讓自己將六味地黃丸的藥效,服用方法。禁忌等寫了出來,然後和藥一起帶走。

    這一點寧纖碧還真是沒想到,古代這樣的機構應該就類似於現代的藥品協會之類的。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很正常的,又不是跑江湖賣大力丸,難道做出一種藥,你說有用就有用嗎?不經過檢驗,誰敢吃啊?這可是藥,又不是新菜式,不好吃頂多吐出來就是。一個不慎,是會出人命的。

    令寧纖碧意外的是,寧德榮竟好像和那個機構還蠻熟悉的樣子。後來她才知道,寧德榮手裡也有幾種自己配出來的方子,這些方子配成成藥後,當然也是需要被檢驗的,他和這藥協會能不熟悉嗎?雖然來了京城,不是和從前那些人打交道,但是京城總部裡的藥協會中人也都知道寧德榮的大名,更何況他以醫術為自己賺了一個爵位,這可是圈子裡的大熱門,所有同行都自覺與有榮焉,如今他上門鑒定藥物,藥協會的傢夥們能不認真熱情的對待嗎?

    寧德榮這會兒也正為難著呢。

    六味地黃丸是寧纖碧做出來的,這製藥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旦做出了好藥,那是足可青史留名的啊。憑老頭兒的直覺和對藥物的瞭解,他心裡已經有數,這六味地黃丸的效果必定不錯的,所以通過鑒定絕對沒問題。

    這是這樣一來,問題就出現了。

    藥物鑒定書上究竟寫誰的名字好呢?寧纖碧可是伯爵府的千金小姐,就算她不顧忌名聲,家裏長輩們也決不允許她傳出這樣的名聲。像她這樣的名門小姐,那是連名字都不許流傳出去的啊。

    可如果不寫寧纖碧的名字,難道要寫自己的?這也不行啊,他一個堂堂的長輩,竟然剽竊自己的孫女兒的製藥成果,他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寧德榮左右為難,這幾天鬍子頭髮都刷刷刷往下掉。看的碧松等小丫頭都忍不住擔憂起來。

    眼看著十幾天都過去了,恐怕再有半個月,藥協會那邊的結果就會出來。寧德榮正發愁呢,就聽碧松在外面笑道:「老太爺,六姑娘過來了。」

    話音落,寧纖碧就走進來,先站在門口笑吟吟看了會兒,才開口道:「聽碧松說三爺爺這幾日食不下嚥睡不安枕,連頭髮都掉了好些,這是怎麼回事兒?三爺爺向來是有胸襟的,還能有什麼事兒讓你這樣的發愁?」

    寧德榮看著面前這個最得意的孫女兒,幾年時光,當初那個抱著他大腿的小女娃兒已經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外面人多說寧家六姑娘姿色普通,其實哪裡普通,寧纖碧還是很漂亮端莊的,只不過是因為她那些姐妹的姿色太好,才襯托得她就有些普通了。

    老爺子在心裡替寧纖碧打抱不平,但旋即就回過神來,歎氣道:「芍葯啊,爺爺沒愁別的,這藥協會的結果就要出來,到時候給你開了證書,是一定要署名的,你說,這……這可用什麼名字好呢?你父母祖母怕是不會讓你的閨名流傳出去吧?」

    寧纖碧眼睛刷一下就亮起來了,走到寧老太爺面前笑道:「三爺爺可是得了什麼信兒?那六味地黃丸已經通過檢驗了嗎?」

    寧德榮苦笑道:「你還能樂出來?也是,若你是個男孩兒,這樣大的光輝,如何不樂?偏偏你只是個女孩兒。」

    老頭兒說到這裡,免不了又是唉聲歎氣一番,只聽得寧纖碧也有些惆悵了:這個時代對女人的壓迫的確是太厲害,不然她上輩子也不至於把金手指藏得那麼嚴實。

    「三爺爺,先別想這個,不是還沒通過鑒定嗎?」

    寧纖碧安慰寧德榮,她覺得很有趣,許多專業的詞彙,例如鑒定,證書,協會這些,她本以為是現代的,沒想到這個時代裡已經有了。轉念一想,這也正常,就是本來的歷史上,明朝時候不也是有了廠子嗎?還有那些什麼同城會同鄉會的,想來協會應該也是由這些名稱延伸而來。

    「雖然還沒通過,不過你三爺爺我和藥材打了一輩子的交道,難道連這點兒眼力都沒有?你放心,你這六味地黃丸,將來一定會大放異彩的。」寧德榮說完,臉上驕傲的笑容褪去,揪著鬍子道:「只是這名字怎麼辦啊?」

    「三爺爺,你看我可是計較那些虛名的人?就用三爺爺的名字唄,這有什麼值得苦惱的?」寧纖碧讓寧德榮滑稽的苦惱模樣逗笑了,在她心中,固然也是想留名青史,然而自己這個身份,卻註定不可能了,既如此,倒不如便宜了,哦不對,是成全了寧德榮。

    寧德榮把頭搖得撥浪鼓也似,堅決不肯沾孫女兒的這個便宜。寧纖碧便忍不住正色道:「三爺爺,芍葯能有今天,多虧三爺爺悉心教導,沒有三爺爺,芍葯別說配出六味地黃丸了,恐怕連茯苓,牡丹皮,澤瀉這些藥材都不認識呢。恰恰我的名字又不適合流出去,就用三爺爺的名字不是最好嗎?」

    寧德榮還是搖頭,嘴裡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我怎能如此無恥?不行不行。」

    寧纖碧實在懶得和他說了,站起身道:「如果三爺爺就是過不去自己這關,那就隨便找個什麼人冒名吧,我的名字是一定不能用的。」一邊說,心裡就暗暗偷笑:就不信老頭兒捨得把這樣的機會便宜給不相干的人。

    寧德榮果然捨不得,正糾結時,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門簾一挑,竟是玉兒走進來,小丫頭滿臉喜色,對寧纖碧道:「姑娘,表少爺回來了,太太讓您回去呢。」

    「表哥回來了?」

    寧纖碧歡喜的站起身,蔣經陪著四皇子周鑫下江南已經一個多月了,她生怕這性子溫柔的表哥會被那個愛財如命又脾氣暴戾的四皇子欺負,所以這些天一直憂心,此時聽說他平安歸來,自然喜之不盡。

    「三爺爺,車到山前必有路,等六味地黃丸通過鑒定,您再愁也不遲。孫女兒先告辭了,回頭給你帶好吃的點心。」

    寧纖碧顧不上老頭兒還在苦惱,轉眼間就出了門,只剩下寧德榮自己一個人在屋裡喃喃自語:「我不想吃什麼點心,我只想要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行不行啊?」

    回到白芍院,蔣經正在堂屋下首坐著,陪余氏和蔣姨媽說話,看見寧纖碧回來,他便起身笑道:「六妹妹。」

    寧纖碧也見了禮,接著上下打量了蔣經幾眼,才到余氏身邊坐下,笑著道:「表哥下江南一個月,倒也沒有十分明顯的風吹日曬痕跡,如何?周公子沒有欺負你吧?」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09 PM

第八十二章 :為難

    蔣經笑道:「周公子人很好,很照顧我,說起來慚愧,他正經比我小呢,卻沒想到竟是十分細心。說是一個月,然而也沒用我怎麼出力,不過是帶他四處轉了轉,又會了幾次經濟罷了,我倒是受益良多。」

    蔣姨媽看了眼寧纖碧,面上猶豫了一下,便對蔣經道:「行了,你在這裡也坐了一會兒,先回房去歇著吧,你姨夫如今差事忙,怕是要晚上才回來呢,晚上再見也不遲。」

    蔣經正要答應,就聽余氏笑道:「行了行了,姐姐慣是這樣小心謹慎的,有什麼?他們兩個是表兄妹,又是從小兒一塊長大,雖說如今稍大了點兒,也不過是兩個孩子,這就需要避嫌疑了?何況不是還有咱們這些長輩坐在這裡嗎?讓經哥兒陪我說會兒話,這一個多月沒見,我心裡真是念著他。」

    話音落,就聽蘭姨娘也笑道:「太太說的是,婢妾只怕有個人,比太太還想哥兒呢。」

    余氏回頭笑道:「還有這樣兒人?我不信,除了姐姐,我便是經哥兒最親的姨媽,還有誰能比我更想他?芍葯雖是妹妹,難道你不知道?除了那些藥材,她還會把什麼放在心上?」

    蘭姨娘笑道:「婢妾說的自然不是姑娘,只是宣哥兒這些日子每天都要念幾次,看他那樣子,著實是想唸經少爺的緊,比太太還想呢。」

    蘭姨娘不等說完,屋裡眾人已經笑倒了,回想起寧徹宣胖嘟嘟的小臉蛋兒。還有看到吃的就挪不動腿兒的憨樣子。眾人愈發笑得厲害。蔣經也笑道:「是。我在江南也惦記著表弟,這回回來,特意多買了些點心。」

    說曹操曹操就到。只聽外面一陣咚咚腳步聲響,外面小丫頭只來得及喊出一聲「五少爺……」來了兩個字不等出口,寧徹宣已經闖了進來,看見蔣經,便撲過去歡欣叫道:「果真是表哥回來了,我還以為是小順兒蒙我呢。」

    蔣經笑著抱起他。蘭姨娘奇怪道:「宣哥兒,你怎麼這個時辰就回來了?學堂那裡放學了嗎?」

    寧徹宣嘻嘻笑道:「沒呢,只是下了一堂課,我馬上還要回去的。聽說表哥回來,實在高興的緊,所以忍不住就跑回來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寧纖碧笑道:「少來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你是特意跑回來看看表哥都帶了什麼吃食吧?到時候把數兒記下來,要獨佔那個大份兒的,是也不是?」

    寧徹宣被姐姐揭破了心思。便在蔣經身上扭成了一根兒麻花,心虛的叫道:「才……才沒有……姐姐。姐姐別把我對經哥哥一片……一片赤子之心當做……當做……」

    不等說完,就聽蔣姨媽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好宣哥兒,快回學堂吧,這白芍院離著那裡有大半裏地呢,當心回去晚了先生罵你,這些吃食,自然每樣都要留給你一份兒的,就放心吧。」

    寧徹宣得了准信兒,這才心滿意足的告辭離去,余氏看著他歡快跑了出去,忍不住搖頭歎氣道:「唉!真不知這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除了對吃的上心,其他萬事不問,成績也只是平平。」

    蘭姨娘面色一僵,接著慚愧道:「都是婢妾教導無方……」不等說完,便聽余氏道:「行了,關你什麼事?認真說起來,我還是他嫡母呢,也有責任。不過也不關咱們的事,咱們兩個到底是女人,俗語說,子不教父之過,你看咱們老爺,就由著宣哥兒的性子,他這當爹的都不著急,咱們急著往自己身上攬什麼罪名?」

    蘭姨娘笑道:「太太說的是,老爺實在太縱著哥兒了,婢妾說過幾回,老爺也不聽。」

    寧纖碧在旁邊聽著,只覺得好笑,這是三房裡經常發生的事情,幾句話的功夫,這一妻一妾就把責任都推到寧世泊頭上去了,也不知老爹在吏部,是不是噴嚏連連。

    不過寧纖碧也十分疑惑,她的記憶中,寧徹宣在上一世裡是非常聰明的。這一世也是,但凡他喜歡的東西,沒有不明白的。偏偏就在讀書上不用心,這劇情有點顛覆,讓她一時間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正想著,就見蔣姨媽起身笑道:「這會兒老太太房裡應該沒有人,經哥兒回來,是該去給老人家請安的,不如就趁這個時候吧,不然等到傍晚,姑娘們都過去了,反而不便宜呢。」

    余氏也笑道:「正是這樣說,我倒疏忽了這一點,既如此,讓經哥兒把禮物挑出來,咱們這就過去。」

    姐妹兩個說完,便帶著蔣經去挑禮物,寧纖碧因為晚上還要去請安,就沒有隨著一起。

    等到屋裡沒人,她又覺著有些悶,看看太陽已經往西邊去了,便走出來,在二門內隨意散步。

    忽聽一陣笑聲傳來,抬頭一看,只見寧徹寶和寧徹宣兩兄弟嬉笑著從二門進來,看見她,兩人收了笑聲,寧徹宣規規矩矩上來見禮,叫了一聲姐姐。

    寧纖碧和寧徹寶也彼此廝見過,寧徹寶便道:「六妹妹怎麼在這裡?聽說蔣家表哥回來了,宣弟弟一直惦記著那些點心呢。」

    寧纖碧笑道:「表哥和姨媽還有我們太太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四哥和宣哥兒笑什麼呢?隔著老遠都聽見你們笑得開心。」

    她本是隨口一問,卻見寧徹寶臉上猛然就泛起一陣激動的光彩,大聲道:「妹妹怕是不知道吧?齊先生要過來,他要到我們族學來授課了。」

    「齊先生?」寧纖碧喃喃重複了一遍,實在是想不通這個齊先生來授課有什麼值得激動的?但是很快的,她便想起了一個人,當下身子也不由得僵住了,喃喃道:「齊先生?能讓四哥這樣激動的,莫非是當世大儒齊恆之先生?」說完後卻又很快搖了搖頭,喃喃道:「不可能吧?連我都知道他曾為帝師,除了皇親國戚,誰還有資格請他坐館?」

    寧徹寶笑道:「可不就是齊老先生呢?也難怪六妹妹疑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學堂裡所有人,就沒有一個出聲兒的,三哥連喘氣都忘了,實在是太震驚,我到現在還以為是在做夢呢。」

    寧纖碧這一回也震驚了,齊恆之當年以而立之齡,便成為帝師,著實是讓天下士子震驚。十二年後當今皇帝登基,他官拜一部尚書,前年因父親病逝丁憂歸家,丁憂期滿之後他不再出仕,談笑於山水之間,往來多是名士才子。誰知老人家如今竟然又重拾舊業,最重要的,是他竟然選擇了伯爵府坐館。

    「以齊老先生的大才,只要他放出口風,就算是皇親國戚,也會競相邀請他到家中待如上賓吧?甚至,就連皇上召他入上書房,也不是不可能的,怎麼……怎麼會來咱們家?」

    寧纖碧皺著眉頭,總覺得這事情太過不可思議,俗語說,反常即為妖,雖說這是件天大好事,但她卻有一種憂心忡忡的感覺。

    「是啊,所以一開始,就連先生們都不相信的。不過已經有了准信兒,說是接齊先生進京的船已經在路上了。是了,聽說當年齊老先生在山間被毒蛇咬傷,恰好就是遇見了三爺爺,被他救了一命。或許就是因為感恩圖報,所以老先生才會來咱們府裡坐館吧。」

    寧徹寶說完,看了眼天色,便笑道:「六妹妹,我先回去了,你帶著宣哥兒多走走,這一下午吃了好幾塊零食,看著他又不胖,我真擔心他被撐到。」

    寧纖碧點頭笑著答應了,拉著寧徹宣的手往回走,一路上這小吃貨不停問蔣經這回回來都帶了哪些吃食?有沒有雇兩個廚子回來?聽說南邊的東坡肉很好吃什麼的,只把寧纖碧聽得直想撞頭,心想到底是哪裡出了錯?這一世的弟弟是發生基因變異了嗎?還是餓死鬼投胎的?

    ********************

    蔣經回來後,著實忙了好幾天,一直到十幾天後,才總算得了空兒,打算在家好好兒歇歇。因中午的時候,余氏那裡做了野雞崽子湯,讓蔣姨媽和他過去喝湯,於是母子兩個便換了衣裳,往白芍院來。

    恰好在門口遇見寧纖碧,蔣經上前見禮,微笑道:「六妹妹這是從杏林苑回來的?前些日子送的點心,三老太爺可喜歡吃?」

    寧纖碧笑道:「從族學回來的,如今我也不常往杏林苑去。不過三爺爺很喜歡那些點心,他這些日子吃飯不太好,倒幸虧那些點心補著,不然恐怕要瘦一圈。」

    蔣經奇怪道:「吃飯不太好?可是遇上了什麼事?上次去送東西,看著老人家精神還好啊。」說完卻見寧纖碧左右望瞭望,見蔣姨媽在前面和一個嬤嬤說著話,並沒有注意這邊,她就放慢了腳步,於是蔣經會意,也放慢腳步隨在她身邊,疑惑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纖碧苦笑道:「我做出了一味藥,三爺爺拿去藥協會鑒定了,這兩天鑒定結果就會出來。想來是可以通過的。三爺爺如今正為這個事兒煩惱,他不肯署他自己的名字,說是不能無恥到偷孫女兒的成果。可我的名字也不能流傳出去。就為這事兒,苦惱了多少天,我怎麼勸也沒有用。其實有什麼?我又不是那好虛名的人,無奈三爺爺不肯,我也沒辦法。表哥你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可能不能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0 PM

第八十三章 :百草閣主

    蔣經皺了皺眉頭,輕聲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三老太爺苦惱,這的確是個兩難的問題。」說完就聽寧纖碧歎氣道:「實在不成,就署表哥的名字吧,我是實在沒辦法了。」

    蔣經嚇了一大跳,連連搖手道:「這種玩笑開不得,我還製藥呢?連草藥都不認識幾棵,一旦將來藥協會的人要叫我過去考較,我丟人也就罷了,豈不是也連累妹妹背個不學無術的名聲?只怕百姓更不會認妹妹做的藥。這事兒萬萬不行,寧可署三老太爺的名字。」

    寧纖碧用手扶住額頭,有氣無力道:「讓表哥說,這件事就沒有辦法了?」

    蔣經認真想了一會兒,這時候蔣姨媽和幾個婆子丫鬟已經進了屋,他便與寧纖碧站在台階下,沉吟了一會兒方笑道:「是了,妹妹的閨名雖不能流出去,雅號卻是無妨的,妹妹不如起一個雅號,有三老太爺替您擔保,有那味藥的效果在,藥協會應該也不至於就要追根究底,如此一來,世人多知妹妹雅號,卻不知這雅號的主人就是妹妹,豈不是兩全其美?」

    寧纖碧眼睛一亮,拍著腦袋笑道:「正是正是,我竟將這件事給忘了。雅號,雅號,唔,就叫百草閣主如何?這樣一來,也沒人能想到這位百草閣主是個女孩兒,何其便宜?」

    蔣經笑道:「百草閣主?唔,很不錯啊,神農嘗百草,這個號正經適合妹妹。」

    寧纖碧終於解決了這個大問題,登時就覺得全身輕鬆。便一矮身。坐在了院中石凳上。笑道:「多謝表哥,你算是幫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可惜三爺爺的爵府不知何時能動工,只要那爵府蓋起來了,三爺爺便可以坐館……」

    「開府坐館?」這是怎麼回事?蔣經有些好奇,失笑道:「三老太爺總不會想著要在家裡看病吧?」

    「不是家裡,而是把爵府改成一個大醫館,左右三爺爺也可以在府裡住。」寧纖碧解釋著,卻見蔣經搖頭道:「胡鬧胡鬧。這想來是六妹妹給老太爺出的主意?十分不妥當,那是皇家給有爵位的人的封賞,怎可以建成醫館?若是被有心人得知,一個『藐視君恩』的罪名下來,三老太爺的下半輩子就毀了。」

    寧纖碧笑道:「表哥真看著是和四皇子下了趟江南,如今眼界這樣開闊。放心吧,這事兒三爺爺問過沈大人,就是那位睿親王府,內閣學士的沈大人,已經得了皇上的首肯。如今只等工部那裡開工,便可以心想事成了。」

    蔣經聽說是內閣學士沈茂幫著周旋的這件事。也就沒有再說,過了好半晌,他才歎氣道:「終究還是有些不妥,不是我說不吉利的話,這為醫之道,不管怎麼謹慎,總難保不會出什麼紕漏,一旦出事,三老太爺用爵府開醫館,就很不妥了。」

    話音剛落,寧纖碧已經是變了臉色。

    蔣經見她面色驀然慘白,以為是嚇到了她,連忙笑道:「不過是我為人太過謹慎小心罷了,六妹妹也莫要多想,想三老太爺行醫幾十年,從沒出過紕漏,如今怎麼可能坐館後就出紕漏呢?是為兄多慮,六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然而寧纖碧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春風和煦,她卻覺得身上全都被冷汗濕透:自己真是糊塗啊,看來重生這一世的順遂,讓自己都有些得意忘形了。爵府做醫館,這提議大膽也就罷了,只是她怎能忘記日後那場滔天大禍?爵府也好,醫館也罷,那都是皇家的產業,雖然歷史有諸多改變,但寧德榮不獲罪還好,一旦獲罪,這醫館或者爵府都要被抄沒不說,萬一再有人落井下石,那三爺爺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兩說。

    想到此處,寧纖碧只覺心中全是後怕,她站起身,鄭重向蔣經行了一個禮,正色道:「表哥說的是,之前是我太想當然了,只以為有了沈學士幫忙周旋,便沒有什麼問題,如今看來,卻是我想的太天真,芍葯多謝表哥提點。」

    她這樣一說,倒讓蔣經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道:「不算什麼,是我太小心了。」

    卻見寧纖碧坐下去,苦惱道:「只是這樣一來,既然不能用爵府做醫館,那要怎麼辦呢?難道要向老太君和爹娘求助?」

    蔣經沉吟道:「這醫館是要用寧老先生的名義嗎?六妹妹是不是也要參與進去?如果你不參與進去還好,若是你也要參一腳,這事情就萬萬不能讓老太君和姨父姨太太知道。」

    寧纖碧愣愣看著他,旋即便醒悟過來,敲著自己的腦袋歎氣道:「是了,我真是傻了。我一個伯爵府的女孩兒,竟然要插手外事,還是經商行醫,老太太和爹娘怎麼可能允許?只是……只是……」

    後面這句話卻沒說出來。寧纖碧不甘心,太不甘心了:重活一世,自己都把金手指打開了,可到最後,受這個身份所限,竟然還不能未雨綢繆,為自己攢下豐厚家底嗎?那自己腦海裡那麼多方子怎麼辦?難道只能做幾樣藥,然後等著嫁人?不,她一點兒都不想要這樣的生活啊,這和前一世裡的自己又有什麼區別?

