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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淺綠 -【天配良緣之商君】《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39 PM     標題: 淺綠 -【天配良緣之商君】《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2-29 11:28 PM 編輯

【書名】:天配良緣之商君

【作者】:淺綠

【內容簡介】:

  賊窩︰

  蕭縱卿被眼前灰藍布衣男子的風采所折服,這個叫商君的男子,看起來斯文儒雅,卻敢甩山賊頭子耳光,敢只身入狼窩,敢盜強盜財產,他還有什麼不敢做,不能做的?

  商船上︰

  秦修之暗嘆,衣袂紛飛,輕搖折扇的他,不該是個商人。

  商君,他的清雅風采,翩翩儀態,合該是個舞文弄墨的謙謙君子。

  戰場上:

  尤霄握緊手中的銀戟,熱血沸騰。又是他!他當真以為自己可以在他的軍中自由來去!商君,天羅地網,我必是要親手擒了你。

  暗室里:

  隴宜亥知道,他就是他要找的扶國之臣,商君,不管是為了滄月百姓亦或是隴氏王朝,他都要得到他!

  ***

  他,飄渺山莊莊主——商君

  即使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男子。

  不過為了他的才學,武功,容貌還是錢,太多人想要得到他。

  只是他只想要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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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4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7:40 AM 編輯

第一章 楔子

暮色蒼茫看勁松,
亂雲飛渡仍從容。
天生一個仙人洞,
無限風光在險峰。

幽山絕壁,這裡是滄月最為險峻的群峰之一,峰上長年雲霧繚繞,煙雨瀰漫,山徑蜿蜒曲折,彷彿無數蛟龍遊戲於雲海之間,霸氣而蒼茫!最高峰上,除了傲視藍天的蒼鷹,連飛鳥都不能飛過。

一素衣女子,跪在絕壁懸崖之上,青絲墜地,衣袂被勁風吹得啪啪作響,她挺直的背脊卻如懸崖上的青松一般,不為疾風所動,一雙明眸盯著膝下的岩石,眼睛裡淒楚的情愁被剛烈和決絕所掩蓋著。

「徒兒不孝,父母罹難,不報妄為人子。」清冷的聲音自女子口中說出,艱難卻不退縮。

女子所跪之處不遠,一個藏青長袍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即使是背影,也能看出那道骨仙風,瀟灑脫俗的氣質。

荊蜀輕歎一聲,臉上儘是痛惜之色,卻只面對著雲海群峰,不讓人知曉,良久,他輕輕閉上眼,歎道:「罷了,你去吧,不過你記住,下山之後,你我師徒之緣也就盡了。」

女子身子輕顫,牙根緊咬,卻並不苦求,再看一眼多年養育教導自己的師傅,女子在青巖上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來時,鮮紅的血影子,在她額上紅得異常妖艷。

「徒兒不孝。謝師傅多年教導!」將不捨、哽咽與苦楚全部嚥下,女子慢慢起身,利落的轉身向著山下飛掠而去,身手之矯健迅速,山間靈獸亦追趕不上。

一行清淚隨著冷冽的山風無聲飄落,她,再無資格踏上此峰!

絕壁上,只留下荊蜀孤傲的背影獨看群峰。

一直站在松樹後遠遠關注著這對彆扭師徒的少年實在看不下去,奔到荊蜀身後,叫道:「師兄,偌君下山營救父母,並不是什麼大錯,您為什麼要和她斷絕師徒之情呢?」他真的想不明白,師傅將他交託給師兄,他就一直和這對師徒生活在一起,師兄對偌君的感情明明亦師亦父,他怎麼就忍心與她斷絕師徒之情!

荊蜀終於轉過身,那永遠灑脫的臉上蒙上了陰霾,看著偌君離去的方向,荊蜀痛心的低歎道:「她此去,命之將盡,又如何還能續師徒之緣!」

「啊!?」祁風華大驚,叫道:「既然如此,決不可讓她下山,我立刻攔她回來。」說完就要向山下追去。

荊蜀輕揚衣袖,一道掌風阻下祁風華疾行的腳步:「風華,你的武功哪裡攔得住她!今天不讓她去,只怕她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祁風華懊惱,師兄說的沒錯,虧他佔了師叔的名聲,武功卻遠不如偌君,莫說他追不上她,就是追上,他又如何劫得了她!!束手無策,祁風華在絕壁上來回走了幾次之後,終於還是埋怨的說道:「可是你也不能眼看著她送死啊!」

他又何嘗忍心!抬頭看絕壁之上,風雲湧變,聚散難依,荊蜀淡淡的說道:「一切自有命數。為兄昨晚給她卜了一卦,奇異非常,若是偌君能有幸遇見那人,她的命運必將不同,蒼月的國運也將扭轉。」

昨夜那顆睿星忽現天際,毫無預兆,獨立四國之間,並非帝王星象,卻璀璨非常。

偌君,希望你有緣相見。

祁風華大喜,追問道:「那人是誰?」師兄奇門術數,星象占卜無所不精,他這麼說,偌君就是有救了!

荊蜀搖搖頭,天機難斷!

提氣縱身,幾個起落之後,荊蜀已身在他峰。



血海深仇 第二章 滅門之仇(上)

臘月寒霜,凌厲的寒風如利刃一般,每一下都隔得人生疼!萬物凋敝,只留下枯槁殘枝來宣告冬的酷寒,這樣的天氣裡,本該行人蕭索的城中法場,卻擠滿了百姓。

只因今日問斬的,是有著赫赫戰功,名震四海的護國將軍!

無論是市井百姓還是滿朝文武,都為這為國出生入死,屢退勁敵的將門之家忽然獲罪唏噓不已,只是那一紙賣國通敵文書,就將一門忠烈滿門抄斬,多少人在心中腹誹,然身在朝野,明知皇上心意已決,誰又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為武家鳴不平,只怕未能替武家昭雪,自家已是人頭落地!

百姓們就少了朝堂上如此這般的鬼魅心思,雖不能為武將軍昭雪,青天白日之下,卻可為這守衛百姓家園的英雄送最後一程!

本來還算寬敞的法場,被自覺穿上一身黑衣前來送行的百姓圍的結結實實。監斬官方繁有些緊張的皺起了眉,悄聲對身旁的監斬首將說道:「快將法場重重包圍起來,別讓百姓衝撞進來。」

「是!」

守將立刻調遷,不一會,行刑之地,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滴水不漏。

方繁終於稍稍放下心來,這支隊伍,是皇上從宮廷御衛裡欽點來的,就是怕武征廷帶兵多年,手下眾多,有人從中搗亂。

光看今日圍觀的百姓,方繁就心慌得很,武征廷居將軍之職多年,深受百姓和各方將領尊敬愛戴,皇上這次是想要快到斬亂麻,在四方守軍未有動作前,先將武征廷正法。

邊城守將可不像朝裡這些軟骨頭,他是怕將來那些將軍們為武征廷坐反,皇上為安軍心,第一個人頭落地的就是他!!

大冷天的,方繁越想越心寒!!

「午時已到!」守將大呵之聲,讓原來還喧鬧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方繁真是矛盾,既希望時間快點到,斬完他還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又希望時間慢一點,或許還有什麼轉機,他自己也不希望武征廷死的。

緊張的嚥了嚥口水,方繁訕笑著恭敬的問道:「武將軍,你,可還有話想說?」

刑場最中間,已是滿臉血污,卻依然虎目圓睜的壯漢忽然縱聲長笑,即使疲憊不堪,卻聲如洪鐘,朗聲說道:「武某無話可說,君子之心,青天白日,眾人皆知!」

此話一出,跪在武征廷身旁的女孩立刻大叫一聲好!堅毅的笑臉微昂著,小小的身子在父親高大的身旁顯得如此孱弱,只是那傲骨卻與她父親一般錚錚!跪在武征廷身後的武家人也紛紛大聲叫好!!

果然將門無犬子,百姓中,不知是誰,率先鼓掌,數千百姓隨之附和,此起彼伏的擊掌聲讓在場士兵們都莫名緊張起來。

方繁趕緊大聲叫道:「行刑!」

儈子手舉起手中的利刃,武征廷對著女兒溫情的一笑,用手輕輕撫上她的眼睛,不想她親眼看見父親人頭落地的那一刻。

在場百姓很多人都不忍看這殘酷的一幕,紛紛別過頭去!

這時,人們只覺得肩頭被人輕輕拍過,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素衣墨發的年輕女子,手持一柄瑩白軟劍,向法場飛掠而去,彷彿一抹光影,快的讓人來不及看清樣貌!

匡!一聲脆響,軟劍在千鈞一髮之時擋下了劈下的大砍刀,持刀的大漢被一股勁力震的向後跌去,砍刀也早已被軟劍斷做兩截,匡當落地!

一切的發生就在瞬間,守將回過神來時,女子已經扶著武征廷,並且挑斷了小女孩腕間的繩索。

「有人劫法場!!」守將一邊大呵,一邊舉起手,對著伏擊在刑場四周的弓箭手叫道:「放箭!」

利箭如密雨一般向他們襲來,武偌君只能放下父親和妹妹,揮舞著手中的凌霄軟劍,劍身如絲帶一般在他們身邊圍繞,將利箭一一打回去,為了保護家人,她將真氣運行全身,所形成的暗勁將他們保護的很好,旁邊的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一百多家僕在箭雨下紛紛倒地。

武征廷知道,偌君這樣真氣外洩來守護他們,她支持不了多久,到時只會讓她也身陷其中,趴在地上,輕推著偌笑靠近偌君,武征廷叫道:「偌君!帶妹妹走!」

「爹!」武偌笑哭著緊緊拖著父親軟弱無力的手,死也不肯放開。

武偌君一邊揮舞著軟劍,一邊對著父親叫道:「爹,我一定要帶你們一起走!」咬緊牙,就算是死,她也絕不放棄!

「偌君,爹的手筋腳筋已被挑斷,你帶笑兒走,快走!」即使偌君武功再厲害,她如何能在這箭雨中帶著一個癱子和小孩一齊離開!!

剛才還意氣風發、不畏強權生死的大男人,看著自己的女兒為了救他在箭雨中生死命懸一線,終是忍不住痛苦激她:「難道你要我們武家絕後嗎?你要讓爹娘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武偌君不為所動,她不能看著爹爹死在她面前,如果要死就讓他們一家死在一起吧!

武偌君腳旁,密密麻麻的箭支早已落了一地,她的真氣消耗過多,手上的軟劍揮舞起來已經力不從心,一支箭穿過軟劍,直直刺入她的右臂,血沿著衣襟滴落。

猩紅的血落入黃沙,立刻被吸乾,這裡就是一片渴血的土地,熱切的吮吸著鮮血,他不能讓他和汝心的兩個女兒都死在這裡,偌君的性子他最是瞭解,今日他不死,她是絕不會放開離去的,既然如此,就讓他自己了斷吧,比死在那儈子手刀下來得光榮!

再看一眼與利箭糾纏的女兒,還有身邊拉著他不放的幼女,武征廷拿起掉落在身邊的長箭,即使手因為失去了經絡,控制不住的顫抖,他仍是用盡全身的力量,將利箭送入了胸膛,血花濺出的那一刻,他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汝心,我來陪你了!

血從胸膛噴出,灼熱而血腥的液體濺在武偌笑臉上。

「爹爹————」一聲淒厲的慘叫之後,武偌笑直直向後暈了過去。

聽見叫聲,武偌君趕快俯下身,只來得及接住妹妹軟到的身體,卻來不及阻止沒入父親胸腔的利箭。

盯著武偌君被血污沾染的臉龐,武征廷顫抖的聲音狠狠的命令道:「偌君,你娘要笑兒活著,活著!你給我辦到,聽見沒有!」他唯有這樣要求她她才會帶著偌笑離開,女兒,你們都要好好的活下來!!

說完武征廷終於軟到在地,胸口湧出的血染紅了法場的黃沙,也染紅了武偌君的眼還有她的心!

雙手被她緊握得關節卡卡作響,武偌君木然的抱起妹妹,圍在一旁的士兵沒想到武將軍居然會自盡,握著手中的箭,卻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射。

武偌君抱著妹妹,面無表情的彷彿幽魂,踏著滿地的殘劍,一步一步向他們逼近,墨發和著血污糾結在一起,她的素衣早已被自己和父親的血浸濕,沿著衣擺,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士兵們為她剛才絕高的武功和眼中的淒厲、疼痛怔住了,隨著她的逼近,他們小步的後退著,就此對峙。

方繁躲在桌子底下,箭雨停止了,他才敢冒出頭來,看見士兵只是用武器指著武偌君卻不上前,趕快大聲叫道:「放箭,放箭。愣著幹什麼!!」

這女人武功這麼厲害,他爹死在他監斬的法場上,要是讓她活著,不要了他的命才怪!!

聽到命令,士兵們連忙拉弓,可惜只在轉瞬之間,武偌君已經一個提氣,抱著妹妹的身影早閃出了數丈之外。

瞪著那來去如風的身影,方繁厲聲尖叫「追!一定要抓住她!」

可惜士兵在追趕的過程中,被數千百姓阻隔,等他們艱難的闖出重圍,那裡還有半個影子。

武偌君掠出數丈之外,回身看去,觸目猩紅,她武家數百人命付諸於這場亂箭之中,橫倒於法場之上。

利箭傳胸,血染黃沙的一幕成了她一生不能忘卻的夢魘!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46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7:43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三章 滅門之仇(下)

天城近郊,一個天然山洞裡,幾枝幹柴辟啪做響的燃燒著,把不大的空間映照得火光繚繞,武偌君輕柔的將偌笑放在鋪好的乾草上,撥開她臉上散亂的髮絲,即使是昏迷,她纖秀的眉依然淺淺的糾結在一起,輕撫著偌笑的臉,腦中時時閃過箭雨中不斷倒下的親人的臉,還有爹爹胸前那支深入胸腔的利箭,武偌君的雙眼被淚水打濕,沿著絕美的臉頰沒入滿是血跡的素衣裡,悄然無聲。

虛弱的靠坐在石壁旁,武偌君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冰窖,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夕之間,爹爹就成了叛國通敵的罪人,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爹爹是這樣的人,狠狠的捶了石壁一拳,附近細小的石塊紛紛掉落,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粗魯的拔下自己的外衣,右臂上的血窟窿早已經乾涸,只是上面的斑斑血跡還是讓人看得觸目驚心。撕了衣擺上的布條,在胳膊上繞了幾圈,咬住布條的一端,左手用力一拉,打了一個結,過大的力氣讓傷口再次滲出血來,武偌君卻是面無表情的穿上外衣,彷彿那不是她的手一般。

「爹爹——」

直到淒厲的叫喊聲響起,才讓她有了表情。

武偌君將偌笑緊緊的抱起懷裡,小丫頭用力的抓住姐姐的手臂,一邊哭鬧一邊叫:「姐姐!爹爹呢?爹爹在哪裡!!!」

手臂被偌笑掐的痛入心扉,面對妹妹淒厲的哭聲,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讓她不住的搖晃自己已然痛到麻木的手臂。

終於,偌笑哭夠了,鬧夠了,跌靠在姐姐的懷裡,顫抖的手輕輕摸著自己的臉,那時爹爹的血就灑在她的臉上,抓著自己的臉,用力埋入姐姐懷裡,偌笑一邊哽咽著,一邊低聲泣道:「爹爹真的死了,爹爹死了!!」

懷裡偌笑幾近失聲的哭泣,猶如一把尖刀,又一次凌遲她早已斑駁的心,忽然一股濁氣由心中湧上來,喉頭一甜,偌君一口血噴在了巖壁之上,斑斑血痕,在火光的搖曳下,恐怖而淒厲。

偌笑像受驚一般趕緊抬頭,偌君按著妹妹的頭,不讓她看見背後那面沾滿血污的石壁,偌笑卻在姐姐唇上看見了一片猩紅,用力拉扯著偌君的衣袖,偌笑幾乎瘋狂的叫道:「姐姐!姐姐,你怎麼了?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留下笑兒一個人!!姐姐~~~」

她好怕!!

偌笑哭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偌君一手撐著妹妹,一手封住了自己的穴道,用衣袖擦拭唇角的血漬,暗暗調息之後,才小心的捧著偌笑的臉,輕聲安慰道:「笑兒別怕,姐姐沒事。」

抓住衣襟的手還是不肯放開,盯著姐姐平靜的臉,偌笑淚水婆娑的求證:「真的?」她真的好怕,好怕姐姐也像爹娘那樣忽然就離開她了。

「嗯。」靠著石壁,支撐自己,偌君把偌笑抱在懷裡,輕撫著她的髮絲。

姐姐怦怦的心跳似乎給了偌笑力量,她終於不再哭泣,慢慢平靜下來,握著衣襟的手也漸漸鬆開,卻仍是不肯放手。

低頭看偌笑停止了哭泣,武偌君輕聲問道:「笑兒,告訴姐姐,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能讓爹爹和娘親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她一定要知道原因,不然她妄為人子!

原來已經閉上眼睛的偌笑,聽見姐姐的話,又緊繃了身體,不住的輕顫起來,無措的回道:「我,我不知道。」

更用力的將她擁入懷裡,偌君輕聲說道:「別哭,告訴姐姐你知道的。」

抓緊偌君的衣襟,偌笑回憶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良久,才喃喃的說道:「娘親為太后獻壽禮,很晚都沒有回來,後來宮裡傳來消息,說娘打壞了先皇留下的鎮國琉璃盞,娘不想連累家裡,就自盡了。是宮裡的人把娘親送回來的,娘親就像睡著了一樣躺在攆架上,只是脖子上掛著一條雪白的長綾。早上娘親還給我梳頭,晚上娘就再也不能睜開眼睛叫笑兒了。」

她溫婉卻堅強的娘不會自盡的,不會!偌君的心又一陣緊縮,調息逼下陣陣疼痛,偌君還是輕拍著偌笑,只是手不受控制的抖著。「笑兒,繼續說下去。」

「爹爹把娘親帶回家之後,一直萎靡不振,娘親下葬那天,陛下下旨,說是爹爹通敵叛國,就將爹爹收押,再後來,再後來——」那日混亂的一切都讓偌笑恐懼的發抖,再次蜷作一團,無聲的顫抖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好了,不想了。」偌君不忍再折磨妹妹去回憶那恐怖的一切,爹娘的冤情她會自己一併承擔!

「睡吧!」擦乾她眼角的淚,偌君輕搖著她,就像從前母親哄偌笑睡覺時一樣。

偌笑卻忽然坐起身子,在囚衣裡一陣摸索,終於在最裡面的衣兜裡,翻出一張被折得極小的絲帛,遞給偌君:「這個。」

武偌君坐直身子,接過絲帛,問道:「這是什麼?」

偌笑茫然的搖頭,回道:「這是爹爹在娘親下葬時在她髮飾裡找到的。爹只看了一眼,官兵就衝進家裡了。爹把這個塞到我衣服裡,讓我好好收著。」

偌君看著手中的絲帛,她知道,這裡面一定有爹娘遇害的線索,不然爹不會把它放在笑兒身上,他一定知道這次自己必死,所以才將重要的東西交給笑兒,因為即使笑兒也被殺,她的屍首會得到安葬,絲帛也能保存,而他的屍首,極有可能不得善果。

將偌笑放到乾草上,偌君走到火堆旁,幾次調息之後,她小心的展開絲帛。

藉著火光,武偌君看清了那方絲帛上寥寥幾個用血書寫的字。

「壅帝隴趨穆非先皇御定國君,御筆遺詔、奉國玉璽藏於鳳凰靈柩,玄石為匙。」

這——

瞬間呆滯之後,武偌君終於明白爹娘為什麼而死了!

就因為母親知曉了隴趨穆篡位的秘密,他將母親縊刑,還讓爹爹背負賣國之命,更將他們武家數百人趕緊殺絕,隴趨穆——

隴趨穆我要殺了你!

「啊————————」

火光也感受到武偌君的暴斂之氣,伴著風聲,呼呼的燒的更艷!

偌笑捂著耳朵,蹲在一角,不敢看姐姐瘋狂的樣子。

山洞裡,淒厲的咆哮聲久久迴響著!



血海深仇 第四章 孤立無援

深夜,萬籟俱寂,只有月光投射下斑駁的樹影隨著隆冬的寒風輕輕搖曳著。吏部尚書府本該平靜的府邸小道上,一柄紅燭燈籠引路,兩個中年男人跟隨著老者,輾轉曲折之後,終於進入了後院的一所小樓。

匆匆趕來的御史大夫黃岐,刑部尚書高海銘才踏入書房,就看見一向穩重的厲大人交握著雙手,在書桌前走來走去,一臉的焦慮。

黃岐與高海銘在朝為官多年,深知半夜三更,厲大人如此緊急的邀他們前來,還謹慎的選在隱秘的後院,今日必有要事。故此黃岐也不再寒暄,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厲大人,您請我們來,所謂何事?」

厲陵迎上去,向他們微拱手之後卻不急著說事,低聲對著老者交代道「守住院門,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老者提著燈籠,為他們將門小心的關好。

待老者的腳步聲在院外停下之後,厲陵才走向兩人,面色凝重的說道:「今日之事,厲某也算冒死請二位大人前來商議。」

黃岐、高海銘面面相覷,不解的問道:「厲大人,到底是什麼事?」厲大人乃三朝元老,在朝中也算舉重若輕的人物,今日說這樣的話,讓人費解。隱隱的,兩人的手心也不由的冒出了薄汗。

厲陵也不再多言,走到書案旁,將隔著內室的布簾輕輕佻起,室內,走出兩個人來。

「她們是?」

清瘦的素衣女子,絕美的臉讓人別不開視線,可惜面無表情的臉上,毫不掩飾的凌然之氣,又讓人看得心不由輕顫。她還牽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女孩眼睛裡雖然隱含著淚水,表情也是一樣的隱忍凜然。

看清小女孩的臉,還有她那身血污慘白的囚服,黃岐倒吸了一口涼氣:「武將軍的家眷?!!」素衣女子他或許不認得,這小女孩他卻是見過的,武將軍的掌上明珠武偌笑!