    蔣經看著寧纖碧有些焦慮的模樣,便忍不住微笑道:「妹妹不用急,俗語說,一口吃不下個胖子,即便有了三老太爺的醫術和妹妹做的藥,開醫館藥鋪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且慢慢來,等你的藥通過鑒定,再慢慢籌謀也不遲,到時候若是需要我幫忙,請儘管開口,不要外道才是。別的不敢說,只是這做生意,我如今倒也有些心得,必然鼎力相助。」

    寧纖碧的心慢慢平靜下來,知道蔣經說的是金玉良言,於是鄭重道了謝。

    屋裡,余氏和蔣姨媽來到門邊,只見蔣經和寧纖碧一站一坐,正在那裡說話,這幅畫面竟是安靜唯美的緊。余氏便忍不住笑道:「瞧瞧這兄妹兩個,平日裡也不見他們說過多少話,可湊在一起,卻是著實透著一股熱乎勁兒。」

    蔣姨媽笑道:「可不是?芍葯是個最安靜內斂的孩子,我還是頭一次看見她臉上這許多神態,不知找經兒商量什麼正經事,瞧瞧,可是夠正式的。」

    余氏笑道:「他們能有什麼正經事?不過也罷了,表兄妹本該親熱些,就是咱們看著,心裡也高興啊。」說完又看了看蔣經,忍不住笑道:「真不明白,姐夫當日怎麼就看上了姐姐,只看經哥兒的容貌,也該知道姐夫當年的風采,只不知道多少女孩兒為他爭破了頭吧?卻再也沒想到最後竟便宜了姐姐。如今姐夫雖去了,留下經哥兒這條血脈,卻也是個禍害閨閣女兒的兇手。」一邊說著一邊搖頭笑。

    這話自然是誇讚了,蔣姨媽看著妹妹,心中忽然一動,也微笑道:「經哥兒也就罷了,我卻是最喜歡芍葯,尋常女孩兒到了她這個年紀,也沒有這份安靜溫柔,行事大方妥帖呢,將來也不知道是誰家好福氣,能娶了她進門。」

    余氏面上笑容更盛,嘴裡卻謙虛道:「什麼安靜溫柔行事大方妥帖?姐姐還不知道吧?如今京城裡人都說,我們芍葯比不上她那幾個姐妹。」

    蔣姨媽搖頭笑道:「這看人哪裡只能看表面?不是我當著妹妹的面兒誇自己的外甥女兒,實在是府裡這麼多姑娘,除了早年嫁進太子府的二姑娘,因為年齡大所以穩重外,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芍葯。那位表姑娘倒是性子容貌都好,只是不知怎麼著,我看著也難以親近,看她的樣子,也是有些清冷孤高的。」

    余氏掩口笑道:「說人家清冷孤高,這府裡若論性子孤拐,還有誰能比得上你的外甥女兒?我一直就擔心,這孩子的性子太擰了,也不像尋常女孩兒的賢淑模樣,以她的身份,恐怕將來也是要往那些高門大戶裡去的,我只擔心她受氣。若是能有個知根知底又真心對她好的,便是寒門,我和老爺也認了,孩子平安幸福才是最要緊的。」

    蔣姨媽聽見這一番暗示,早已是心中歡喜。便笑道:「想來父母都是這樣兒的。我們經哥兒,我也是想著他性子溫柔,必要找個知道根底又剛強大方性子良善的媳婦才好,這一點倒是咱們想到一起了。」

    余氏探聽出了姐姐的口風,也是心滿意足,越看院子裡那對兄妹,就越覺著這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因喃喃道:「姐姐急什麼?從前不是有算命先生說過,經哥兒不能早婚?不然恐怕於前程有礙。」

    蔣姨媽點頭道:「的確是有這麼一說。妹妹卻也不用著急,芍葯還小呢,今年才十三歲,如今京城權貴門裡多以女孩兒為重,十七八歲出閣的也大有人在,你又何必急?」

    說完兩人彼此對看一眼,心照不宣的笑著異口同聲道:「沒錯,不急呢。」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0 PM

第八十四章 :同心

    蘭姨娘在兩人身後,將這番話全聽了去,也知道這兩個小兒女的事情幾乎就定下來了。實話說,她也瞧著溫柔俊美的蔣經和外柔內剛的寧纖碧十分相配,只是想到睿親王府,那位同樣是文武雙全容貌出色的三公子,心中難免有一點悵然,只是她心裡也明白,三公子那邊,不過是個妄想。如今將寧纖碧配給蔣經,卻也是一段良緣了。

    正想著,就有丫鬟過來請示說是否該擺飯了?蘭姨娘笑著點了點頭,就出門來到寧纖碧與蔣經身邊,含笑道:「表少爺和姑娘說什麼這樣投機?都要擺飯了,快請進屋吧。就是有話,難道不能當著太太和姨太太的面兒說?恰好也讓婢妾增增知識。」

    寧纖碧站起身,蔣經也連忙笑著謙遜了幾句,兄妹兩個方往屋裡來。

    不一會兒,寧世泊也回來,他這些日子衙門裡差事清閒,因此中午倒也能回來用膳,且用完膳還能瞇一小會兒,再去當差便是精神百倍。」

    蔣經又給姨父見了禮,寧世泊和他說了幾句閒話,這一會兒功夫,寧徹宣也回來了,看見蔣經,小傢夥無比熱絡,很顯然,這都是之前帶回來的那些蘇式點心的功勞。

    一家人其樂融融,寧纖碧想起學堂裡齊恆之要來的事,便問了寧世泊一句,卻聽他笑道:「能請到這位大儒,當真是令人意外。幸虧是三叔當日對他有救命之恩。我和老先生的堂弟也有點往來,不然斷斷請不到。嘿嘿,這一下。京城裡不知道要有多少權貴人家羨慕咱們了。」

    寧纖碧皺眉道:「爹爹。俗語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咱們家這樣的出風頭,恐怕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兒吧?」

    說完卻見寧世泊擺擺手,笑道:「無妨,這又不是涉及到官場上的利益傾軋,不過是請一位老先生罷了。何況你大伯心裡早有成算,那邊的族學已經擴建了,就是想著要有別家的孩子想要入學。便請過來呢,如此一來,那些人家只有感念咱們的,哪裡還會著惱?」

    寧纖碧微微皺眉,心中似乎有不安的念頭閃過,她卻一時間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倒是旁邊的余氏開口道:「大伯這舉動有些欠考慮,如此一來,學堂那裡豈不是龍蛇混雜?權貴家多紈褲,好不容易咱們家幾個哥兒還算爭氣,可別再讓那些紈褲帶壞了。」

    寧世泊笑道:「你操的什麼閒心?大哥行事一向謹慎細密。難道連這個道理也不知?何況有齊老先生在,哪裡敢收那些紈褲。就是大哥要收,那些勳貴們也不敢送過來,誰不知老先生脾氣不好,萬一讓他發起火來,再把那些紈褲子打出個好歹,可不活活心疼死那些寵溺驕縱孩子的父母?」

    余氏和蔣姨媽蘭姨娘都忍不住笑了,點頭道:「這說的也沒錯,就是因為嬌慣,才養出了些紈褲,又哪裡捨得送來吃苦。」

    用完午膳,寧纖碧歇了一會兒,便往族學去。

    最後一節琴棋書畫課程的時候,寧纖碧正調節著自己的琴,便看到寧德榮的身影,在學堂外面晃來晃去,她心中一動,一雙手輕微起了顫抖:能讓老頭兒急匆匆趕到這裡來,除了自己的六味地黃丸通過鑒定之外,還能有什麼事情呢?

    雖然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但寧纖碧仍然忍不住紅了眼圈,她實在是太過激動,以至於那架琴就發出了「叮咚」幾聲不成調的拍子。

    幾個女孩兒都詫異看過來,譚澈也從書中抬頭,及至看到窗外的寧德榮,方微笑道:「想來是三老太爺尋六姑娘有事,行了,你過去吧。」

    寧纖碧勉強鎮定了心神,微微施禮後出門,然後死命壓抑著激動,開口道:「三爺爺怎麼過來了?」

    「芍葯。」寧德榮高興的走過來,伸出一隻握著拳頭的手,興奮道:「通過了,真的通過了,不但這樣,幾位長老對你這味藥讚不絕口,說效果很好啊。」

    幾位長老?

    寧纖碧一頭霧水,心想這是玄幻和武俠小說嗎?怎麼長老都出來了?她不解問道:「三爺爺,幾位長老是什麼?』」

    「什麼什麼?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幾位長老就是當地最有名的藥鋪的大供奉,自從你這藥送過去,恰好幾家大藥鋪子沒事,幾位大供奉都在,能得他們讚一聲好,芍葯你這輩子也值了,你三爺爺我這大半輩子,配成了五種藥,也沒得一聲贊呢。」老頭兒說到這裡,忍不住就露出了一絲悵然之色。

    寧纖碧笑道:「三爺爺,芍葯也是您的弟子,弟子的榮光,不就是三爺爺的榮光嗎?說明您是名師出高徒。」

    寧德榮嘿嘿嘿得意的笑了起來,搖頭晃腦道:「雖然我知道你這是在安慰我,不過心裡也是熨帖。好了,三爺爺先回去了,呵呵,這人歲數大了,竟然連定力也差了,我本不該這時候跑過來找你的,怎麼就等不得?」

    寧纖碧見老頭兒欣喜若狂的模樣,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有些好笑,聽他這麼說,便連忙道:「正是呢,三爺爺今天中午去白芍院用飯吧,我讓我娘下小廚房給您做您最喜歡吃的麻辣蹄筋兒。」

    寧德榮笑道:「好,你能有這樣成績,我吃你們一道麻辣蹄筋也是應該的,我現在就去。」說完看了看天色,又忍不住搖頭笑道:「哎喲,太早了,現在就去人家等著吃飯,可不成了宣哥兒那樣的小吃貨?」

    寧世泊和余氏聽說了女兒的成績,自然是十分高興驕傲。只是余氏為人母,總不免有些擔心,晚上便和寧世泊道:「女兒專門在這些地方用心,萬一將來傳揚出去,對她可是不太好呢。」

    寧世泊笑道:「女兒雖然在藥材方面專心,可這些年,女紅針織,廚藝管家,卻也沒有落下,你擔心什麼?何況我看著你和姨太太的意思,是想把經哥兒和芍葯配成一對,若這樣,更不用擔心了。經哥兒是個好孩子,也不是那些尋常世俗的男人。說句不好聽的話,若是芍葯將來真能在這方面有成就,製作出更好的藥來,賣到全國各地去,只怕他們小兩口就要日進鬥金了,去在乎別人說什麼作甚?」

    余氏從沒在寧世泊面前露出過這方面的想法,就是害怕丈夫覺得女兒和蔣經不配,此時聽見他這樣說,很顯然也是贊成這門婚事的,不由十分高興,笑道:「還是老爺看的開,只要你不生氣,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就如你說的,閨女過得好才最好呢。」

    夫妻兩個達成共識,而寧纖碧對製藥也越發來了勁頭,只是剛剛做出六味地黃丸,她也不可能立刻就去配別的方子,反常即為妖,金手指太過外露不是什麼好事兒,而且自己這麼快就能配出好多藥,對寧德榮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老頭兒本來就覺得面上有些下不來了,他四十三歲時才開始著手配藥,第一味藥整整配了三年。自己如今不過是十三歲罷了,一味藥才配了三個月,雖說材料簡單,可這也傷老頭兒的顏面啊。

    因此這幾天都是在製作六味地黃丸,想著做出一批來給姜老太君早晚服用,說不定就能讓老太太的精神頭好起來。

    一念及此,做藥就更加賣力。看著那一粒粒黑色的藥丸慢慢裝滿盒子,寧纖碧心中的驕傲和感動就別提了,這比當日她在現代時,親手從父親那裡接過祖先幾代傳承下來的秘方還要激動。

    轉眼間過去了三天,六味地黃丸也做了幾百顆,於是這天一大早,寧纖碧就在和余氏蘭姨娘一起去給姜老太君請安的時候,把這藥奉上。

    姜老太君起初還不太在意,待聽說孫女兒是特意為了自己如今這耳鳴頭暈腰膝酸軟研究出來的中藥,還得到了藥協會長老們的讚譽時,老太太也不禁動容了,捧著那盒子唏噓道:「唉!我老婆子何德何能?竟能讓六丫頭為我費這個心。」

    雖然是這樣說,但那語氣中的興奮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了的。曲夫人和元氏以及幾個女孩兒眼中的嫉恨之色一閃即逝。元氏便上前笑道:「六姑娘孝心可嘉,只是藥這個東西可不是亂吃的,這新藥總要讓人吃了,都覺著好,老太太才能服用啊。」

    姜老太君看了她一眼,如何能不明白這個兒媳婦心裡的真正用意,於是淡淡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這藥都得到藥協會長老們的認同了,難道還會有錯?」

    元氏笑道:「錯是肯定沒錯兒的,只是老太太如今年紀在這裡,萬一這藥有個差池……」不等說完,便見姜老太君擺擺手,淡然道:「你不用多說,左右我也知道這裡面幾味藥,即便沒作用,倒也不是傷人的,怕什麼?你三叔父也說過,這藥吃了沒事兒。我只怕到時候我吃好了,你們也都眼饞,跟著要吃呢。」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1 PM

第八十五章 :路遇

    元氏心中憤恨,暗道誰要吃啊?不過轉念一想,不管自己怎麼嫉妒,寧纖碧在這方面的確是有天分,這個錯不了,自己現在年輕,誰敢保證將來上了年紀,就不吃她做的藥?因一念及此,臉上的神情就有些尷尬起來。

    寧纖碧坐在姜老太君身旁,笑瞇瞇道:「祖母真是好福氣,哥哥們懂事,姐妹們也溫柔,三個兒媳婦也是這樣的孝順,看二伯娘為您考慮的多細緻。孫女兒看這京城中那麼多勳貴人家,只有祖母最有福氣了,何況您這身體還健健康康的。前兒大長公主的喘症又犯了,還是三爺爺過去給開了藥吃好的呢。」

    姜老太君笑道:「可不是?老婆子的確是有福氣,更重要的,是有你這麼個孝順孫女兒。」

    當下眾人見老太太歡喜,誰不湊趣?就連寧玉蘭,雖然和三房走的近,但心裡對寧纖碧著實是不在意的,這會兒都說了幾句好話。一時間屋裡的氣氛便熱鬧起來。

    正熱鬧著,就有一個媳婦從外面走進來,先給姜老太君和曲夫人元氏等見過禮,然後才笑道:「大太太,老爺讓您回去呢,說是齊老先生已經到了,要給他在後廊上收拾出一個院落,還有下人也要安排好。老先生隨身只帶了兩個小童。」

    曲夫人站起身驚喜道:「老先生到了?果然很快呢,放心,丫頭們已經預備好了,只等老先生到,便可以立即撥到他房間裡聽用。」因此和姜老太君說了一聲。便和那媳婦一起去了。

    姜老太君這裡看著兒媳走出去的背影。便笑道:「那位大儒竟這個時候兒就到了。可見路上沒耽擱。能請到他,倒也是祖上積德,只盼著哥兒們跟著他好好做學問,將來咱們家再出幾個舉子進士才好呢。」

    眾人心裡也欣喜,大房二房三房都有男孩兒,哪裡能不在意這件事?何況就連寧徹宇,如今也在苦讀,雖然他確實不喜歡八股。卻也盼著能中舉中進士,像三叔那樣風光,光耀門楣。

    因樂呵了一回,眾人才各自散去。

    ********************

    睿親王府。

    沈千山耍了一套長槍,正拿手巾擦汗,就見長福奔過來,臉上帶著喜意,他心中一動,便笑道:「如何?可是齊老先生已經到了?」

    「是,少爺。老先生已經到了伯爵府。」

    「很好。」沈千山從長福手中接過手巾,仔細的擦好長槍。臉上露出歡欣笑容道:「替我準備一張拜帖,明天我就去伯爵府。」

    長福嘻嘻一笑道:「爺,這也太心急了吧?讓人家一看,哦,這麼快就得到風聲了?那肯定是有備而來啊,說不準爺的苦心這一下就付諸流水了。」

    「讓你去你就去,多什麼話?」沈千山敲了長福的腦袋一下,然後看著高天流雲,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長福聽,輕聲道:「這消息在京城裡流傳了這麼些日子,我早就知道了又有什麼稀奇?」

    長福是唯一知道主子心思的人,聞言也明白大概自家爺已經等不及了。他微不可察的撇撇嘴角:真是,不明白爺怎麼想的,人人都說寧家那位六姑娘長得又不好,性子也有些淡漠。看見爺,也鮮少有露笑臉的時候,怎麼爺反而就偏偏喜歡了她?寧家其他幾位姑娘又漂亮又熱情,那位白姑娘更是出眾,怎麼爺竟是提都不提?

    長福心裡倒是為寧家姐妹打抱不平,沈千山哪管心腹小廝的心思啊?他一顆心現在早就飛到了伯爵府。

    於是第二天,寧纖碧就在從族學回白芍院的路上,見到了剛剛拜見完寧世瀾,又被留飯,此時正準備去族學裡找寧家幾個兄弟的沈千山。

    「三公子。」

    微微皺皺眉頭,寧纖碧實在想不出這位「貴人」又是以什麼理由登門的,但也不好把心中的厭惡表達出來,因此隔著老遠福了一福,便算是見過禮了。

    沈千山卻絲毫不以寧纖碧的疏離為意,他心願得償,此時正是滿心歡喜,微笑道:「六姑娘,這是要去杏林苑?說起來,我還真沒看見過哪個女孩子像你這般喜歡藥材的。」

    寧纖碧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白采芝在旁邊卻是忍不住好奇,只是又不好動問,因只能輕聲道:「公子可是要尋幾位哥哥?他們的學堂還未下課,公子怕是要稍微等上一等。」

    沈千山笑道:「無妨無妨,我恰好也是要去拜見齊老先生,哦,今天不過是先去見見面,這拜師禮已經是遲了,明日要預備些好禮品,才好登門拜師。」

    這卻是有些囉嗦了,白采芝並沒有說什麼,他自己倒把過來的目的主動說出來。然而寧纖碧一聽,面上就不禁變了顏色。

    沈千山見一直面無表情的寧纖碧猛然就抬頭看向自己,不僅是她,就連從來淡然自若的白采芝,也是難掩驚詫的看著自己,心中這個得意就別提了。呵呵笑道:「以後還要兩位姑娘多多照拂,因為齊老先生在這府裡的緣故,所以剛剛我已經和寧大人說了,以後也會過來附學。」

    「啊……」

    白采芝捂著嘴巴發出低低的一聲驚叫,而寧纖碧在面色略微一變之後,便恢復了平靜。淡然道:「三公子謙虛了,您來附學,真是讓敝府上下蓬蓽生輝,哪裡還需要我們女兒家照拂?」說完看了一眼白采芝,淡淡道:「妹妹走不走?我還急著回去,給姨媽找那個花樣子呢。」

    白采芝倒是真想多呆一會兒,只是見寧纖碧都這麼做了,她還哪肯留下,因只好也笑道:「那我和六姐姐一起。」說完向沈千山福了一福,便跟著寧纖碧的腳步快速去了。

    沈千山回頭看了兩個女孩子的背影一眼,心情就覺著十分愉悅,嘿嘿一笑,喃喃道:「沒關係,往後見面的時候多著呢。」說完也大步離去了。

    「可惡啊,真是可惡,早知道,就不該接那個什麼齊老先生過來,這下好了,能不能教出進士不知道,現在倒是把狼招來了一條。」

    寧纖碧在百草閣裡惡狠狠碾著藥,一邊咕噥著。不過她也知道,就算自己知道會引來沈千山,就算她再怎麼強烈反對齊老先生來教學,也是人微言輕,那些望子成龍的伯父伯娘們哪裡會答應,只怕就算是自家爹娘,也是不肯的。

    「姑娘,太太屋裡擺飯了,讓奴婢過來請姑娘回去呢。」山茶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見寧纖碧出來,她鎖好了門,便忍不住搖頭笑道:「姑娘也不用這樣用功吧?剛剛姨太太還念呢,說姑娘真是個藥癡,就這麼會兒功夫,也不忘過來做藥。」

    寧纖碧抬起頭:「姨太太過來了?今天中午在咱們這兒用飯?」

    「是呢。」山茶笑道:「不但是姨太太,姑太太和表姑娘也在,原本表少爺也要留著一起用飯,只是看見表姑娘,這才出去,說是等老爺回來。」

    寧纖碧皺眉道:「怎麼回事?姑太太也來了?今兒又得了什麼好東西?」

    山茶笑道:「姑娘不是遇見三公子了嗎?他每次來府裡,何嘗空手過?這一次送了兩隻鹿,廚房剛剛送來新鮮鹿肉,說是已經醃漬入味兒了,給咱們烤著吃,連姑太太也興致勃勃,說是最喜歡吃烤鹿肉的。」

    寧纖碧歎了口氣,沒有說話,不知為什麼,她心裡隱隱有些慌亂,似乎這一世裡,自己仍然逃不開沈千山這個要命的男人,雖然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事情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沈千山固然是一腔熱忱,甚至不惜紆尊降貴來到伯爵府附學。其實以他的才學武藝,哪裡需要來伯爵府?就算齊老先生的確是當世大儒,可他自家的父親沈茂,無論是學識還是官場經驗,都不比那位當世大儒差。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說的便是他這種情況了。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這裡信心滿滿,只盼著能夠多看寧纖碧幾眼,若是能想個法子,培養培養感情,那就最好不過。在他心裡,並沒有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覺悟,只想著自己若是喜歡寧纖碧,到時候多求求皇后姑姑和皇帝姑父,娶她進門是沒問題的,何況祖母和母親都還很喜歡這個安靜的女孩子,所以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兩人會有什麼波折。

    但寧纖碧卻完全不是這樣想的,她這些日子,是能躲就躲,以至於沈千山來了十幾天,除了有幾次遠遠看見一個背影外,竟一直沒有上前說話的機會,倒是被其他幾位姑娘以這樣那樣的理由纏的有些喘不過氣。

    **********************

    「老爺,蘆洲離京城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你這一路上要注意身子,雖然天氣轉暖了,可那裡是北面,聽說比咱們這兒冷多呢,這衣服可不能穿得少了,我給你包了兩件大毛的,若是覺著冷,就讓小廝們拿出來。還有吃的東西,外面的東西怕不乾淨,一定要找大客棧好客棧住著,倒還有些保證。是了,這出門在外,最怕的就是生病,老爺雖正當壯年,畢竟是文官,讓他們騎馬的慢點趕路,不然坐馬車也夠顛簸……」

    天還沒亮,白芍院的正房裡卻是亮起了燈光,芭蕉櫻桃帶著小丫頭們在遊廊裡靜悄悄站著,兩個小廝在婆子的帶路下悄悄從院門外進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2 PM

第八十六章 :出差

    因為蘆洲馬場發生了衝突,死傷十幾人,所以朝廷派人下去調查。寧世泊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自己這個吏部給事中竟然被抽調到了調查此事件的小組中,要隨著禦馬監以及刑部的人一起北上蘆洲。

    余氏和蘭姨娘得到信後,早早就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只是心中難免擔憂丈夫,想著成婚這些年,丈夫還從未出過遠門,於是妻妾兩個天不亮就起來,服侍著寧世泊穿衣,用了早膳,一邊絮絮叨叨的囑咐著。

    寧世泊將妻妾的關心都聽了,笑道:「放心吧,多則兩個月,少則一個月就回來,又不是放外任,擔心什麼?何況我不過是個芝麻小官,有什麼事情,上頭那麼多大人,難道還需要我左右為難?」

    余氏歎氣道:「這倒還好,我只擔心之所以叫你過去,就一定是有用意。更何況老爺又沒出過遠門,我這心裡怎麼能不牽掛?只盼著老爺在外面,能記著家裡還有人替你擔心,早日回來。」

    寧世泊笑道:「放心,老爺去了蘆洲,指定不沾花惹草,讓兩位夫人擔心。」話音剛落,余氏和蘭姨娘都是臉一紅,異口同聲道:「只是擔心你罷了,什麼沾花惹草的,誰擔心了?難道我們是妒婦不成?」

    寧世泊呵呵笑道:「你們說來說去,最擔心的不就是這個麼?好了,時間不早,我要出門了,這兩個月,你們在家裡也要照顧好自己和一雙兒女,閒了就往老太太跟前去。替我在她老人家面前盡孝。老太太年紀大了。喜歡熱鬧,若是沒人過去,只怕嫌冷清。」

    余氏笑道:「老爺就放心吧,這個事兒不用你操心。」說完便轉頭對門外道:「芭蕉,姑娘和哥兒還沒起來嗎?誰過去喊一聲。」

    芭蕉不等答話,寧世泊便道?:「這是做什麼?天還沒亮,叫他們作甚?讓他們好好睡覺,也省得看見我要出門。心裡捨不得,芍葯也就罷了,那孩子是個剛強有主意的,只怕宣哥兒倒要哭鼻子。」

    蘭姨娘笑道:「老爺還當宣哥兒是孩子呢?都十歲了,不會這樣沒出息的。」話音剛落,就聽外面芭蕉的聲音道:「姑娘和哥兒過來了。」

    接著門簾一挑,寧纖碧牽著弟弟的手走進來,看著寧世泊已經穿了官服,她便柔聲道:「爹爹都收拾停當了?這一路北上,天氣只怕乍暖還寒。最容易傷風的時候兒,女兒這裡預備了養神丹和祛風丸。每天早晚兩次,化水服下,倒是能預防一二。」說完將兩盒藥遞給余氏身旁的枇杷,道:「給放到爹爹的行李裡,得著信兒我就開始準備,到今早也只得了這幾十丸,委實時間有些緊了。」

    寧世泊聽著女兒貼心的話,心中只覺得暖洋洋的,摸了摸寧纖碧的頭髮道:「爹爹如今也要女兒來關心了,不枉爹爹疼芍葯一場。」

    蘭姨娘笑道:「婢妾就說,姑娘這兩日裡怎麼就長在百草閣不出來了,原來卻是趕著做這樣的藥,這真真是難得的一片孝心。」說完就見寧徹宣也把手裡長盒子遞給枇杷,認真嚴肅道:「爹爹,這是前日從表哥那裡得的點心,兒子沒捨得吃,要送給爹爹在路上吃。」

    「好好好,宣哥兒也是好孩子,爹爹承你的情。」寧世泊看著一雙兒女,心中這個欣慰熨帖就別提了,大手摸著兄妹兩個的頭,忽然他抬起頭來,對余氏道:「夫人放心,就是為了這一雙兒女,為夫也定要掙出一個錦繡前程。」

    余氏心中感動,只覺著眼睛酸澀,輕聲道:「錦繡前程又如何?老爺記得,妻妾兒女們要的,不過是老爺平安罷了。」說完只覺眼淚都要湧出來,她連忙咳了一聲,撫摸著寧徹宣的腦袋,強笑道:「說起來,宣哥兒也是難得的孝心,不然看見誰能從他手裡摳出吃食來?」

    「老爺,時辰到了,再不出去,只怕上朝就遲了。」蘭姨娘雖也不捨,只是看著沙漏,知道寧世泊終究還是要辦差的,因將那件黑色姑絨大氅抖開,給寧世泊繫上。

    寧世泊點點頭,歎氣道:「老太太那裡,我就不去打擾老人家了,反正昨晚也磕了頭,今天早上你們去替我說一聲。」說完又抱了抱一雙兒女,這才辭別了余氏與蘭姨娘,出門去了。這裡兩個小廝接了丫頭們手中的包袱,也跟著出了院門。

    「唉!」余氏幽幽歎息了一聲,卻聽蘭姨娘笑道:「太太不必太過傷感,不過是一兩個月的功夫。說起來,咱們老爺這是頭一次出遠門,像是禦馬監還有六部那些大人們,說不準什麼時候便要外出,有時候不是連口外都去嗎?她們家人若都像咱們這般,日子還沒法過了呢。」

    余氏歎氣道:「就是因為老爺頭一次出門,才這樣擔心,像那些人家,早就習慣了,反而還不怎麼放在心上呢。」說完又倚門看了一會兒,方抬頭看看天色,悵然道:「罷了,男兒志在四方,老爺如今能有出去歷練的機會,也是好事兒。哪裡就能被咱們女人拖住腳步。天要亮了,咱們再坐一會兒,然後去給老太太請安。」

    蘭姨娘答應了,見宣哥兒還沒梳洗,就讓丫頭帶他下去梳洗更衣,又對寧纖碧笑道:「姑娘這是早就起來了?」

    寧纖碧點點頭,淡然道:「起來了就去百草閣,那藥才成泥,是今早趕著丸出來的,這手上到現在還有一股藥味兒呢。」說完余氏笑道:「難為你孝順。」又要小丫頭打水來給寧纖碧洗手。

    等寧徹宣收拾完了,一家人便往寧馨院來,在寧馨院外遇到了元氏,只聽她笑道:「怎麼回事?聽寶哥兒說,看見表少爺在二門外堵著三弟,不知道給了什麼,三弟身旁的小廝們都捧著許多東西,這莫非是要外出不成?」

    余氏倒不知道蔣經在二門外送寧世泊的事情,聽了元氏的話才知道,細想想,可不是,姐姐不能一大早過來,肯定要讓外甥送他姨父的。想到這裡,心中一暖,便微笑道:「是,我們家老爺今日要隨著幾位大人去蘆洲辦差,想來經哥兒也是為他準備了些當用的東西。」

    寧世泊這件差事來得太急,不過是兩日功夫,就要離京,他做好了準備後,昨天晚上特意來辭別姜老太君,只那時並沒有別人在,所以府裡人多不清楚,此時元氏聽見余氏這樣說,便撇撇嘴笑道:「也好呢,老三從生下來就沒出去過,俗語說讀萬卷書還不如走萬裏路,也該讓他出去歷練歷練了。將來歷練出來,也好幫著他哥哥們忙活忙活,大伯和我們家老爺也就不至於像現在這般累了。」

    余氏垂下眼,淡淡道:「二嫂說的是,我也是這麼和老爺說的。都是伯爵府的兒子,沒有總讓二伯為府裡奔忙的道理。」

    元氏面色變了一變,只這時候妯娌兩個已經進了院,台階上小丫頭笑著打起簾子,於是她們也就收了聲,魚貫進了房間。

    曲夫人還沒到,姜老太君正坐在羅漢床上看蔣姨媽帶回來的小牌,見她們來了,便抬起頭看著余氏道:「老三走了?」聽說已經出門了,老太太便歎了口氣道:「也好,總在家圈著,能有什麼出息?出去歷練歷練也好。」

    說了會兒閒話,曲夫人便到了。姜老太君便對余氏道:「這幾日姨太太怎麼也不往這邊來?老婆子想尋個打牌的人都不得,可是不耐煩陪我這老傢夥玩兒?」

    余氏忙笑道:「老太太這可是冤枉了姐姐,就這兩三天,在我面前念了不下十遍呢。只是聽我說老太太身子有些不爽利,所以不敢過來打擾。若是老太太要玩兒,只要派個小丫頭去說一聲,立馬就過來了。」

    姜老太君笑道:「之前身子是有些不自在,只覺著老了,這連腰都有些抬不起來。動不動就頭暈,耳朵也嗡嗡響,連我自己都厭棄,還哪裡能找別人來耍子?誰知吃了芍葯的那……什麼丸?」老太太說到這裡,一時間想不起藥的名字,便轉向寧纖碧,只聽她笑道:「是六味地黃丸,怎麼?祖母覺著見效了?哪裡有這麼快?這才吃了幾天?」

    姜老太君笑道:「我也是這樣說,可從昨兒下午起,就覺著這腰腿慢慢有了些力氣,頭也不暈了,耳朵這響動也輕了許多。可不就是那藥的作用呢?芍葯,這可正經是好東西,祖母要多謝你了。」

    寧纖碧連忙站起身謙遜了幾句。忽聽寧纖月在一旁笑道:「祖母,除了六妹妹的藥,孫女兒們也是每天為祖母在菩薩面前祈福,白妹妹甚至抄了十遍金剛經呢,我們雖不敢和白妹妹比肩,卻也抄了四五遍,難道就沒有我們一點兒功勞在裡面?」

    姜老太君呵呵笑道:「是嗎?芝芝抄了十遍金剛經?你們也抄了四五遍?好好好,都是祖母的好孫女兒,不說別人,就是你這個小猴兒,平日裡哪有一時半刻不淘氣的,竟也能乖乖抄經,這真是一片孝心了。」

    寧纖月這才得意笑了笑,嘴上自然謙虛了幾句,元氏見姜老太君誇了自己女兒,心中也十分高興,連忙湊趣說了幾句姜老太君愛聽的,屋裡氣氛一時間和樂融融。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3 PM

第八十七章 :巧遇

    「咦?少爺你看?前面池邊上坐著的,不是六姑娘嗎?」

    長福的話讓沈千山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抬起頭一看,果然,就在池塘邊,一個纖細的人影坐在假山石上,似乎正在看著池子裡的鯉魚。

    「唔,果然是六姑娘,真是的,就坐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也不怕一下子掉到水裡去。」沈千山搖搖頭,強行按捺著心中喜悅,面上卻是認真嚴肅的表情,對長福道:「好了,我去和她說一聲,你在這裡等著。」

    「啊?在這裡?」另一邊的長琴四下轉了轉頭:「爺,這好像不好吧,讓別人看見您和六姑娘說話,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呢,您想讓六姑娘離開池邊,喊一聲就行了嘛。」

    對這個略微有些笨的小廝的「忠心」,沈千山恨得牙癢癢,偏偏又找不出什麼反對的理由。還是一旁的長福機靈,見主子面色黑的好像鍋底,他連忙在長琴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呵斥道:「你笨啊?六姑娘是什麼人?村姑嗎?就讓爺高聲呼喊,這是在寧家,哪有這樣失禮的?」

    沈千山讚許的看了長福一眼,帶著微笑轉身往池邊去了。這裡長琴還在那裡冥思苦想:唔,高聲喊叫的話算是失禮,但……爺這麼一個少年男子,跑到人家姑娘面前,這算不算失禮呢?何況六姑娘身邊連個服侍的丫頭都沒有。

    不說長琴在心裡怎麼也弄不明白這筆糊塗賬,只說沈千山,輕手輕腳從寧纖碧背後接近。心想等下若是大叫一聲。不會把這丫頭給嚇得掉到水池裡吧?

    想到寧纖碧對自己的戒備和淡漠。他歎了口氣,終究還是不敢惡作劇,正想發出聲音提醒對方一聲,就聽見一個低沉動聽的聲音飄進耳朵裡。

    「要買鋪子,還要進藥材,要用藥材製藥,還要雇夥計,打櫃子和櫃檯……唔。算下來好多錢啊,怎麼辦?去哪裡弄這麼多錢?又不能讓老太太和爹娘知道,啊啊啊……」

    最後一聲低吼中似乎夾雜著數不清的鬱悶,讓沈千山一下子就好奇起來。

    「六姑娘在算什麼帳呢?什麼鋪子藥材?莫非你是想開一家藥鋪?」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寧纖碧從假山石上站起身,卻見沈千山悠然走過來,一雙晨星般的眸子閃閃發亮的盯著自己,裡面全是探詢和好奇。

    寧纖碧皺著眉頭,心裡別提多懊惱了:真是陰魂不散,早知道。就不應該獨自一個人在這裡,本來只是因為心情煩亂。所以想靜一靜,誰知道這傢夥怎麼跑到園子裡來了?他只是附學,並不是在伯爵府寄住不是嗎?

    見寧纖碧咬著嘴唇不說話,眼睛也四下裡瞟著,似乎是在尋找退路,沈千山不由得揚起眉毛,微笑道:「六姑娘,你還是說出來吧,也許有我能幫上的地方,不然的話,你說,這件事我去告訴老太君的話……」

    「卑鄙。」

    寧纖碧氣得頭都昏了,而沈千山聽見這句話,臉上的表情也僵硬了一下,接著他聳聳肩,無所謂的笑道:「隨姑娘怎麼說吧,在你眼裡,我一直就是個驕縱蠻橫的大少爺不是嗎?不然你也不會對我始終敬而遠之。」

    寧纖碧哼了一聲,意識到自己現在離開,很可能這個混蛋就真會去祖母面前告狀,於是她平靜了一下心情,也慢慢坐到山石上,淡淡道:「若是我告訴你,你便會替我保密麼?」

    「只要姑娘把難處說出來,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沈千山微微一笑:其實就算寧纖碧不說,他也不會真的像一個長舌婦般去告密,只不過,許是關心則亂吧,所以寧纖碧竟然被他唬住了。

    「我是想開一家藥鋪,不,不是一家,如果可能,我想把我的藥鋪開遍全國各地。」寧纖碧微笑著,之所以決定對沈千山和盤托出,當然不僅僅是因為被他威脅,最重要的,是她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讓對方徹底疏遠自己的好機會。

    這個時代所有人的認知中,女人就是要相夫教子的,所學的一切也都是要為男人服務,所以管家,廚藝,針織,女紅,這些才是女人的正職。像自己這樣的,竟然想開藥鋪,而且還有「把藥鋪開遍全國各地」的雄心壯志的女人,應該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接受吧?

    商戶雖不是賤民,然而地位也並不是十分高尚的,連寧世源打理伯爵府的鋪子,都不肯親自出面,何況是她這個養在深閨的伯爵府女孩兒,這樣驚世駭俗的女人,不但沈千山,只要是男人,就應該想要避而遠之,沒看寧纖碧得了蔣經的提醒後,連父母親人都不敢告訴嗎?

    正是因為這樣,寧纖碧才會落落大方告訴沈千山自己的理想和野望,看著對面那個男人驚愕的臉,她心中有一股快意漸漸滋生出來,那是因為壓抑了多少年的怨懟,所以在此時才會滋生出來的復仇的快意。

    然而沈千山到底是沈千山,不是尋常男人。他的面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看著對面的寧纖碧笑道:「六姑娘果然很有野心啊,這一點,與那些大家閨秀真是與眾不同。」

    寧纖碧翹起了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三公子說的太溫和了吧?何止是與眾不同,根本就是驚世駭俗對不對?不過你看著吧,總有一天,我會實現我的願望。」她微微昂起頭,抬起下巴,渾身透露出強大的自信。

    這樣強勢的,完全獨立於世俗之外的一個女子,雖然那身軀嬌小纖細,可是她的志向,她的野心,她的那股氣勢和自信,就算是曾經面對過千軍萬馬的自己,站在她面前,也沒有任何氣勢上的優越感,這個女子的強大,竟然和自己等同。

    如果是別的男人,這時候早就落荒而逃了。可沈千山的心裡,卻是對寧纖碧更加欣賞,不,說欣賞不準確,他很肯定,就在剛才,自己對這個小姑娘的愛慕之心前所未有的強烈起來,他想要她,要她做自己的妻子,和自己並肩站著,永遠留在世人的視線裡,甚至是史書上。

    沒錯,自己不想要那些應聲蟲一樣的大家閨秀,不想要那些明明對三妻四妾嫉恨不已,卻在表面上表現出無比大度的名媛千金,無論她們是真的擁有三從四德的良好品質,還是假裝擁有那種品質,那都不是他沈千山想要的妻子。

    他想要的,或者說能配上他沈千山的女人,就該是寧纖碧這樣的。絕對的強勢和自信,無論何時何地,不會因為自己的沉浮而驚慌失措,就算有一天他在戰場上馬革裹屍,心中也能安然,因為知道那個家不會因為自己戰死就慢慢敗落,它有一個和自己同樣強大的妻子在撐著。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喜歡這個女人,喜歡的想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娶到她,讓她從此後只能在自己的臂彎裡綻放那種種最美的容顏。

    「那麼,這件事現在是要起步了吧?聽說六姑娘已經製作出了自己的藥物,是叫做六味地黃丸對吧?聽老太君說,非常有效呢。我今天遇到姑娘,也是想要討一些回去,祖母的頭暈耳鳴是經年的症狀了,若能緩解些也好。」強行壓制住心中潮水般的愛慕和獨佔慾望,沈千山表現的仍如一個謙和君子般翩翩有禮。

    既然是給大公主的,寧纖碧當然沒二話,她雖然對無情的沈千山和那個一心想要掌控兒媳婦的婆婆沒什麼好感,但是對於慈愛的大長公主,和一心為國為民的沈茂,卻是十分尊敬的。

    見寧纖碧點頭,沈千山心中高興,覷了覷對方面色,方小心翼翼道:「剛剛過來時,聽姑娘在喃喃自語,似乎這件事情遇到了難處,不知是什麼樣的難處,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納尼?幫忙?

    寧纖碧眼睛瞬間瞪大,直視著沈千山,心想怎麼回事?為什麼事情好像和我想像的有點出入呢?這混賬傢夥不是應該在聽到自己的理想後,就拔腿而走嗎?就算是他要為祖母討藥,那現在自己都答應給他藥物了,他也該落荒而逃了吧?怎麼……怎麼還會主動問起自己的困難?難道他真的想幫忙?

    寧纖碧說什麼也不會相信沈千山會如此好心的,好像賭博一般,她把自己現在的實際困難說了出來,然後冷冷斜睨著沈千山,輕聲道:「我現在是缺錢也缺人,所以這件事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不過沒關係,萬事開頭難,只要走出第一步,相信往後就更容易些了。三公子,你可別忘了你的話,要替我保密啊。」

    寧纖碧還從未和自己說過這麼多話,一時間,沈千山就覺得整個人都飄起來了,他毫不懷疑自己身後如果有尾巴,這會兒一定會翹到天上去。因喜滋滋道:「六姑娘放心,沈某雖然一無是處,不過也知道一諾千金的道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3 PM

第八十八章 :熱心

    寧纖碧心中冷笑一聲,暗道一無是處?還真是很謙虛呢。

    「姑娘說的這些困難,以你自己的力量,的確是很難完成,畢竟你在深閨之中,別說你如今還沒有那麼多銀錢,就算是有錢,也沒處找人。這樣吧,這件事就交給我來弄,姑娘放心,一個月之內,我必定幫你辦理的妥妥當當。」

    沈千山眉飛色舞的說著,心裡早已構畫好了一幅藍圖:只要自己能在這件事中插手,日後和寧纖碧接觸的機會就會增加,即便不用附學這個藉口,也會出現很多需要兩人商議的事情,到那時,若是六姑娘覺得這樣太不方便了,或許自己求求母親和祖母,直接下聘禮迎娶……

    要麼說是沈千山,大慶朝少年中的第一人呢,瞧瞧這決心這野心,八字還沒一撇呢,人家都想到婚嫁上面去了。

    寧纖碧心裡絲毫不知道沈千山心中打的主意,不然她非一腳把這傢夥給踹到池塘裡去不可。她還陷在沈千山帶給自己的震驚中:這……這混蛋竟真的……真的要幫忙?老天,自己……是不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啊?

    倒吸了一口冷氣,寧纖碧瞬間冷靜下來,現在她已經充分認識到,她的確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而沈千山則是順著桿子就爬上來了。既然如此,她說什麼也不能跳到這個坑裡,上一世在那個火坑裡燒的屍骨無存,難道這一世,還要重蹈覆轍嗎?