同樣認出武偌笑的高海銘也驚訝的問道:「厲大人,這——」

早前聽聞武家小女孩被救走了,原來是在厲大人府上,他們是知道厲大人與武家的交情的,救下武家子嗣他們可以理解,只是既然已救出又何必還要叫他們來!

將妹妹抱到椅子上坐好,武偌君面色如常的上前一步,冷然的說道:「各位大人,偌君知道兩位都是滄月的忠臣,今日請兩位大人來,並不敢祈求大人為家父洗涮冤屈,而是有一事,必須讓朝中重臣知道。」

武偌君本來想入宮行刺隴趨穆,憑她的武藝,或許是有機會的,只是若失手,妹妹無人照料,母親拚死傳遞的秘密也將不見天日,她才想到了爹爹多年的好友厲大人。若是聯合朝中大臣的力量,扳倒隴趨穆,爹娘的冤情也可昭雪了!

「這是我娘臨死前留下的血書。」

將絲帛遞給他們,看過之後,兩人霎時間驚得手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早在皇上即位之時,因為他拿不出玉璽,就有傳言其弒君篡位,好在一紙遺詔讓他成功登基,只是這麼多年來。滄月曆代相傳的奉國玉璽下落不明,今日竟是有了線索麼?!

黃岐激動的問道:「你找到御筆遺詔、奉國玉璽了?」若是武將軍一家真有這兩樣東西,難怪會惹上殺身之禍!

武偌君輕輕搖頭:「我不知道鳳凰靈柩在哪裡,所謂的玄石指的又是什麼?」她也想過去找,只是母親提到的這兩樣東西,她根本一無所知。

高海銘和黃岐立刻看向厲陵,他是在朝最長的官員,先皇在世時,最是倚重,如果他不知道,也沒有人會知道了。

厲陵歎了一口氣,沉思片刻,最後還是娓娓道來:「先皇在世時,與一個老術士長往來。先皇酒後曾與我說過,術士有一顆玄妙之石,可尋找到一靈地,集天地靈氣於一體,乃驚世之所。此後,就不曾聽先皇再提起,幾年後先皇駕崩,那鳳凰靈柩不知是否就是先皇曾提起的驚世之所。」

二十年來,他一直懷疑壅王登基之事,只是當年先皇駕崩,整個禁宮都被壅王控制了,沒人得見先皇,壅王又拿出遺詔,自然沒人敢抗旨。

今夜偌君來找他,給他看這絲帛,他毫不猶豫的就相信了她,也因此他才會火急火燎的找來兩個可以信任的同僚相商。

武偌君追問道:「那個術士呢?」只要找到術士,就有機會取得玉璽了。

厲陵搖搖頭,歎道:「先皇駕崩之後,他便失了蹤影。先皇駕崩二十多年,術士那時已年過百歲,現在怕是早與厚土同穴。」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落空了,武偌君的臉越發冷然。

黃岐將絲帛遞還給武偌君,問道:「你手上還有什麼其他證據嗎?」

武偌君搖頭,將軍府已被查封了,她回去看過,家裡被翻得不成樣子,顯然有人比她更想找到什麼,也因此,她才更相信母親留下來的血書。

黃岐與高海銘對看一眼,在對方眼裡,他也看見同樣的無能為力,黃岐只好據實說道:「這就難辦了,雖然皇上到現在也沒有拿得出玉璽,但是先皇遺詔中確實載明傳位於壅王。」

武偌君不服:「那遺詔是禮官代為書寫,根本就是他捏造的!我娘既然會寫下這個寫書,就一定是真的。」

看在武將軍的面子上,黃岐也不願和她一個女子計較,好言勸道:「光有這血書並不能說明什麼?且不說你們武家現在背上了賣貨通敵的罪名,就是沒有,也不能光憑你母親著一紙血書就讓皇上退位!」

女子就是女子,朝堂上的事情,哪裡是這麼簡單的!

「隴趨穆在位二十於年,苛捐雜稅,殘害忠良,連年戰事,他根本就是一個暴君!」武偌君並不認為她有什麼錯,別說有母親的血書,可以證明隴趨穆篡位沒有資格做皇上,即使沒有血書,她也一樣認為這樣殘暴的人沒有資格位居國主。

他們又何嘗不知道皇上的殘暴,只是誰又有能力與君一搏呢?!高海銘忍不住歎道:「睿親王是大皇子的嫡子,也是唯一有機會和資格與皇上相爭之人,若是將軍還在,聯合百官,扶持睿親王稱帝,主持一切,或許還有機會。現在——」

就連武將軍也死了,厲大人又年世已高,莫說找不到玉璽,即使找到,誰又能輔佐新王!!

全部是推脫之詞,武偌君冷笑:「如此有心,你們也可以擁立睿親王!若為推翻隴趨穆的統治,揭竿而起,自立為王也未為不可!」這些年來,他們早被隴趨穆養成了沒有膽子的老鼠了!

「偌君住嘴!」厲陵大喝,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怎麼能說出口,身為人臣,輔佐隴氏明君才是份內之事,豈可有謀反之心!!

武偌君咬牙,卻不敢忤逆爹爹也敬重之人,

這孩子也是可憐,厲陵拍拍偌君的肩膀,安慰道:「你爹爹已經去了,你們是武家的血脈,皇上必不會放過,我想辦法安排你們出城。」他一把年紀,死是不怕了,能為武家留下血脈,也算對得起他與征廷相交多年之情了!

「厲大人——」她不能就此放棄!

厲陵擺擺手,不讓她在說下去了,眼裡儘是歎息,低低的聲音彷彿是在自語一般:「罷了,罷了,怪只怪——你不是男子!」

武偌君內功之深,這樣的低語她聽得清清楚楚。

「男子!?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武偌君忽然大笑起來,笑聲之狂傲,刺傷了這些所謂重臣的耳膜!

若她是男子,這些大人們就不會和她說什麼血書無用了?!

若她是男子,她說的話他們就願意理會了?!

若她是男子,就可以繼承爹爹,輔佐新王了?!

若她是男子,才有資格說揭竿而起,為民除害了?!

怪只怪她不是男子,不是男子啊!!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她張狂而肆虐的笑,蒼涼而凌厲的眼,還有那桀驁不羈的性子都讓這些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臣們看得心驚。

「偌君謝過各位大人了,不過這仇,武偌君只要活著一天,必是要報的!!」武偌君笑夠了,抱起妹妹,再也不看這些虛偽而怯懦的嘴臉,漠然的出了書房,只留下一句滿是寒意和決絕的誓言。

「偌君!」厲陵追了出去,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倔呢!

武偌君停下了腳步,只是仍未回頭,淡淡的問道:「厲大人,我父親的屍首在哪裡?」

「皇上得知你劫了法場,震怒。命人將武將軍的~屍首懸於城門示眾十日。偌君,你千萬不能去,這是陷阱,為了就是要抓你們!」厲陵還想再說什麼,武偌君一個提氣,抱著妹妹還依然輕盈的身影早已經越過高牆,這一方小院中,哪裡還見那抹桀驁的麗影!

「偌君!」

回應他的,或許唯有院裡幾束欺霜傲雪的冬夜寒梅。

院裡三人看著武偌君離去的方向,心裡同時驚歎,真正是可惜了,若她為男子,必有無限的作為啊!可惜了!

臘月寒夜,三人只覺得自己是越發的老了。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47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7:47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五章 九死一生(上)

今夜,是冬至,和往年一樣,穆白的飄雪如期而至。偌笑蜷著身子,靠著洞門,任棉絮一般的雪花飄落在她的身上,臉上。往年的這個時候,娘親已經準備好她喜歡吃的年糕,還有新棉襖了吧,爹爹,會給她堆一個和她一樣高雪人!今年她長高了很多,雪人一定會更大!

偌君重新包紮好傷口,將青絲綁成髻,換上與夜一樣漆黑的夜行裝。

看著妹妹落寞的背影,偌君輕歎一聲,從背後將她攬進懷裡。

她五歲便隨師父上了山,常常一年只回幾次家,習慣了佳節美景,獨自一人,偌笑卻不同,她此時心裡的痛該是比她更勝吧!

依著姐姐單薄的肩頭,偌笑輕輕擦掉眼角的淚痕,她已經長大了,必須要堅強,不能在動不動就掉淚了。姐姐照顧她,她也要照顧姐姐,轉過頭來,看見姐姐一身勁裝,偌笑心裡有了隱隱的不安,問道:「姐姐,你要去把爹爹帶回來,是嗎?」

偌君把她拉進洞裡,幫她把發上的雪花拍下來,對於她的問題,只是敷衍的「嗯。」了一聲。

偌笑立刻跑到姐姐從家裡收拾來的包袱旁,翻找著夜行衣,叫道:「我也要去。」

「不行。你乖乖的在這等我回來!」偌君想也沒想的立刻拒絕。

武偌笑找不到夜行衣,但是仍死死的抓住她的衣襟,就是不肯放。她不要自己一個人待在山洞裡,她也隨著爹爹練過幾年武,她要和姐姐共進退!

迎著妹妹倔強而堅定的眼神,武偌君蹲下身子,輕撫著她早已經糾結在一起的髮絲,緩緩拉起偌笑的手,緊緊的握著。就在偌笑以為她要同意了的時候,武偌君忽然利落的出手,點了她的穴道。

身上不能動,武偌笑驚恐的睜大眼睛,大叫起來:「姐姐你幹什麼!」

武偌君彷彿沒有聽見她的驚叫一般,微笑著細心的給她整理衣服,只是那笑容看的偌笑更加驚慌。幫她整理好,偌君抱著她放在鋪好的乾草上,為她蓋上衣服,輕聲交代道:「山洞裡有乾糧,如果我兩天還沒有回來,你就自己離開這裡,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

姐姐溫柔的聲音不但沒能安慰偌笑,反而將她籠罩在更絕望的恐懼了,淚水沿著臉頰,落入髮鬢,偌笑祈求的看著偌君,一遍遍的哭道:「姐姐,不要拋下我,姐姐,不要拋下我,不要,不要~~」

別開視線,不忍再看偌笑哭花的臉,偌君站起身,背對著她,狠狠的咬著自己的唇,不讓喉間苦楚的低泣聲溢出。

「姐姐會把爹爹帶回來的。」深吸一口氣,偌君只留下一句決然的話,就朝著洞外飛掠而去。

「姐——」

笑兒,姐姐不能讓爹爹死後仍受此侮辱,原諒姐姐,你是武家的寶貝,一定要好好活著,若是非要搭上一條命,就要她的吧!

。。。。。。。。。。。。。。。。。。。。

寒冬佳節,是與家人團聚的日子,城門早早的已經關上了,街道上也冷冷清清。只是懸於城門,現在已被厚厚的覆上一次瑞雪的屍體還是讓人看得膽顫心驚。

城門邊,兩個小兵裹著厚厚的綿衣,來回的跺腳搓手取暖,其中一人看了一眼那懸在撐桿上的黑影,一邊搖頭,一邊感慨道:「真是可憐,想當年,他多麼威風,馳騁沙場,無人能敵。如今死後仍不得善終。」好在是這樣的大冬天,若是夏日,怕早長蟲生蛆了吧!!這世道真是難料,昨天風光無限,今天就死無葬身之地。

另一人立刻瞪他一眼,喝道:「閉嘴,這些事哪是我們評價的,不想要腦袋啦!」朝廷上的事,那些拿著萬石糧餉的大官們都不敢胡說,他在這放什麼屁!

冷哼一聲,小兵才不理他,繼續閒閒的發表意見:「我就隨便一說,都第三天了,還要這樣折騰多久啊!我看也不會有人來搶了吧!」誰不知道這是陷阱啊,笨蛋才來呢!!

「誰知道!」轉向另一邊,懶得理他,就他這張破嘴,哪天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小兵還想在發表意見,卻發現城門正前方,飛掠而過兩抹寒光,快的他根本看不清是什麼,趕緊捉住旁邊士兵的肩膀,聲音都不由自出的結巴道:「老哥~~你~你快看那是什麼?」

「哪~~」旁邊的士兵不耐煩的轉過身,正想說話,兩人被忽然襲來的身影狠狠的擊中腦袋,叫都來不及,直接載倒下去。

偌君借力踏著城牆,一招縱雲梯,已經登上了三丈高的撐桿之上。

顫抖的雙手扶著被凍得早就僵硬的父親,偌君幾乎要控制不住心裡驟然襲來的劇痛。

忽然城門四周,火把光芒四射,原來還寂靜無聲的道旁,密密麻麻全是訓練有素的鐵甲兵士!手中的弓箭已經拉滿弓,利刃齊刷刷的對準撐桿上的黑衣人,只需一聲令下,就能把他射成刺蝟。

士兵中間,唯一的一匹純黑烈馬上,一男子桀驁的盯著那抹黑衣,犀利的眼眸間,滿是戲謔與不屑。不管來的是誰,遇上他尤霄,都是一樣的結果,死!

偌君冷靜的掃了一眼,她很清楚,這些人不是劫法場時的烏合之眾,光是他們絕佳的隱覓能力,令行禁止的服從力就夠讓人頭疼了,而他們的將領,那個目光冷過凜冽寒風的男子,絕對是她今晚最大的敵人!

無視那些殺氣騰騰的利箭,偌君漠然的抽出軟劍,利落的將捆綁父親的繩索斬斷,穩穩的綁在自己的腰上,冷冷的回視男子傲慢的眼。

尤霄危險的瞇起眼,盯著那抹黑巾下敢與他對視冷冽眼眸,尤霄輕輕勾起了薄唇,這個人有意思,稍稍引起了他的興趣,舉起手中的銀戟,指著他,尤霄挑釁的說道:「我最喜歡看困獸之鬥,希望你今天表現的夠精彩。」

一躍三丈,好武功,他倒想看看,是他的輕功快,還是他的箭快!

舉起的銀戟落下,鐵甲士兵的箭也在這一刻萬箭齊發!



血海深仇 第六章 九死一生(下)

又是箭陣!

武偌君冷漠的眼中升起兩團炙熱的火焰,冷笑的揚起手中的三尺軟劍,銀帶飛舞的瞬間,箭羽被軟劍鋒芒反震出數丈之外。

好強的內力!尤霄握著銀戟的手越發的用力了,難得一見的對手讓他好鬥的血液不安份的湧動起來。他倒要看看,他能撐多久,值不值得他動手!

三天前,她沒有機會作準備,讓父親自殘於箭雨之下,今日,她又豈會再被困陣中!武偌君催動內力,御劍而動,形成一個保護網,單手抓住她飛躍而來時結下的天蠶玄鐵絲,腳下用勁,順著絲線,武偌君極快的越過城牆,向城外飛掠而去。

該死,他什麼時候結下的絲網,自己三百精兵隱於城牆之下,居然無人察覺,他若沒有背負武征廷的屍首,身法之快,恐怕他也追不上!眼看著那抹純黑身影輕盈的消失在茫茫雪夜裡,尤霄原本滿目輕蔑的俊彥立刻變得烏雲滿佈,輕踏身下的駿馬,暗紫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直逼偌君而去。

提足真氣掠出百丈除外,偌君身型不復輕盈,幾日來不計後果濫用真氣,她早已不堪重負,即使右肩滲出的血早已被寒夜凝結成冰,胸腔仍如烈火焚燒一般。壓抑著喉間翻湧的血腥味,偌君腳下片刻不敢停滯。可惜即使這樣,在天城三十里之外的眉山下,偌君還是被緊追不放的暗紫魅影糾纏上了。

尤霄凌空一躍,在一片枯木殘林前,攔下的武偌君。

今夜的月,不明,蒼茫的雪夜下,兩人對峙而立。尤霄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只是那隱於黑暗中的眼,彷彿黑洞一般,引人探究,卻琢磨不透。

二人身雖未動,寒風已和著彼此的殺氣,捲起丈於白雪,頃刻間,白色雪暴將二人環伺其中。

對方殺機畢露,偌君知道,自己不能拖,她的內傷已經很嚴重,背負著父親,她抵抗不了多久。騰空躍起,氣貫與劍,原本如靈蛇一邊的軟劍瞬間變成一把堅硬無比的長劍,一寸長一寸強,她定不可讓男子的銀戟近身!

偌君俯身衝下,劍尖直指尤霄喉間要害,尤霄長戟橫於胸間,擋下了偌君致命的一擊,卻也被她的內力震退數步。一擊不中,偌君收回軟箭,提起就往眉山頂上奔去。

尤霄微怔,這人武功極高,剛才那一招,震得他現在還氣血翻騰。他跑什麼!

不多想,尤霄緊追其後,再次纏上了她。銀戟擦過偌君的肩膀,差點勾下偌君臉上的黑巾。偌君揮出軟劍,緊緊纏住銀戟,她才險險從戟下逃脫。偌君還來不及喘口氣,尤霄忽然放開執戟的手,欺身貼近偌君,對著她前胸運足內力拍下一掌。

重擊之下血氣逆行,偌君只覺喉頭湧上一股辛辣之氣,手中也失了力道,銀戟失去控制的掉落下來,重回到尤霄手中。

偌君低喘著後退,只是再往後,是萬丈懸崖,她退無可退。

尤霄一步步逼近,他最喜歡貓抓老鼠的遊戲,看著對手驚恐絕望的表情,總會讓他心情愉悅。尤霄緩緩舉起銀戟,再一次指向偌君,唇角擒著一抹冷笑,冷酷的說道:「你,無路可走了。」

「那倒不一定。」

清淺的冷語,即使黑巾遮住了他的面容,尤霄還是感覺到他的挑釁之意。

垂死之徒,還敢出言不遜。尤霄躍進一步,銀戟當頭劈下,黑衣人不退反進,軟劍徑直纏上尤霄的右臂,鋒利的側刃劃破紫衫,深深的嵌入手中,尤霄當即翻轉銀戟,擋住軟劍的去勢,不然他這條手臂一定不保。

趁他分神之際,黑衣人朝著懸崖一頭栽了下去,尤霄再要纏上去的時候,他早已沒入死寂的深淵下。

他跳崖了!

尤霄盯著腳下險峻的崖壁,上面隱隱留下了軟劍劃過的利痕。

該死,讓他逃了!難怪他自尋死路的往崖山跑,難怪他大言不慚,難怪他那雙逼人的利眸中滿是諷刺。

右臂上,血浸濕了削得殘破的布袍,沿著指尖,爬上了泛著寒光的銀戟,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岩石之上,在寂靜的夜裡,清晰入心。這年的風雪之夜,尤霄記住了那雙既漠然清冷,又桀驁篤定的眼,下次,下次再讓他遇見,他絕對不會讓他再逃掉!

。。。。。。。。。。。。。。。。。。。。。。。。

暮雲西落,殘霞滿天,本該是冬日絕美的景色,只是伴上蕭索的枯木,漸暗的天空,多少有些悲涼。

眉山腳下,幾塊極不起眼的亂石之後,是一座新壘好的矮墳,墳前,沒有墓碑,只有幾隻香燭,燭火被冬日的寒風吹得吱吱做響。

「爹,女兒現在不能為您立碑,但是您放心,偌君一定會為您洗刷冤屈,到時再來接您與母親合葬。」新墳前,跪著一個白衣素縞的女子,滿頭的青絲未綰未束,臉上悲慼到漠然的表情有些麻木,清冷平淡的話語裡,是她在父親面前立下的誓言。

抽出腰間的凌霄軟劍,奪目的銀光扎得人眼睛生疼。武偌君擒起一束墜地青絲,軟劍劃過,墨絲盡斷,隨風散落在白雪之上,刺目而心驚。

武偌笑衝上前去,抓住姐姐揮劍的手,驚叫道:「姐姐你幹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頭髮是女子的命啊~你怎麼可以斬斷。」

偌君冷笑,頭髮是女子的命,只可惜,她已不再做女子,自然不需這拖沓之物,不是嗎!?

偌笑想要撿起雪地上的頭髮,偌君拉住了她的手,直到髮絲被勁風吹散的了無蹤跡,她才放開偌笑。

從今以往,所有與女子有關的東西都與她無關了。冷然的將軟劍別於腰間,武偌君從袖中拿出一方長巾,一邊利落的將髮絲束起,一邊對著偌笑說道:「偌笑,從今天起,我們從母性,我叫商君,你叫商笑,以後我就是你哥哥!」

「哥哥?!」武偌笑瞪著將髮絲束起後,變得更加陰冷的姐姐,不解的問道:「為什麼我們不能姓武?!為什麼你要是哥哥。」

因為女子不能保護你!

因為女子不能為爹爹報仇!

因為這世道容不下女子拋頭露面!

因為女子不能在男人的世界裡讓他們信服!

太多的因為,太多的不甘心,是她不能也不遠向偌笑說的。

偌笑該是生活在陽光和歡笑中,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爹娘,你們放心吧,偌君會做到的。

至於報仇,是她商君一個人的事情。一日不報父仇,她一日不配再叫武偌君!