    想到此處。她穩了穩心神。輕聲道:「不需公子費心。雖然困難重重,不過我心裡已經有了章程,藥鋪是一定可以開辦起來的。公子不是要六味地黃丸嗎?正好我的屋裡有一些,你打發個小廝隨我回去拿吧。」

    沈千山皺了皺眉頭,他沒想到寧纖碧都困難到這個地步了,還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不過想到對方從前對自己的冷漠疏離甚至是戒備,他也能理解。

    男女之妨大於天,六姑娘是正經的女孩子。不肯假手自己也正常。如今能好好和她說幾句話,已是非常難得了。自己可不能太過貪心,想著得寸進尺一步登天,總要循序漸進才好。

    因想到這裡,便朗聲笑道:「既如此,多謝姑娘。不過也不必讓小廝去,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情。」說完側身閃到一旁。

    寧纖碧從他身邊走過,心中恨得牙根兒都癢癢,卻也無可奈何,只好淡然道:「公子若要親去。還是等一段時間吧,這個時候園裡也沒人。若被看見我和公子在一起,只怕對你我的名聲都不好。」

    沈千山笑道:「姑娘所慮甚是,既如此,我便在園中再遊蕩一會兒,稍後去姑娘住處取藥。」

    寧纖碧微微點頭,快速離去,這裡沈千山看著她的背影,拳頭猛地握起來,在半空中揮動了一下。

    長福見他高興的樣子,又瞅了瞅長琴,見對方正研究那顆玉蘭樹,想按照自己的吩咐從蛛絲馬跡中辨別這棵玉蘭樹一個月之前是開白花還是開紫花。他不由捂著嘴巴偷偷笑了起來,然後挪到沈千山身邊,小聲道:「少爺,成了?」

    「什麼成不成的?」沈千山沒好氣的給了長福一巴掌,不過想到今天寧纖碧對自己的態度改善了不少,臉上也是堆滿了笑容,卻是拚命掩飾住,嚴肅道:「好了,在園子裡也逛了不少時候,回去吧,眼看著天色晚了,等下去六姑娘住處拿了六味地黃丸,咱們也該回去了。」

    他一邊說,就從池塘邊慢慢踱著步子走到小徑上,一眼看到還在撅著屁股研究玉蘭樹的長琴,不由皺了皺眉頭,看著長福小聲道:「你個兔崽子,長琴這是幹什麼呢?」

    長福嘻嘻笑著小聲道:「爺還不知道他那個忠厚的性子?奴才也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嘛。這會兒正按照奴才的吩咐去分辨這是一棵白玉蘭還是紫玉蘭呢。」

    沈千山倒吸了一口冷氣,沒啥誠意的在長福屁股後面踹了一腳,小聲道:「你丫的也忒狠了,爺自認就是個不厚道的,你這混賬東西比爺還不厚道,就會欺負長琴老實。」

    長福捂著屁股苦著臉道:「奴才還不是為了爺著想?如今卻落了一身不是。那下一回奴才可不敢再捉弄長琴了,誰讓人家腰桿子硬,有爺在後面給撐著呢……」

    不等說完,迎面飛來了一顆小元寶,長福連忙一把接住,拎了拎,便咧開嘴笑道:「得,就知道爺疼奴才,這小元寶怕不是有二兩呢,比奴才一個月的月錢還多。爺放心,下次有什麼事情,奴才還為您分憂。」

    說完便跑到玉蘭樹下,拽著長琴道:「行了,笨蛋,到現在也沒分辨出來,爺要出園子了。」

    長琴還是念念不忘這棵玉蘭樹的性質,嘟囔道:「我……我還不知道這到底是白玉蘭還是紫玉蘭呢……」不等說完,就聽長福斷然道:「是紫玉蘭。」

    「你怎麼知道的?」長琴驚訝,卻見長福厚著臉皮老神在在道:「我說它是紫玉蘭,它就是紫玉蘭,哪需要什麼理由?你要不信,明年開花的時候兒自己過來看看。」

    「你這個不要臉的。」

    長琴雖然笨,卻也不是不開竅,不然也不能在沈千山面前服侍了,此時聽見長福的話,哪裡還會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因惡狠狠罵了一句,卻見長福從口袋裡掏出塊碎銀子,嘻嘻笑道:「行了,是弟弟不對,哥哥莫怪,這點銀兩給哥哥零花,權當做賠罪了。」

    長琴見那碎銀子差不多有一兩重,臉上泛起喜悅,登時也不記得怨恨長福了,兄弟兩個笑嘻嘻跟在沈千山身後離了園子。

    在園門處卻遇見了寧徹寶,看見沈千山,這滿頭大汗的傢夥便嚷道:「三公子,你怎麼自己進園子了?我到處找你。「

    沈千山笑道:「什麼事這樣急?我本來是和宣哥兒一起過來的,偏偏走到園門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今天家裡做了什麼點心的,因此就跑回去吃了,還說過要給我帶一包,結果在園子裡這麼久,也沒見他來。」

    寧徹寶笑道:「你指望他給你帶點心?誰不知道那個傢夥一看到了吃的,連祖宗都可以忘掉的。」說完沈千山也笑了,搖頭道:「他不敢忘了我,不然日後別想我給他帶禦膳房的點心了。」

    他說到禦膳房,便見寧徹寶的神情嚴肅起來,沉聲道:「是了,我之所以過來找三公子,是因為剛剛出門時,看見了十萬緊急的軍報,所以也沒來得及辦事,就急著回來找你了,原本還以為你已經出府,沒想到回來一問,下人們說沒看見你出去,我這才急火火地找了來。」

    「十萬火急的軍報?」

    沈千山面色也凝重起來,沉聲道:「怎麼敢肯定就是十萬火急的軍報?」

    寧徹寶鄭重道:「我自然是沒有三公子這種身手和本領,然而那身後插著三色旗子的驛卒我還是認識的,若非是十萬火急的軍報,也不敢動用這三色旗子。」

    沈千山一皺眉,沉聲自語道:「沒錯,這的確是十萬火急的軍報才可以動用的三色旗,奇怪,邊疆一直平穩,難道是金月或者寧夏又有什麼異動?」說到這裡,他猛然抬頭,對長福道:「皇上只怕要召見父親和我,走,咱們立刻回府。」

    長福答應了一聲,旋即猶豫道:「可是爺,咱們不是說好了要去百草閣那裡拿藥嗎?」

    沈千山還不等說話,寧徹寶已經好奇問道:「什麼藥?百草閣?那是什麼地方?」

    沈千山無語,疑惑地看著寧徹寶道:「你竟不知道百草閣是什麼地方?不就是六姑娘在白芍院後院的那幾間房嗎?因為是她做藥的地方,所以叫做百草閣。」

    寧徹寶哈哈一笑,撓著頭道:「原來是六妹妹的地方,我平日於這些方面也不留心。既如此,公子且放心回去,你要討什麼藥?和我說一聲,我去六妹妹那裡給你拿。」

    沈千山微笑道:「不用麻煩,又不是明天不過來,我先回府,明天親自過來和六姑娘討藥。等下寶兄弟幫我去和六姑娘解釋一下就好。」

    這樣一點小事,寧徹寶自然答應。因將沈千山送走,他便來到白芍院,沒看見寧纖碧,卻是看到白采芝走過來,這傢夥急著回房,於是便對白采芝笑道:「邊疆有十萬火急的軍報,所以三公子已經回府了,白妹妹幫他和六妹妹說一聲,三公子說了,明日還要來妹妹這裡拿藥。」

    白采芝答應下來,等寧徹寶離去後,她方微微蹙起眉頭,喃喃自語道:「拿藥?三公子?」一邊自語著,臉上便露出幾分微不可查的冷笑。

    「什麼?邊疆十萬緊急的軍報?」

    寧纖碧皺了皺眉頭,努力回憶上一世裡,這個時候是不是起了戰爭。

    「是啊,所以三公子才匆匆離去的,不然以他的孝心,自然不可能連藥都不拿就離開。」白采芝坐在小杌子上,輕輕柔柔的道,一邊看著旁邊地上放著的幾味藥材:「六姐姐,這些就是六味地黃丸的原料嗎?」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4 PM

第八十九章 :求助

    「嗯。」

    寧纖碧漫不經心的答應了一聲。卻是怎麼都回想不起來。上一世裡,大慶朝和金月寧夏的戰事很頻繁,以她所知,沈千山也曾多次掛帥出征。不知道這一次的緊急軍報,是不是可以讓他再上戰場。

    想起當年那個十歲小男孩所創下的功績,連寧纖碧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從那之後,或許是考慮到他畢竟是個小孩子的關係,所以沈千山再也沒有出京的機會,這一次,他會離京嗎?

    一念及此,寧纖碧的心中就有些雀躍。沈千山已經不是十歲的小孩兒了,他成長為十四歲的少年,這四年裡,他的文學武功自然又更要上一個台階,甘羅十二歲拜相,那十四歲的沈千山,上戰場歷練歷練也是應該的吧?

    天,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一年甚至是兩三年都不用看到那張可惡的臉了,這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在寧纖碧懷抱如此期望的時候,沈千山也是如她一樣的盼望著。

    「皇上,臣已經十四了,不再是四年前那個毛頭小孩子,這一次邊疆軍情緊急,為什麼不讓臣隨著大軍去歷練?難道就因為臣身上這個皇親身份嗎?若是如此,臣寧可不要這身份。」

    「胡說,你不要這身份,是想和你爹娘,和你祖母斷絕關係嗎?」

    周銘哼了一聲,瞪了沈千山一眼,心中卻是十分欣慰高興:這個孩子沒有辜負自己對他的期望,只是,十四歲。還是有些太小了。萬一出了閃失不是玩的。何況邊疆的軍情也有些艱險。就算是歷練,也應該等到軍情穩定之後再說。

    沈千山讓周銘一句話堵得沒了聲音,他咬著嘴唇,正要再次請命,就見周銘揮了揮手,認真道:「你能有這份為國為民的忠心,朕很欣慰。朕也知道你是個將才,但正因為如此。朕才要你保留著有用之身,等到將來成為百戰百勝的少年名將,為朕震懾金月寧夏兩國。現在卻不是你逞強出頭的機會。不過朕特旨你可以參與到此後的軍機參贊中,第一時間獲得邊疆方面的消息,並且參與討論。」

    沈千山愣了愣,在這個時期,軍機參贊可是重中之重,就算自己的父親是閣臣,但是涉及到這樣的軍事計劃,他也是沒有資格參與的。這些完全把持在軍機部的手中,沒想到皇上竟然特旨自己可以參加。這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麼?(這裡的軍機參贊不是指具體職務,而是軍機部針對邊疆戰事進行的會議和討論。)

    皇帝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沈千山也不敢再癡纏,免得惹得姑父大怒,再連他去軍機部旁聽的資格都取消掉,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於是沈千山識相的退下去。

    出了宮門,天色已經全黑下來,夜空中繁星閃爍。沈千山默默站了一會兒,略微清冷的春風吹到臉上,帶給人十分清爽舒服的感覺。

    「長福,去內閣處看一看老爺是不是還在?若是在的話,問問他什麼時候能回去,就說我在宮門外等他。若是今晚又要夜宿在內閣,我好給他送晚飯過來。」

    長福答應了一聲,轉身離去。這裡沈千山默默等在原地,心中迴盪著進宮後得到的消息:金月和寧夏還真是兩個無恥的國家,你方唱罷我登場,他們這是建立了默契,要輪番消耗大慶朝的國力嗎?到底什麼時候,自己才能掛帥出征,一舉蕩平那兩個貪婪的國家,從此讓大慶朝遠離戰火,邊疆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呢?

    想到此處,沈千山長長吸了一口氣,一時間只覺得胸中熱血翻湧,他抬首仰望星空,拳頭也緊緊握起來,暗道要不要明天再來皇上這裡請戰呢?軍機參贊,怎也比不上真正的身臨戰場啊?要不然,托父親說說情?

    上戰場的渴望激盪著少年的心,讓他把剛剛那份小心翼翼的滿足都拋到了腦後。就這樣默默站立良久,才聽到長福的腳步聲。

    「爺,老爺說今晚不回去了,邊疆既然開戰,糧草調度,兵員分配,車馬被服等等都要操心,奴才過去的時候,見幾位部堂大人也都在呢。老爺讓爺晚一會兒送飯過來,說是有話吩咐您。」

    沈千山點點頭,他一點兒也不意外。倒是長琴在一旁有些替沈茂抱不平,喃喃道:「這是怎麼說的?老爺都好幾個晚上宿在內閣了,太太原本還以為今晚能回去呢。」

    沈千山淡淡道:「父親身為閣臣,理應國事為重,之前山西和河南都報了旱災蝗災,他哪裡能抽空回去?如今邊疆又出現了這樣大事,他辛勞一些,也是應該的。」

    這話作為兒子來說,似乎略微有些不恭敬。然而沈茂對這個兒子的學習雖然嚴厲,私底下卻是很和藹的,父子之間相處的亦父亦友,兩人又都是忠心國事之人,所以沈千山十分瞭解父親,這樣的話就算落在父親耳朵裡,他也一定會以擁有自己這樣忠於國家的兒子自豪。

    長琴哪裡能理解到這份情懷,還是忍不住咕噥著埋怨:「可是內閣裡也有好幾位閣臣,怎麼可以把擔子就壓在老爺身上……」不等說完,便被長福在身上擰了一下,聽他道:「行了行了,老爺和少爺都沒說話,你一個做奴才的,多什麼嘴?讓別人聽見了,還以為老爺和少爺心懷怨懟呢,到那時你就是天大的罪過。」

    長琴這才醒悟,吶吶道:「我……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心疼老爺,這總在內閣熬著,對身體不好。」

    沈千山能夠感受到他話中的關切之意,臉上冷峻神色柔和了許多,淡淡道:「你有這份關心很好,只不過也要多想想,內閣那麼多閣臣,除了父親之外,其他都是六七十歲的老大人,如果連父親都熬不住,他們又怎麼可能熬得住?和他們相比,父親倒還年輕一些。」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那就是作為皇帝的小舅子,周銘對沈茂,顯然是最信任和最倚重的。這也是君恩深重,沈茂又怎能不肝腦塗地以報君恩?

    「爺,也難怪長琴擔憂,老爺這些日子委實熬得狠了些,小的剛剛去時,看見老爺那眼窩下麵都有黑眼圈了。就算是比其他老大人年輕,但老爺也畢竟將近五十,這麼熬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沈千山無奈道:「那又能如何?想來家裡已經熬好了補湯,等下我過來給父親送兩碗。」說完卻聽長福嘻嘻笑道:「總喝補湯,老爺恐怕也膩煩的慌。爺,不是說寧府六姑娘給她們家老太太做的藥很好嗎?難道爺就不能去央求央求六姑娘,看看給老爺也做一種補藥?這樣不過是和水吞兩丸藥罷了,總比喝那個補湯強,您又不是不知道,老爺其實還是很挑嘴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沈千山的眼睛一亮,暗道也是。或許明日看見六姑娘,可以和她說一聲。不過表面上卻一點也不顯露心中興奮,淡淡道:「你以為製藥是吃大白菜呢?說做就做出來了?配一張方子,那不知要耗費多少心血,就是寧老先生,那麼高明的醫術,到現在聽說也不過是配出了三五種藥罷了,何況六姑娘才多大年紀?別異想天開。」

    長福聽說配藥是這樣艱難的,不由得吐了吐舌頭,也就不再提,主僕三人快步往睿親王府走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

    「表哥,三爺爺一直很想重新做回行醫救人的本行,只是如今他受身份所累,除了皇室或者一些權貴家出現了太醫們束手無策的病症,竟也沒人找他,三爺爺又不是神醫,許多太醫不行的病,他也不行啊。所以我一直希望他能夠在屬於自己的醫館或藥鋪裡坐堂,你不知道,每年施粥贈藥的時候,三爺爺坐在那張小小的桌子後,替平民百姓們診斷病症,他臉上的笑容往往比在伯爵府裡加起來還要多。」

    百草閣前有幾塊形狀各異,但是都有著平整表面的大白石頭,錯落的分佈在種植著不知名花草的小小空間內,這些石頭雖然比不上大杏樹下那塊石頭又大又平,但也足夠一個人坐著了。尤其是周圍都是錯落有致的花草,人坐在其中,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春風,實在是一種愜意的享受。

    蔣經和寧纖碧此時就相對坐在兩塊石頭上,只不過兩人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偷得浮生半日閒的輕鬆,而是都顯得有些凝重。

    「這麼說,六妹妹是決定了?」寧纖碧說完後,蔣經便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鄭重道:「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寧纖碧微微點了點頭。

    於是氣氛又陷入了沉默中。過了好半晌,蔣經才喃喃道:「說吧,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寧纖碧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頭,但是她很快又抬起頭來,沉聲道:「我需要表哥幫我找一間店舖,最好是大一點兒。還需要你幫我雇兩個略微懂藥材的夥計,至於藥鋪裡的櫃子櫃檯,這個也要靠表哥去別家藥鋪看看,然後幫我定做。」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5 PM

第九十章 :誤會和野心

    她說到這裡,一張臉就微微紅起來,似乎是很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也降低了八度,用蚊子哼哼般的語氣小聲道:「最後,我……我想和表哥借一些銀錢。」

    蔣經拍了拍額頭,他無奈看著寧纖碧,見對方始終不敢抬頭,於是面上便露出幾絲笑容,好像是在對著一個淘氣的妹妹提出的無理要求,既不能責怪,還要想辦法幫著完成。

    「所以,就是說,你其實除了會做六味地黃丸之外,其他的什麼都幫不上忙對吧?」蔣經歎了口氣,雖然是這樣問,但心裡已經打定主意要幫寧纖碧了,不為別的,就為這個女孩子是自己的表妹,更為她身為一個女孩兒,竟能有如此遠大的志向。當然,更重要的是:寧纖碧從沒有因為他是商戶之子就看輕他,而且現在,她自己也要經商,雖然只是開藥鋪,但那也是經商。以滿腔熱忱熱愛經商之道的蔣經已經把這個妹妹當做知己,又怎麼可能拒絕她的請求。

    「嗯,也……也不僅僅是六味地黃丸了,三爺爺那裡還有幾張獨家秘方的藥物呢,早年他行醫時,這幾樣藥也是有很好口碑的,雖然別的藥鋪裡現在也有賣,畢竟不如他這配藥的人正宗。而且我和三爺爺的房間裡還都有不少藥材,一些養神丹通氣丸之類的普通成藥,我們也有一些,……」

    寧纖碧越說就越小聲,最後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出聲了:相比開藥鋪的龐大開銷,自己和寧德榮手裡這點兒資源實在少的可憐,連塞牙縫都不夠。

    蔣經被妹妹的可愛羞窘表情給逗得笑了起來。想了想道:「好吧。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寧纖碧一下子抬起頭,兩眼亮晶晶的看著蔣經:「表哥,真的……你真的會幫忙嗎?其實……其實也是我太心急了,我只是……只是不願意看三爺爺日復一日的消沉下去,你也知道,他如今也沒找到好的弟子,我也不能隨便出入杏林苑了,三爺爺他太寂寞。要不然。其實我也知道,這個藥鋪還是應該再等一等的,畢竟我現在手中的資本還很少。」

    蔣經笑道:「行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孝心,放心吧,既然答應了你,表哥自然會幫你達成心願,你以後要做的,就是專心努力繼續配藥,表哥相信我的六妹妹。連寧老先生都稱讚是天才的小丫頭,我對她未來的成就可是滿懷希望。」

    寧纖碧用力的點了點頭。看著表哥那張溫潤如玉,笑起來越發動人的面孔,她在心裡不斷哀嚎:嗷嗷,美人啊美人,為什麼要讓我們是表兄妹啊,不然這麼好的男人,絕對要嫁啊,不為別的,留在身邊看著養眼也好啊。

    心中的想法當然不能有半絲現在臉上,於是寧纖碧站起身,對蔣經道:「那我就多謝表哥了,我和三爺爺手裡還有些錢,不多,加起來有二百多兩銀子吧,雖是杯水車薪,但表哥是替我們辦事的,總不好全讓你一個人負擔,只怕姨媽知道了,心裡也會埋怨我。」

    蔣經笑道:「母親如今不管事兒了,所以銀錢方面你不用擔心。我到如今還給你保密著呢,不然堂堂伯爵府家的千金小姐竟然想著開藥鋪,別說讓人知道不好,就是府裡老太太,姨太太和我娘知道了,都不會讓你這般胡鬧的,也就是我,讓你纏的沒辦法……」

    寧纖碧綻開一個燦若春花的笑容,用力點頭道:「嗯,我知道,表哥對我最好了。將來,等我的藥鋪能夠開遍全國各地,我一定會好好的感謝表哥的。」

    說到這裡,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問蔣經道:「是了,四皇子最近有沒有找過表哥?」

    自己要把藥鋪開遍全國,四皇子周鑫是一個非常關鍵的人物。那傢夥就好像是她看得小說中,康熙朝那位九皇子,對銀錢有著天生的熱愛。如今因為他還住在宮中,沒有自己開府,所以行事收斂得多,即使在京城有幾門生意,也不過是小打小鬧。可一旦這個禍害出了宮門,若不能得到他的姑息,自己的藥鋪說不准什麼時候就要被他霸佔了去。

    寧纖碧對自己的藥鋪可是信心滿滿,她非常確定,這個藥鋪開了後,再在全國開設連鎖店,是一定會日進鬥金的。還好,這一世因為歷史出現了偏差,讓蔣經搭上了那隻金貔貅的線,也許,那傢夥可以放過自己的藥鋪。不過也要讓表哥小心,那種人,或許可以論交情,卻還是要保持距離,不然的話,極有可能就生出怨恨來了,俗語說的好,遠生親近生怨啊。

    蔣經沒想到寧纖碧會關心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才笑道:「還好,四皇子最近很少能溜出宮來,輕易也見不到,怎麼了?」

    「哦,沒什麼。」寧纖碧聳了聳肩,心想周鑫那個傢夥雖然貪婪暴虐,但是對朋友是真的沒話說。表哥靠上他這根大粗腿,日後賺錢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連很少能溜出宮這種消息都知道,那說明兩人的交情越來越好了嘛。

    想到此處,寧纖碧真心笑了起來。蔣經如今卻是在外面又新開了一家鋪子,見她再沒有事情要說,便離開了。

    這裡寧纖碧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興奮的轉了兩個圈子,才小鳥般飛進百草閣。

    隱身於籬笆外一顆銀杏樹後的沈千山露出身形,面色陰沉的看著那幾塊大白石的方向,就在前一刻,蔣經和寧纖碧還坐在那裡討論未來的藍圖,如今這裡卻是空無一人,只有春風輕輕拂過打著花苞的玫瑰枝條。

    「表哥嗎?果然是親戚,好生親熱。」握緊了拳頭,沈千山的面容上卻看不出任何喜怒。

    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移到百草閣的三間平房,寧纖碧這時候就在那裡忙碌著,她優美的手指想必也正在上下翻飛,將那些藥泥團成一粒粒丸子吧?