拍拍妹妹的頭,偌君敷衍的笑道:「皇上在通緝武家後人,我們必須得換一個姓氏。今後還要四處潛逃,我扮做男子方便些。」

偌笑似懂非懂,但是還是聽話的回道:「嗯,我聽姐姐的。」

「叫哥哥。」武偌君起身,緊緊的捉住偌笑的肩膀,交代道:「以後不管人前人後,我都是哥哥,記住了?」

偌君犀利視線嚇得偌笑縮縮肩膀,點頭回道:「記住了。哥~哥。」

知道自己今天的言行,嚇到偌笑了,只是她也是不得已啊!輕歎一聲,將妹妹抱在懷裡,最後再看一眼那無碑的孤墳,偌君不再回頭,離開了這讓她心傷心逝的地方。

從今天起,將是她一個人的征途,而她已是他了!!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49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7:49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七章 臨風關

已是初春了吧,本該是萬物復甦,新芽綻放的時節,可惜臨風關的雪山上,終年的積雪,讓這裡沒有四季之分,永遠都是浸人心魂的寒冬,也正因為如此,這裡人跡罕至。

人不喜歡這裡的嚴寒,不代表別的生物也不喜歡,極目所至,儘是蒼茫暮雪的大地上,一抹快如閃電的黑影肆無忌憚的撒歡狂奔著,四蹄激起的雪花四處飛濺,細看之下,竟是一隻通體黝黑,皮毛間隱隱帶著血紅之光的汗血寶馬。它高昂的頭顱彷彿它就是這天地間唯一的存在,那樣的肆意不羈,自由狂放。

它在雪地裡肆虐的狂奔了好幾圈之後,忽然一聲長嘶,欣喜的向一點奔去。它所去的方向站著一個全身上下包覆在雪貂長袍下,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

馬兒不到片刻,已經奔到女子身邊,輕踏著前蹄,鼻子發出吱吱的噴氣身,女子含笑著輕撫它的頭,卻被它躲開,直到她從身後的布袋裡拿出好幾根手腕粗的人參,駿馬才將頭轉向她。不過從她手上咬過人參之後,它又酷酷的別過頭去,不再理她。雖是這樣,但它也沒有狂奔而去,而是貼在她身邊站好,用它健壯高大的身體幫她擋住迎面而來的烈風。

女子低笑,輕輕靠著馬背,享受著難得的寧靜時光。

它是她幾個月前發現的,被它雪地狂奔時那狂放不羈的自由姿態所驚艷,從那時起,她每天晚上住在雪山腳下,白天上山等它,用人參引誘它到她出現的地方,然後和它說話。一開始它可是很不耐煩聽她嘮叨,等它大半天都不出現,慢慢的它才會到這個固定的地方等她。

女子輕歎,穿越到這個異世半年了,和它在一起的日子,是她最寧靜快樂的時光。和馬兒閒聊著,忽然天空又飄起了雪花,這雪山之上的天氣,真是難料。

女子拍拍它的頭,輕笑道:「冰魄,下雪了,我走了。」

駿馬不耐煩的噴噴鼻子,不知是對她自作主張起的名字不滿意還是因為她的囉嗦。

她卻不為所動,依然叫它冰魄,也依舊囉嗦著。裹緊身上的袍子,向冰魄揮揮手,女子向山下走去,冰魄遠遠的跟著她,並不靠近,但卻總是在她下到山腳之後,才又狂奔離去。

女子走了幾步,發現不遠的地方有一團東西,細細的雪覆在上面,看不清是什麼,走過去,拍掉雪花,輕輕掀開覆在上面的一層薄毯,驚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薄毯下,一個年輕的男子蜷縮著身子,他懷裡,緊緊的抱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女孩身上雖然已經穿著一層又一層的衣服,只是臉色依然蒼白,看樣子已是昏迷不醒了。男子卻只著單衣,唇被凍的發紫,微微煽動的睫毛顯示著他還活著。

飛雪隨著寒風瀰漫而來,越發的大了起來。雪地上也捲起了薄雪,幾乎看不清下山的路,抬頭看了一眼烏雲湧動的天空,女子輕輕皺眉,這兩人她若是不救,只怕即將到來的雪暴一定會要了他們的命!只是,她一個人怎麼搬得動他們呢?!

她還在苦惱如何救這兩個人,冰魄卻已經不耐煩了,對氣候變換有著天生的敏銳,它自然知道危險的臨近。有些躁動的跑到女子跟前,冰魄伏下前蹄,焦急的長嘶一聲,想要帶她趕緊離開。

女子眼前一亮,欣喜的笑道:「冰魄,那就幸苦你了!」說完立刻動手將兩人拖上它寬厚的背,費盡了力氣,她終於拖上去了。抓抓冰魄的鬃毛,風雪太大,女子只有一邊低喘著一邊大聲喊道:「冰魄,快走。」

女子將紫貂袍更用力裹緊,準備快步離開,才抬腳,袍子就被什麼東西絆住了,女子回頭,只見冰魄還趴在那裡,喉間發出哼哼的低鳴,展示著它的對女子得寸進尺、不知死活的不悅。

雪暴來襲之前,蝕骨的寒風讓女子話都說不出來,再次抬頭,天地間已是黑壓壓的一片,不再遲疑,她立刻跨上了冰魄的背。

確定她坐穩了,冰魄輕鬆的立起前足,暴雪之中,一抹如黑色閃電般的烈影穿過風雪向山下飛馳而去。

劇烈的顛簸讓商君恢復了些許知覺,可惜四肢僵硬的他根本動不了,確定妹妹還在自己懷裡,他的心終於安定了一些。

商君混沌的腦子裡意識慢慢回籠。這幾個月來,他們一直過著四處躲藏的日子,隴趨穆是下定決心要他們的命了,舉國上下,到處都是通緝他們的畫像,他們幾乎不能住客棧,也不能投宿民居,還經常與追兵狹路相逢。

他的內傷是越來越重了,笑兒也因為長期擔驚受怕,風餐露宿而病的不輕,他不得已才想到要攀過雪峰,離開滄月,到東隅隱匿一段日子,卻不知這雪山上的嚴寒,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五天的酷寒,他終於支持不住,倒在了雪地裡,恍惚的他只能緊緊的護著笑兒,什麼也做不了。他記得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看到了一抹雪白的影子,看不清長相,只隱約看到,那人有一雙能融化寒冰的沐春明眸。

耳邊呼呼的風聲,他是在馬背上嗎?!身後緊緊貼著他的溫暖是什麼呢?是那個恍惚中見到的人救了他們嗎?她的目的是什麼?無數的問題在混沌的腦子裡交替肆虐著,終於,他還是承受不出的暈了過去。



血海深仇 第八章 慕容舒清

雪峰的氣候果然瞬息萬變,山腳下,雖然依舊冷冽非常,卻無法與峰上風雪肆虐,目不能視相比。女子拍掉身上的雪花,本想讓冰魄在山腳下休息一晚再離開,誰知他們一落地,它便頭也不回的奔向了暴雪寒風越見張狂的雪峰,不一會,它墨黑的烈影已融入了蒼茫的風暴之中。

罷了,女子自嘲的輕笑,是她多慮了,它若是不能傲視風霜,又如何久居峰上!

進入內室,看到已經被安置在兩張床上的人,她是真正頭疼起來,她不喜人多,身邊只帶了兩人,都是從風雨樓沈嘯雲那「低價強搶」來的武林人士,只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而已,現在救了兩個人,她要怎麼照顧,其中還有一個男子?!

即使是這樣,人還是要救的,女子從衣櫃裡拿出棉緞,將小女孩抱在懷裡,小心的幫她把層層疊疊的單衣脫下來,小女孩瘦弱的身形讓女子微微的皺起眉頭,而孩子滾燙的體溫更催促著女子利落的給她穿好衣服。

為她蓋上厚厚的棉被,女子才長舒了一口氣。

讓御楓給身邊的男子換衣,女子起身,打算離開避嫌,卻在掃過男子臉龐的那一刻呆住了,好俊的相貌!不過吸引她視線的,不只是那讓人神恍的容貌,還有他光潔的脖子,他,沒有喉結!

「等等。」

御楓解衣襟的手一頓,雖然不解,但是他還是收回手退到一旁。

女子走到床前,仔細的盯著男子的臉看,微粗的劍眉,眼睛緊閉著,看不出眼形,傲挺的鼻樑,瑩潤豐厚的唇,刀削一般完美的臉部輪廓,組成了一副清朗俊美的容顏。女子疑惑了,是她看錯了嗎?

微微側身,擋住了御楓的視線,女子輕輕掀開他的單衣,看到了捆綁於胸的束布,一層一層,緊密而結實的纏繞著他。

果然,他是她!

拉高棉被,將他蓋好,女子從容轉身,說道:「你去準備些參湯。」

「是。」御楓立刻退了出去,不再看床上的男子一眼。主子的事情,他們沒有資格管。

竹門輕輕磕上,女子將火盆端到床前,才掀開棉被,為他換衣,當衣物褪盡,胸前緊束著的布條顯得更加刺目。身上新舊交錯的傷痕,讓原本應該嬌媚的身體猙獰而恐怖。

女子不由動容,這,是個怎樣的女子呢?雪峰之上,只著單衣,即使是倒下,也不忘保護懷裡的女孩。還有那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傷痕,他卻全部背負在身上。他的背後,必是有一段不能回首的故事吧!

輕歎一聲,女子拿起乾淨的棉緞,輕柔的為他穿上。

剛繫好前襟,商君忽然坐起身子,手反射性的掐住了女子的脖子,力道之大,女子的臉色一下變得漲紅。天,他要掐死她嗎?!

商君在恍惚間感覺到有人在脫她的衣服,練武之人,身體比她的腦子反映更快,還沒清醒,手卻已經纏上了對方的脖子。待他看清眼前女子的臉,她已經因為喘不過氣而快暈過去了。

商君趕緊放手,只因他記起來了那雙溫和的眼。

女子撫著脖子,拚命的喘著氣,她終於知道窒息的感受了,他的手勁好大!!

雖然放了手,商君卻絲毫沒有放鬆,掃了一眼身邊的環境,這是一間寬敞的茅屋,笑兒就躺在他身邊不遠的床上,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名貴的棉緞,還有厚厚的棉被,商君有些不自在的說道:「對不起。」

女子終於順過氣來,不介意的輕輕揮手,只是還是坐到了離他遠些的椅子上,她可不想在嘗試一次窒息的感覺。

商君掀開被子,走到妹妹的床前,想要將她抱走的手,在看到笑兒舒服安心的睡顏時,僵在那裡。他答應爹娘好好照顧笑兒,結果就只是讓她跟著自己顛沛流離,擔驚受怕嗎?!深深的自責讓他只能半跪在床前,動彈不得!

看著商君無助的背影,女子想了想,低聲說道:「你要走的話,我不攔你,不過你妹妹的身體怕是承受不住,大夫馬上就到,你可以聽聽他怎麼說再決定是走是留。」

原本,她是打算醒了就讓他們離開,可是看過小女孩的纖弱和那男裝掩蓋下傷痕纍纍的靈魂時,她有遲疑了。

商君回頭,一雙深沉的眼緊緊的盯著女子,冷冷的問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女子哭笑不得,同時也感到深深的無奈,他是受了多少傷害,讓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是信任和溫暖!?

迎著這樣一雙滿是戒備與猜疑的雙眸,女子不怒反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調侃道:「我覺得——你俊美非常,儀表堂堂,氣質不凡,所以看上你了。」輕鬆的語氣了,不難聽出淡淡的諷刺。

商君一愣的僵在那裡,想到自身處境,不禁有些自嘲,是啊,自己不過是一介女子。她能有什麼目的呢?身無分文,傷痛不絕,出了這副皮相還有一身血海深仇,他有什麼值得別人覬覦的?!真是自不量力!自不量力啊!!

本來就是想要諷刺他,但是看他自厭的樣子,女子又有些不忍心,何必和一個已經受盡磨難的女子鬥氣。

女子溫和的說道:「這裡是東隅臨風關的雪山腳下,很少有人經過這裡,茅屋是我的臨時住所,外面有兩個侍衛。你若喜歡,就在這好好養傷,若不喜歡,盡可離去。」她能做的,也唯有這些了。

這裡已是臨風關了?這是不是說明,他們暫時安全了?!

她,是東隅人嗎?看著這個始終溫和淺笑的女子,商君心裡升起一股愧疚,她在雪山上將他們救下,他沒有一句感謝,還掐傷了她的脖子,抱拳於胸,商君鄭重的說道:「謝謝。救命之恩,商君定竭力相還!!」

她叫商君?很好聽的名字,女子正想回答她不需要什麼報答,御楓低沉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主子,大夫來了。」

商君立刻拿起床上的外衣,套在身上。看她整理好了,女子才輕聲說道:「進來吧。」

竹門開走,進來一個六旬老者,看到女子,連忙拱手行禮道:「見過小姐。」

女子回以一笑,說道:「快看看這孩子怎麼了?」

老者認真的為商笑診脈,商君卻將視線放在了這白衣女子身上,她是誰呢?雖然身處茅屋,用的卻都是精細之物,這醫者,對她恭敬有加,還有院外所謂的侍衛,武功統統不弱,對她言必稱主子,還有她清雅如風的氣韻,絕不是平常人家能有的,她,是誰?他是不是不應該留在這裡。

商君還在思索著,老者已起身,走到女子面前,老者擔憂的說道:「小姑娘鬱結於胸,未能好好紓解,後來又感染風寒,陰寒之氣傷及心肺,故寒邪外束,陽不得越,郁而為熱。」

聽他這麼說,商君急道:「如何救治?」

老者這是才發現還有一人,看了他一眼,立刻被商君的好相貌驚到,好一會兒,才回神來,一邊輕撫鬍子掩飾自己的失態,一邊回道:「老夫待會開些方子,先給她退熱驅寒,只是小姑娘體弱,怕是要完全康復,還需用心調養,多多休息。」

商君心疼的握著妹妹灼熱的手,他,沒有想到為父雪恨的辦法,就連笑兒他也沒有照顧好!深深的自責讓他原本就傷得不輕的身體承受不住,一抹嫣紅自他唇角滴落在雪白的棉被上,讓人看的心驚。

想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女子對著老者輕聲說道:「您給他也看看吧。」只怕他比那小女孩傷得更重!

豈料,未等老者答應,商君頭也不回,只冷冷的說道:「我不需要。」

女子看著那刺蝟一樣的人,心裡升起一陣無奈。向老者微微行禮,女子禮貌的說道:「多謝大夫,您去準備藥吧。」

「是,老夫告退了。」好暴躁的脾氣,可惜了那好相貌了。

「有勞。」

女子送老者出門時,遇上了端著參湯的御楓,女子接過湯碗,笑道:「給我吧,你也早點休息。」

御楓只是輕輕抱拳,這次他沒有聽從主子的命令,依舊盡職的守在竹屋前。

女子無奈的搖搖頭,對著不動如山的男子毫無辦法,他們聽她所有的命令,休息除外!

進入室內,裡面還有一個同樣倔強的女子!

「大夫已經說了,好好調養,你妹妹不會有事的。這是參湯,你喝一些,對你的傷應該有用。」女子已不願在勸,因為勸了也是無用。將參湯放在矮桌上,女子悄聲退了出去。

就在女子跨出房門的那一刻,身後傳來商君低淺的聲音:「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回頭,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回道:「慕容舒清。」說完輕輕的為他掩上了房門。

慕容舒清————

商君喃喃的重複著這個名字,他終於見識了,原來人可以笑得如此淡然、溫暖。

這個叫慕容舒清的女子,就有著這樣的笑容。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50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7:52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九章 自繭

身後是雪山的蒼茫,身前卻已經是新芽吐蕊,春意襲人,兩樣的風光,卻奇妙的交匯於雪山腳下。茅屋前,一個粉妝少女蹲坐在一堆乾草之上,面若桃花,只可惜有些蒼白。女孩托著腮幫,癡癡的盯著一顆剛長出新芽的矮樹,眼神有些空洞,看不出她在想著什麼。

一隻素手扶著她的胳膊,將她輕輕拉起來,耳邊是淡若春風的無奈笑語:「雖然是春天了,但是雪山下還是很冷,以後別再坐地上了。」

女孩揚起一抹純真的笑容,乖巧的回道:「知道了,舒清姐姐。」

慕容舒清故作無奈的笑道:「你這丫頭嘴上應得利索,轉頭就忘,害得我都快成老太婆了。」她在這住了有十來天了吧,小女孩的乖巧率真她很是喜歡,只是不時流露出的落寞總是讓人心疼。

商笑連忙搖頭,挽著慕容舒清的胳膊,讚道:「才不會,舒清姐姐是最美的仙女。」是的,那種美不在於容貌,她就是仙女,能帶給人溫暖和安定的仙女。

慕容舒清低笑,她長什麼樣自己清楚得很,和仙女挨不上關係,不過對於別人的誇獎,她都一一笑納,人,本就各有各的美。

「進去吧,外面風大,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好呢。」拿掉商笑身上的草屑,舒清拉著她往茅屋裡走去。

商笑只走了兩步,便不願動的停在那裡,慕容舒清不解的看著她,商笑輕抿嘴唇,看向遠處雪山下孤傲的背影,美麗的大眼睛裡滿是依戀,喃喃的回道:「我想在這陪他。」

慕容舒清不用看也知道她在看什麼,那個讓人毫無辦法,也接近不了的人,每天只與寒雪勁風為伴,他的心估計也與這瑞雪一般,冰冷而無依。拍拍商笑的手,目前舒清勸道:「進去吧,你幫不了他。」

一步也不想走,緊緊拽著慕容舒清的手,商笑無助的低泣道:「舒清姐姐,我好害怕。」他一天比一天冷漠,她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害怕有一天,連他也失去了,那她真的一無所有了。

「別怕。」輕輕擦乾商笑眼角的淚,慕容舒清只覺得自己的安慰如此的蒼白而無力,輕縷她肩上有些散亂的髮絲,慕容舒清故意輕鬆的笑道:「我泡了今年的龍誕新茶,剛從錦州茶園送過來的,外面可沒得賣,進去吧。」

「可是,我哥~」商笑仍是不願離開,她害怕看不見他的身影。

這對姐妹的倔強,她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憐惜!慕容舒清歎道:「你先進去,我幫你去叫他,好嗎?」

「嗯,謝謝舒清姐姐。」商笑終於破涕為笑,舒清姐姐的話,或許他能聽進去一點。

慕容舒清可沒有她的樂觀,商君的心傷,若是三言兩語便能勸解,他又何至於如此!對於她們姐妹的事情,她並不多問,只隱約感覺到她們在滄月有仇敵,而且對方頗有實力,僅此而已。

寒風中,素衣薄衫迎風而立的孤傲背影,讓慕容舒清想要走近的腳步怎麼也邁不出去。他紛飛的衣袂,緊束的墨黑髮束,隨著肆意的寒風飛揚著,清瘦而修長的身形幾乎融入那萬里冰霜之間,恍若仙諦!即使只是一個背影,依舊美得讓人不敢逼視。

站在商君身後,慕容舒清不禁苦笑,像她這樣一個局外人,對他們一無所知,有什麼資格勸他?

遲疑了一會,慕容舒清最後仍是無語。

「你覺得笑兒怎麼樣?」商君清淺的聲音緩緩傳來,似乎舒清的到來他早已知曉一般。

慕容舒清隱隱感覺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但仍如實回道:「可愛懂事,很招人喜歡。」

商君緊咬的牙關在他消瘦的臉頰上留下深深的稜角,久久,他終於還是開口了:「你,願意將她留在身邊嗎?」只是低淺的聲音彷彿失了元氣一般,幾乎被凌烈的寒風湮沒。

他果然還是說了,撫養商笑對於她來說,易如反掌,只是商笑不是東西,不該任人左右。慕容舒清淡淡的回道:「她,是你的責任。」

商君的肩頭一僵,依舊是那樣木然的遠眺雪山之峰,只是這次的聲音裡,充滿著疲憊與無奈:「我不能給她安定的生活。而且,我還要去實現一個承諾,她跟著我,只會與危險作伴。」爹娘之仇,他是一定要報的,能把笑兒托付給慕容舒清這樣的人,是他對爹娘最好的交代。

慕容舒清忽然笑了,商君有些莫名的轉過頭來,只見那張清雅的臉上不再是淺淺的淡笑,而是笑得有些諷刺。

上前一步,與他平視,慕容舒清問道:「商君,你,有多少個承諾要去實現?」

商君微怔,愣在那裡,不等他回答,慕容舒清有些冷然的說道:「不止那一個吧,商笑不是你的承諾嗎?你有沒有想過,商笑才是你最應該負起的承諾,她,只有你一個而已。」

商君忽然覺得心裡一陣鑽心的疼!慕容舒清的話,像一把犀利的刀,直指他一直逃避的責任。是啊!他的眼裡,滿是暴斂,只看到血腥和仇恨的一面,他把愛和最親的人都丟失了,他有什麼資格談承諾,爹爹臨死前的囑托一遍遍在腦子裡迴響,他連笑兒都照顧不好,談什麼報仇!!

不是沒有看見商君眼裡的自責與痛苦,但是既然已經說了,慕容舒清便不再避諱,直言道:「若是暴力,不怕死可以解決問題,你何須淪落自此!你在對手面前,只是一隻隨手就可以捏死的螞蟻,你拿什麼和他鬥?!不是每件事都需要同歸於盡去解決的,讓自己有所依憑,勢均力敵的時候,再來一較高下,豈不爽快?!」

勢均力敵!!商君冷笑:「我永遠不可能與他勢均力敵!與他為敵,就意味著與整個滄月為敵,我要如何與他勢均力敵!誰願意與女子為伍?!誰願意聽我說話!!」忽然,商君抓住慕容舒清的胳膊,有些瘋狂的叫道:「你說的對,我就是在螳臂當車,自不量力,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

好痛!慕容舒清能夠感受到,商君再一次被仇恨淹沒,他泛紅的眼,彷彿一隻負傷的困獸,被關在一個狹小的籠子裡,不管他如何努力,也永遠不可能衝出牢籠。

他的孤立無援,是因為他是女子嗎?!

慕容舒清終於明白他痛苦的由來,當一切的原因不是因為你的無能而是你的性別時,那種不甘是會把人逼瘋的。

沒有抽回手,任他緊緊的抓著,借由手上的力道,慕容舒清感受著份艱難。

這個異世她待了半年了吧,深深感受到身為女子的不易,她如此竭盡全力的將權力金錢握在手中,其實不也和他一樣,只是為了能掌控自己的命運而已。

「商君。」

痛苦掙扎中的商君在他最無助的時候,聽到了一句溫和輕柔卻在不遠的將來改變他一生的話。

「我願助你與他勢均力敵!」



血海深仇 第十章 破繭

「我願助你與他勢均力敵!」

清淺卻誠懇的嗓音,讓商君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她說,她願意助他,是嗎?這是他這半年來,第一次聽到有人願意幫他,他的心在這一刻是溫暖的,不過也正是這句話,讓他冷靜了下來,鬆開手,商君淡淡的笑道:「謝謝你,我不想連累別人。」

隴趨穆,滄月國主,他的仇敵!誰?誰能幫他呢?!那些與爹爹相交多年的所謂知己,不也只是勸他躲起來罷了。

他不相信她能幫他。舒清在商君的眼裡看到了感激,同樣也看到了不信。

慕容舒清到是不以為意,她的手臂有些疼,輕柔著手臂,舒清走到不遠處的岩石上坐下,才站了一會,她的腳就有些酸了。

看著商君低迷的樣子,舒清終於還是淡淡的笑道:「國之命脈,有一條明線,一條暗線,明線在於政權,它有軍權做後盾,號令全國,沒有人敢違抗,而暗線在於經濟,也就是銀子,若你能將土地、糧食、漕運、布匹等等民生所向收入囊中,有了這些做後盾,一樣號令全國,沒有人能抵抗銀子的誘惑。他佔了明線,你何不佔暗線呢!?」

商君如遭電擊一般盯著眼前淺笑瑩瑩的女子,他怎麼沒有想過這個方法呢?腦子裡迅速的思索著,商君有些興奮的說道:「你的意思是,我不需用武力與他鬥,他的敵人並不少,只要我有你說的那些做後盾,自然有人求著與我為伍,聽我說話,我甚至不需要自己動手,也能讓他不得安生!」

慕容舒清輕輕點頭,她就是這個意思。

孺子可教!

「可是,我並沒有銀子可以去做這些!」心裡剛升起的意思希望,在現實面前仍是脆弱的不堪一擊,離家半年了,他身上連十兩銀子都沒有,談何暗線?!

「你沒有,我有!」

風依舊冷冽,吹得她墜地的長髮凌亂的有些糾結,素淨的白衣讓她看起來更加纖弱,而她依舊是那樣淡淡的說著,笑著。嘴角那抹隨意是自信而發嗎?商君忽然有一種錯覺,眼前這個女子真的可以幫他!

「你~為什麼要幫我?」商君是真的不明白了。

問得好!慕容舒清坦然的說道:「我家經營糧食,茶葉等生意,父親並沒有什麼經商才能,而他唯一的兒子今年還不滿十歲。我的姐姐因為家人的安排,嫁給了一個面也沒見過的人,而我,從小就被安排好了婚事,也就是所謂指腹為婚,但是對方卻急著退婚。我的命運是被別人安排好的,可我,並不接受這種安排。」

「你說你姓慕容!?你是東隅最大的糧、茶、絲、棉之家慕容家的小姐?與你指腹為婚的人就是東隅的鎮國將軍軒轅逸?!」商君忽然想起爹爹曾和他提起的慕容家,當時爹爹擔心的是有慕容家的財力做支持,軒轅逸會更難對付,如果她是慕容家的人,難怪她那樣自信的說可以幫他!

慕容舒清聳聳肩,有些痛苦的笑道:「現在你知道,我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多麼困難了吧!」一個大家族和一個名揚四海的「未婚夫」!

「慕容家的財力,我正在慢慢的握在手中,但是慕容家在東隅,最多排在第二,而且我也不想處在首富的位置上成為朝廷的眼中釘,所以我需要另一個人,培養另一股勢力,來為我賺更多的錢。因為那也意味著,我有更多的自由和獲得自由的機會。所以與其說我在幫你,不如說是與你合作,我給你銀子,你還我更多的銀子,而你也可以從中獲得你需要的東西,如何?」

「我見過的你,並不像商人。但是現在,你很像。」她的意思,他是明白了,只是商君卻有些迷惑了,初見時,她溫文爾雅,後來發現,她親和溫情,剛才,她自信飛揚,現在她又市儈精明,到底哪個才是她?!

慕容舒清一愣,而後爽朗的大笑了起來,回道:「我本不是商人,但是必要的時候,我會是最好的商人。你的答案?」

商君知道,自己心動了,而且這似乎也是他目前能抓住的唯一機會,幫慕容舒清,也是幫自己,即使最後,他依然是死,起碼他還能為笑兒留下足夠她過活的錢財。只是,世人都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她真的願意把銀子賭在他身上嗎?

迎上慕容舒清等待的目光,商君坦白的說道:「我是女子,你知道的。」

慕容舒清失笑,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笑道:「我就是女子。」

是啊,她也是女子,但是她卻如此的飛揚灑脫,自信非常。

而他呢?

商君握緊雙拳不再多想,肯定的回道:「好,我答應。」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又是那樣冷硬的決絕表情,慕容舒清站起身,輕排掉肩上的薄雪,有些頭疼的問道:「商君,原本的你並不是這樣的吧?!」

「什麼?」商君不解。

慕容舒清輕歎:「現在的你,渾身上下,充斥著煞氣,你的不甘和恨意,都表現在臉上、身上。你已經被恨緊緊的纏住了,這樣的你極易被人看透和牽制。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游刃有餘的周旋於各種人之間的生意人,而不是一個心中只有仇恨的人。做原來的自己吧。」

這個背負著太多情殤的女子,從初見的那一刻,就讓她莫名的心痛。希望她真的能幫他一把。

他這樣的人,應該要幸福的。

「走吧,我的龍誕茶要涼了。」

商君久久的立在雪地裡,看著那個如來時一般默默離去的女子,發誓不再流淚的眼再次染上輕霧。

原來的他是什麼樣子的呢?他自己都快忘記了。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52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7:53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十一章 劫貨

商君隨著慕容舒清走回茅屋,兩人一路無語。踏入院門,御楓早就等在那裡,見了慕容舒清,立刻迎了上去:「主子。」

慕容舒清看到御楓臉色陰霾,就知道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撮撮有些凍僵的手,舒清淡淡的回到:「進去再說吧。」

三人進了茅屋,商笑立刻笑逐顏開:「哥,舒清姐姐。」還是舒清姐姐有辦法,商笑端著早就泡好的兩杯茶,興沖沖的遞到他們面前,說道:「這茶真好喝,你們快嘗嘗。」

商君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摸了摸商笑的額頭,問道:「藥喝了嗎?」笑兒的臉色好了很多,慕容舒清說對了一點,笑兒只有他而已,他應該好好的負起這個責任。

商笑趕緊點頭,笑道:「早就喝了。」哥今天好像和往常有一些不一樣,可是那裡不一樣,她又不太說得明白。在她心裡,沒有什麼比他們兩個人永遠在一起更加重要!

端了一杯茶,遞到慕容舒清面前,商笑感激的說道:「舒清姐姐你也喝。」

慕容舒清微笑著接下,這屋裡其樂融融,有一個人的臉色可始終不怎麼好看,舒服的喝下一口熱茶,慕容舒清才對著一直杵在門邊的御楓說道:「御楓,你也進來喝一杯吧。」

商笑有些尷尬的趕緊再倒一杯茶,她居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這屋裡還有一個人,趕快把茶端到御楓面前,不好意思的笑道:「呃~對不起,我剛才沒注意到御楓哥哥也在,喝茶喝茶。」

這回,到換成御楓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剛才一直在想著要向主子匯報的事情,根本沒在意什麼茶的事情,而且他本來就是護衛主人安全的侍衛,這茶他本就不該喝。現在商笑把茶端到他面前,他反而不知該接還是不接了!

看這兩人為了一杯茶僵在門口,慕容舒清好笑:「御楓,接啊!你要讓人家小姑娘端多久,你不是還有事要說嗎?」

御楓一咬牙,將茶一飲而盡,把杯中放會托盤上,越過商笑,直直走向慕容舒清。

商笑盯著空茶杯,瞠目結舌,這茶有這麼難喝嗎?他眉頭皺成這樣?!而且——他不怕燙的嗎?

走到慕容舒清面前,御楓看了一旁的低頭專心喝茶的商君一眼,最後還是說道:「送往滄月游城的貨被劫了。」

「又是在龍峽谷?」

用力的點了一下頭,御楓臉色越發黯沉,

慕容舒清卻表情神色如常,繼續問道:「這次損失了多少。」

「茶葉十五車,絲絹二十車,損失一百八十萬兩。」

將手中的茶飲盡,慕容舒清淡淡的說道:「這是半年來的第三次了吧。」

「是。」

第三次了,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啊!

慕容舒清拿起火爐上的水,緩緩的將杯子斟滿,鮮嫩的龍誕新茶立刻向盛開的菊花一樣,在杯子裡翻滾,一邊沖泡茶葉,慕容舒清一邊說道:「龍峽谷是臨風關與游城的必經之路,若是要與滄月貿易往來,這條路是必需拿下的。但是那也是有名的山賊窩,他們仗著那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且龍峽谷正是兩國交界之處,屬於三不管地帶,朝廷幾乎不會出兵剿匪,所以,他們在那一手遮天。」

待茶杯裡茶葉不再隨水沉浮,慕容舒清輕輕蓋上茶杯,看向商君,問道:「你怎麼看?」

商君緩緩抬頭,說道:「現在兩國並無戰事,貿易往來應該更加頻繁,但是由於山賊施虐,貿易只是兩國居民間交換的小買賣,不過也正是這樣,若能解決山賊的問題,把東隅的茶葉,絲絹,滄月的珠寶、藥材生意全部攬下,我們就能成為兩國之間最大的交易商人。」以他現在這樣的身份,去哪國都不合適,這中間地帶才最適合他!

慕容舒清贊同的點頭,如果不是看中這裡邊的巨大商機和利益,她也不會如此冒險三次過龍峽谷,不過事實證明,一切只是徒勞!

慕容舒清遺憾的說道:「我也這麼想過,但是那龍峽谷的地形太過複雜,為他們形成了天然屏障,而且裡邊的人都是窮凶極惡之徒,武功皆不弱,別說朝廷不會出兵,就是真的要出兵圍剿,只怕也是徒勞。」

「你派人查過?」

果然,她向御楓來看了一眼,示意他來說,御楓把自己知道的如實告訴了商君:「龍峽谷全長五百里,裡面聚集大概十幾個山賊窩,其中,兩個寨子勢力最為強大,一個是專門搶劫貨物和人質的飛鷹寨,只要乖乖留下貨品或者交錢贖人,他們大多不殺人,旨在求財,另一個是錢要,命也要的險狼寨,他們殘暴嗜血,只要是他們盯上的,幾乎無一生還。」

聽完御楓的話,商君若有所思的說道:「要做兩國的生意,這山賊必除。」

「你要怎麼做。」慕容舒清輕輕揚眉,他說必除,莫不是有了什麼好辦法?

商君輕鬆的回道;「我現在不知道,要先到龍峽谷去一趟。」

「不行!」一直乖乖坐在一旁的商笑立刻跳了起來,叫道:「哥,那太危險了。」又是鷹又是狼的!剛才御楓哥哥也說了,他們生性凶殘,她不許他去冒險!!商笑緊緊的拽著商君的衣角就是不放,生怕一個鬆手,他就會不見一般。

慕容舒清也不認同的勸道:「商君,我也覺得太冒險了,我知道你有武功在身,但是畢竟寡不敵眾,而且你還不熟悉那裡的地形,我們再想其他辦法吧。」

商君笑道:「你不是想了半年了嗎?若是有辦法,你早就用了吧。」

舒清無語,她確實已經想盡辦法了,連繞道她都想過,可惜兩邊都是峽谷,根本無能為力。

輕拍著商笑的肩膀,安慰道:「乖,我不會有事的。」

商笑心裡仍是不願放,不過她知道,他要做的事情,總是要做的。最後,商笑還是乖乖的放開了手。

「放心吧,我不會冒進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視著慕容舒清,商君信心滿滿的笑道:「你也正好可以測試一下我到底值不值得你幫。」

「你心意已決?」慕容舒清承認,這樣自信甚至可以說有些狂妄的商君很讓人心動,她更喜歡也更欣賞這樣的他!

「是。」商君回答的坦然。

「讓御楓陪你去吧,他進出龍峽谷多次,有些經驗。」這也說明,慕容舒清同意了他進龍龍峽谷的行為。

「不用,我預備去好好會會山賊的。一個人正好。」他自小生活在幽山絕壁之上,所有險峻的山峰,他從來都不會放在心上,既然決定了要行商這條路,他就會盡全力去做。

「你應該試著相信你的~~~是叫合作夥伴嗎?」商君故意皺皺眉,調侃起慕容舒清來。

慕容舒清輕笑,看來已成定局了。「好吧,我會在龍峽谷的這一頭等你出來,御楓每隔三天入峽谷一次,你有什麼消息就讓他送出來。笑笑你不用擔心,有我。」

「好。」有了舒清這句承諾,商君就更加沒有後顧之憂了。這是他們第一合作,也是他實現承諾的第一步。

他必是要贏的。



血海深仇 第十二章 阮聽雨

清晨,初春的陽光越過雲霞,綻放著它柔和的光芒,朝霞滿天的景色,商君站在怪石嶙峋的龍峽谷裡,只能看見一條如粉紅絲帶一般的狹長天際。他不得不驚歎,這裡天生就是孕育山賊強盜的地方,一丈有餘的山道,是這峽谷唯一的路徑,峽谷兩邊是陡峭的巖壁,還有高高低低的亂石。峽谷特殊的地形,讓這裡並不寒冷,所以即使剛過完冬天,亂石間的矮叢,灌木依然茂盛,簡直就是絕佳的隱匿之所。

商君提氣縱身一躍,輕盈的落在了三丈之上的巖壁上,站在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山道前後數十里內的一切人或車隊,而走在峽谷裡,絕對不可能發現灌木叢生的巖壁上有人,這對山賊太有利了!如果他們在四周的亂石裡持弓箭埋伏,身處丈於小道內的人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商君陷入了的深思,他的敵人,不是山賊的窮凶極惡,而是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還在思考著,商君發現不遠處一隊車馬向緩緩向這般駛過來,三輛馬車,十幾個人,他們應該是有些經驗的。

前面兩人騎馬,警覺的注視著四周,看那身型氣勢,應該武功不差,他們身後,幾個勁裝男子手持長劍,護在馬車旁邊,他們後面,高大的紅馬上,坐著一個著暗紫勁裝的年輕女子,手上握著一柄流金長弓,背後的箭筒裡,數支羽靈短箭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那威嚴的領袖之氣,她該是這對車馬的領頭人吧!她身後,還有幾個人墊後,一行人謹慎而小心。

商君暗歎,好精神的女子。

忽然靈光一閃,他有了一個決定。這峽谷的地形他已經大略看了一遍,接下來應該會會那些山賊了,不過他孤身一人,估計引不起他們的興趣,而這隊人馬,應該可以引蛇出洞,加入他們,定有機會「偶遇」山賊。

閃身躍下石壁,商君凝神屏息,隱身於峽谷邊的樹叢中。

待車隊走過,商君故意輕輕踩了一腳身邊的枯枝,卡的一聲,引起墊後的幾人的注意。

「誰在那裡!!」

一聲大喝,一把彎月刀幾乎是與聲音同時到達,穩穩的架在商君的脖子上。

商君故意裝出一副受驚的樣子,盯著眼前的黃衣女子。

看清商君的樣貌,黃衣女子也是一驚,好俊的臉,如玉般雕琢的樣貌,清朗而不失俊秀,微揚的眼眉讓他看起來神采飛揚,她還從沒見過這樣好相貌的人呢?!

發呆了好一會兒,直到商君輕咳一聲,她才回過神來。她怎麼會因為他的好皮相就失了心神,真可惡,女子氣憤的厲聲說道:「出來。」

心裡苦笑,這位小姐是惱羞成怒嗎?商君提起衣擺,小心的踩著石塊,故意笨拙的慢慢走下來。因為女子的喝聲,車隊都停了下來,商君才在山道上站穩,幾把長劍一齊刷刷的指向他。

商君裝作害怕的樣子倒退了幾步,黃衣女子卻不會輕易放過,彎刀更逼近幾分,商君僵在那,一動也不敢動。

喜鵲上下打量了這個瘦弱男子一眼,連路都走不好,也太沒用了,繡花枕頭。將刀移開一下,喜鵲不耐的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們後面!」

商君趕快行了一個書生的拱手禮,才回道:「我是游城人士,姐姐前些年嫁到臨風關去了,今年生了孩子,我想過去看看她,可是聽說這龍峽谷多山賊出沒,我看你們一大隊人馬,又都帶著兵器,所以想跟在你們後面,安全些。」

哇!是不是人長得好,聲音也特別好聽,輕輕的低低的,讓人莫名的舒服。聽了他的解釋,喜鵲收了彎刀,略為得意的回道:「原來是這樣,算你有些眼光。」他們往返著龍峽谷兩三次了,就遇到過一次山賊,也沒什麼厲害的。這個書生還不算太呆!

喜鵲小跑兩步,來到紫衣女子身邊,說道:「小姐,你看他挺可憐的,不如就讓他跟在後面吧。」

喜鵲話音才落,一道嚴厲的男聲立刻說道:「不妥,我們車上都是些貴重東西,這人出現的蹊蹺,還是不要管閒事的好。」這男子如果真如他剛才表現的笨拙,為什麼他們一路都沒有感覺出有人,而且車上都是從滄月精選的珍貴藥材,價值連城不說,都是救命的良藥,決不能落入山賊之手!

喜鵲狠狠的瞪著楊牧,他就愛和她作對,先是不准她來,現在又質疑她的眼光,她今天就是要幫這個男子!

喜鵲指著一臉無辜的商君,大聲說道:「可是他明明就是一介書生,對我們能有什麼威脅,他一個人在這峽谷裡走,別說山賊,就是幾個猛獸都能把他吃了,見死不救,不是我們阮家人的作為!!」

「小姐——」

楊牧還想再勸,紫衣女子說話了:「好了,別吵了,就讓他跟在最後吧。」

阮聽雨一直暗暗觀察著這個男子,雖然斯文有禮,但是他不像書生,他身上沒有迂腐之氣,他應該也不會是山賊,因為他眼中沒有貪婪、殘暴,那他會是誰呢?真的只是一個過路人?即使心裡有些疑惑,喜鵲的一句「見死不救」還是將她打敗了,阮家世代行醫,見死不救是不能發生在阮家人身上的。

商君也微笑著看著她,近看這女子除了英氣勃勃之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即使未著紅妝,脂粉未施的她另有一番天成之美。

發現商君也在看她,阮聽雨別過頭去,調轉馬頭,回到隊伍的中間,經過楊牧的時候,阮聽雨還是輕聲吩咐道:「楊牧,你若是不放心,就讓兩個人盯著他好了。」

楊牧立刻抱拳回道:「是。」

「走!」阮聽雨一聲令下,車隊繼續前行,商君也如願的跟在車隊的最後。

山道崎嶇,又因為走的謹慎,天已全黑,他們還是沒能走出峽谷,為了防止夜間山賊突襲,他們在峽谷一處靠山之所停了下來,今晚就在此處休息。

商君背靠著一方巨石,暗暗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裡山道稍寬,巨石也相對少些,而且背後是面平滑陡峭的巖壁,如果真有山賊襲擊,他們起碼不會腹背受敵。這紫衣女子果然有些本事。

商君隨意的在巨石上坐下,忽然一樣東西向他襲過來,潛意識的就要反擊,但是餘光中看見了那黃衣女子,商君立刻收了勁力,故意手忙腳亂的接住。

看他接的狼狽,喜鵲大笑起來,在他身邊坐下,喜鵲笑道:「我叫喜鵲,你叫什麼名字?」

喜鵲?真是喜慶的名字,商君輕笑著回道:「商君。」

商君看向剛才接下的東西,竟是一個粽子,不過可能是為了方便外出攜帶,它被草繩密密麻麻的綁了個遍。

喜鵲在心裡腹誹。人俊,名字也好聽。

看他盯著粽子看了半天,以為他打不開密密纏繞的草繩,喜鵲輕揚手中的彎刀,手起刀落,麻繩盡數分作兩斷。

商君哭笑不得的看著喜鵲,兵器不是這樣用的吧!

喜鵲利落的收回刀,發現商君還是不吃,只是表情奇怪的盯著她的刀,拍拍刀鞘,喜鵲笑道:「別害怕,我的刀法好得很,不會傷了你的。」

商君失笑,看了一眼端坐在火堆旁的紫衣女子,商君故作不解的問道:「這龍峽谷這麼可怕,為什麼會讓你還有你家小姐來此冒險呢?」

喜鵲撅著嘴,不服氣的說道:「你懂什麼!我的刀法是家傳的,厲害著呢,再說我家小姐巾幗不讓鬚眉,她的星月弓例無虛發,對付那些個小毛賊綽綽有餘!」

星月弓?是天戌宮的星月弓嗎?天戌宮在江湖上早就隱退了,這弓為什麼會在那紫衣女子手中?