    拳頭驀然就又緊了幾分,沈千山只覺得胸口像是堵上了一塊大石頭般,讓他喘不過氣來。

    「因為有表哥做後盾,所以昨天才會那樣毫不猶豫的拒絕我的幫助是嗎?並非是不需要,也不用日後再說,只是因為,你早已經知道,那個人可以無條件的幫你,所以,我的幫助你就不屑一顧了。」

    他喃喃自語著,只覺得胸口又痛又悶,連帶著對本來印象正在逐漸變好的蔣經,都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憤恨。

    「三……公子?」

    身後響起一個遲疑的試探聲音,沈千山一回頭,就看見白采芝和她身旁一個丫頭站在身後,那張漂亮柔和之極的面孔上,是淡淡的驚訝之色。

    「三公子怎麼站在這裡?」白采芝確認了是沈千山,心中更加訝異,她是個心思玲瓏的人,雖然沈千山已經盡量平靜鎮定下來,但是對方轉身時,目中那一絲怒火依然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六姐姐是得罪他了嗎?

    白采芝心中忍不住這樣猜測著,她感覺到心底似乎有些雀躍,但面上卻絲毫不顯,反而露出笑容道:「三公子可是來找六姐姐的?」

    「唔,是的,昨兒和六姑娘說了,想要一些六味地黃丸回去孝敬祖母,只是因為宮中突然有事,所以耽擱了,今日特地過來找六姑娘拿藥。」沈千山完全平靜下來,淡淡解釋了一句。

    那一句「宮中突然有事」讓白采芝的心跳更加快了幾分:沒錯,這個男人不但文武雙全,家世顯赫,他還是皇親國戚,是皇后娘娘最疼愛的侄子。比起他那兩個平庸的堂哥,就算他將來繼承睿親王爺的頭銜,也不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三公子就請隨我來吧,六姐姐這會兒應該還在製藥,大概是忘了和三公子的約定。她就是這樣,一旦做起藥來,便把什麼事情都忘了。」

    白采芝微微一笑,垂頭從沈千山身旁走過,伸手推開那扇籬笆。她藉著這個動作掩飾住自己激盪的心情:這個男人,她要接近,要成為他的女人,要藉著他的榮光,獲得那無邊權勢。是的,她一定要想辦法,做沈千山的女人,哪怕只是妾侍,甚至不能進王府的大門,但只要成為他的人,她就有信心可以打敗其他女人,一步一步佔據這個男人的心。

    只要佔據了這男人的心,那一切就好辦了。雖然接觸不多,但白采芝自認對沈千山有一定瞭解:這是一個太過優秀出色的男人,正因為他太出色,所以行事張揚,只要是他認定了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改變。只要有他的愛寵,自己這個妾侍就可以一步一步向上努力,最終和他並肩而坐,也許那個時候,她就會是睿親王妃。

    深深吸了一口氣,白采芝藏在袖子裡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是的,她要做王妃,要讓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將來都要跪在自己的腳邊,諂媚的搖著尾巴,說著動聽的奉承,她這個罪臣之女,要讓那些曾經俯視著她,眼中露出不屑鄙薄的人,全都要重新抬起頭,仰望如星月般高貴的她。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5 PM

第九十一章 :試探

    心中如同海浪一般激盪,但是白采芝的臉上,卻絲毫沒有一絲異樣神色。她來到百草閣前,輕輕柔柔喊了一聲:「六姐姐。」

    「白姑娘來了。」蘆花迎出來,替她打起簾子,一邊向裡面稟報著。寧纖碧「嗯」了一聲,頭也不回道:「白妹妹進來吧,有事嗎?」

    「不是我有事,是睿親王府的三公子過來了,說是昨天和姐姐說好,要今日過來拿藥。」白采芝柔聲回答,一邊側身站在一旁,讓沈千山走進來。

    「哦!」

    寧纖碧有些詫異的抬頭,不過旋即恢復如常,從桌上拿起兩盒藥交給身旁的山茶,一邊道:「這是我昨兒備好的六味地黃丸,暫時只得這兩盒,公子先拿回去給大長公主吃吃看,若是吃好了,再過來拿就是,不費什麼的。」

    沈千山伸出手去接藥,目光卻是定在寧纖碧身上,那深不可測如大海般的眼神,莫名就讓寧纖碧有些不舒服,她皺起眉頭,沉聲道:「三公子還有事嗎?」

    沈千山的目光在一旁白采芝的身上不著痕跡的瞄了一眼,終於,他的拳頭輕輕握起來,知道這會兒不是將話說開的好機會。於是深吸了一口氣道:「沒什麼其他事情,只是怎麼好白要姑娘的藥,這可是您耗費心血做出來的,我總也要有點兒表示才是。」

    他說完,就從腰間解下那塊玉珮,遞到寧纖碧面前,加重了語氣道:「這塊玉珮是皇后姑姑賞我的。據說乃是與和氏璧同樣的料子。若是變賣了。也該值兩三千銀子,今日送給姑娘,權作謝禮。」

    那塊玉珮的成色真是好。寧纖碧不是不識貨的人。看著這如同白雲般的玉珮,她心裡清楚,沈千山沒有信口開河,這塊玉珮拿出去,就算是作價五千兩,也未必沒人要。更何況。這是沈千山戴過的,只怕那些暴發戶知道了,五千兩都要屁顛屁顛的來搶呢。

    想到這混蛋竟然有錢到把幾千兩銀子的玉珮就隨隨便便戴在身上,寧纖碧只覺著牙根兒都癢癢。只不過心中怒火沒有燒掉她的理智,她心裡很是疑惑不解,沈千山怎麼忽然想起這一出來了?

    目光冷冷看向沈千山,寧纖碧皺眉道:「三公子這是什麼意思?兩盒六味地黃丸罷了,我們府裡的人也都在吃,實在不值什麼。何況這藥的用料也簡單,這麼兩盒。別說是您這塊價值數千的玉珮,就算是五兩銀子也嫌太多。」

    沈千山微微一笑。將手又伸過來了一些,輕聲道:「沈某一片誠心,還請六姑娘笑納。」說到誠心二字,他刻意加重了語氣。

    只可惜,寧纖碧從沒將他放在心上過,昨日池塘邊他說的要幫忙的話,這丫頭如今也早就忘到腦後去了,她更想不到自己之前和蔣經說的話都落進了沈千山的耳中,讓他心中醋意橫生,因此面對他這意有所指的話,實在是不明所以。

    「三公子,這藥是給大長公主的,從前去府裡拜見時,長公主對我也非常好,也送了我東西,只我不過是一個女孩兒,即便想報答,也是無以為報,如今正好大長公主要用這六味地黃丸,我正慶幸能為她出份力。這會兒你卻來了這麼一出,敢情是要我以後不許再登親王府的大門麼?」

    沈千山見寧纖碧真是惱了,只覺心中又酸又澀。他暗自長歎一聲,心想罷了罷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既然她不願意,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一念及此,只覺心中那些酸澀全都化作了錐心之痛,只是面上卻絲毫不露出來,將玉珮收歸懷中,他輕聲道:「既是六姑娘慷慨,那沈某就代家祖母多謝姑娘了。」

    寧纖碧垂下眼簾,淡淡道:「公子言重。」

    話已至此,再沒什麼好說的。白采芝在一旁冷眼看著,心中只覺快慰,暗道六姐姐就是個呆子,守著什麼禮法女德,連這樣的機會也不懂抓住。不過這正好,若是她也和我一般,只怕還真就沒我什麼事兒了呢。

    正想著,便聽沈千山已經告辭,於是她微微退後一步,輕施一禮,動作行雲流水中又透出一絲淡淡的風情和優雅。

    只可惜沈三公子此時正是萬念俱灰,又哪裡能注意到她這份美好。因只淡淡「嗯」了一聲,便一陣風般的離去。

    這裡寧纖碧卻是將白采芝的動作全部看在眼裡,心中也不得不喝一聲彩,平心而論,這位表妹真真是好手腕,只看她這一福身,只怕沒有幾個男人能把眼睛從她身上挪開。沈千山那個暴殄天物的,今天也不知吃了什麼藥,竟然腳不沾地就走了,也不好好誇一句,真是白白浪費了人家這樣煞費苦心做出來的完美動作。

    雖然決定這一世裡不再管白采芝和沈千山的事,甚至心裡也希望他們兩個能看對眼,然後沈千山最好也對自己生厭,那自己就不必再攪進宅門爭鬥中了。不過看到這一幕,她心裡仍是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

    「妹妹來找我有事?還是特意帶沈公子過來的?」沈千山離去時,寧纖碧壓根兒就沒理會,笑話,不怕他生氣,就怕他不生氣呢。所以她故意表現的有些無禮。看在白采芝眼中,心裡只覺又嫉又恨:憑什麼?憑什麼這個普普通通除了做藥什麼長處都沒有的姐姐如此無禮,三公子還是癡纏不休,自己在他面前,從來展示的都是最好一面,他到底都有沒有看到?

    心中想著,面上卻堆了笑容,笑道:「沒有事情做,在姐妹們那兒說了會兒話,也不知怎麼的,就吵起來了,言語中全是帶著關子的,我懶待聽,更不想夾在其中,所以便尋了個由頭,出來往姐姐這裡來,走到後院,正好看見沈公子在籬笆前站著。真是想不到,他那樣的身份,竟是這樣懂禮的,那籬笆一推就開,他卻只是站在外面。我聽他說來姐姐這裡拿藥,料著他是不好意思進來,所以便和他一起來尋姐姐了。」

    寧纖碧淡淡道:「哦,原來如此。」說完忽地看向一旁的玉兒,厲聲道:「藥都煎糊了,還只顧著在這裡聽話,莫非你也是讓沈家三公子迷住了不成?沒用的東西,起開去,讓我自己來。」

    白采芝臉上倏然就是一紅,雖然她定力不錯,旋即就隱了去,只是這心中終究是很不舒服,看著玉兒委委屈屈的起身,寧纖碧已經坐在了風爐旁,連眼皮子也不肯抬起來看自己,她就有些訕訕的,輕聲道:「既然姐姐忙,那妹妹就告辭了,等姐姐什麼時候回屋,咱們再說話。」

    寧纖碧笑道:「妹妹請便,我這裡看著藥呢,就不送你了。唉!這屋子又髒又亂,我每日裡又忙個不停,等什麼時候閒下來了,再去找你。」

    白采芝答應了一聲,轉身飛快去了。這裡寧纖碧看著她疾步而去的身影,這才忍不住「撲哧」一笑:小樣兒,你自己在別的地方,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卻偏偏跑過來礙我的眼,可不是自討沒趣呢?你以為咱們真是表姐妹啊,告訴你,咱們是有性命之仇的對頭,我如今沒在你飯裡下砒霜,你就知足吧。還得寸進尺了。

    她正在心中腹誹著,就聽玉兒委屈的聲音響起:「姑娘還笑,藥不是都煎糊了麼?剛剛您那樣子,可恨不得要吃了奴婢呢。這也就罷了,奴婢只是不知道,奴婢什麼時候兒把藥煎糊了?明明這鍋裡的水還翻著花兒呢。」

    她說完,寧纖碧還不等說話,山茶就過來笑道:「行了行了,看看把你委屈的,姑娘這不是為了表姑娘著想麼?她那麼弱的身子,總站在這裡,過了藥氣怎麼辦?偏偏又不好攆走的,不拿你作伐子又能如何?」

    話音剛落,不但是寧纖碧,就是睫毛上還掛著眼淚兒的玉兒也忍不住笑了。不過旋即就又嘟起嘴,看著寧纖碧小聲道:「我也知道姑娘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只是剛剛那語氣實在嚴厲,奴婢在姑娘身邊伺候了這麼多年,就沒聽過這樣的重話,怎麼由得人家不委屈?」

    寧纖碧站起身,親自用帕子擦了玉兒的眼淚,正要安慰她幾句,就聽山茶又笑道:「好妹妹別委屈了,你不是不知道,咱們表姑娘看著弱質纖纖,全身上下風一吹就倒似得。唯有臉皮功夫練得好,姑娘話要是輕了,哪裡能請的人出去?」

    寧纖碧回過頭,指著山茶的嘴搖頭笑道:「你這蹄子的一張利嘴真真是了不得了,怪道海棠在你面前也要告饒。」說完卻聽山茶連忙道:「姑娘可千萬別這麼說,海棠姐姐待奴婢最好了,奴婢哪裡敢和她頂嘴?奴婢這裡可還藉著她的錢呢,姑娘這話被她聽了去,再給我長幾分利息,我卻是要找誰去?」

    不等說完,寧纖碧和玉兒已經笑軟了。這裡山茶也是察覺到剛剛寧纖碧和沈千山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不愉快,生怕姑娘趁了心,因此連忙故意這樣說來開解她,此時見她笑了,也就作罷,她雖眼尖嘴利,然而平時卻是十分收斂的,不然海棠也不能把她當做最大幫手。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6 PM

第九十二章 :四皇子

    寧纖碧這裡看著山茶忙碌收拾器具的身影,心中卻是百感交集,前一世裡,她出嫁的時候,山茶已經配了人,並沒有跟著她嫁過去,不然的話,只怕自己在那府裡的日子還能多一點開心。

    不說寧纖碧在這裡氣走了白采芝,只說沈千山,從寧府出來,將兩盒六味地黃丸交給長福,便淡淡道:「帶回府去給老祖宗,我隨意逛逛。」

    雖然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平靜,但長福那是什麼人?立刻便看出主子爺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他將六味地黃丸交給身邊的長琴,一使眼色:「你回去送藥,我跟著爺。」

    沈千山沒理會這兩個傢夥在身後進行的一番討價還價,他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只覺心裡燃著一團火。腦海裡轉來轉去,全是寧纖碧和蔣經的那兩張臉。

    怎麼看,蔣經都應該是寧纖碧的良配,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應該想辦法撮合那一對璧人,寧纖碧的身份配自己,還是有些低了。

    但是他怎麼可能祝福?他是沈千山,他看上的人,怎麼可能拱手讓給別的男人?

    人人都說他文武雙全謙和有禮前途無量。對這些評價,他比任何人都嗤之以鼻,那些不過是溢美的馬屁之詞罷了。真正瞭解他的人,就該知道他是多麼的清高驕傲,我行我素。

    這麼多年,他沒有在外面仗著家世胡作非為,只是因為他不想,如果他想變成一個紈褲惡少。那他就一定是這京城裡最名聲狼藉無法無天的惡霸。

    沒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沈千山握緊了拳頭。嘴唇也緊緊抿著。在他謙和的外表下,其實是極為強勢的內心。他喜歡寧纖碧,那個蔣經憑什麼來和他搶?

    可是……想到那兩人在花叢中對坐的笑容,那幅畫面是那樣的恬美而溫寧。就算他不肯讓步,又能如何?難道他能強搶寧纖碧過來嗎?

    「就算搶來又如何?你是我喜歡的女子……」

    沈千山喃喃自語,似乎是要助長那在自己心裡剛剛冒出頭的惡魔思想。

    只是想到寧纖碧向來對自己冷淡,他就不由的苦笑:雖然只見過幾次面,說過的話也很少。但是他知道,寧纖碧絕不是那種自己可以左右的女子。那是一個剛烈不輸給自己的怪胎,他百分百肯定,如果自己真的敢強搶,那女人就敢在拜堂的時候一頭撞死,那也是個絕不會向任何勢力屈服低頭的女人啊。

    長長歎了口氣,從來都是張揚放肆的沈家三公子,第一次發現這世上還有自己不能解決的棘手問題。

    「爺,前面就是放手樓,上一次爺不是說他家的冬茶不錯嗎?不若今天去品一品?」長福見主子的拳頭都握的泛白了關節。不由得有些擔心,連忙上前說了一句。想引開沈千山的注意力。

    「放手樓?」

    沈千山抬起頭,看著頭上方那鬥大的匾額,竟怔怔出起神來。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難道,真的要就此放手?不其然的,他就想起自己在百草閣中送玉珮被寧纖碧拒絕的情景,那時候,自己萬念俱灰,不是也打算放手了嗎?不想再自作多情。怎麼剛剛出了寧府,他就又把這個念頭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呢?

    是因為……真的不想放手,一點兒也不想放開吧?哪怕沒有一絲可能,哪怕強娶回來,只能承受痛苦,但只要把那個女子禁錮在自己的羽翼下,就怎麼都好。就是這樣的吧?

    「爺,爺,爺,你怎麼了?」

    長福有些驚慌地聲音將沈千山的神智拉回來,他不滿的瞪了小廝一眼:「叫魂兒呢?爺還沒死。」

    「那這放手樓……爺還去不去?」長福縮了下脖子,卻仗著主子寵愛,到底還是小心翼翼的追問了一句。

    「去什麼去?不去。」沈千山厲聲呵斥了一句,並且狠狠瞪了長福一眼:媽的,放手樓,這掌櫃的是白癡嗎?起這種不吉利的名字。能放手的放,不能放手的難道也要放?狗屁。

    他正暴怒的想著,一邊就要舉步離開這個「不吉利」的地方,恰在此時,便聽見樓上一個熟悉的聲音笑著叫道:「千山,來來來,難得在這地方能遇見你,我還以為你又進宮裡磨去了呢。」

    這聲音不大,因此那句進宮也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但沈千山是什麼人?功夫高明,耳力自然也不弱,聽見這話,他便抬起頭來,恰好看到三樓臨窗座位上,有個英俊少年衝他招手,不是四皇子周鑫還會有誰?

    一時間,沈千山也忍不住驚訝,不明白周鑫今日怎麼會出宮,還在這茶樓裡喝茶。

    這會兒卻也顧不上放手樓這晦氣名字了,周鑫是個放肆的,自己不給他這個面子,非記恨了不可,更何況,在眾多皇子中,他們兩個的交情還算是不錯。

    因便穩步踏上樓去,雅間門口早有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候著,見他上樓,就將他引了進去,桌旁那個大咧咧坐著的傢夥正衝他咧著嘴笑。

    「你怎麼過來了?又是偷溜出來的?」

    這是在民間,因此沈千山也沒那麼多禮節,周鑫也不是在乎這個的人,於是隨便拱了拱手,他就在周鑫對面坐下。

    「不是偷溜出來的,光明正大,跟老祖宗請的假。」周鑫面上帶著得色:「嘿嘿,我說替老祖宗買東西,就放我出來了。」

    沈千山忍不住搖頭笑,或許皇家子孫多是城府深沉表面穩重的,所以太后格外喜歡大大咧咧天真憨厚的周鑫,卻是不知道這傢夥其實一肚子心機,一點兒也不比他那幾個兄弟少,只是眾人都被他騙過了,又知道他所愛的,唯有黃白之物,因此人人和他交好。

    「怎麼了你?我在樓上看風景呢,結果就看見你在這放手樓前站了好一會兒,嘿!咱倆是從開襠褲開始的交情,我就沒看見過你能有這樣多變的表情,是因為父皇不肯讓你出征,這兒生氣呢?」

    周鑫親自替沈千山倒了一杯茶,一邊認真問他:這個表弟從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所以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事情,竟然能讓沈千山完美的定力破功。

    提到出征,沈千山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今天本來是想進宮再次請命的。只是想到蔣經和寧纖碧,他卻頭一次在心底生出了掙紮,萬一自己在前方浴血奮戰的時候,這一對再拜了堂可怎麼辦?

    倒不是沈千山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實在是因為邊疆現在的形勢還沒有十分嚴峻,而且皇帝也嚴禁他出征,他目前也不是什麼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名將。更何況,寧纖碧實在是真的牽動他心腸,一想到自己若是上戰場,她和那個蔣家表哥有可能就成親了,沈千山這心裡是真的不甘。

    周鑫見他不說話,不由得有些發愣,輕聲道:「看你這模樣,不像是為了出征的事兒。咋了?能讓千山你露出這種表情的,莫非是有關什麼兒女之情的事?」

    他說到這裡,便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搖頭笑道:「呸!看我把你想成什麼人了,你要說為了女人就放棄男兒熱血,連我都不至於這樣荒唐,何況是你?呸呸呸!我這說的什麼鬼話呢。」

    沈千山苦笑一聲,扳住了他的手,輕聲道:「我如今,確實是為了一個女人的事情煩惱。」

    話一出口,他自己就愣了一下,只是心中正堵得慌,周鑫又是十分厚密的朋友,聽說這小子在宮裡,皇上賜的那些漂亮秀女他全都染指過,是個風流胚子,說不定自己這難題,他就能幫著解決呢。

    一念及此,沈千山的目光裡便不由得生出幾絲希望。

    「咦?誰家的女孩兒能讓你這大冰塊都化成水了?」周鑫十分奇怪,沈千山這幾年和寧家的往來並不多,即便有往來,也不是身在宮中的他能夠知道的,因此他一點兒都沒往那方面想。

    「這個你別管,我只問你,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可她對你不理不睬,唔,也不能說是不理不睬,就是總淡然處之,禮節倒是半點兒不錯,可卻是疏離的緊……」

    沈千山索性將寧纖碧對自己的態度全都說了出來,供周鑫參考。

    周鑫皺了皺眉頭,見屋裡只有長福和自己的心腹太監小付子,這才放了心,打發小付子去門口守著,他鄭重道:「聽你話裡這意思,這個女孩兒不是平民家的女子吧?」

    沈千山點點頭。周鑫一拍大腿,指著他叫道:「這就對了。」

    話音剛落,醒悟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他連忙咳了兩聲,湊到沈千山面前,小聲道:「千山,不是我說你啊,你可真是個笨蛋。你小子大概就因為這副好相貌,又是少年成名,恐怕走到哪裡,女人緣都是好。只是你不想想,那些往你面前湊合的,就算是家世不凡,可正因為這樣,才顯得那些女子有多淺薄輕浮,這樣的女人,你能要嗎?」

    沈千山回憶了一下自己的經歷,不認同道:「不能這麼說,固然有輕浮的,大多數見了我,還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怎麼說都是家世良好的女孩兒,這男女之別是知道的。」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7 PM

第九十三章 :重拾信心

    「屁。」周鑫一拍桌子,嗤之以鼻道:「我知道,的確有這樣的女孩子,是從心裡遵守著禮教大防。不過我告訴你啊,這樣的大概還超不過這一個巴掌去。」他伸出手掌搖了搖,接著道:「那些看見你就躲,也不肯和你說話的,九成九都是想著欲擒故縱呢。只有你剛剛說的這種女子,不卑不亢從容自若,那才是真正知書達理的好女子。」

    他說到這裡,便拍了拍沈千山的肩膀:「弟弟,你聽哥哥的,這樣的女孩兒,只要不是家世太差勁兒,就娶了吧。」

    沈千山眨眨眼,沒弄明白這怎麼說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周鑫直接就給自己蓋棺定論了呢?雖然這個結論的確也是他渴望的,但是……這也太突然了吧?

    「娶什麼啊?都和你說了,她對我可疏離淡漠的緊。」沈千山揉揉額頭,對周鑫無奈的道。

    「冷漠疏離怕什麼?真正懂禮的正經好女孩兒都是這樣。你也不想想,她要是因為你的家世容貌喜歡了你,就拚命往你面前湊,或是玩弄欲擒故縱那種手段,明明心裡渴望的緊,卻假裝清高,看都不看你一眼,這樣的女人,想想就噁心了,更別提娶進家門。」

    沈千山仔細想了想,似乎大概差不多,的確是這麼個理兒。他的眼睛驀然亮起來,看向周鑫道:「這麼說,你覺得……她那是正常反應,我不該誤會她?」

    「當然不該誤會了。」周鑫又伸手拍桌子:「聽哥哥的,這樣正經的女孩子現在不多了。你一定加把勁兒。」說完卻聽沈千山又道:「她好像和她表哥非常要好。我……我又不能經常見到她。怎麼能爭得過那個表哥?」

    周鑫斜睨著他,通身充斥著只有皇子才會有的囂張和不可一世:「你去在乎她表哥?千山,你是什麼人?皇帝的外甥,公主的孫子,親王的侄子,閣臣之首的兒子,你他媽的去在乎一個平民表哥?既然是家世清貴的正經好女孩兒,你以為她會放肆的去喜歡一個外男?就算她是放肆的人。她也不該撂了你,去選擇別的男人啊。」

    沈千山可沒有周鑫這種自信,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該愛自己,圍著自己轉。不過周鑫最開始那幾句話的確激起了他骨子中的驕傲蠻橫。

    面色漸漸沉凝下來,然後他忽然展顏一笑,拿起茶杯對著周鑫舉了一舉,輕聲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多謝四表兄了。」

    說完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接著沈千山站起身來。對周鑫笑道:「府裡還有些事,我先走一步。」

    周鑫揮揮手:「去吧去吧。我正好也約了人,這會兒也該來了。」

    如果是在平時,沈千山一定會有些好奇,什麼人竟然能讓周鑫這堂堂皇子甘心在茶樓裡等著,只不過他現在滿腹心思都是自己的事兒,哪裡還顧得上周鑫?於是再施了一禮,便轉身出門。

    「爺……」

    長福覷著主子的臉色,小心翼翼叫了一句,心想我的個天爺,四皇子真是不教我們主子好道兒啊,聽他那意思,就差沒直接唆使我們爺去強搶民女了,問題是,爺要真是為了寧家六姑娘不擇手段,別說人家六姑娘會如何,就是我們老爺,怕也要把爺活活打死啊,誰不知道我們老爺是出了名的清正?

    「嗯。」

    沈千山看了長福一眼,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擔心,不由得嗤笑一聲,在他腿上輕輕踹了一下:「想什麼呢?爺我就算再囂張?難道還真能去伯爵府搶人不成?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嘿嘿嘿……」面對自家爺的目光如炬,長福也只能嘻嘻笑了。

    不就是個青梅竹馬的表哥嗎?不,還不是什麼青梅竹馬,那個蔣經,是在五年前搬過來的吧?滿打滿算,也不過就相處了五年而已,伯爵府規矩嚴格,這表兄妹應該也沒有什麼朝夕相處的時間。

    沈千山在心中暗暗盤算著,然後眉頭漸漸挑了起來:就算真的是兩情相悅,也沒關係,讓那位表哥早點娶親不就行了?雖說幫一個商戶之子找比寧纖碧身份更高貴的姑娘有些困難,但事在人為,京城那些有名無實,爵位不算低但家境不咋樣的勳貴也不是沒有呢。

    一念及此,沈千山驀然覺得全身上下都輕鬆了,臉上也露出了愜意的笑容。

    而在沈千山離去後不久,蔣經的身影便出現在放手樓外。周鑫在三樓上看見他,連忙命小付子下去接人,看見蔣經走進來,他便笑著道:「有日子沒見了,好容易今天有機會出宮,所以找你來喝茶,是你最喜歡的冬茶,怎麼樣?最近忙什麼呢?」

    蔣經鄭重其事的行了大禮,然後坐在周鑫對面,微笑道:「多謝四皇子,這家的冬茶的確是不錯的。」一邊說著,便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周鑫急得跺腳道:「哎呀你這個溫吞性子,真是急死個人,爺問你最近忙什麼呢,你倒不緊不慢喝起茶來了。」

    蔣經忍不住笑了,依然是溫寧的模樣,淡淡道:「我還能忙什麼?不過是那兩家鋪子罷了,四皇子也知道的。」

    周鑫皺了皺眉頭,不悅道:「什麼?這都多長時間了?你還守著那兩家鋪面?從前和你說話,覺著你挺有經商天分的啊,怎麼今天一看,原來這麼熊包呢?」

    「我還年輕,穩紮穩打的好。」蔣經知道周鑫的為人,也不惱,只是淡然解釋了一句。

    周鑫眉頭擰了個疙瘩,想了半晌,才一拍桌子,對蔣經道:「罷了罷了,指望著你那穩紮穩打的性子,這一輩子過完了,還不知道能再開幾家鋪子呢。」他說完,一撚手指頭,對小付子道:「把那兩張房契拿出來。」

    小付子從袖中掏出兩張房契,恭恭敬敬遞給蔣經,卻聽周鑫道:「有兩個官兒因為貪汙丟了腦袋,家產充公,內務府賤賣呢,幸虧爺的手快,把這兩個地腳最好的鋪子搶了來,原本是想自己用,可爺看不得你這窩囊樣子,呶,給你,隨便你做什麼買賣,就算是想賣那些西洋東瀛高麗的稀奇金貴物件兒,也有爺給你撐著,到時候就報我的名字,看哪個敢難為你。要不然,金月那邊的毛皮和寧夏的織錦翡翠等也是好的,反正守著爺,你不用怕。」

    周鑫所說的這幾種東西,都是管制的,一般人絕不敢做這種買賣,只是京城繁華,這些東西需求量大,既有利益,就有人敢鋌而走險。

    不過這險也不是大著膽子就能走的,那些鋪子的背後,全是炙手可熱的勢力,不然也不敢沾這方面。而要說起勢力,周鑫身為皇子,的確算是極大了,他既然開口讓蔣經做這些,就說明會罩他到底,這已經不是「天大的人情」這樣的詞可以形容的。

    周鑫是一腔熱忱,然而蔣經卻不敢受。他深知自己的這丁點兒份量,周鑫如今不過是個沒開府的皇子,論起來,勢力也不是那麼牢固。更何況,他折節下交自己這種平民,本身就十分不妥,自己是實在躲避不了,不然,他是絕不願意和這位皇子繼續打交道的。天大的利益面前,他繼承自父親的理智和謹慎可沒有絲毫被蒙蔽。

    因連忙推託,幸虧周鑫知道他的性子,饒如此,這麼推來推去的也煩了,不由得就一瞪眼,冷森森道:「什麼意思?不想和我這皇子打交道是不是?怕我將來一失足連累了你?」

    話說到這份兒上,誅心之論都出來了。蔣經知道再推下去,定會惹惱這個剛愎自用的魯莽皇子。因只好在心裡歎了口氣,面上卻誠懇道:「四皇子千萬莫要說這樣話,蔣經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承蒙四皇子看得起我,只是我承您的情,卻也不能承這樣天大的情,這兩間鋪子,我買下來,隨便我自己做什麼,可好?」

    周鑫見他收了那房契,也就心滿意足了,擺擺手道:「隨你隨你,真不明白你,既然是做商人,就該知道天大的風險也等同於天大的利益,如今有我給你保駕護航呢,竟然也不敢去做哪些買賣。好好好,你求穩,爺隨你,等將來爺開了府,自己做買賣,到時候把京城這些兔崽子的生意都擠兌的關門大吉。」

    說到這裡,猛然想起蔣經在京城裡也有生意,不由得哈哈笑道:「瞧你那臉色,放心吧,爺吞了誰,難道還能吞了你不成?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穩妥生意。」一語未完,方猛然回過味兒來,一雙眼睛頓時便添了些陰鷙之色,上下打量蔣經道:「怎麼著?爺剛剛沒聽清,你剛才說是要買我的這兩間鋪子?」

    蔣經連忙道:「這兩間鋪子我已經看過了,地段委實好,就算傾盡我如今的身家,也絕對買不起的……」不等說完,就見周鑫點點頭,滿意道:「這還像句人話,你要敢說個買字兒,爺直接一杯茶潑到你臉上去。」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7 PM

第九十四章 :肖姨娘

    他說完,忽然上下打量了蔣經幾眼,然後搖頭道:「不妥不妥,蔣經啊,你這模樣長得,真是……我看著滿京城的大姑娘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一道眉毛,這樣的好顏色要是燙著了,豈不可惜?」

    蔣經皺起眉頭,若不是周鑫這個人對自己從來沒流露出絲毫的不尊重,又經常向自己傳授什麼男女房中經驗,還數次要拉著自己一起去青樓讓花魁開苞,僅憑這句有些曖昧的話,他便會拂袖而去。

    周鑫看他臉上有些惱意,這才醒悟自己造次了,不由得嘿嘿笑道:「好了好了,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你莫往心裡去,爺對你要有齷齪心思,還等到這會兒呢?只是玩笑而已,就是和你脾氣相投,俗話叫看對眼了,這不是古語說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嗎?」

    蔣經哭笑不得,心想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怪不得這位皇子最恨他那上書房的老師,就聽聽這幾句話,便能知道,肯定沒少挨手板。

    心裡想著,卻是鄭重說出自己的打算,要以周鑫購買這兩間鋪子的價格給他錢,不然這鋪子就不要了。

    周鑫本來很是不高興,覺得這是蔣經不肯和自己貼心。但是轉念一想,這傢夥就是烏龜性子,生怕遭到什麼事兒。如今肯這樣折中,已經算是承了我天大的情,他在京城商場裡也有些日子了,當然不會不清楚這兩個鋪子的真正價值。

    因在心裡暗暗思忖了一番,這才點頭道:「好吧。就按照你說的辦。真是服你了。天上掉下的大餡餅,別人都是捂在懷裡生怕人搶走,你倒是當成了燙手山芋。」

    蔣經微微一笑,他知道能談到這個地步,以周鑫的性子,已經算是難得了。不過想了想,還是確認道:「四皇子,這裡有間鋪子我要送人……」見周鑫猛然變了臉色。他連忙道:「不是別人,是我一個親戚,她正好要找鋪子做藥鋪的生意,我覺著這間四喜街上的鋪子非常合適,想轉贈於她,可好?」

    周鑫這才緩了臉色,在心裡想了想,便笑道:「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沒想到他老人家倒是靜極思動,既如此。隨你的便。哎呀,這鋪子既然送了你。原本就是隨你處置的,只是我弄來也著實費了不少勁,你要是一轉手給我賣了,這真是讓爺白費心思了。」

    蔣經連忙答應他說絕不會這樣做,於是周鑫揮揮手,示意這個話題可以結束了。兩人喝了一壺茶,天南海北聊了一會兒,周鑫又聽蔣經講了許多商場上的事,眼看著時間不早,這才起身離去。

    **************************************

    「寧大人,前面就是鷹嘴崖,過了這一段,還有十裏地就可以到蟬城了。」

    官路上,十幾騎馬停在路邊,其中一個很顯然是剛剛馳馬而回的小校正在認真地向寧世泊報告。

    「嗯,到了蟬城,離京城也就不遠了。大家加把勁兒,今天晚上若能入城,便可以睡個好覺了。」寧世泊向身後的隨從和下屬們大聲鼓勵了一番,不過旋即想到自己不過是個文官身份,如今卻要擺這樣的武官氣概,實在是有些奇怪,於是便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也不怪這十幾個人都是疲累交加,他們是被留在最後返京的,其他六部的那些大人們,早在半月前就已經回返京城,只留下他們押後。偏偏寧世泊是個文官,帶著的人中雖然有幾個是武職,卻也要照顧他的速度,因此出發後速度也很慢。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因為一場大霧而迷了路,輾轉了三天,這才總算到了鷹嘴崖,這幾天晚上都是在農戶家住宿的,別說驛站了,連個小鎮都沒找到。

    當下眾人聽說已經快到鷹嘴崖了,精神不由得也振奮了幾分,正要催馬前行,忽然就聽見一陣驚惶的呼救聲由遠及近。

    寧世泊等人向山上一看,只見一個女子跌跌撞撞的正拚命向山下疾奔,在她身後,是一隻火紅的大狐狸。也不知是餓的狠了還是別的原因,幾乎很少主動攻擊人的狐狸竟追著這女子不放。

    寧世泊連忙對身旁一個校尉道:「言大人,快快救這女子。」

    那言大人已經將弓箭摘在手裡,聽寧世泊發話,於是彎弓搭箭,稍微瞄準了一下,只聽「嗖」的一聲,真正是箭如流星,一下子就將那大紅狐狸給射翻了。

    眾人都轟然叫好。那女子此時也已經疾奔到了山腳下,不知是因為驚嚇過度還是跑得脫了力,她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卻仍不忘抬起頭,向寧世泊這邊淒楚的喚著「救命。」

    *******************************

    「芍葯,你這幾天能不能不要長在百草閣裡?真是的,你爹爹都要回來了,也不知道跟著高興高興,還是整日就去琢磨那些藥材。」

    白芍院裡,余氏一邊和蘭姨娘選料子,一邊對剛剛進門的寧纖碧道。只不過雖然是嗔怪的話,語氣裡卻沒有一絲埋怨慍怒,只有滿滿的喜悅。

    寧纖碧微微一笑,走過來抱著余氏的胳膊道:「母親要女兒不去百草閣,這有什麼難的?只不過女兒是個閒不住的人,母親必要安排些別的差事給女兒才成啊。」

    余氏笑罵道:「你不用和我打馬虎眼,以為我不知道呢,你就是瞅準了,這白芍院也沒有你能上手的事兒。」說完便看著蘭姨娘,假意嗔道:「以後別再讚她了,看看現在成了什麼樣子?針織女紅廚藝管家,從沒見她上過心,這將來嫁了人,可怎麼打理家務?」

    蘭姨娘笑道:「太太可是在婢妾面前炫耀呢?姑娘雖沒看見在這些方面用過心,可是哪樣拿不出手?那幾位姑娘倒是成日裡只和這些打交道,婢妾看著,也未必比咱們六姑娘強。」

    這話余氏喜歡聽,表面上卻仍是嗔怪道:「不讓你誇她,你倒誇得更厲害了,如今別的不會,只會和我唱反調是不是?」

    話音剛落,忽然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芭蕉的聲音在外面歡喜道:「太太,老爺回來了,車駕剛剛已經進了二門。」

    余氏欣喜的一下子就站起來,對蘭姨娘笑道:「說曹操曹操到,這剛剛說到他,他竟然就過來了,走,咱們趕緊迎一迎去。」說完就要出門,卻被蘭姨娘拉住了,聽她笑道:「太太,您是歡喜糊塗了吧?怎麼著還不得換身衣裳?」

    余氏這才拍著額頭道:「是是是,看我真是糊塗了,既如此,我先去換身衣裳。」又看了看寧纖碧道:「芍葯倒是不用換,你先去二門接你爹去。」

    寧纖碧答應了一聲,聽說寧世泊回來,她心中也是不盡歡喜。等出了門,恰好看到寧徹宣也已經下了學,於是上前笑道:「走,咱們一起去接爹爹。」

    「啊,爹爹回來了?」

    寧徹宣高興的一蹦三尺高,連忙跟在寧纖碧身後,一起往二門去。

    剛到了二門,就見跟著寧世泊伺候起居的長隨雙慶走過來,身後跟著些小廝和婆子,都抱著行李,看見寧纖碧姐弟,連忙遠遠地見禮。

    寧纖碧點點頭,她也不方便和這些人說話,倒是寧徹宣跑過去,拽起雙慶問起寧世泊這一路上的事情來。

    寧纖碧雖隔得遠,但這二門處安靜,因此雙慶的話就都聽進了耳朵裡,只覺著他言辭間似乎有些閃爍,再抬頭看那幾個婆子,見她們面上都有些不自在,她便疑惑道:「怎麼了?可是老爺有什麼不妥?」

    幾個婆子一起否認,卻見寧纖碧撂下臉來,無奈之下,其中一個只好小聲道:「姑娘別惱,實在是這話不該在姑娘哥兒們面前說,老爺他……帶回了一名女子。」

    寧纖碧心裡「咯登」一聲,身子就晃了幾晃。

    「姑娘。」幾個婆子大驚,蘆花在旁邊扶住她,卻見寧纖碧努力又挺直了身子,面無表情道:「沒什麼,不必扶我。」說完又對那些婆子道:「你們抱著東西怪累的,進去吧。」

    「姑娘,太太那裡……」

    幾個婆子也為難,心裡明鏡兒似得,這老爺回來,太太和蘭姨娘不知怎麼高興呢,誰想到卻出了這麼件敗興的事兒。她們是下人,嘴上雖不敢說什麼,心中也暗暗埋怨寧世泊,暗道三老爺也是的,你是風流性子,前些年幹什麼去了?老太太那會兒還要給你指人呢,寧馨院裡當日那些大丫鬟,哪個是沒姿色的?你不要。如今倒弄出了這麼件事兒來。

    寧纖碧沒做聲,婆子們忐忑的等待著,好半晌,方聽她輕聲道:「那個女子在哪裡?」

    婆子們小聲道:「老爺把她帶去書房了,這會兒想來是先在書房安置。」

    寧纖碧點點頭,想了想輕聲道:「太太那裡你們不用多嘴,把行李帶回去就行了。」

    婆子們聽了這話,方鬆了一口氣,行了禮後退下去。

    「姑娘……」蘆花有些不解的看著寧纖碧:「怎麼不讓嬤嬤們去和太太說一聲,也好讓太太和姨娘有個準備,不然驟然看到那女人,太太和姨娘要氣成什麼樣啊?」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8 PM

第九十五章 :面對

    寧纖碧歎了口氣,目光盯著遠方樹上的芙蓉花,忽然定定道:「這件事情是爹爹惹出來的,當然要他自己去娘親面前說。蘆花,咱們走吧,我要去百草閣。」

    「姑娘……」

    蘆花大急,連忙小聲道:「姑娘,不管老爺做的有沒有錯,您畢竟是她的女兒,這禮數不能丟啊。」

    寧纖碧看了她一眼,沉聲道:「我現在心情很不好,若是見了面,只怕還要做出更無禮的事情。」說完她轉過身,便頭也不回的離去,這裡蘆花焦急的看了看二門外,卻是半點辦法都沒有,只好跺跺腳追了上去。

    那邊寧徹宣也從雙慶的話中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這會兒又看見姐姐忽然就離開了。饒是吃貨的神經粗,也知道是有不對的事情發生了,小傢夥一向以寧纖碧馬首是瞻,此時便立刻追上去,一邊大叫著「姐姐等等我。」

    寧纖碧在百草閣坐了一下午,什麼都沒做。

    山茶和蘆花玉兒都擔心的看著她,到傍晚時分,海棠也尋了過來,寧纖碧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是打發人告訴你,好好在屋裡呆著,不許過來尋我嗎?怎麼不聽話?」

    海棠的臉紅了一紅,小聲道:「姑娘,太太讓你過去呢。」

    寧纖碧心裡其實清楚,海棠向來最聽自己的話,也因為屋裡有些自己看重的東西,所以屋裡只有這丫頭一個的時候,她是絕不會離開的。若非余氏發話,她只怕在屋裡乾著急也不會來尋自己。

    之所以讓蘆花去給海棠下了那麼個命令。就是因為寧纖碧不想回去。一想到要面對那個肖姨娘。想到上一世裡那個女人在這三房攪起的風雨,她心裡就是說不出的煩躁。

    「姑娘,老爺今天剛回來,總不好就這麼僵著。您看,您不回去,五爺也就不肯回去,這……這讓老爺面子上怎麼下得來啊?」山茶在寧纖碧耳邊苦口婆心的勸說著。好半晌,方聽自家姑娘幽幽歎了口氣。站起身沉聲道:「好,我們回去。」

    寧徹宣早就餓了,只是看見姐姐的臉色不好,他也猜到了來龍去脈,因此開始心裡也有些生氣,不想回去見父親,這會兒心裡的憤怒卻是淡多了,見寧纖碧站起來,還是信奉「以父為天」的小傢夥不由得也鬆了口氣,連忙站起身。跟在寧纖碧的身後走了出去。

    「太太知道了這件事,怎麼說?」往白芍院去的路上。寧纖碧輕聲問著海棠。

    海棠小聲道:「太太和姨娘一開始很驚訝,奴婢沒在前面伺候,所以具體不知道,只是悄悄問了芭蕉姐姐,姐姐說太太和姨娘有些不自在,但是沒說什麼。如今聽說已經把那一位的房間都安置好了。」

    寧纖碧緊緊握了拳頭,心想母親慣是這樣,以為這些年她身上也有點管家的差事,父親也做了官,她該有點官太太的自覺,時不時端端架子,誰知還是一樣的脾氣,真是讓人無力。

    海棠見她面色不好看,便小聲道:「姑娘,其實太太和姨娘心裡肯定不好受,只是又能如何?咱們老爺說起來,就算是好的了,若是別家這樣身份的,姨娘小妾通房早不知有多少個。這一個看著雖漂亮,可也像是個厚道人。姑娘,三房畢竟是靠著爺撐起來的,太太和姨娘有爺在身旁,就有個主心骨頂樑柱,她們就算心裡再不願意,架不住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若是哭鬧起來,便是嫉妒,更讓人看笑話了。姑娘聽奴婢一句勸,就讓讓步吧。」