商君一邊點頭一邊隨意的說道:「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你家小姐叫什麼名字?」

「阮聽雨。」喜鵲得意的報出小姐的名字之後,又忽然覺得不對勁,叉著腰,一臉警告的說道:「你很關心我家小姐的事情嘛。我告訴你,別妄想,雖然你長得還不賴,可是我們家小姐這樣的人物,自然是要配英雄的,你這個小書生還是少做夢了!」

商君一愣,忍住笑意,立刻連聲回道:「不敢不敢。」

喜鵲滿意的點點頭,還想再教訓兩句,阮聽雨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喜,過來。」

「哦,來了。」

喜鵲才跑過去,阮聽雨就問道:「你和那人囉嗦些什麼。」

喜鵲嬉皮笑臉的回道:「沒什麼啊,我就是警告一下他,不要妄想打您的主意。」

「多嘴!」阮聽雨低斥,想說什麼,最後又閉上了嘴。擺擺手,閉上眼睛吩咐道:「安排人守夜,讓大家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哦。」喜鵲聳聳肩,向其他人走去。

喜鵲走後,阮聽雨又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巨石上的人,他背靠著崖壁,籠罩在岩石的陰影下看不清神情,只應約能看到一雙清潤而略帶悲傷的眼在這初春的夜裡,仰望天際。

他是什麼人呢?阮聽雨疑惑了。

夜更靜了。

三更時分,商君忽然睜開眼,有人!

凝神靜氣,他感覺出對方起碼有近百於人,領頭幾人武功極高,其他人也井然有序,如果是山賊,那麼這些人的實力超過了他的想像!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53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7:55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十三章 山賊(上)

山賊對這裡的環境十分熟悉,他們的速度很快,已成半圓形包圍過來,而那些守夜的人並沒有發現危險已經由上方的亂石間向他們靠近,商君不希望阮聽雨他們就這個被山賊當成了囊中之物。

運氣於掌心,商君向著火堆送去一掌,火苗感應到強勁的掌力,呼呼的竄高了數尺,半夜裡這裡的動靜立刻引起了守夜侍衛的注意,戒備的大喝一聲:「誰!」

這樣的叫嚷不僅驚醒了阮聽雨和其他侍衛,也驚動了山賊們。

或許覺得此時已無需隱匿,或許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山賊們點起了火把。瞬時間,半座山上都是跳動的火焰,將三更的天際映照的一片殷紅。火光下,一把把弓箭齊刷刷的指向峽谷裡這隊車馬。

好大的陣勢!商君暗歎,他們佔據了高地,還有如此多的弓箭守候,這場對決,估計是這些山賊取勝了,就不知道來的是殺人越貨的險狼寨,還是重在求財的飛鷹寨了。如果是為財便罷了,如果是要害命,他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將這兩個女子救出去。

不動聲色的從巨石上跳下來,隱身於巨石之後,商君暗暗觀察著周圍的地形。

喜鵲緊握著手中的彎刀,戒備的盯著忽然出現的山賊,緊張的問道:「小姐,是山賊!我們現在怎麼辦?」

楊牧帶領著侍衛也拔出了手中的長劍,將喜鵲和阮聽雨圍在中間,等待著她命令。

阮聽雨緊緊的皺著秀眉,難怪都說這龍峽谷是山賊的天下,她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有如此多的山賊,還有他們整齊劃一,行動迅速,看來今天她們極可能命喪於此。

就在阮聽雨頭疼的時候,一聲清朗的男聲徐徐傳來:「這裡有個石凹。」

阮聽雨回頭,只見離她們數丈之外的石壁旁,那布衣男子正站在一處陰影下,他什麼時候過去的,而且面對這樣的陣勢,他看起來比她還鎮定,阮聽雨更肯定這人絕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是去看姐姐。

他雖然可疑,但是權衡過後,阮聽雨還是下了命令:「退到石凹裡!」起碼那裡可以讓他們避過最致命的箭雨。

他們一路退到陰影處,才發現這個石凹十分狹窄,只能躲下五六個人,但是山賊顯然也看出他們有反抗的意思,密密麻麻的利箭立刻向他們射過來。

幾個還在外面的侍衛立刻揮動手中的長劍擋住箭的去勢,阮聽雨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看著那火光沖天的半山,她美麗的大眼燃起了一抹決絕的厲色。罷了,今日就與這些鼠輩在此決一死戰!

將箭筒被在背上,阮聽雨利落的說道:「把馬車成一字形排列,擋在石凹口,楊牧,你帶他們躲在馬車後面,不要輕舉妄動。要放箭隨他們放,他們不可能每個人的箭法都那麼好,一旦想要攻下來奪東西,怕傷到自己人,箭就不會頻發。你們要抓緊機會,山賊敢靠近馬車,就利用長劍解決他們。」

「是。」楊牧帶領著侍衛,幾個起落避過擦身而過的數只長箭,隱身於馬車之後。

貼著巖壁探出身子,阮聽雨發現幾匹馬受了驚,紛紛跑的不見蹤影,自有她的紅馬仍然留在原地等候著她,這些山賊可能也看出了紅馬的珍貴,利箭一支也沒有射到它的身上。縮回身子,阮聽雨拉著喜鵲的手,說道:「小喜,待會我召回紅馬,一旦有機會,你就立刻走。」

「不行。」喜鵲堅持的說道:「我怎麼可以自己跑?要死也要和小姐死在一起。」阮家養育她這麼多年,她喜鵲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阮聽雨大喝:「胡說!我是讓你回阮家報信的,你跑得掉才能找大哥來救我,聽見沒有?」

「那小姐你抓住機會走吧,我和楊牧他們還可以抵擋一陣!」咬咬牙,握緊手上的彎刀,喜鵲就要往外衝。

阮聽雨眼明手快的抓出她的肩膀,立刻將她拉回,才剛剛退後石凹,喜鵲剛在站得地方立刻插著兩支鋒利的羽箭。

抓著喜鵲的手,阮聽雨繼續勸道:「我的箭法好,可以掩護你,幫你擊退用長箭攻擊你的人,我騎馬出去沒人掩護,一會兒就會變成刺蝟。」

聽著外面箭射到石壁上辟辟啪啪的聲音,喜鵲無話可說,看她軟化了,阮聽雨繼續遊說:「好了,出去也很危險,看準機會,我們都靠你了。」

喜鵲用力點頭:「嗯!」她一定要想進辦法衝出去,只要找到公子,小姐就有救了!

商君知道,阮聽雨是在安慰喜鵲,她不可能撐到喜鵲找來援兵,這些山賊一次出動如此多的人,就是要速戰速決的,她已經有戰死在這裡的打算了。

商君佩服這個堅毅的女子,即使明知道是個死,依然還是如此的坦然,商君上前一步,想要看看外邊的情況,卻被阮聽雨的長弓攔住。

「你躲到最裡邊去,不要礙手礙腳。」她知道這個人不是普通的書生,但是畢竟還是瘦弱之身,或許最後還是一個死,她卻不想他現在就受傷。

商君詫異,雖然她的口氣很差,但是關心之意他還是感受到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值得她如此?後退幾步,商君如她所願的靠在最裡的石壁上。

罷了,山賊的箭如此充沛,他是不可能救下所有的人,這絕壁之上就是亂林,待喜鵲離開之後,他再帶著她離開好了。

不一會,箭真的少了很多,楊牧叫道:「小姐,他們攻下來了。」

好機會,阮聽雨一聲長哨,紅馬立刻長嘶一聲,向著她們所在的石凹衝過來,拉住喜鵲的背心,待紅馬靠近時,阮聽雨使力,助她順利飛上了馬背。

「赤霞,快走!」和著阮聽雨的叫聲,紅馬如離弦的箭一般,向道路另一邊飛馳。

山賊怎麼可能讓人挑掉,原來漸歇的箭雨立刻調轉方向,射向喜鵲。一時間,數箭齊發。

商君暗叫一聲糟,身邊的阮聽雨忽然提氣,躍起一丈有餘,雙腿橫叉於石凹兩側,長弓橫握,熟練的手伸向身後的箭筒,拿出來時,五指上居然扣著十支羽靈短箭,而那流金長弓竟有兩條弓弦,滿弓而發,商君只覺得一抹流光而過,那些幾乎射中喜鵲的長箭全被短箭從中截斷。

紅馬的腳程極快,這一擊不中,它早已載著喜鵲奔出數里之外。

好厲害的兵器,好精準的劍法!商君抬頭,巖壁上的勁裝女子英姿颯爽,長弓被她使得行雲流水,喜鵲走後,她的箭也轉向了攻上山道的山賊,短箭一次出發,且勁力十足,鋒利無比,常常可以一箭穿過數名山賊的胸膛,山道上立刻倒下了一片山賊,形勢似乎發生了逆轉。

果然衝下山道的山賊又退回的亂石堆裡。

楊牧終於鬆了一口氣:「小姐,他們退了。」

商君卻越發緊張起來,他們不會這麼容易就退的。

就在阮聽雨下落的時候,商君感覺到一股猶如破竹之勢的勁道向她猛然襲而來。

是一支箭!

這人算的好精準,阮聽雨在半空中,根本不可能躲過這一箭,她的短箭也來不及發!

被這樣的力度擊中,必死無疑。



血海深仇 第十四章 山賊(下)

商君眼神一暗,氣運於掌,向極速而來的長箭打去一掌,掌風擊中箭羽,箭立刻失了准心,可惜長箭已離阮聽雨很近了,即使偏了方向,長箭依然以剛猛的力道貫穿了她的右肩,直直的射入巖壁之上!

阮聽雨吃痛,下落的身子失了平衡,就在她幾乎砸到地上的時候,商君扶住了她的腰,手上使力,將她暗暗托住,即使看起來阮聽雨依舊是摔倒在地,商君也沒能扶住她,實際上,商君那一托已經將她下落之勢緩住了。

商君小心的扶著阮聽雨坐起來,才發現她肩頭的傷非常嚴重,暗紫勁裝已被湧出來的血浸濕。阮聽雨點了自己的穴道,血不再湧出來,只是被箭穿過的傷口早已血肉模糊。右臂幾乎不能動彈。

扶著阮聽雨的肩,商君打算帶她走。從這裡到上面的巖壁五丈有於,他的內傷好的差不多了,有凌霄軟劍護身,他應該可以把她帶上去,到了那裡就有亂石矮叢掩護了。

楊牧看見阮聽雨中箭,立刻退到她身邊,急道:「小姐,你的傷怎麼樣!」

阮聽雨搖搖頭:「沒事。」

就在商君想要帶著她飛躍而上時,眼前忽然一片火光飛舞,山賊居然用了火箭。箭箭都落在石凹前的馬車上,車裡都是乾燥的藥材,不一會,馬車立刻燒著了。濃煙和著藥草燃燒後嗆人的味道,把侍衛們都逼回了石凹裡。

侍衛一邊戒備的注視著山賊的行動,一邊說道:「小姐!藥材著火了!現在怎麼辦?」

阮聽雨身體的力量彷彿被全部抽走了一般,無望的說道:「他們已經不要財了,就一定是要我們的命。」她還奢望能夠再撐得久一點,這樣他們還有被救的希望。

楊牧握著長劍的手,青筋隱隱浮現,立誓一般的說道:「小姐放心,我們一定誓死守護您。」

阮聽雨原來還萎靡的精神在聽見這句話之後,一反頹勢,喝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把著火的馬車推出去,趁著火勢大的時候,你們分開往兩個方向跑,能走一個是一個。」她不能就這樣放棄,即使她走不了,她也要做最大的努力為他們爭取獲活的機會!濃煙很大,希望他們有人能活下來!

阮聽雨話音才落,所以侍衛立刻單膝跪下,堅定的說道:「小姐,我們不走!我們掩護,您走吧!」

阮聽雨看著幾乎燃燒殆盡的馬車,歎道:「剛才我的箭傷了他們那麼多人,他們一定是恨極了,才會選擇燒了馬車,就是要殺了我,現在我又受了傷,是走不掉的,你們走吧。」

侍衛手中的長劍緊握,卻沒有一人回應。

阮聽雨急道:「快走啊!」火勢減弱,山賊已經下山了,再不走,就沒有機會了!

楊牧率先站了起來,指著如潮水一般用上來的山賊,大喝一聲:「山賊攻下來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其他侍衛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站了起來,整齊而堅定的回道:「是!」

五個侍衛齊刷刷的立在石凹前,將阮聽雨完全保護在身後,那一把把早已染血的長劍一致指向俯衝而下的山賊,留給她的,是高大而決絕的背影。

阮聽雨大叫道:「楊牧!!」

楊牧站在侍衛的最前端,頭也不回,只是決然的回道:「小姐,保護您是侍衛的責任,就是死也要死在您前面。」

阮聽雨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無用了,楊牧的脾氣,她是絕不會走的!罷了罷了,有他們陪著護著,她死又何憾!!

只是——

阮聽雨看向一直叫將她穩穩扶在懷中的男子,愧疚的說道:「你真是選錯了人,跟著我們,倒害了你。」

商君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無謂的笑道:「我見識了一回什麼是真正的奇女子,什麼是忠肝義膽,這一行值得。」

這些人用生命守護著她,她也願意用性命救他們,這樣的主僕之情,讓商君動容,山賊人數眾多,他只怕是救不了他們了,不過他們極力保護的人,他,必是要救出去的!

阮聽雨疑惑,這人是否永遠都是如此淡定從容,即使此刻,他依然笑得出來,阮聽雨還想說什麼,山賊已近在咫尺。

楊牧一聲大喝,侍衛隨著他衝了出去。一場激戰不可避免的開始了,侍衛的武功並不高,面對如潮的山賊,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紛紛倒下。只剩下楊牧還能抵擋一陣,可惜不一會,他也已經身重數刀。

「楊牧!」

阮聽雨倔強的要舉起長弓,只是她右手根本動彈不得,幾次努力下來,長弓上染滿鮮血,卻怎麼也拉不開。

阮聽雨用左手狠狠的捶著右臂,她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即使有利器在身,也用不上!!這時,一雙微涼的手抓住了她肆意捶打的手,手上的上弓也被一把奪去,只見她一直認為瘦弱的男子利落的抓起箭筒裡的短箭,輕鬆拉開箭弦,滿弓盡放,流光一般的箭直射而出。

阮聽雨驚愕,他居然能用星月弓!

雖然他並不會使用這弓的玄妙之處,但是飛射出去的箭仍然擊退了楊牧身邊的山賊,讓他得以喘息。可惜箭筒裡的短箭已盡數用完,商君放下長弓,上前幾步,把滿身是血的楊牧拖回石凹中。

阮聽雨點了楊牧的穴道,為他止血,可是他的刀傷幾乎全部見骨,即使不在流血,想要活下來估計也是不易,阮聽雨在懷裡一陣摸索,終於找到一個綠色的瓷瓶,打開蓋子,商君立刻聞到一縷濃郁的香味,倒出幾顆,阮聽雨盡數塞進楊牧嘴裡。

「楊牧!楊牧!」

這藥或許真的神奇,已經昏迷了的楊牧居然睜開了眼睛,虛弱的聲音卻是說道:「小姐,你不該浪費它來救我!」

「胡說!」阮聽雨幾乎是在咆哮,商君卻聽出了她心中的痛!

撕下衣服下擺,商君幫他把暴露在外的傷口包紮起來,他在思考著把他一併帶走的可能性!這個叫楊牧的人,是個真正的漢子!

商家還在思索,一聲長哨卻在石凹前響起來,接著是一聲調侃:「石舫,持弓的居然是個女人耶!而且長得還不賴。」井向天嘖嘖有聲的在阮聽雨面前走來走起,想不到讓他們驚艷卻佩服不已的持箭者居然是個女人!

只片刻,他們已被山賊包圍,困在這石凹之中。阮聽雨警覺的盯著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黝黑的皮膚,平凡的長相,還有那一臉戲謔,看起來雖不像窮凶極惡之徒,但是阮聽雨仍是緊緊的握著手中的長弓。

年輕男子身後是個大漢,滿臉的絡腮鬍,看不出長相,但是他的聲音卻大如洪鐘,瞥了一眼阮聽雨,他大聲嚷道:「她害我們死了這麼多弟兄,管他是男是女,殺了再說!」

「對,殺了她!殺了她!」

彷彿是為了迎合他的看法,一聲高過一聲的吼叫填滿了整個山道。

井向天暗歎,這個女人很有意思,不哭不鬧,還有那一身的好箭法,還頗順他的眼,他還真有點捨不得殺她。

井向天回頭對著一個冷漠男子問道:「大哥,殺不殺?」

男子沉默了一會,在一聲高過一聲的喊殺聲中,冷酷的點了點頭。

「沒辦法了!美人,我給你留個全屍吧。」井向天舉起了手中的長劍,對準了阮聽雨的胸口。

「等等。」

就在劍要落下的一瞬間,一聲清冷的男聲自石凹陰影處傳來,待看清走出的人,驚得井向天持劍的手久久忘了落下。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5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7:56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十五章 被俘

這,這是男子嗎?

不僅井向天有這樣的疑問,其他的山賊看見緩緩走出的男子都忍不住張大了嘴!

衣擺被撕得不成樣子,袖上衣襟上也沾滿血跡,即使是這樣,他卻絲毫沒有狼狽的樣子。如清風朗月一般立在那裡,英氣飛揚的劍眉,挺傲的鼻子,微揚的薄唇,五官完美的無可挑剔。

天下間,真有這樣的人!?

井向天倒吸了一口涼氣,從小在這峽谷裡混到大,見的人也不算少了,俊俏的男人不是沒有,但是眼前這個人,如青竹傲梅般風雅的翩翩風采讓人情不自禁的驚慕。

商君擦乾淨手上幫楊牧包紮時沾染的血跡,越過目瞪口呆的井向天,直直的走到那個渾身散發著讓人不能忽視的冷酷氣息的男子。

他的右臉被火燒過,幾乎全毀,即使從左臉依舊看得出他未被毀容之前,應該是個俊逸的男子,不過可惜那冷殘的戾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猙獰而恐怖。

迎向男子陰鶩的眼,商君平靜的說道:「出動如此多的人,不過就是求財而已,現在貨也燒了,人又殺了,你們豈不是白跑一趟?」

周圍一片寧靜,山賊們面面相覷,為了商君在面對老大時的鎮定。井向天更是來了興趣,暗叫一聲好,這個男人不光長得俊,還極有膽量,既然敢直視老大的臉還和他談條件!

男人盯著商君久久不語,燒傷的臉上也幾乎看不出他的情緒。

商君繼續問道:「你們可知臨風關阮家?」

商君在賭,阮聽雨會讓喜鵲回去求援,可見應該離峽谷不遠,他們從滄月往東隅的方向走,阮家極有可能就在臨風關,而能買這麼多名貴藥材的,家境應該殷實,希望這些山賊知道這個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阮家!

井向天怪叫:「那個有名的醫藥世家?你們是阮家人。」阮家在臨風關和游城之中大大有名,不僅是因為樂善好施的美名,還有那據說可以妙手回春的醫術。

他賭贏了,他們知道阮家,商君放下心來,淡然說道:「放了我妹妹,我跟你們回去,讓他們拿錢贖我,價錢隨你們開!」

阮聽雨大叫道:「不行!」因為右肩的傷勢,她已經軟倒在地,聽見商君的提議,她掙扎的坐起來,她知道他在救她,但是她不能!!

商君回頭,像所有疼愛妹妹的哥哥一樣,寵溺的安慰道:「乖,聽哥哥的話。」

這是他忽然想到的計劃,既可以救阮聽雨,又可以跟著他們回山賊窩,想要一舉解決他們,必須知己知彼。依今日所見,這些山賊比他原來以為的棘手得多!

阮聽雨在商君溫和而堅持的視線下乖乖的閉上了嘴,好吧,若是山賊真的放了她,即使傾盡阮家所有財產,她也要把他救回來!

井向天走到男子身邊,輕聲說道:「大哥,我們這次損失了這麼多的兄弟,不賺一筆實在是不划算,不然就把他抓回去換贖金也好,聽他的口氣,我們可以狠敲一筆。」

當然他還有私心,這人是阮家的後人,或許醫術也一樣高明,若是能治好大哥的臉,那就太好了,不過這個他可不敢當著大哥的面說,不然一定會被掐斷脖子!

男子冷酷的眼微微瞇起,就在井向天以為他不為所動的時候,他忽然冷冷的說道:「帶回去。」

就在他們要把商君押走的時候,清醒後的楊牧慢慢的向阮聽雨爬過去。

走在最後的石舫看見還有一個活著的,大叫道:「大哥,這裡還有一個活的,讓他回去報信,這個女的殺了算了,她殺了我們這麼多兄弟,再說她的弓這樣厲害,放她回去也是後患。」

商君微驚,抓起一隻地上散落的箭頭,抵著自己的咽喉,大聲說道:「你們殺了她,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你們走的,反正也就是一條命,大家一拍兩散好了。」

商君暗暗觀察著那冷殘男子的表情,如果他微露殺意,他就先把阮聽雨帶走。

盯著這個箭尖毫不猶豫的抵著自己咽喉的男子,冷冽眼神微閃,冷冷的說道:「兩個一起帶走!」

石舫雖然不爽,但是還是收了大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粗魯的抓住阮聽雨受傷的右肩,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拖起來,商君扔掉箭頭,攬過阮聽雨的腰,把她從石舫的大手上解救下來,但是被這樣一折騰,阮聽雨的右臂再受重創,即使疼得她冷汗直流,她仍是緊緊咬著牙關,哼都不肯哼一聲!

這時,一股綿長溫厚的暖流自背心緩緩注入,不僅緩解了她的疼痛,還及時護住了她外洩的真氣。阮聽雨回頭,商君的手穩穩的護著她的背心,依舊是那樣溫和的笑著。

是他!

原來他會武,那他為什麼不走呢?他拉得動星月弓,還有這樣均勻綿長的內力,他想要脫身並非難事,他為什麼不走!?