    寧纖碧沒說什麼,只是垂下眼簾,沒有再說話。

    她能說什麼?海棠說的原本就沒錯,這便是這個時代的女人,所有的辛酸苦楚全都要往肚子裡吞。有了男人,要看著他花心風流,還要賢惠的接納那些爭搶丈夫的女人。若是沒有了男人,更是連個支撐門戶的人都沒有。

    想起在現代時偶爾看到那些想穿越的小女生,她心裡全是冷笑:多天真啊?穿越來的女主角,帶著金光閃閃的金手指,把一切男人女人踩在腳下。也難怪那些小女生會心生嚮往。然而真正的古代是什麼樣子她們知道嗎?這種封建社會對女人的殘酷壓迫她們瞭解嗎?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真的是風刀霜劍啊,那些懷著天真夢想的小女生若真是穿越到這裡,只怕連活下去都是奢求。

    一步一步走進白芍院,寧纖碧不停做著深呼吸,一下一下,慢慢讓自己平靜下來。

    別慌張,寧纖碧。她這樣告訴自己: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樣了,很多東西都改變了,父親做了官,底氣已經足了,不會再讓這麼個女人拿捏住。父親的心裡,還是尊敬愛護母親的。更何況,這一世裡還有自己,已經變得強大的自己,母親也不再是那個軟弱怕事的女人。那個肖姨娘還想像上一世在軟弱的三房裡攪風攪雨,是絕不可能了。

    「姑娘回來了?」余氏身旁的小丫頭雁子走出來,恰好看到寧纖碧和寧徹宣並肩走進院門,於是連忙打起簾子,一邊向裡面道:「太太,姑娘和五爺回來了。」

    看著小丫頭的臉色,寧纖碧心裡便知道,想來那個女人就該在房裡。她微微揚起下巴,沉靜的走進門去。不等余氏和蘭姨娘開口,便微笑道:「姨娘,準備開飯了嗎?弟弟餓了。」

    寧世泊和余氏蘭姨娘都在房間裡,看見她這幅樣子,不由得都有些尷尬。卻見寧纖碧這才轉身看向父親,微微福身行禮道:「父親回來了,一路辛苦。」

    寧世泊心中發虛,聽著女兒這尋常的話,便覺著是一語雙關,他臉上微微發紅,吶吶道:「不辛苦不辛苦。咳咳……那個……聽說芍葯做出來的那個六味地黃丸很不錯,才剛去見你祖母時,她說很好用呢。」

    寧纖碧淡淡道:「祖母是誇獎女兒,其實不當準的。」自始至終,竟是沒往寧世泊身後站著的那個女人身上看一眼。

    余氏見這樣下去,場面非更尷尬不可,她和寧世泊都瞭解女兒的性子,外柔內剛,心裡最是清高驕傲的,只怕根本瞧不起這個寧世泊帶回來的女人。因怕丈夫下不來台,她便上前笑道:「芍葯,這是你父親帶回來的肖姨娘,你過來見一見。」

    寧纖碧這才抬頭,上上下下平靜的打量了幾眼肖姨娘,那目光雖平和,只是看在肖姨娘眼中,竟是十分不自在。但她向來是八面玲瓏的人,見寧纖碧不動,她便上前,帶著一絲羞澀笑意先福身道:「妾身見過六姑娘。」

    「姨娘。」

    寧纖碧也福了福身,並沒有問為什麼這個女人會一進府就做姨娘。上一世裡,她是威遠侯府的遠親,想來這一世也不會差,因為這個,才會有這樣的地位。所以她實在懶得問。

    余氏和蘭姨娘卻是有些疑惑地彼此看了一眼,她們當然已經得寧世泊告知信息了:這是路上偶然救下的女子,誰知卻是威遠侯府的遠親,跟著族裡幾個姐妹兄弟到蟬城鄉下的莊子住,因從前也在鄉下住過幾天,所以偷偷跑出來,想著挖些野菜回去嘗嘗滋味兒,卻不料遇上了狐狸,一通亂跑,竟迷了路。幸虧自己身邊的人出手將她救下來。

    因為肖芬自己也說不清到底莊子在哪兒,天色又晚了,沒奈何,寧世泊只好和幾個下屬一起帶她進了城,在客棧裡住一夜,本打算第二天打聽了威遠侯在這裡的莊子後,就送肖芬回去,誰知那天晚上因為開心,眾人便多飲了幾杯,寧世泊出夜時走錯了房間,結果鑄下大錯,沒辦法,只好帶著她去了威遠侯的莊子,當面請罪,然後又帶了肖芬回來,且給了這樣一個身份地位。

    這番經歷余氏和蘭姨娘知道了,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歎一聲造化弄人。還要想著在女兒兒子面前多替丈夫打打圓場。

    平心而論,肖姨娘的確美艷,又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作派,聽寧世泊說,她還是處子,想來在威遠侯府,雖然地位有些尷尬,到底也是個小姐。如今給寧世泊做姨娘,已經是有些委屈了。下午她和寧世泊一起去見姜老太君,就連老太太也挑剔不出一點兒毛病。

    只是寧纖碧此時實在是太過鎮靜,想當初,自己和蘭姨娘聽說這個女人竟然一進府就做了姨娘時,不知道有多驚訝,女兒臉上卻是波瀾不興,似乎早就知道了。

    想了想,余氏只好將這事情「歸功」於海棠,想來是她已經打聽出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然後告訴了自家姑娘。

    不過不論如何,寧纖碧如今卻是半點禮數也不失,這讓余氏和蘭姨娘鬆了口氣,她們生怕以這位六姑娘的性子,會在這第一面就給肖姨娘難堪。

    寧世泊剛回家,臉上就要被女兒打一個巴掌,這也是非常不好聽的事,傳出去,對他們父女的名聲都不好。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8 PM

第九十六章 :下馬威

    在余氏和蘭姨娘心思電轉的同時,肖姨娘心中也是微微驚訝,之前聽說這位六姑娘躲在白芍院後院的百草閣不出來,還以為她是個沉不住氣的驕傲蠻橫千金作派,卻沒料到此時看來,竟是端莊沉穩,對自己的厭惡憎恨半絲不露,一時間,她心中便添了些警惕。

    接著蘭姨娘便上來打圓場笑道:「好了好了,六姑娘已經見過了姨娘,宣哥兒,快過來見過新姨娘。」

    寧徹宣卻是沒有姐姐那麼多心機,說什麼也不肯過去,只是手裡捏著一個酥餅沉默啃著,看上去,倒是比姐姐驕縱的多。

    蘭姨娘下不來台,又覺得寧纖碧這樣知禮懂事,自己的兒子卻是如此不聽話,越發心中難受,因便在寧徹宣頭上拍了一巴掌,沉聲道:「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過來給新姨娘見禮。」

    寧纖碧看了蘭姨娘一眼,目光和面色竟是從未有過的嚴厲,沉聲道:「姨娘做什麼?宣哥兒是主子,你就這樣罵他打他?可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才多大,依著喜好行事也是難免,新姨娘剛進門,他都不認識,這會兒上去寒暄什麼?新姨娘是通情達理的,難道還能因為這個來怪罪宣哥兒不成?」

    蘭姨娘愣了愣,只覺著眼圈兒一瞬間就紅了。這個下午,她已經受了太多打擊,沒想到一向對她和善的六姑娘此時也給她沒臉。忽聽余氏輕輕咳了一聲,嗔怪道:「芍葯你怎麼說話呢?怎麼能當著新姨娘的面兒給姨娘沒臉?這不是讓新姨娘誤會咱們三房嗎?」

    蘭姨娘這才回過神來,暗道是了。我就說六姑娘是個好性兒。平日裡對我也算尊重。怎麼這會兒忽然變了模樣?原來卻是為了給人看的。

    一念及此,也不覺著難受了。連忙低頭垂首道:「太太莫要嗔怪姑娘,原本就是婢妾的錯兒,婢妾一時間忘形,竟逾矩了,該請老爺責罰才是。」

    寧世泊這會兒只把腸子都悔青了,暗道自己那天怎麼就鬼使神差的走錯了房間呢?這下真真是要了命。此時聽蘭姨娘這麼說,他便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什麼責罰?那個……該擺飯了。咳咳,芍葯下午沒上族學是吧?」

    寧纖碧看著他沒話找話,連這樣的廢話都說出來了,一時間就有些心軟。想著上一世裡,寧世泊可以說是被這女人和威遠侯府算計了,雖不知道威遠侯府有什麼目的,然而他雖有錯,卻不全是他的錯,這時代的男人,能因為納一個姨娘便在兒女面前低頭的。恐怕也沒有幾個。

    想到這裡,一直冷淡的面色才緩和了幾分。輕聲道:「父親一路風塵,想來餓了。我和弟弟卻要先去給祖母請安……」不等說完,便聽余氏道:「老太太之前見了你爹和肖姨娘,這會兒身上有些不爽利,說了,今晚大家不用去立規矩。」

    肖姨娘猛然就將頭低了下去,小聲柔弱道:「都是妾身的錯,惹了老太太生氣。」

    余氏歎了口氣,安慰道:「不關你的事,聽二太太說,中午的熏鹿肉老太太很是喜歡,一時貪多,就吃了幾塊,結果下午時便覺著不得勁兒,只不過聽說老爺回來,老太太心裡高興,這才撐著身子見了你們,如今這時候,怕是沒精神了。」

    肖姨娘福身道:「多謝太太告訴妾身這些,這樣妾身便放心了。」

    三房晚上用過飯後,從來都是和樂融融一派歡欣,然而今天晚上,因為添了一個肖姨娘,大家卻是都有些尷尬。就連寧世泊,也沒什麼心思說話,氣氛一時間便有些沉悶。

    寧纖碧坐在椅子上,見爹娘都不言語,她便轉向寧徹宣道:「宣哥兒吃飽了嗎?看你在飯桌上也沒吃多少,可是今天的飯菜不合心思?」

    寧徹宣搖搖頭道:「不是,之前吃了幾塊點心,所以吃了幾口飯就飽了。」話音落,便聽寧世泊道:「爹爹這一回給你帶了蟬城的薄脆,那個點心又美味又精緻,真正是像蟬翼一樣薄。」

    寧纖碧抬頭看見父親竟有些討好的神色,緊握著的拳頭不由得便鬆了松,長長吸了一口氣,她忽然笑道:「爹爹,薄如蟬翼的點心?那要怎樣才能做出來啊?一聽這話,就知道爹爹在吹牛,宮裡面也做不出這樣的點心。」

    寧世泊笑道:「說是薄如蟬翼,確實誇張了些,不過是真的很薄很脆,味道也好。我帶了許多回來,明兒打發人再送去姨太太那裡一份兒。」他似乎是感覺到女兒的善意,表情鬆快了不少,看向余氏道:「姨太太和經哥兒這些日子還好吧?」

    余氏笑道:「還好,經哥兒那家鋪子,倒是經營的不錯呢,聽說上個月足足有二百兩銀子的進益,那個地段又不是最好的,能賺這麼多著實難得。新鋪子聽說也慢慢做起來了。」

    肖姨娘在威遠侯府中,最不趁手的便是錢財,想也知道,她一個遠親女孩兒,投奔了過去,侯府裡的下人們哪裡會把她放在眼中?那點月錢別說添衣裳脂粉,打賞人都不夠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在被寧世泊救下後,就苦心積慮的抓住了機會,寧可嫁到這伯爵府中做一個姨娘。

    不過她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的表情,加上也沒人注意她,所以除了寧纖碧外,也沒人發現她眼中一閃而逝的那一抹亮色。

    話匣子打開來,寧世泊終於有了談興,和余氏蘭姨娘說起自己這一路上的見聞,又說沿路帶了些特產,都還是蠻有意思的小東西,等送了人後,若還有剩餘,就都送給蔣姨媽,讓蔣經擺到鋪子裡賣去。因一直說到了戌時,才聽櫻桃笑道:「老爺一說起話就忘了時間,這會兒都戌時了,正經該歇了呢。」

    寧世泊這才笑道:「不說還不覺得,這一說,還真是覺出身上乏得慌。也罷,那就安歇了吧,有什麼話,咱們明兒再說。」

    余氏和蘭姨娘等答應一聲,寧纖碧目光抬起,向肖姨娘看過去,果然,就見她露出一副楚楚可憐之態看向寧世泊,輕聲道:「爺,妾身剛進府……」餘下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意思眾人自然都懂。

    余氏看了丈夫一眼,寧纖碧知道,自己這位娘親肯定又是要賢惠起來了,心中歎了口氣,她的話卻像刀子般鋒利的遞過去,淡淡道:「的確,這是娘親和蘭姨娘的疏忽,怕是還沒給肖姨娘安排伺候的人手吧?這也正常,姨娘才來了半天,什麼還來不及準備呢。」說完她便轉身對芭蕉道:「芭蕉姐姐帶著雁子和小容兩個,今晚先陪肖姨娘一宿,明兒去稟告了大太太,再另行安排人手過來。」

    芭蕉答應了一聲,肖姨娘心中暗惱,面上卻是半點兒不露,只是瞅著寧世泊,卻見他微笑著對余氏道:「行啊,我不在這些日子,芍葯都會管家了。」

    余氏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瞭解女兒的心思,也知道丈夫這是給女兒台階下,不想讓寧纖碧落一個拔尖刻薄的名聲,因正要說話,便聽蘭姨娘笑道:「爺說的是呢,姑娘這些日子不但做藥,對管家之事也比從前上心多了,看看今晚這安排,井井有條的。」

    蘭姨娘心裡很清楚,人都是得寸進尺的,余氏是正室,必須要賢惠,更何況,無論肖姨娘是否受寵,怎麼在寧世泊面前討好胡鬧,她這正房太太的地位不會動搖,寧世泊不是沒分寸的人,就算是沒分寸,有姜老太君在,也做不出寵妾滅妻這種事。

    但自己就不一樣了,她只不過是個家生子出身的姨娘,在余氏和寧纖碧的面前要自稱婢妾,而肖姨娘卻可以只稱妾身,自己的地位本來就低,若是再讓寧世泊一味專寵肖姨娘,只怕日後在這三房中,卻是連立錐之地都沒有。更何況自己的依靠是寧徹宣,而肖姨娘年輕美貌,專寵之下,怎麼知道她就不能生出兒子來?所以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寧徹宣,她都不能像余氏這般穩如泰山。

    之前蘭姨娘只是擔心,自己恐怕無法說動余氏,但如今看到寧纖碧的態度,她心裡就覺著安定多了:六姑娘是個有主意的人,雖然很少說話,但爺把她捧在手心裡,這三房中,她的地位絲毫不在太太之下,只要她對肖姨娘沒有好感,自己便等於是有了個有力的靠山。

    因著這些算計,蘭姨娘方搶著幫寧纖碧說話。果然,寧世泊聽見她這樣說,也是十分高興,對寧纖碧道:「乖女兒,真是給爹爹長臉呢。我女兒這樣好,將來也不知哪個有福氣的小子能娶進家去……」不等說完,便聽余氏道:「爺,什麼話都在孩子們面前說嗎?出去了一次,沒學會小心謹慎,這嘴倒是越發沒把門的了。」

    一旁的肖姨娘聽見這話,心中不由得一喜,敢對丈夫這樣說話的正室,想來性格也是剛愎自用之極,原來這半天的賢惠全是裝出來的,如此自己還怕什麼?

    誰知她這絲竊喜還沒從心裡退去,緊接著寧世泊的話就讓她心裡哇涼一片,只聽他打著哈哈笑道:「是是是,夫人教訓的是,孩子們大了,我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拿起話就說。」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19 PM

第九十七章 :父女談心

    余氏不是蠢人,蘭姨娘和寧纖碧的意圖她如何看不出來?只不過先前因為三從四德和這些年對寧世泊的順從,讓她強壓心中不悅,扮出一副賢惠妻子的模樣。然而現在蘭姨娘和寧纖碧都不肯真心接納肖姨娘的意圖讓她也暗暗警醒,思及丈夫說的收了肖姨娘的過程,她心中也不由得悚然而驚,再看肖姨娘,就多了幾絲警惕,所以在她面前故作剛強,也是對她的一個敲打。

    果然,肖姨娘整個人都被震住了,她知道寧世泊是好脾氣的,之前還替自己慶幸,有這樣的丈夫疼著,加上自己的美貌和手段,日後不就是掉進了糖窩裡嗎?

    及至後來跟著寧世泊來拜見余氏,見余氏和蘭姨娘都是姿色平平,年紀也大了,她心中就更加篤定振奮。這一下午,已經是不知畫了多少次關於未來的藍圖。卻不料只不過一頓晚飯的時間,形勢便急轉直下,讓她果斷意識到,自己先前那些打算竟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目光忍不住就向寧纖碧看過去:似乎是從這位六姑娘進來後,形勢就漸漸反轉過來,丈夫對她抱愧,而那個順從伏低的蘭姨娘,更像是有了底氣般,就連賢惠的余氏,這會兒也微露了一絲鋒芒。

    肖姨娘只覺得心裡發冷,實在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竟然會有這樣大的能量和力度?不自禁的,她藏在袖子中的纖纖玉手便握成了拳頭。

    寧世泊自然是要留在余氏房中,無論肖姨娘怎麼不甘心。卻也不得不在芭蕉和雁子滿面笑容的「簇擁」下離去。待她離去後。寧纖碧便向寧世泊告辭。接著蘭姨娘也拉著兒子離開了。

    出得門來,蘭姨娘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空無一人的堂屋,再回頭,就見寧纖碧直直看著肖姨娘進了廂房,她便福了福身,輕聲道:「多謝姑娘替婢妾做主。」

    寧纖碧收回目光,垂下眼簾,淡淡道:「不是給姨娘做主。只是不想讓那個女人誤會白芍院是個易與之地,她想掀風浪,也得掂量掂量。」

    說到此處,她回頭看了一眼寧徹宣,沉聲道:「太太的性子姨娘瞭解,雖然這些年剛強了些,可那些女誡女訓還是深植在她心裡,只怕也深植在姨娘心裡,只不過,為了宣哥兒。姨娘也不能抱著什麼『家和萬事興』的想法,跟著太太一起軟弱忍耐。我的意思姨娘明白麼?」

    夜色深沉,從堂屋裡透出的燭光將寧纖碧單薄的身子籠罩起來,看上去如同一株柳樹般嬌嫩。然而蘭姨娘的一顆心卻激動到發熱,她甚至控制不住身子的輕顫。

    從來都沒有發現,六姑娘竟是這樣一個深斂鋒芒的女孩子。蘭姨娘心中暗暗念著,這一刻,寧纖碧單薄的身軀在她眼裡,卻如同高山仰止般,讓她這一下午都慌亂無措的心驀然就有了依靠,慢慢地平靜下來。

    「是,婢妾明白。」蘭姨娘謙卑的又行了禮,她慶幸自己這麼多年一直安分守己,從沒奢求幻想過什麼,不然的話,只怕這位看著溫柔恬淡的六姑娘,早已不可能容得下自己了。

    「姐姐,肖姨娘是壞人麼?」忽聽寧徹宣沉聲問道,然後他陰沉著一張小臉,認真道:「宣兒不喜歡她,很不喜歡她。」

    寧纖碧對著弟弟,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當然,咱們憑什麼喜歡她呢?是不是?只不過,宣哥兒也要記得,喜歡不喜歡,放在心裡就好,面上的禮數不要失掉,免得讓她抓住小辮子,跑去父親那裡哭訴,會讓父親煩心為難的。」

    寧徹宣驚呼一聲,摀住嘴巴瞪大眼睛低聲道:「姐姐,她……她會去父親面前告狀嗎?真是太卑鄙太壞了。」

    寧纖碧抬起頭,再看了一眼肖姨娘安置的廂房,那裡已經亮起了燈光,她忽然冷笑一聲,似是自語又似是說給蘭姨娘聽,輕聲道:「不壞不卑鄙,她能踏進這個門嗎?」說完才又低頭對寧徹宣道:「宣哥兒不用管她,只要依足禮數就好,平日裡,你該上學就上學,該吃就吃該玩就玩,其他的事情,有姐姐呢,明白嗎?」

    「嗯嗯嗯……」寧徹宣笑著點頭,不同於蘭姨娘今天才真正瞭解到寧纖碧隱藏的鋒芒有多鋒利,他是一直都以姐姐馬首是瞻的,所以聽見姐姐這樣說,就覺著格外安心。

    肖姨娘終究還是進門了。

    寧纖碧抱膝坐在床上,靜靜看著窗外那輪圓月,想到傍晚的短暫交鋒,她唇角忽然綻出一抹冷笑:沒錯,進門了,只是那又如何?所有的人都有輕微的改變,無論是父親,母親,蘭姨娘,甚至是向來膽子不大的宣哥兒。更何況還有自己,這一世裡的肖姨娘,休想再在三房裡像上一世那般作威作福。

    只不過父親那裡,還是要敲打一下,省得他因為威遠侯府而覺著投鼠忌器,縮手縮腳放不開。上一世裡,他就是因為這個,加上本身沒有出路,只能依靠伯爵府而顯得窩囊了些,才會讓這個肖姨娘用肚裡的孩子要挾住,以至於到後來孩子生下後,仍是處處受制。這一世,必須要把父親的夫綱給振作起來。

    正想著,便聽屋裡有輕微的腳步聲,接著海棠到了窗前,將窗子關上,一邊柔聲道:「奴婢知道姑娘心裡不自在,只是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兒開窗啊,春天還沒過去呢,這夜涼如水,傷了風不是玩的。」

    寧纖碧「嗯」了一聲,鑽進被窩裡躺下,淡淡道:「夜深了,睡吧。」

    海棠本來以為姑娘心裡難受,自己想過來開解開解,卻不料姑娘根本不給自己這個機會。想到寧纖碧一向都是主意很定的人,她心中也就放心了,微笑道:「說起來,明兒三老太爺好像也該回來了吧?他老人家這次出去採藥,走了不少天呢。」

    寧纖碧歎氣道:「是啊,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我恰好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也只得等在這裡。奇怪,表哥這幾天似乎也很忙,壓根兒看不到人影,都是在忙什麼呢?」