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商君扶著阮聽雨隨著山賊一路往前行。

井向天蹲在楊牧面前,楊牧眼中的恨意讓他心情大好,大笑道:「聽著,你的兩個主子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了,十天的時間,五百萬兩,就在這裡贖人。見不到錢你們就來領屍體吧!」

「走。」冷冽一聲令下,原來還盤踞在山谷的山賊立刻有條不紊的撤退,一會便消失在山道上,除了一地的殘箭,慘烈的屍體,燃盡的餘暉,山道又恢復了平靜。

楊牧用力的敲著自己的頭,他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出現!!

如果小姐有什麼不測,他就是死一百遍也彌補不了!!

腳上的刀傷幾乎割斷了他的筋脈,楊牧一點一點的向前爬著,血污泥濘的臉早已看不出表情,只有那雙堅持的眼閃耀著不棄的光芒!

黎明的山道上,一條長長的血痕清晰而刺目!

商君攙著阮聽雨,隨著山賊的大隊人馬,向著峽谷旁邊的山林走去,走近一條類似一線天的狹小山澗,商君發現山澗上有五六個人守著,他們所在的高度,遠遠的就能看見靠近他們的人,而且這裡一次只能通過一到兩個人,可以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穿過山澗,是一大片密林,到了這樣寬闊的地方,山賊卻依然保持著一條線的行進方式,領頭的是那個叫冷冽的山賊頭子,其他人一個接著一個跟在後面,很有秩序。

井向天忽然走到他們跟前,不懷好意的低聲笑道:「好好跟著前面的人,不然小命可不保!」

扶著阮聽雨,商君不語,跟著他們一路走進去,看著他們走下的彎曲線條,還有周圍一些刻意按時辰及星宿擺放的巨石,商君明瞭,這是一個幻迷陣。他從小跟著師傅習武、專研奇門遁甲之術,這個陣對於他來說,是最最簡單的初級陣法,只是對不識奇門術數之人,那就是個要人命的陣勢,它能讓你永遠走不出去,還會出現幻象。這些山賊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如何行走,所以才會這樣一個跟著一個。

密林不小,走了半個時辰,他們才走出去,出了密林,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廣闊的凹地,應該是一座懸崖的底部。

商君抬眼看去,前方不遠處,就是一個寨子,高大的寨門敞開著,門樑上是一隻展開雙翅的雄鷹,它眼含凶光,一幅俯衝之勢,彷彿它看中的獵物決不能逃脫一般。

這裡應該就是御楓所言的飛鷹寨吧。商君暗歎,他們果然不是善類,天險山澗坐鎮,迷陣輔佐,想要進入這山賊窩,真正就是一個難字!



血海深仇 第十六章 飛鷹寨

走向山寨不算長的路旁,站滿了大聲歡呼的山賊,商君粗略的算了一下,也有兩三百吧,光現在看來,這個飛鷹寨就有四五百人,還不算他可能沒見到的,山賊的人數也超過了他的預計。

才走進寨門,只見一個粉妝少女像一陣旋風一般,直衝下來,十二三歲的樣子,兩條長長的麻花辮晃來晃去,沒有多餘的綴飾,清秀的臉上滿是笑意。跑到冷冽面前,拽著他的衣袖,少女大發嬌嗔:「哥,你們終於回來了。」

冷冽冷冷的「嗯」了一聲,雖然依舊冷漠卻少了那殘酷的神情。越過她,冷冽走近寨門旁的六旬老者,恭敬的叫道:「明叔!」

老者捋著長及胸口的鬍子,掃了一眼冷冽花了整夜劫來的成果,眼光在商君臉上停頓了一會,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拍著冷冽的肩膀,一邊向寨子裡走去,一邊笑道:「回來就好。來,我有事和你說。」

冷冽跟在老者身後,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對著身後的大鬍子說道:「把他們關到後山崖谷。」

大鬍子愣了一下,趕緊點頭:「是。」

被幾個山賊押著往左邊的山坡走去,商君警覺,後山崖谷應該是個特別的地方,不然大鬍子不會發呆,這個山寨隱身於崖底,到底還有多少秘密路徑和洞谷,他要想辦法能清楚才行!

冷芙盯著商君遠去的背影,問道:「石頭,那兩個人是誰啊?新擄回來的?!」那個男子長得真俊呢!

說起這個石舫一肚子的不爽,哼道:「嗯,那個女人夠烈的,要不是看他們還可以換錢,我早殺了他們!」

「他們是哪家人?」每次被押回來的人都是一身華服,驚恐萬分,窩囊死了,那人卻是布衣棉衫,臉上完全沒有害怕的樣子,好好玩哦!

石舫皺著眉,想了好久也沒想出來,敷衍的回道:「什麼醫藥世家的,誰知道,有錢贖就行!」

醫藥世家?整天被困在飛鷹寨,她都快無聊死了,冷芙在石舫耳邊輕輕笑道:「我去看看!」說完就像隻老鼠一樣溜了過去,可惜她還沒跑出幾步,就被人拎住了背心。

石舫頭痛的說道:「你回來!待會被大哥知道有你好看的。」這小祖宗罵也罵不怕,打也打不怕,整天就知道瞎胡鬧,累得他們也跟著受罰!

冷芙背對著石舫做了一個鬼臉,轉過來的時候卻是一臉的討好:「放心啦,明叔說了有事和哥商量,他才不會這麼快有空理我呢!走啦,帶我去了,求求你,你最好了,石大哥~~~~~」

那刻意拉長的嗲音,讓石舫這個大男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啐道:「他們有什麼好看的!走走走,去別的地方玩去。」

軟的不行?!冷芙立刻冷起一張俏臉,威脅道:「去不去?!你不帶我去我自己也會偷偷去的。到時哥哥怪下來,我就說是你教我這樣的!!」

「你~」石舫氣結,這個小妖精!用力的抓抓本來就已經夠亂的鬍子,石舫終於還是妥協的說道:「只准看一眼!」

「好!」冷芙趕快點頭以示同意!跟著石舫走向後山崖谷,冷芙一臉狡黠,等到了那,想看多少眼還不是隨她喜歡~~石頭就是石頭!

商君扶著阮聽雨,繞過寨子,走上了一個斜坡,坡上的守衛很是森嚴,幾乎兩到三丈就有一個人,上到坡頂,是一間石砌的牢房。

「進去!」被山賊粗魯的推進室內,關進了石室中幾根木頭隔成的牢間裡,石室的後牆是一大面空窗,只用圓木簡單的攔著,商君奇怪,前邊守衛如此森嚴,何以後面疏於防守成這樣?!他想過去看看,手卻被阮聽雨拉住。

「你為什麼~」阮聽雨才說了幾個字,商君忽然抓緊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這牢裡還有人!

因為那面空窗,中午的陽光還是可以照進來,石室裡並不黑,商君微微瞇眼,看向牢房的另一角,那角落裡,有一個人。

那人似乎也觀察夠他們了,緩緩的挪出了一點身子,陽光照在了他的臉上。

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白淨的臉上滿是稚氣,雖然年紀不大,卻已是俊逸非常。錦緞縫製的華服上早已經髒亂不堪,散亂的髮髻上還插著幾支稻草,看樣子已經被關在這有些日子了。

少年也打量了他們很久,終於輕聲問道:「你們也是被抓進來的嗎?」

商君輕輕點頭:「嗯。」

少年看了商君懷裡的女子一眼,女子滿身的血嚇得他驚道:「她受傷了!」

在角落裡一陣翻找,少年從裡面找到一個小皮囊水袋,小跑到商君身邊,笑道:「這是我趁著下雨的時候接的一點水,給。」

「謝謝。」商君感激的接過,小心的餵著阮聽雨,手上的傷已經讓她漸漸恍惚了起來。

擦乾阮聽雨嘴邊的水跡,將水袋遞還給少年,少年又推給他,說道:「你也喝一點吧,他們經常不給飯吃,也沒有水喝的。」

商君微笑著搖頭,把水袋放到少年手裡,他一兩天不喝水也不會怎麼樣,既然水這麼珍貴,還是留著他吧。

少年也不再多說什麼,抱著水袋,乾脆在商君身邊坐下,自顧自的說起來:「我是滄月人,在家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三兒,跟著叔叔出來做生意,路過這裡就被他們抓了,你們呢?」

商君思索了一會,才避重就輕的回道:「我們是臨風關人,她是我妹妹聽雨。你年紀小,就隨聽雨叫我大哥吧,我們也是路過的時候被他們虜來的。」

這孩子很聰明,先用水和他們接近,還想套他的話,在這賊窩裡關了這麼久,臉上卻沒有恐懼,如果他真的也是被抓來的,那他的背景一定不凡,他也沒有他的臉表現出來的那麼幼稚,不過好在他並沒有惡意,商君也就不想拆穿他了。

「哦。」少年點點頭,也不再追問。

商君想把阮聽雨放在乾草上休息,誰知才移動她的身體,阮聽雨立刻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商君皺眉,讓她靠著石壁,輕輕撕開她右肩的衣服,少年立刻識相的別過頭去。

右肩上血已經乾涸,但是長箭穿肩而過,留下了一個見骨的傷口,折騰了一個晚上,傷口已經潰爛,膿血正沿著右臂一點一點的往下流。

脫下衣擺已經撕得破爛不堪的外袍,輕輕的披在軟聽雨身上,拍拍阮聽雨的臉,讓她清醒一些,商君輕聲問道:「你給楊牧吃的藥還有嗎?」那藥能救楊牧,一定也能救她。

右臂已經疼得沒什麼知覺了,阮聽雨閉著眼睛回道:「沒了。」她當時只想救楊牧,已經全給了他了。

她臉頰的熱度讓商君一驚,剛才一路走來,他只當走得太快,她有些熱,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撫上她的額頭,好燙!

商君站起身,拍打著圓木大聲喊道:「來人!來人!」

阮聽雨艱難的睜開眼睛,問道:「你幹什麼?!」

商君沒有回頭,淡淡的回道:「傷口再不處理,你的手就要廢掉了。」這樣好的弓,這樣精準的箭法,這樣好的女子,失去一條右臂就太可惜了!

阮聽雨美麗的眼睛看著那仍是用力拍打圓木的清瘦背影,他的影子變得越來越模糊,只因她眼中蓄滿了水霧。

叫了好一會,石室的門砰地一聲打來了。

「不要命了,在這還敢大喊大叫!」

伴隨著怒吼出現的,除了像山一樣的壯漢,還有那個俏麗的粉妝少女。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56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7:57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十七章 狼穴(上)

看見有人衝進來,少年立刻利落的將水袋塞進衣服裡,一步一步的悄聲往後退到牆角處,靜觀其變。

來的是石舫,想要拿到藥看來有些棘手了,不過商君還是略帶懇求的說道:「我妹妹的傷很重,你們能不能拿些止血的藥材過來。」

石舫一聽就怒了,吼道:「你以為這是善堂還是藥鋪,沒殺你們就不錯了,還想拿藥!」

身後的冷芙上前一步,眨著一雙無邪的大眼睛,笑道:「是啊,我們這裡藥材很難找的,只有後山的狼穴裡有一些。」狼穴兩個字她還刻意說得特別大聲,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石室的大窗旁,指了指下面,不懷好意的說道:「喏,就在你背後的斜坡下面,你想要,就自己去摘!」

商君走近石窗向下看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後面疏於防範了,因為沒有必要。

石窗外面就是一個陡坡,不過並不高,不足三丈,任何人都可以跳下去。只是下面是一片廣闊而茂密的矮林,站在上面看下去只見綠幽幽的一片,林間草叢晃動,顯示著裡面有大型兇猛的動物,除了狼之外,應該還有別的東西吧!這種未知的恐懼足以讓人膽顫心驚。

商君收回視線,冷芙等著看他哭喪著臉的樣子,他卻輕鬆的回道:「好,我可以自己去摘。」

「你去?去餵狼嗎?」冷芙嗤之以鼻,嘲笑道:「那裡可都是餓了很久的野狼群,只怕你藥沒找到,小命就搭在那裡了。」他那風一吹就能吹跑的竹竿身材,還不夠狼群塞牙縫呢!!

商君掃了石舫和冷芙一眼,自傲的說道:「那可不一定!你們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這兩人都是急性子,激將法對他們應該有用!

下面的矮林樹都不高,不能躲避在樹上,要是遇到狼群只有一搏,那飢餓凶殘的東西一點也不比所謂的武林高手弱。他不是不怕,而是必須去這一趟,阮聽雨的傷不能再拖,下面密林之中應該有他要找的藥材,還有一個他一定要下去的原因,那就是要弄清這片密林通向哪裡。進口處有個狹窄的一線天,馬車根本進不來,那山賊是怎麼把貨物運進山寨的,一定還有其他路!他要好好找一找!

冷芙瞪大了眼睛,這人簡直大言不慚,插著腰,冷芙不服氣的叫道:「好大的口氣,好,你去摘!石頭,放他出來!」一邊說著她還一邊搶過旁過守衛的鑰匙,就要打開牢門。

石舫雖然也被商君的話激得火冒三丈,但是還沒有喪失理智,拉過冷芙,石舫勸道:「芙兒,別胡鬧,讓他進狼穴,等於讓他去送死!我們還要靠他賺贖金的!」

冷芙哪管這麼多,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敢在她面前囂張的人,尤其是看見商君那驕傲的笑容,她更是心火狂燒,指著商君,冷芙煽風點火道:「誰讓他口氣這麼大,死了活該。而且不是還有她妹妹嘛!一樣可以要贖金啊,再說我們是山賊耶!你看他囂張的樣子,還說我們做不到他做得到耶!!完全是蔑視你!這還得了,對不對啊?!」

石舫本來就是個火爆脾氣,再被這一激,也就被怒火控制了理智,哼道:「好,就放你進狼穴,我倒要看看那時你還怎麼嘴硬!」打開大鎖,把拴在木門的鐵鏈一把拉下來,對著商君嚷道:「你給我滾出來!」

商君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阮聽雨身邊,幫她把衣服蓋好,附在耳邊低聲問道:「我就認識幾種草藥,龍牙草、黃花香薷、曼陀羅夠了嗎?」一些粗淺的治傷藥他還是知道的,就怕這些藥還不足以治療她的傷勢。

阮聽雨哪裡還管這些,沒有受傷的左手緊緊的抓出商君的衣袖,虛弱的她聲音都已經發不出來了,還是不停的說道:「不要,不要去!不要去!」

她知道他有武功,可是狼窩是萬萬去不得啊!!商君輕拍阮聽雨示意她放手,她卻拽得更緊,手不住的顫抖著,就算沒有一隻手,她也絕不讓他去,因為光是想著他被狼群圍攻的樣子,她寧願自己的手廢掉!

商君輕歎一聲,輕輕點了她左臂的穴道,阮聽雨只覺得左手瞬間變得無力,即使百般不願,手還是不得不鬆開,商君將她的左手放進衣服下蓋好,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瀟灑的起身,對著靠坐在一旁的少年笑道:「三兒,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聽雨,好嗎?」

少年被那抹彷彿什麼都不懼怕的從容笑容震得片刻無語,緩過神來後立刻點頭回道:「好。」

冷芙不耐煩的叫道:「走啊!磨蹭什麼!」待會讓你嚇得屁滾尿流!!

商君依然還是那樣驕傲的笑著,倒顯得他們的氣急敗壞幼稚而可笑。冷芙更生氣了,推搡著商君往外走,他們出了石室,少年立刻站了起來,靠在窗旁觀察著外面,從這裡可以清楚的看見下面亂林的情況,如果那個叫商君的男子真的跳下去了,他就能看見。

少年微微瞇起的眼隱含著危險的精光,他此時沉靜的臉上,哪裡還有幼稚的神情。

蕭縱卿有些希望那男子跳下去,因為他很想看看他還有什麼能耐。他又有些不希望他跳下去,幾天前一個所謂的武林高手,就從這裡跳下去了,自以為能穿過這片狼穴逃出去,結果還沒半個時辰,伴隨著狼嚎,只聽見幾聲淒慘無比的叫喊,就再也沒有了聲息。

如果那個豐神俊朗的清朗男子也這樣死了,那怪可惜的!不過看他剛才那自信滿滿的樣子,或許值得期待也不一定。

石舫押著商君走到石室旁,腳下是陡峭的土坡,眼底全是密林,不時還能聽見幾聲讓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冷芙叉著腰,得意的笑道:「跳下去啊!」

商君微微瞇起眼,看向遠處,十幾里之外有山石,或許那裡就有出口。置身密林,最怕的是迷失方向,抬頭看看漸漸西斜的烈日,跟著太陽走,他應該能在日落前走到。

商君還在思索著如何穿越密林,冷芙看他一會皺眉一會瞇眼的,以為他終於怕了,於是更是得意,諷刺道:「不敢了吧,你現在求饒還來得及。」

誰知她話音未落,商君忽然向起一躍,迅速而利落的跳下了陡坡。冷芙和石舫還沒有回過神來,商君已經置身密林之中!

「喂——」冷芙一臉的驚慌,大叫道:「你還真跳啊!!」她只是看不得他驕傲的不把她放在眼裡的樣子,想要嚇嚇他而已,好不容易有個這麼有趣的人,她可沒想真的讓他去餵狼啊!

站在陡坡邊上,冷芙焦急的盯著下面,叫道:「我放繩子下去,你快上來,裡面真的有狼群,會死人的!!」說完對著也一樣驚奇萬分的看著密林下方的守衛吼道:「看什麼看!!拿繩子啊!」

石舫也緊緊的盯著密林,眉頭緊鎖,原來他對這個弱不禁風的男人厭惡的很,不過現在他倒是有些佩服他的,為了妹妹,居然頭也不回的跳下明知餓狼遍地的狼穴,算個漢子!看他躍下時很是輕盈,是有些武功的,順著繩子爬上來應該沒有問題。

只可惜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繩子是放下去了,下面卻早已沒了聲息。

「喂——你還活著麼?」

「喂——」

冷芙叫了半天,回答她的只有空曠的密林和漸漸偏西的日光。



血海深仇 第十八章 狼穴(中)

石舫也納悶,這人跳下去之後,怎麼就沒個迴響,林子並不高,他走動的話,應該能看見草木晃動,但是現在卻什麼動靜也沒有,難道摔下去就摔暈過去了?!

冷芙煩躁的走來走去,嘴裡不停的嘀咕咒罵著商君的愚蠢。

「你們在那看什麼呢!」井向天好笑的看著石舫目不轉睛的盯著亂林的樣子,有這麼好看嗎?不就是一片林子幾窩狼嘛!

冷芙趕快跑過去,拖著井向天到陡坡旁,指著下邊急道:「井向天,你快想辦法,那個男人他進狼穴裡去啦!」井向天為人機靈,比石舫聰明,或許他有辦法把那個不怕死的男人弄上來!

「誰?石舫,怎麼回事?」井向天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石舫抓抓頭,不耐煩的回道:「就是剛才押回來那個男人。他大言不慚,說要進狼穴給他妹妹找藥,他想死我當然成全他!」

什麼?「他下去多久了?!」

冷芙撅著嘴,喃喃回道:「差不多半個時辰了,他跳下去的時候我就放了繩子下去了,可是下面一點動作也沒有,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了。」

「你們糊塗!」井向天瞪著石舫,罵道:「怎麼能讓他下去!芙兒還是孩子不懂事,你這麼大人,也沒有腦子嗎?!現在明叔說要見他,人卻沒了,你們闖大禍了!」

原來也覺得讓那個男人下狼穴是做錯了,可是現在井向天這樣大聲的吼他,石舫也不爽了起來,不過就是一個俘虜,他犯不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吼他!越想越惱火,石舫也大聲的吼道:「不就是贖金嘛!他妹妹不是還沒死!」

井向天氣結,懶得看他,仔細的看著下面的矮林,什麼動靜也沒有,晃了晃繩子,也毫無回應。

石舫還在一旁生著悶氣,井向天無奈的歎道:「贖金還是小事情,你知道阮家的醫術在這一帶是多麼有名嗎?!他有可能可以醫好大哥的臉!!你居然讓他進狼穴!」

井向天這麼一說,石舫和冷芙都傻了眼,冷芙縮了縮脖子,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記憶中哥哥是個開朗陽光的人,自從臉被席邪那個壞蛋毀了之後,哥就變得陰陽怪氣起來,如果她早知道那個男人能治好哥哥的臉,她一定把他供起來。

石舫那被鬍子遮住的臉也瞬間沒了脾氣,拿起自己的大刀,說道:「我進去把他帶出來。」禍是他闖的,他自己會承擔!

「這個林子這麼大,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人沒找到自己被狼吃了!!」井向天攔住意氣用事的石舫,頭痛不已。這大塊頭年紀明明比他大,怎麼還這麼不成熟!

石舫甩來井向天的手,賭氣的回道:「就算被吃我也會找到他的。」

「夠了,你什麼時候才能用腦子思考!」井向天實在受不了石舫的彆扭,別過頭去,也不再拉他。

石舫握緊手中的大刀,想要反駁,又發現自己沒有立場,用大刀狠狠的砍斷旁邊無辜的樹幹出氣。

兩個人就這樣背對著誰也不理誰的悶不吭聲,冷芙嚥了嚥口水,小心的問道:「那~~現在怎麼辦啊!?」那個男人還在下面耶,他們自己倒吵得起勁!冷芙在心裡暗暗腹誹,果然,男人都是不理智的傢伙。當然,她自己不會承認,這一切都是她煽風點火挑起的!

井向天將手環在胸前,氣還沒消,口氣不好的回道:「我怎麼知道怎麼辦!只能希望他不會走很遠,希望白天狼不會出來,希望他還能活著出來!」

陡坡上兩個大男人像孩子一樣相互賭氣著。

夕陽西下,陽光已經失去了活力,只留下讓人流連的晚霞,金黃的霞光照在亂林上,讓它看上去美麗、寧靜而夢幻,只可惜,當這美好的霞光很快就會消逝,而月華漸升之時,亂林將迎來最活躍也最恐怖是時光。

夜,從來都是它們覓食的時刻!

蕭縱卿靠著石窗,若有所思的盯著坡下平靜的林子,那個男人,去哪了呢?!

商君在哪呢?

他此刻已經走到了林子的盡頭。躍下陡坡的時候,他並沒有直接跳進亂林之中,而是用軟劍勾住了陡坡上的山石,吊在陡坡上,石舫看不見草木晃動那是因為商君根本沒有落下去,而是吊在他們腳下。

商君在那裡觀察了一炷香的時候,終於輕輕的落下,沒有貿然的直接闖進亂林之中,商君沿著林子的邊緣走,雖然這樣會慢很多,但是比較安全,狼群白天雖不常覓食,可惜餓狼除外,而且你只要遇見了一隻,就意味了要對付一群,所以商君選擇了保險的道路。

提足真氣,沒有花很多的時間,他已經到了亂林的盡頭,這裡有三座山峰擋住了前面的路,難道這個亂林並沒有出口?

商君腳踏山石,借力上了山的頂峰,太陽落下,天已擦黑,不過商君還是看到了前面不遠處,就是入口的一線天!這個發現更肯定了他原來的猜測,這裡邊一點有出口,山賊只要通過這個通過,就能不經過一線天,把劫來的東西運進山寨裡,但是這個出口在哪裡呢?

在峰上找了一圈,商君一無所獲,躍下山峰,商君沿著山腳一路查看,月亮越升越高,藉著月光,商君發現最右邊的山峰下,有一處石板非常奇特,蹲下身子,輕輕撥開上面的泥土和雜草,這是一塊純黑的岩石,石上有一些空洞,輕敲石板,聲音很清脆,下面有可能是空的。商君有些激動,這石板一定與他要找的出口有關!

俯下身子,摸索著石板的周圍,非常的光滑,什麼機關也沒有,商君又仔細看了一下那些空洞,發現它是按照天干、地支排列而成,別看這幾個小小的洞,卻又八十一種變換。商君按照排列一一嘗試,到了第三十八種的時候,只聽見石板咯吱作響,慢慢下沉。

這是一個空穴的入口,商君感受著裡面傳出的微微氣流,可見風是流通的。沿著不算寬的洞走進去,裡邊居然別有洞天!

洞裡很黑,商君拿出火折子,藉著微弱的火星子,他看見了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洞穴,應該就是大山的下面,而洞穴裡橫七豎八的堆滿了貨物,有些已經結了很厚的灰。在洞裡走了一圈,商君發現了幾堆看上去很新的東西,走過去細看,流光溢彩,細膩絲滑,是布匹!這些應該就是慕容舒清丟的貨吧!

洞很大,商君找了很久,還是沒發現另一個出口,滅掉火折子,商君凝神靜氣,六神皆平,感受到洞裡的氣流流動的方向,沿著這個方向,商君終於找到了一面特別涼的石牆,牆旁邊有一處微凸的石頭,用力拍下去,石牆竟緩緩打開,商君走出去一看,果然是在一線天前方的山道,這個洞穴就是山賊存放贓物的地方。

雖然心裡非常的開心,但是商君還是悄悄的退了回去,走出洞穴,將石板輕輕關好,再撒上泥土,將一切恢復原樣。

光找到贓物還不夠,他還要想想如何才能滅了這些山賊,而且阮聽雨還等著他,他必須回去,握緊手中的軟劍,商君再一次沿著亂林的邊緣往那間石室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異香,停下腳步,商君瞇眼看去,藉著月光,看到在離他半里之外,草叢間隱約盛開著幾朵碩大而炙烈的火紅花朵。那時————曼陀羅!

商君懷裡已經摘了龍牙草、黃花香薷,原本以為這片林間沒有曼陀羅,想不到還是讓他找到了,有了它,不僅能讓阮聽雨減少疼痛,還能防止她被寒濕之氣侵蝕身體。

即使入夜的密林裡,狼嘯蟲吟不絕於耳,為了那顆曼陀羅,商君還是踏進了危險的密林深處。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57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7:58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十九章 狼穴(下)

放低身子,小心的撥開兩側的矮叢,商君盡量不發出聲音,不算長的距離,他卻走了很久。來到花朵旁,它的異香更加濃烈,似乎光是聞,都能讓人恍惚。妖艷的紅在月光的照耀下,非但沒有柔和些,反而更加妖炙。

取下頭上的發巾,商君小心的包起幾株花莖,輕輕把花摘下去,曼陀羅從花到枝莖都有毒,不小心沾上了可不好玩。包好放進懷裡,商君正要離開,不期遇上了一對綠悠悠的眼眸,在這樣的夜裡,它讓人不寒而慄。

商君緩緩站直身子,手撫上腰間的軟劍,退後一步背靠著一棵小樹,與它對峙,野狼忽然仰天長嘯,商君抽出長劍,銀白色的寒光讓上前幾步的餓狼停下了腳步,在商君面前走來走起,也不再上前。

它在召喚同伴,商君看到又有幾雙慘綠的眼盯上了他,不行,他要趕快逃出它們的包圍圈,不然待會餓狼越積越多,他就完全沒有勝算了。

提足真氣,商君向正前方猛衝過去,他移動的同時,他左右側的狼也同時向他躍起,商君揮動軟劍,右邊的狼立刻身首異處,同時商君也覺得左手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撕扯,接下來就是鑽心的痛,他的手幾乎麻痺!反手擊出一劍,咬著他左手的狼也被截成兩半。

商君甩掉左臂上的狼頭,被咬中的地方血肉模糊。腳下一刻也不敢停頓,狼群被血腥味激得更加興奮和瘋狂,一路呼嘯而來,它們的速度比他想像的要快得多,商君只覺得身後追逐的狼影越來越多,屏足氣,他現在只能極力的向前衝。

井向天抬頭看看越深越高的月亮,擺擺手,說道:「這麼久了,估計是死了。算了,明叔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我回去稟報了。」

冷芙和石舫對看一眼,都垂著頭跟著井向天準備回去領罰,才走出兩步,忽然一聲駭人的狼嘯自密林深處傳來,這樣的叫聲每天晚上都會不時響起,只是今晚的嘯聲此起彼伏,彷彿異常興奮。

蕭縱卿原來還在閉目養神,聽到狼嘯之後立刻驚得睜開了眼,就是這個叫聲,前幾個夜裡餓狼吃人的時候也是這麼叫的,起身盯著下面的密林,只見由遠及近,樹影瘋狂的搖晃著,速度極快,是人嗎?!還是狼群?!

井向天和石舫也有這樣的疑問,警覺的握緊武器,緊緊的盯著極速而來的影子,越來越近,到了陡坡之下,一個灰藍身影破林而出,一躍而去。

冷芙看清來人的樣子,興奮的大聲叫道:「你們看,是他———是他耶!」他居然還活著!

商君已經使足的勁力,但是剛才一路極速,他根本沒有時間調息,這一躍只勉強躍上陡坡,商君半爬在陡坡上,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往前,腳還吊在半空中,陡坡下,餓極的狼群狂躁的扒著陡坡的沙石,幽綠的眼緊緊的盯著那即將到口的美食,此起彼伏的狼嘯迴盪在密林間!

這人還能活下來,真是奇跡,井向天回過神來,趕快說法:「快拉他上來!」

井向天和石舫衝過去,將商君從陡崖邊上拉了上來,冷芙開心的叫了起來:「你居然沒死!!太好了!」剛才他從半空躍上來的樣子實在太帥啦!

石舫看看自己滿是鮮血的手,再看看商君那血肉迷糊的手臂,驚道:「你的手怎麼樣?」剛才拉他上來,才真切的感受到他的瘦弱,這傷口是狼咬的吧,那竹竿一樣手怕是要廢了!

動動自己的手臂,有些麻痺,好在還有感覺。商君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在久一點,他就要被狼追上了,真的好險!終於鬆了一口氣,商君跌坐在地上,低低的笑道:「沒事,小傷。」疼痛說明他還活著。

冷芙蹲在商君身邊,托著下巴,好奇的問道:「好險!你運氣真好,差點就被狼吃掉了。你是怎麼逃過狼群的?」他的頭巾不見了,頭髮散亂的紮著,滿手的鮮血,喘息不已,狼狽不堪,不過冷芙卻覺得此刻的他,俊得讓人心跳!

商君好笑的看著這個好奇寶寶,不願多談,輕笑著調侃道:「要感謝你放的繩子。」

冷芙一愣,繼而大笑,得意的對商君說道:「我就說嘛!還是我的功勞,沒有我你死定了!」還是她救了他呢!

石舫和井向天可沒有冷芙這樣天真,在如此茂密的密林裡,跑得過嗜血凶殘的餓狼,他的速度該有多快!月色下,這個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劫,左臂上的血還在流淌的男人,他卻有心思逗別人!這人真的只是一個醫學世家的少爺嗎?!

商君喘夠了,慢慢站了起來,對著冷芙問道:「我妹妹呢?」

冷芙指著石室,說道:「在裡邊。」他們可沒有閒工夫去管那個受傷的女子,不過下午看她的傷勢這麼重,死沒死就不知道了。

商君匆匆進了石室,蕭縱卿迎了上去,商君對他笑笑,走到聽雨身邊,只見她平躺在稻草上,眼睛半睜著,卻完全沒有焦距,口裡低低的不斷的低喃著:「不要去,不要去。」

「聽雨!聽雨!!」商君半蹲下身子,輕平拍著她的臉,阮聽雨完全沒有反應,依然那樣叫著。看向蕭縱卿,商君問道:「三兒,她怎麼會這樣?!」

蕭縱卿一臉無辜的搖搖頭,回道:「你走之後,她就這樣一直叫,我餵她水她也沒有反應!」

商君皺眉,將阮聽雨扶起來,更用力的拍著她的斂下,讓她看著自己,大聲的說道:「聽雨,你醒醒,我回來了,醒醒!」

商君努力了好一會,阮聽雨的臉頰都拍紅了,她才慢慢有了反應,混沌的眼睛也有了焦距,看清商君,阮聽雨忽然激動了起來,沙啞的聲音想要說話卻又說不出來:「你——」

商君點點頭,安慰道:「我回來了。」

阮聽雨終於露出了一抹寬慰的表情,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商君一驚,趕緊撫上她的手腕,還好,脈象只是弱了一下。商君一邊將阮聽雨輕輕的放平,一邊說道:「給我一盆水。」

冷芙立刻回道:「我去!」說完馬上跑了出去,井向天在心裡暗歎,這丫頭平時只有她使喚被人,什麼時候見過她這麼聽話,這個男人魅力不小!

商君小心的掏出懷裡的草藥,還好,沒壓壞!商君想幫阮聽雨處理傷口,但是石室裡,幾個大男人杵在這,商君無奈的說道:「煩請各位迴避!」

蕭縱卿動作最快,立刻背過身去,蹲在牆角面壁,井向天也輕咳一聲,退了出去,雖然他是山賊,但是也還是很懂禮義廉恥的。石舫左右看看,就只剩他還站在這,也尷尬的走了出去,用力關上門,洪鐘一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快點,我們當家的還要見你!」

「水來了!」冷芙捧著一盆水沖了進來,商君接過,還是熱的,這女子雖然魯莽,也還有細心的一面。

將阮聽雨肩部的衣服全部撕毀,用溫水幫她把血跡擦拭乾淨,再把搗碎的草藥輕輕敷上去,看著被自己撕得破爛不堪的衣服,商君苦惱了,這樣阮聽雨醒了怎麼見人,不是所有山賊都像剛才那兩個那麼好說話的!自己也沒有衣服再脫給她了。

看向身後一直盯著自己的女子,商君溫和的問道:「姑娘,能給我一件女孩子穿的衣服嗎?」

「哦,好。」冷芙爽快的點頭,笑道:「我待會去拿。」

「謝謝。」她的爽快到讓商君吃驚,記起石舫還在外面等著,商君也就不在多想。挽起自己的衣袖,將手浸如水裡,褐紅的血水沿著手臂流淌著,把水染成了紅色,隨便的清洗了一下傷口,商君抓起阮聽雨沒有用完的藥敷上,放下衣袖,依然是那樣從容的出了石室。

迎向等在外面的井向天,商君笑道:「走吧。」

跟隨著井向天,兩人向主寨走去。

看看躺在那不省人事的阮聽雨,再看看那盆泛著濃重血腥味的水,冷芙依著石門,盯著那漸行漸遠的消瘦背影,疑惑了。這個人,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血海深仇 第二十章 冷冽(上)

主寨

燭光將室內照的宛如白晝,偌大的房間裡,只有明華和冷冽兩人,一張殘破的絹布放在石桌之上。冷冽雙手緊握成拳,手臂的青筋因為憤怒而暴起,那雙死死盯著絹布的眼,也染上的血紅的腥臊,即使已經盡量克制,他的憤恨之情仍不容錯認。

明華輕歎一聲,勸道:「冽兒,這件事我們還需從長計議,切不可莽撞行事,席邪敢公然挑釁,可見必是有了什麼憑借,我們不得不防!」

這張絲絹是一隻利箭送來的,就插在一線天守衛的身上,席邪的挑戰宣言。

飛鷹寨與險狼寨從上一代開始就結下瞭解也解不開的宿怨,當年冷冽的父親冷磷與席邪的父親席峰卓同時看上了一個女子,女子選擇了冷磷,從此冷、席兩家衝突不斷,後來女子在生下冷芙時難產死了,席峰卓認定是冷磷害死他深愛的女人,兩人大戰了一場,兩敗俱傷,不久雙雙離世。

不知道是宿命或是冤孽,兩人同時愛上一個女子的悲劇再次發生在冷冽和席邪身上。這次席邪沒有給女子選擇的機會,將她虜回了險狼寨,女子不堪受辱,終於自盡而亡。當年冷冽年輕氣盛,只身前往險狼寨,席邪當著他的面,焚燒女子的屍首,冷冽最後是搶回了女子的屍體,但同時也毀了自己的朗朗俊容。

將視線從絹布上移開,冷冽閉上眼睛,待情緒稍稍平復,他才冷然的回道:「你放心吧明叔,我不會再犯五年前的錯誤了,這次,他敢來,我必定要他把命留下來!」星兒,這仇我一天也沒有忘記,我不會讓你白白死的!

明華搖搖頭,他沒看到自己的臉滿的殺機和躁動嗎?!冽兒這樣怎麼和陰險的席邪鬥?!拍拍冷冽的肩膀,明華勸道:「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們在好好的商議防範之計。」

冷冽沉默不語,這時,井向天在門外叫道:「明叔,人帶到了。」

冷冽疑惑的看向明華,明華尷尬的笑笑,假意撐著自己的腰,笑道:「聽說阮家醫術如何了得,我想讓他幫我看看這腰痛的老毛病。」這個井向天辦事不力,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冷冽眼神一暗,轉身向門外走去,明華才剛想鬆一口氣,冷冽卻在門邊停下,冷漠的說道:「明叔,我臉上的傷永遠也不可能治好了,我也不在乎,你不用白費心機了。」說完用力推開主寨的木門,井向天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外,乾笑兩聲,叫道:「大哥~」他怎麼知道大哥還在主寨,這回糟了!

冷冽看也不看他一眼,孤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主寨前。

商君玩味的看著冷冽急於走避的背影,他,真的不想治臉嗎?還是,不敢想?!

「進來吧。」一會之後,一道蒼老的男聲從屋內傳來。井向天輕輕推開門,對商君招了招手,商君緩步踏進了這所燈火通明的屋子。

屋內主位上,兩張大紅木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坐著入寨時看見的老者,近看之下,他顯得更加蒼老,那雙看起來不再鋒銳的眼眸裡,平靜而祥和,山賊應該有這樣一雙眼睛嗎?商君對眼前這個老者來了興趣,如果他沒有猜錯,那些奇門遁甲之術應該出自他手。

明華也暗暗打量著眼前這個布衣男子,散亂的髮絲,殘破的衣衫,還有血污的左臂,此刻的他,沒有了入寨時的優雅,不過絲毫不音響他的風度,長身而立,淡笑不語,卻已是盡顯風流。

「你就是阮家的大公子阮聽風?」早就聽聞阮家公子文采風流,醫術卓絕,如果是眼前這個男子,傳聞確非繆傳。

阮家公子叫阮聽風嗎?商君暗笑,他自己都不知道。商君微微拱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不說話,明華當他默認了,直言道:「我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你能治好冷冽的臉嗎?」

商君連思考都不用,直接回道:「不能。」

井向天急了,說道:「你不是名醫?試都沒試過怎麼就說不能呢?」

商君淡然的回道:「他那樣的重度燒傷,又經過了這麼多年,臉上的皮膚甚至經脈早就已經死了,想要完全治好是不可能的,而且,他本身從心裡就抗拒治療,更加沒有希望治好。」

他雖然對醫術並不精通,卻也知燒傷幾乎不可治,再則,冷冽在門邊說那樣的狠話,不就是說給他聽的嗎!?

明華盯著商君淡然的臉,不相信的說道:「你說不能完全治好,但是還是能治的。」

商君想了想,回道:「可以治,不能完全恢復,但是能讓他看起來沒這麼猙獰。」阮聽雨或者有辦法,而且他只打算拖時間,可並沒有真的想要幫他治,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會治!

明華卻不知道商君這些心思,歎道:「太好了,你明天就給他治。」

商君點點頭,笑道:「首先,你們要先說服他配合,然後給我準備兩間房,讓我和我妹妹搬下來住,我不想呆在狼窩上給他治病。」忽然一張清秀的臉龐在眼前閃過,商君繼續說道:「還有,那個男孩,我需要他給我做助手。」

明華警覺到什麼,問道:「你認識他?」那男孩是半月前虜回來的,而且他是滄月人,他們不應該認識。

商君搖搖頭:「剛才在牢裡認識的。」他的表情夠坦誠,因為,他們確實剛剛認識。

在商君臉上,明華看不出什麼端倪,起身走到商君面前,蒼老的聲音雖然在笑,聽起來卻讓人不怎麼舒服:「你是在和我談條件?憑什麼?你不過就是一個階下囚而已。」

商君低笑,任由明華將他由上到下打量夠了,才輕鬆的低語:「憑阮聽風的名聲和醫術,憑冷冽那張需要治療的臉,憑你們再也找不到能治他臉傷的人。」彷彿詢問一般,商君輕輕勾起嘴角,問道:「夠了嗎?」

那雙原來還算平靜溫和的眼,此刻閃著陰狠的光芒,商君輕輕佻眉,這才對嘛,山賊就應該有這樣的眼神,平靜溫和不適合他。

「你是第一個敢和我談條件的人。我答應,不過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果冽兒的臉沒有好轉,我會讓你知道和我講條件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他滿是皺紋的臉,此刻看起來,比冷冽那張盡毀的臉更加猙獰。

明華與商君對面而立,他討厭這個男人眼中的堅定和從容,還有挑釁!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58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7:59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二十一章 冷冽(中)

清晨的陽光透過簡樸的木窗,照進不大的小屋裡,雖然算不上刺目,卻也晃得人眼暈。商君起身,拉下床旁的帷幔,為還在昏迷的女子遮去點點陽光。

女子睡得並不安穩,夢魘不斷,忽然她驚恐的睜開眼睛,彷彿被什麼恐怖的事情糾纏一般,此時她耳邊傳來溫和的問候:「你醒了?」

阮聽雨立刻看向說話的男子,看清是商君後,她終於平靜了下來,看看周圍的擺設,這是一間簡單的小木屋。她記得他們被山賊虜去了,阮聽雨不解的問道:「這是哪裡?」商君還未來得及回答,阮聽雨卻因為看見自己這一身的粉藕羅裙而驚叫道:「我的衣服~~~」

商君輕笑,趕快解釋道:「你放心,是那個小姑娘給你換的。」

聽了他的解釋,阮聽雨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雖然與他結識不久,卻也知他是個大丈夫,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即使真的幫她換了衣衫,也是權宜之計,自己這樣到顯得小氣了。

看她尷尬的樣子,商君故意輕鬆的岔開話題:「我們能出那牢房,還得要感謝你哥的名聲。我會替他好好的給那山賊治臉的。」說完還狡黠的揚揚眉。

阮聽雨被逗笑了,這人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總是會為別人著想。記起自己暈厥之前他滿手是血的樣子,阮聽雨拉著他還滿是血漬的衣袖,急道:「你的手怎麼樣?一定很痛。」

商君收回手,淡笑道:「已經上藥了,放心。」

阮聽雨可沒他那麼輕鬆,盯著商君的眼裡滿是憂慮,嚴肅的交代道:「你不要大意,狼牙有毒,很多人不是被狼咬死的,而是傷口潰爛而死。你待會一定要用馬齒莧、桑葉搗碎敷在被咬的地方,經常換藥,知道嗎?」

商君連連點頭,看她精神好些了,他也忍不住調侃道:「嗯。你現在看起來很像一個大夫。」

白了他一眼,阮聽雨笑道:「我本來就是大夫。」只是醫術沒有大哥好而已。說道大哥,她想到了商君並不會醫術,這要如何給那個山賊頭子治臉呢??