    海棠鬆了口氣:既然姑娘還有精神擔心表少爺,那說明就沒太把肖姨娘放在心上,這是好事兒,省得日後三房爭端不斷,讓大房二房那邊看了笑話。「

    ******************

    雖然還沒到入夏,天卻是越來越長,到如今,卯時左右便亮了。

    寧纖碧梳洗完畢,便換了衣裳往後院百草閣而來,還沒到百草閣前,就看到寧世泊站在那裡,不知在想什麼。

    想起當初聽說自己喜歡那些藥材,志向是長大後要配方製藥後,父親不但沒像其他人那樣皺眉頭,反而興致勃勃的幫自己建了這三間房子,寧纖碧心中就不由得一暖,對寧世泊的怨恨也淡了許多。

    「爹爹。」她走上前,開口輕聲喚父親。

    寧世泊轉過身,笑著道:「芍葯過來了,果然你起得早,看來這百草閣真是你心尖上的寶貝了。」

    寧纖碧笑道:「百草閣不過是三間房子罷了,即使是承載著女兒的夢想,可這是爹爹給女兒的,在女兒心裡,爹娘才是女兒心尖上的寶貝。」

    寧世泊一愣,寧纖碧這句話給他的震動太大了,從來都是兒女是爹娘手中的寶,還沒聽哪個孩子說爹娘是他們心中的寶。

    一時間,他只覺得眼眶發熱。連忙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感動,想了想,卻終於還是有些忐忑,輕聲道:「芍葯,你是不是很怪爹爹?這麼大歲數了,卻這般不懂事。」

    寧纖碧看著寧世泊,好半晌,她才輕聲道:「女兒最開始,的確很怨恨爹爹,從來都是定力不錯的,怎麼到了外面,竟然鬧了這樣的笑話?」說到這裡,她見寧世泊低下頭去,便又笑道:「但是現在,女兒一點都不怨恨爹爹了,因為爹爹的心裡也是自責的,不然,您不會一大早就起來,在這百草閣前等女兒。」

    寧世泊抱住寧纖碧,無言點了點頭,歎氣道:「唉!都是爹爹的錯兒,那一日晚上喝多了,走錯了房間,就……犯了糊塗。是爹爹混蛋,所以芍葯別對肖姨娘有意見,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子,若不是爹爹的錯,以她的身份,怎麼著也可以嫁個好人家做正室,如今卻給了爹爹做姨娘。」

    寧纖碧微笑道:「爹爹放心吧,只要那個肖姨娘老老實實的,女兒自然像敬愛蘭姨娘一般的敬著她,但若是她想鬧些蛾子,更有甚者,再幻想著什麼寵妾滅妻的神話故事,那就別怪女兒不給爹爹面子了。」

    寧世泊聽她將寵妾滅妻比喻成神話故事,不由得笑了,揉著她的頭髮道:「胡說什麼呢?這種話也是你這女孩兒家能夠出口的?你放心,她若是生出了那般天理不容的心思,就是爹爹也不可能容下她。」

    寧纖碧定定看著寧世泊,過了一會兒,她點頭鄭重道:「有爹爹這句話,女兒就放心了。」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20 PM

第九十八章 :最好的爹爹

    她這樣說,倒是讓寧世泊有些疑惑起來,輕蹙眉頭問道:「怎麼?芍葯難道就認定了肖姨娘不是個安分的?根據在哪裡?」

    寧纖碧低頭小聲道:「爹爹不是說這種話不該是女兒說的嗎?其實……也很簡單,女兒只是想,除非肖姨娘被爹爹迷住。不然的話,她那天又沒喝酒,看見一個男人闖進房裡,竟不知道大聲呼叫?」

    寧世泊神情一凜,過了好半天,老臉慢慢泛了紅,雖知這些話不該和女兒辯駁,卻仍是想替肖姨娘分辨幾句,無關愛意,只是覺著對那個女子有虧欠,於是小聲道:「她睡著了……」

    寧纖碧冷笑一聲,沒有再說話。

    寧世泊也是個聰明人,心裡就明白了,女兒是不相信,的確,別說女兒,就連他自己都納悶,當日晚上肖姨娘是頭一次在那客棧裡睡,就算她沒有什麼認床的習慣,但還不到酉時末,她又沒喝酒,怎麼就睡得那樣死沉呢?第二天醒來時才發現,自己還撞倒了桌椅,發出那麼大的聲音,都沒把她驚醒。

    「又或許,她是感念爹爹的救命之恩,怕爹爹名聲有損,所以才沒有呼救。」寧世泊旋即又做出一種猜測,卻見女兒這會兒連敷衍他都懶了,直接翻個白眼道:「爹爹真是好會替姨娘著想,感激救命之恩?所以才讓爹爹鑄成大錯?難道這事兒瞞得過同行那麼多人的眼睛麼?」

    寧世泊啞口無言,的確,第二天。那些下屬就看見他從肖姨娘的房間裡狼狽出來。不到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只不過男人嘛,大家也不太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又不是強暴,反而算是風流佳話。

    想到這裡,寧世泊也覺著似乎不用對肖姨娘抱太多的愧疚之情了。那一夜,她好像的確都沒怎麼反抗,更別提大聲呼喊,不然的話。別說要等別人過來,就是自己,恐怕也早已驚醒,慚愧而去了吧?

    「奇怪,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疑惑過後還是疑惑,寧世泊實在想不出,肖姨娘年輕貌美,為什麼會認準了自己?自己不過是個伯爵府的庶子,即便做了官,也只是個芝麻小官兒而已。

    「有什麼難猜的?一個遠親。在威遠侯府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這世上,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有風骨的。能嫁給爹爹這樣的人做姨娘,總好過嫁給一個寒門學子,為柴米油鹽擔心,抑或被威遠侯府當做什麼籌碼,送給那些腦滿腸肥的老大人。」

    寧纖碧說的有道理,所以寧世泊也有些悵然了,好半晌,他才拍拍女兒的頭,笑道:「行了,芍葯才多大?就非要把人心想得如此險惡。好了,你進百草閣忙吧,想必這會兒心裡就在抱怨爹爹礙眼了吧?」

    寧纖碧知道寧世泊嘴裡雖然這樣說,但心裡已經是半信半疑。這就足夠了,只要把懷疑的種子種進去,然後去了爹爹的抱愧之心,讓他時時警惕,肖姨娘就算懷了孩子,也蹦躂不起來。

    眼見寧世泊的身影已經過了大杏樹,寧纖碧忽然叫了一聲:「爹爹!」

    「嗯?」寧世泊回頭:「芍葯有事兒?」

    寧纖碧點點頭,然後將兩隻手放在嘴邊,笑著叫道:「剛剛女兒忘了告訴爹爹一句話,在女兒心中,你雖然不是最好的丈夫,卻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寧世泊愣了一下,忽然會心的笑開來,搖著頭輕聲道:「胡鬧,真是胡鬧……」話音落,他轉過頭繼續前行,看似滿不在意,只是腳步卻比剛才不知道輕鬆了多少。

    「我說的沒錯啊,你的確不是一個好丈夫,但的確是一個好父親,不然,這時代哪有父親會因為對女兒抱愧,便來女兒面前伏低做小,說這些軟話的?」

    寧纖碧在寧世泊身後喃喃自語,臉上全是開心笑容:能夠在這個時代裡,得到這個被她叫做父親的男人的尊重和憐愛,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

    轉身進了百草閣,今天早上起床後,因為心情還是不太好,所以她沒有讓玉兒和蘆花跟過來伺候。這會兒獨自進了屋裡,看著擺在臺上那一格格的藥材,她的雙手從藥材上輕輕拂過,就好像是拂過夢想中的那條錦繡大道。

    只不過,錦繡大道現在連塊基石都沒有。寧纖碧垂下頭,想到開設藥鋪的艱難,心裡就充滿了挫敗感:蔣經再如何支持她,那終究只是表親,更何況,他的年紀也不大,雖然姨媽已經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他去做,但恐怕太大筆的資金,還是不會讓他沒有理由的胡亂揮霍吧?可如果他把開藥鋪的事情告訴姨媽,自己就更沒戲了,只怕余氏和姜老太君要拎著她的耳朵,從此將她關在家裡。

    「唉!真是難辦啊。」寧纖碧打開桌子上最裡面那個小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張紅色樹皮硬紙的證書,翻開內頁,上面是六味地黃丸的鑒定,最後的配藥者,赫然是「百草閣主」這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唉!百草閣主,百草閣主,卻不知什麼時候這個百草閣主才能一飛沖天。」寧纖碧合上了證書,來到窗前推開窗子,怔怔看著天邊射過來的第一縷陽光,心中倍感惆悵。

    從百草閣回來,在院中便聽到一陣陣歡笑聲。寧纖碧心中奇怪,暗道那個肖姨娘難道這樣厲害?才一上午時間,就把娘親和蘭姨娘都哄住了?她快走幾步,只見門口打簾子的小丫頭笑道:「姑娘來了,姨太太和表少爺都在等您呢。」

    「咦?姨媽和表哥過來了?」寧纖碧見小丫頭點點頭,心裡忽然有些欣喜,暗道這麼多天,表哥終於露面了,也不知道藥鋪的事情有沒有苗頭?剛剛我還在想呢。

    進了屋,就見蔣姨媽和蔣經正陪余氏坐著,蘭姨娘站在余氏身後,肖姨娘卻是不見人影。

    寧纖碧心中暗暗鬆了口氣,暗道我還以為這一世裡肖姨娘的技能進化的更厲害了呢,這麼短的的時間裡就能和母親蘭姨娘打成一片,虧我昨天還暗中挑撥了一番。

    心情放鬆下來,便盈盈淺笑上前見禮,蔣姨媽連忙扶起她,看了兩眼笑道:「芍葯似乎又長高了些。」說完卻見寧纖碧哭笑不得道:「姨媽明明三天前才見過我,這會兒卻用這種經年未見的口氣說話。」

    余氏笑罵道:「沒規矩,怎麼和姨媽說話呢?你還有臉說,若不是你每天就知道進百草閣和那些藥材打交道,即便回來也是匆匆忙忙,你姨媽會生出這種感覺嗎?」

    蔣姨媽笑道:「說的可不是呢,三天前見一面又如何?剛和你說了兩句話,一回頭,人就沒影兒了。」說完又看向余氏道:「是了,你們老爺去衙門了?怎麼不見他?」

    余氏笑道:「沒有呢,他昨日才回來,哪裡至於就這樣緊張?有三天的休沐,剛剛是出門了。」話音落,蔣姨媽看了看屋裡沒有別人,方小心翼翼道:「怎麼著?我聽說帶了個女人回來?」

    余氏面上的笑就略微有些不自然,輕聲道:「是,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們老爺的人品,姐姐不是不知道。如今鬧到這個地步,只能說他們有緣分。」

    說完就皺了皺眉頭,對身旁的小丫頭道:「你去看看肖姨娘起沒起來?這等下就要去寧馨院立規矩了,她這會兒難道還不起身?」肖姨娘畢竟是威遠侯府的遠親,連蘭姨娘都有機會跟著余氏去寧馨院立規矩,她又怎麼能被撇出去?這一點上,她的地位倒是勝過大房二房那幾位姨娘了。

    小丫頭領命而去,這裡寧纖碧便看向蔣經道:「表哥等下也要去見祖母嗎?」

    蔣經微笑著點點頭,然後道:「上次妹妹要的花樣子,我今天帶來了。」說完便輕輕眨了眨眼。

    寧纖碧的心跳猛然就加快起來,不是為俊秀表哥這眨眼睛的可愛和風情,而是因為她一瞬間就明白了,表哥為什麼要對自己眨眼睛。

    藥鋪!

    寧纖碧的腦海裡此時只有這個詞,她猛然站起身,對余氏和蔣姨媽笑道:「太好了,我正愁鎮日裡在百草閣,間歇時間不知道做什麼呢,家裡幾個花樣子都繡的煩了,所以拜託表哥給我在外面找幾個好樣子,沒想到今兒竟然得了。母親和姨媽在這裡說話,我帶表哥去百草閣。」

    蔣姨媽疑惑道:「這還用特意去百草閣做什麼?等下就要去寧馨院了。幾張花樣子罷了,難不成還是幾片大鐵板,你拿不動?」不等說完,便聽余氏笑道:「姐姐也是的,這就心疼經哥兒了?難道讓他跑一趟腿,就能累壞了不成?這表哥為表妹做點什麼,難道不是應該的?」

    她一邊說,就給了姐姐一個眼色,於是寧纖碧和蔣經便高高興興出門去了,等她們走的不見影子,余氏才對蔣姨媽笑道:「兩個孩子想多相處一會兒也正常,說起來也可憐,別人家的表兄妹都是青梅竹馬,獨這兩個孩子,雖說經哥兒幾年前就來了這府裡,可連見面的次數都有限,更不用提一起說話。左右那麼多丫鬟婆子跟著呢,你還怕他們做出什麼不合宜的事情不成?防備也不是這麼個防備法兒。」

作者: aq181    時間: 2014-6-15 11:20 PM

第九十九章 :藥鋪

    蔣姨媽笑道:「我哪裡是防備?別說這麼光天化日又有人跟著的,便是他們兩個單獨在一塊兒,我也絲毫不擔心,不是我誇自己的兒子和外甥女兒,這兩個孩子可都是懂禮的,斷不會像別的宅門中姑娘小子那般,一旦有了心思,一個不錯眼便能鑄成大錯。」

    余氏笑道:「正是這麼說的呢,所以何必去操這些沒有味兒的心?」

    不說姐妹倆在這裡為蔣經和寧纖碧的「單獨會面」開脫,只說這兄妹兩個,來到百草閣,寧纖碧就將山茶和蘆花支了出去守著,然後一臉興奮的對蔣經道「表哥,可是藥鋪的事情有眉目了?」

    寧纖碧欣喜開口,蔣經也不是那種賣關子的人,微笑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張房契和另幾份手續遞給她,小聲道:「都辦妥了,裡面的桌椅櫃檯等東西我也置辦好了。只是還沒有進藥材,這些卻是要你自己開出單子列好,我才好派人去弄。是了,坐堂的大夫我也沒請,想來妹妹心中大概也是自有人選。」

    寧纖碧笑道:「那是自然,守著三爺爺這麼個當世名醫,我難道還傻得去請別人?說起來,三爺爺今天也要回來,正好和他商量商量。」

    一邊說著,她便激動看著那幾份手續,蔣經看著她通紅的面色,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心情一定是激盪到了極點。這也難怪,能在這麼點的年紀,就有魄力開藥鋪的女孩子,恐怕古往今來。寧纖碧是頭一份兒。

    「表哥。真真你是我的大恩人。」寧纖碧看完了那些手續。認定藥鋪終於可以開設了,不由得大大鬆了口氣,卻聽蔣經笑道:「什麼話?兄妹之間,什麼恩人不恩人的?你若承我的情,將來我去買藥,只讓我付個本錢就好。」

    寧纖碧笑道:「付什麼本錢?該當送給表哥的。只是一碼事歸一碼事,這個鋪子在四喜街這樣的黃金地段,只怕是不便宜吧?表哥花了多少錢才弄妥?等將來我賺了錢。一定要加倍還你。」

    蔣經笑道:「沒有多少錢,不必惦著了。」

    寧纖碧笑道:「表哥,你別以為妹妹在深閨之中,就不知道外面的行情,四喜街這樣一個鋪子,少說要幾千兩銀子呢……」說到此處,她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訝異看著蔣經道:「表……表哥,你……你從哪裡弄的這麼多錢?姨媽不會讓你一下子花這麼些錢吧?」

    蔣經笑道:「真不貴。」因將和周鑫那天在茶樓的經過說了。這裡寧纖碧皺著眉頭,有些擔憂道:「那位四皇子真是不按牌理出牌。表哥,你和他走得這樣近。會不會他有所圖?」

    蔣經笑道:「四皇子雖然脾氣有些喜怒不定,但對朋友是很仗義的。我和他從相識至今,他倒還沒對我發過脾氣,反而是幫扶良多,不過是因為我對了他的眼,若說有所圖,那更好笑了,他是天潢貴胄,我不過一個平民百姓,又能給他什麼利益?圖的什麼呢?你不知道,若是堅決不肯收這兩個鋪子,怕是要惱呢。」

    寧纖碧心想怕他圖的是你這個人。不過轉念一想,又覺著是自己在現代時耽美小說看多了,畢竟上一世裡,那位四皇子可從沒傳出過什麼斷袖之好男女通吃的謠言,那傢夥只是對女人風流,沒聽說對男人有興趣。似乎外界傳說中,這的確是個對朋友仗義的人,因此心中那點擔心也就散去了。

    即便如此,仍是仔細問了蔣經,將這間藥鋪所有的花費計算了一遍,大概是兩千多兩銀子,於是笑道:「表哥莫急,三年之內,妹妹一定還上你這筆錢。」

    「什麼還不還的?這是佔了四皇子的大便宜,就算不掙錢,轉手賣出去也是所得不菲,不過自然要先和他說一聲,不然他要不高興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就不用多說,只把這份情記在心裡就好,因此寧纖碧也沒說什麼。

    去寧馨院給姜老太君請了安,隨後眾人說著閒話,不一會兒,便聽有小丫頭在門外報說:「三老太爺回來了,正往寧馨院這邊來。」

    姜老太君笑道:「你去和他說一聲,叫他先回去歇著吧,等到歇過乏了,下午或明天早上再過來見禮,自家人有什麼客氣的?」

    說完見小丫頭去了,她才對寧玉蘭道:「你三叔慣是這樣,雖說他是從民間長大,可如今看著,竟是比許多大家族的人還要知禮,我不過是個寡嫂,他也是尊敬有加。這會兒不知在外面採了幾天的藥,想來累得不輕,還是不肯失了禮數。」

    寧玉蘭連忙附和了幾句,元氏曲夫人也不甘於人後。大家熱鬧說了會兒,用了早飯,姜老太君便笑道:「行了,你們回去用飯吧,用完飯,姨太太和老三媳婦過來一趟,陪我打會兒小牌,這幾天沒玩兒,我倒想得慌。」

    蔣姨媽笑道:「老太太真是有精神,可不像是上了六十歲的人。」

    姜老太君笑道:「還不像?今年都六十六了,眼看奔七十的人。」說完卻聽元氏笑道:「再過幾個月,恰好是老太太的壽辰,這六十六的壽辰,比整壽還要看重呢,但不知老太太今年打算怎麼辦?若是有什麼想法,提前說出來,兒媳也好預備著。」

    姜老太君笑道:「預備什麼?就按照往年一樣的規格便是。」說完就聽元氏笑道:「那怎麼成?老祖宗也體諒體諒老爺和兒媳們,若是不辦的熱熱鬧鬧,豈不讓人家說我們不孝?」

    姜老太君笑道:「行了,知道你們有孝心,左右還有幾個月呢,到那時候再說吧。」

    元氏和余氏曲夫人等這才退了出去。姜老太君在榻上歎了口氣,趙嬤嬤笑道:「老太太怎麼了?太太們孝順,這是好事兒呢。」

    姜老太君懶懶道:「孝順是真孝順,只怕心裡也貓著自己的那點兒算計呢。六十六大壽,真要熱熱鬧鬧操辦起來,少不得勳貴們都來捧場,最重要的,是睿親王府那邊也有人來,這是多有面子的事情。」

    趙嬤嬤笑道:「這也沒什麼不好,雖是三老太爺積下的善緣,可總歸三老太爺也是咱們府裡的人。」

    姜老太君歎氣道:「我只怕她們生出了什麼貪婪心思。說起來,沈家那位三公子這可有些日子沒過來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唉!不過來也好,省得讓這些不懂事的生了妄想,過後又失望。」

    趙嬤嬤笑道:「老太太別操這些心,只享受小輩們的孝順就好。太太們真有生了糊塗心思的,日後沒了念想,也算是個教訓。說到底,親王府固然是侯門高戶,只是外界傳言,王妃和薛夫人之間的事兒,也不是那麼拎得清,不攙合進去倒也好。」

    姜老太君笑道:「這才是看得開的。更何況我這幾個孫女兒,二丫頭倒是有福氣的,如今在太子府,雖然沒有骨肉,但聽說太子對她還不錯,三丫頭四丫頭五丫頭,都是些眼高手低的,哪裡配嫁進親王府?六丫頭那個孩子,人品倒是端莊貴重,偏又生得不出奇,七丫頭還小。說來說去,倒是芝芝是個品貌俱佳的,又受了她那個老子連累……」

    說到這裡,不由得深深歎息了一聲,緩緩搖頭。

    趙嬤嬤心裡很清楚,其實自家老太太也是盼著和親王府結親,只是因為看得清,所以不敢像太太們那樣生出妄想罷了,因安慰了幾句,就聽門外丫頭報道:「姨太太和三太太過來了。」

    **************************

    「六妹妹向來是有主意的,但不知祖母的壽辰,你打算送什麼?」往族學去的路上,寧纖月湊到了寧纖碧面前,嬉笑著問她。

    「還能送什麼?無非針線女紅。」寧纖碧微微一笑,然後看了看寧纖月:「五姐姐不必擔心,我女紅的手藝又比不上你……」不等說完,便聽寧纖月冷笑道:「六妹妹是故意損我呢吧?誰不知道,你若是認真繡起來,正經比我好。」

    說到這裡,她眼珠一轉,又親熱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就算女紅比我好,卻總有人能壓制了你。」言罷扭頭看向白采芝,笑道:「白妹妹這一回定要好好露一手,替我出這口氣才好。」

    白采芝微笑道:「姐姐說笑呢,我哪裡比得上六姐姐……」不等說完,寧纖巧便過來,在她臉上輕輕捏了捏,笑道:「你慣是心口不一的,說什麼沒有六姐姐繡的好,打量著咱們都沒看見你的繡品麼?」

    寧纖語在一旁笑道:「真是的,讓姐姐們這一說,我竟不知道該送什麼了,女紅又比不得白妹妹和六妹妹,連五妹妹我都差得遠,可除了這個,我哪裡還有能拿出手的東西?」

    寧纖月一揚頭,冷哼道:「反正今年我是不會送女紅了,沒得自取其辱。必要好好琢磨琢磨。」

    寧纖碧微笑道:「送什麼講究的是份心意,祖母慈愛,無論送什麼,只要心意到了,她老人家必定喜歡的,我也不會送女紅……」

    不等說完,寧纖巧便笑道:「你自然不會送女紅,多耽擱時間,有那個功夫,不如在百草閣裡再配幾種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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