腦子裡思考著治療燒傷的各辦法,阮聽雨一股腦的說給商君聽,深怕他記不住,說得又慢又詳盡:「燒傷的皮膚需要重新打開創面,先以幸羅寞草加泉水敷在舊傷上,一天傷口就會潰爛,然後用狼須庚加付幽草每日清洗創面兩次,將死去的經絡去掉,七天之後用月見草、梔子、黃苓、赤芍、皂刺碾磨成粉,敷與患處,讓它重新生長,再輔以當歸、丹參湯藥,能夠讓他的臉有好轉。」

說完,阮聽雨又擔憂了起來,如果治不好山賊頭子,商君會不會有危險呢?!低下頭,懊惱的歎道:「我的能力只有這樣而已,即使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如果哥哥在,或許還能有更好的辦法。」

這個女子真是有意思,雖然看起來英姿颯爽,關切果決,卻有一顆比誰都柔軟敏感的心。拍拍她的手,商君安慰道:「你放心,我不過是在拖時間,讓你能好好養傷,至於他的臉傷,能治多少就治多少吧。而且你的醫術看來也不弱,他走運了。如果沒有你,被我亂治一氣,估計他另外一邊臉也得毀了。」

商君本意是想逗她開心,讓她心情放鬆一些,誰知他說完,阮聽雨不但沒笑,反而眼眉間的愁色更勝,輕咬下唇,阮聽雨問出了她疑惑很久的問題:「你為什麼要救我,又為什麼要陪我入賊窩涉險?」

商君起身,走至窗邊,輕輕推來窗欞,初春的暖陽和著微涼的寒風,灑滿木屋。靠著窗欞,商君微笑著回道:「我說過你是一個奇女子,救你不是應該的嗎?而且,我本身就是要闖一闖這龍峽谷的。」

阮聽雨抬頭,盯著那抹幾乎要融入陽光中的身影,他臉上似乎總是在這那樣溫文的笑容,只是笑容表背後,就像一個黑洞,用著無窮的力量和神秘感,讓人疑惑卻欲罷不能。

他說他本來就是要來龍峽谷的,還有他自信的眼神,莫不是:「你是想~?」除掉這些山賊?!

阮聽雨話只說到一半,商君將手輕輕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她還在疑惑,敲門聲立刻傳來。

商君向阮聽雨揚揚眉,起身走到門後,打開門,見到一張笑顏如花的臉。

「阮大哥!」冷芙捧著一套衣服,遞到商君面前,獻寶一樣的笑道:「我給你也準備了一套乾淨的衣裳。你試試?是新的!」拉起商君的手,也不管他的意見,就將衣服塞進他手裡。

商君看著自己手中的純白錦衣,輕咳一聲,有些尷尬的笑道:「多謝姑娘。」這姑娘的熱情還真讓人有些受不了。

冷芙搖搖頭,笑道:「你叫我芙兒好了,我該謝謝你肯幫我哥哥治臉。你換衣服吧,明叔說讓你到主寨去一趟。我在外面等你!」說完,一陣風一般的又跑了出去。

商君還在感歎那丫頭來去如風的爽利個性,只聽見背後阮聽雨涼涼的說道:「小姑娘是看上你了!」眉目帶笑,粉臉含情,只怕是迷上他了。

「聽雨~~!」商君頭疼的低叫。他可不想惹上任何少女的懷春心事!將衣服放在一旁的木椅上,商君出了木屋。

阮聽雨瞥了那白得晃眼的衣衫,不禁有些懊惱,她是怎麼了,為什麼看那丫頭為他準備衣服,她就隱隱覺得不高興,而他沒有穿,自己又有些欣喜!

煩躁的抓起被子,將自己的臉蒙了起來,她一定是休息不好,才會這麼莫名其妙!!

商君才走出阮聽雨的房間,坐在屋外長凳上的蕭縱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憨厚的笑道:「謝謝大哥把我從上面那鬼地方救下來。」

商君輕輕拍著他那俊秀的臉,笑道:「不用謝我,我只是覺得,你這隻小狐狸,帶著身邊看著更加安全。」

「呃!」蕭縱卿前一刻還笑得陽光燦爛的臉,這一刻僵在那裡。他有什麼破綻嗎?是他掩飾的不夠好,還是這個男人真的如此敏銳?!

不再看他審視的眼,商君繞過他,說道:「從今天開始你的是我的助手了,走吧。」這少年身上的秘密一定不比自己少,而他——感興趣。

蕭縱卿狹長的眼眸微瞇,他似乎不用再演了,也好。很久沒有事讓他有興奮的感覺了,被虜來算一件的話,他就是第二件!快步跟上商君,他這麼喜歡把他帶在身邊,他一定全力配合。

不算遠的路,冷芙一直撅著嘴,他居然不穿她給他準備的衣服,她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套最好的白絲錦緞給他耶!不領情!哼!

才剛走到主寨前,一聲狂暴的怒吼從室內傳來!

「我不會治的,明叔,你不用再說了。」

這吼聲嚇得冷芙不敢再踏進一步,是哥哥!好可怕,哥哥從來沒有和明叔這麼說過話!

商君輕揚唇角,這男人都喜歡讓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還是他不應該叫冷冽應該叫「火爆」?!

「冽兒~~」伴隨著老者的低喊聲,冷冽粗魯的踢開木門。

冷冽的氣惱讓他本來就駭人的臉更加可怕,冷芙悄悄嚥了一口口水,小步的後退。

看見門前的商君,冷冽直直的朝他衝了過去,冷芙嚇得趕緊摀住眼睛,天!哥不是要殺了他吧!

不要啊——



血海深仇 第二十二章 冷冽(下)

商君氣御於掌間,身型微側,雙眼緊緊盯著冷冽的舉動,如果他動手,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冷冽衝到商君面前,卻並未出手,他的雙眼因為怒火已佈滿血絲,拳頭也握得咯咯作響。瞪著眼前這張俊逸的臉,冷冽吼道:「你給我滾回牢房去,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他不需要什麼大夫,不需要!

留下怒言,冷冽飛快的向外走去。

他在隱忍?還是躲避,或者是恐懼?商君揣度著,冷冽臉上的燒傷背後,必是有一段情,或者,一場恨?將手環於胸前,商君對著那匆匆離去的背影大聲叫道:「喂,你是不想治還是不敢治啊!」

豈料商君話才出口,一個鉤子一般的利器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他的臉面擊過來,商君驚得立刻彎腰側轉,避過鐵鉤,誰知鉤後面居然還連著鎖鏈,鎖鏈的另一端就繫在冷冽手中。只見他振臂一揮,鎖鏈帶動鉤子,向商君橫掃過去。

商君此時躍起是可以躲過鐵鉤,但是站在他身後的少年一定會被鐵鏈擊中,冷冽已是下了死手,被擊中少年的小命就玩完了,片刻的猶豫鐵鉤已近在咫尺,商君只好拉著身後的少年撲到在地,一陣狼狽的翻滾,才險險的躲過勾鏈。冷冽輕扯鏈條,倒鉤又穩穩的回到了他手中。

好厲害的鉤子,能如此自如的控制這少說數十斤的武器,冷冽的武功不低!商君微喘著站起身,大膽的迎向冷冽陰鶩的眼,拍拍衣擺的灰塵,低低的笑道:「怎麼,惱羞成怒?!」

蕭縱卿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聽見商君又在大放厥詞,趕緊退到他身後丈於外的地方,這男人不怕死,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似乎覺得還不夠,商君上前幾步,用著極盡挑釁的語氣說道:「這傷能讓你保持仇恨的心情?還是你要用它紀念誰?或者你害怕自己忘記?」

商君每多說一句,冷冽的臉就多冷硬一分。最後終於暴斂的罵道:「你給我閉嘴!」

隨著他聲音而來的,是攻勢更加猛烈的鐵鉤。這次商君有了防備,輕踏主寨下的石梯,飛身一躍,輕巧的躲過了冷冽載滿惱怒的一擊,抓住鉤子後邊的鐵鏈,商君與冷冽各執一端,暗使勁力,鐵鏈左右拉扯著,一時不見輸贏。

其他的山賊看見這個俘虜既然敢更老大動手,紛紛圍過來,握緊手中的刀劍,向商君慢慢逼近。明華輕輕抬手,阻止了其他人的動作,這個阮聽風有些本事,能接住冽兒鉤鏈的人少之又少,現在暗比勁力,冽兒也未見得佔上風,想不到阮家有此能人,難怪他昨天敢和他談條件。但是,他有如此了得的功夫,何至於被他們擄回來?!

與商君對峙,冷冽微驚,對面那股內力醇厚而綿長,只守不攻,他越是用勁,反噬的力量就越強,他自己心裡明白,他根本不是對手。

商君感受到冷冽勁力減弱,暗暗催動真氣,冷冽只覺得手上一麻,在看時,商君已放下一端的長鏈,退後數步,臉上依舊掛著清朗的笑容,彷彿剛才出言挑釁的不是他,與他動手的,也不是他一般。

身上的布衣又是血污又是泥土,早已經髒亂不堪,剛才的打鬥也讓他左手的傷再次滲出血來。商君豪不在意,握緊左腕,不再看向冷冽,意味深長的說道:「有些仇恨是噬骨都不會忘記的,這印記不過是仇者的戰利品。你若是想要保留,盡可以不治,就讓它永遠陪著你,說明你是一個失敗者。」他若真懂得什麼是不能忘卻,不敢忘卻的恨,就知道它根本不需要任何印記和提醒,依然夜夜蝕心!

一句失敗者,再次燃起冷冽心中怒濤,但是握緊長鏈的手,卻久久沒有揮出去,只因冷冽在商君看似隨意優雅的臉上,看見了他熟悉的恨意,那種如他所說夜夜蝕心的恨!

兩人就這樣各有所思的沉默不語,冷芙莫名其妙的看著剛才還暴跳如雷,現在卻盯著阮大哥發呆的哥哥,覺得氣氛有些詭異。而這詭異的氣氛被石舫一聲驚呼打破。

「大哥,一線天點起了狼煙!」

石舫的吼聲將所有人的視線引向一線天。只見遠處黑煙滾滾,煙霧直衝雲霄。

山賊們竊竊私語,冷冽皺起了眉頭,手上的鎖鏈也感受到他的怒意而輕輕的抖動著。席邪果然是個奸險之徒,昨天下的挑戰書說三日後拿下飛鷹寨,今日就迫不及待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下什麼挑戰書!

他早來也好,他們早就該決一死戰了。將鐵鉤收回握在手中,冷冽向寨外奔去,奔出數步之後,冷冽忽然回身,看著商君一臉悠閒的樣子,低聲命令道:「把這兩個人押回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他們出木屋一步。」

這個男人來飛鷹寨必有所圖,不過他感覺得出來,他和席邪不是一條道上的,等解決了席邪,再和他較量。

明華盯著滾滾的狼煙,本就滿是皺紋的臉因為愁緒而顯得更加蒼老,輕歎一聲,轉而入了內室,他要想想如何調整密林裡的幻陣,希望這次它還能守得住飛鷹寨。

飛鷹寨一下子陷入了緊張的氣氛中,就連愛鬧的冷芙也跟著明華進了主寨。

商君看向蕭縱卿,只見他微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商君猜測,這少年腦子裡一定在盤算著什麼,走到他身邊,商君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

蕭縱卿被嚇了一跳,抬起頭來,迎向商君笑得開懷的臉,不解的問道:「去哪裡?」

商君好笑的指指圍著他們的五六個壯漢,輕鬆的回道:「你覺得我們還能去哪?!沒我們什麼事,回房睡覺。」說完商君乖乖的向小木屋走去,只是那閒散的步伐,彷彿是在他家後花園散步一般。

蕭縱卿快步跟上,瞟了一眼商君再次流血不止的左手,像是詢問更像是諷刺的說道:「你真的不怕死!?」

「怕。」商君認真的說道。

蕭縱卿一愣,盯著商君等他繼續說下去,誰知商君話鋒一轉,閒閒的笑道:「所以趁他沒殺我之前好好睡一覺。」

惱火的瞪著商君走進房間的背影,蕭縱卿覺得自己被耍了,不甘心的繼續叫道:「喂,你一直不聲不響,為什麼要在今天激怒他?又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展露你的武藝?!」他忽然這麼做一定有什麼目的!

商君腳下一滯,優雅的轉過身,這小子不錯,腦子清晰,思維敏捷,微笑著朝他招招手,蕭縱卿看見這麼親和的笑容,有些戒備,不過又想知道答案,還是跟了過去。

商君故做神秘的微微彎下身,蕭縱卿趕快將耳朵附過去,一會之後,他聽見了商君清潤的嗓音輕聲笑道:「用你的小腦子想一想。」

蕭縱卿還沒反應過來,商君的房門就砰地一聲,關上了!

差點被門打中他的鼻子,蕭縱卿暗啐,這人就愛故弄玄虛!!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1:59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01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二十三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上)

商君自然不會是真的要回房睡覺,將門拴上,聽見蕭縱卿在門外生氣的低罵,商君輕笑搖頭,他不過是逗逗他,讓他生氣,短時間內不要來找他,因為他還有事情要做。

昨夜聽見了看守在木屋外的山賊對話,他知道險狼寨與飛鷹寨之間將有一場惡鬥,想了一整夜,他終於想到了解決龍峽谷山賊的辦法,這也是他為什麼沉默了這麼久,要在今天激怒冷冽的原因,一是看看他的實力,二是讓他注意到自己,顯然,他成功了。

商君輕輕將窗推開一個細縫,向外看去,幾個山賊都聚在一起,眼睛盯著一線天的方向討論著,並沒有注意他,商君利落的推開窗戶,翻身出去,將窗戶輕輕關上,沿著牆壁,走到了木屋的背面,躲開了守衛的監視。

木屋旁邊,就是後山崖谷的斜坡,從旁邊矮林過去,不需要經過狼穴,就能到達山賊藏贓物的三座山峰,那裡應該可以看清一線天發生的事情。商君彎腰隱身於矮叢間,躲避周圍山賊的視線。

這飛鷹寨就像是一個迷宮,處處荒草,處處是小道,讓人極易迷失方向,不過成也蕭何敗蕭何,正是這些小道荒草,幫助了商君在寨子裡自由來去。

彎腰行進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商君終於到了山峰之下,腳踏岩石借力,他輕鬆的到了峰頂。

半蹲下身子,商君俯視,發展距一線天一里外,聚集著五六百人,個個手持大刀長劍,臉上的表情是常年嗜殺之人才會有的陰狠殘酷。為首之人殺氣更勝,長什麼樣子商君看不清楚,只見他端坐在一塊墊著白虎皮的岩石之上,旁邊立著一把一人高的大刀,刀鋒閃著幽藍寒光,可見這刀上淬了劇毒。

這一行人或坐或站,並沒有要攻進去的樣子,那他們圍在這是為什麼?一時猜不透他們的意圖,商君向一線天上看去。冷冽已經站在狹縫之上,井向天和石舫在他身邊說著什麼,只是冷冽的眼一直盯著對方頭子所在的方向,那決戰之心商君在這麼遠的山峰上,都能感受。可惜對方還是閒暇的坐在虎皮之上,從氣勢來看,冷冽過於外放,略輸一籌!

一線天

井向天擔憂的說道:「大哥,席邪已經這樣坐了兩個時辰了。」

冷冽默不作聲,只是冷冷的盯著席邪。旁邊的石舫煩躁的抓抓滿臉的鬍子,怒道:「他下的挑戰書是三日後攻進來,現在集結於此卻沒有進一步動作,他到底想幹什麼?要打就打啊!!婆婆媽媽!」

井向天苦惱,拍拍石舫的肩膀,勸道:「你不要太焦躁,席邪為人陰險,詭計多端,你這樣就有可能中了他的計謀,我們一定要小心戒備。」

石舫顯然是靜得下心來的人,對著冷冽急道:「那要怎麼辦?大哥你說句話啊!」

井向天拉拉石舫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吵,冷冽卻在此時命令道:「加派一百人上一線天駐守,另外佔據相鄰的幾個山頭,只要席邪靠近一線天,就把他給我射成刺蝟。」

冷冽身上,殺機四起,井向天只覺得他彷彿一隻想要立刻衝出去叫敵人撕裂的獅子,連理智都快喪失了,井向天很是擔心,不得不提醒道:「大哥,一線天只是一個窄小的狹道,根本容納不下一百人,還有,一線天巖壁陡峭,要將箭運上來非常費工夫,我怕這裡的箭不夠禦敵!」

終於,井向天的提醒還是讓冷冽找回一些理智,暗暗調息,按下心裡叫囂的恨意,別過頭去,不再看向席邪,只要看見他那張得意的臉,他就會想到星兒在烈火中被焚燒的情形!

冷冽越過井向天,查看一線天上堆放長箭的地方,只有十來捆,如果席邪真的功過來,這些箭只夠抵禦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環視一眼周圍的群山,冷冽說道:「調三十人上來,再調一百人運箭,直到這一線天放不下為止,席邪攻過來的時候,附近山頭的兄弟先用箭陣阻其道,他們進入下邊的狹道時,上面的兄弟再放箭,每一隻箭都不要浪費,絕不能讓他們入密林,即使入了也要讓他們死傷慘重!井向天,你要守住這裡!」

「是。大哥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有機會踏進飛鷹寨的。」井向天答的乾脆,大哥終於又有了應有的判斷力,剛才的他太危險了。

石舫等了好一會,冷冽也沒有給他任務,不禁急道:「那我呢,大哥?」

「明叔在密林裡一定還有安排,你隨我回去聽候差遣。」密林是飛鷹寨最後一道屏障,他絕不能讓席邪進入!

「是。」石舫興奮的跟著冷冽下了一線天,迷陣他一向不精通,這次他一定好好和明叔學!

冷冽離開了一線天,商君也悄悄的下了峰頂,因為,他還要去見一個人!

龍峽谷入口

御楓站在綿延山道的入口,它現在看起來平靜而悠長,只是進入其中,就會發現,每一面巨石,每一顆大樹後面,彷彿都隱藏著一雙貪婪的眼睛,時刻想要將你撕裂。今天,是第一個三天之約的日子,他奉命日出就等在這裡,等那個只身前往峽谷的男子。看著漸漸偏西的太陽,御楓仍是一動不動的等待著,只是心裡卻不認為今天還能等到他。

輕微的草木晃動,御楓警覺有人靠近,手撫上了腰間的長劍,此人身手極快,御楓還未拔劍,他已來到他的面前。

是他!御楓拔劍的手終於緩緩放下。

商君將一張絹布遞給御楓,就立刻在山道旁的石頭上坐了下來,怕時間趕不及,商君一路狂奔而來,累得不住的喘氣。

御楓拿著絹布,盯著眼前喘息不已,衣衫凌亂的男子,這世上就是有些人,即使是一身狼狽,動作不羈坐在亂草間,卻也只能用優雅二字來形容,彷彿他身邊的一切都因為他而變得美好起來,眼前的男子就是這種人。

看了一眼商君血污的左臂,御楓並不多言,低頭打開絲絹,看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圖案之後,不禁結舌,這是——

「這是飛鷹寨的地圖。」商君輕鬆的笑道,起身來到御楓身旁,指著地圖,商君解說:「我已經找到他們藏贓物的地方。這幾日內,險狼寨與飛鷹寨會有一番對決,你帶人在這附近等候,以煙火為號,看見信號你們就到這個口等候,趁他們內訌的時候,你們就把慕容舒清的貨物運走。」

如果說御楓原來還在懷疑商君的能力,在他拿到這張他找了半年卻連入口都找不到,而商君只用了三天時間,就拿到的飛鷹寨的地圖,御楓徹底的服了。

對商君有了敬佩之心,聽了他的解說,御楓提議道:「既然他們內訌,我們何不在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坐收漁人之利,一舉將他們剿滅。」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

商君輕笑著搖搖頭,解釋道:「且不說山賊眾多,我們未必能一舉剿滅,即使如願得勝,這龍峽谷內十多個山寨依然存在,就算最後真的全部殲滅了,我們也沒有能力派人駐守整個龍峽谷,這裡是滋養山賊盜匪的地方,你我滅得了一次、兩次,可滅得了三次、四次?」

商君暗歎,御楓想的,他何嘗沒有想過,只是最終仍覺得不可能實現。

御楓皺眉,不認同的說道:「你的意思是看著這些山賊繼續殺人越貨也無能為力了?」

商君沒有因為御楓的咄咄逼人氣惱,看看快下山的太陽,商君並不多做解釋,只微笑著回道:「我自有打算,你回去安排人手吧,最好找些武藝高強的,而且要快。」

商君不說,御楓也不再多問,將絲絹放入懷裡,酷酷的轉身離開。

「等等。」

御楓才走了兩步,商君忽然叫住了他,御楓以為他還有什麼要說的,轉過身來等他說,誰知商君苦笑著舉起左手,輕晃著,略帶懇請的說道:「我受傷的事,別告訴慕容舒清。」

雖與慕容舒清結識不久,卻已知她是極善良之人,她若知他受傷,必要為他擔心難過吧!那張溫柔寧靜的臉,最適合她的,應該是微笑。

御楓心下微怔,這人,不枉主子牽掛他!幾不可聞的點頭,御楓轉身離去。

踏著餘暉,商君也向飛鷹寨狂奔而去,他的計劃,已經開始!



血海深仇 第二十四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下)

臨風關龍峽谷外

初春,是欣欣向榮的季節,籬笆柵欄旁嫩綠的小草已經長成茂密的一大片,冬日落盡葉子的樹木,也在春風的召喚下,吐露新芽。夕陽之時,餘暉遍灑,柔美的霞光讓人感到溫暖,而鼻尖淡淡的草木芬芳則讓人怡然舒爽。

木屋前的小院裡,慕容舒清半依在軟榻上,手上的書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不厚的書看了一整天也沒看幾頁,索性將書合上,看著漸漸被雲海吞沒的夕陽,慕容舒清忽然有些心緒不寧起來。御楓出去,已經一天了,商君究竟如何?那個總是如此倔強的女子,是否安好!?

慕容舒清握著手中的茶,直等到夜幕降臨,才終於等回了御楓。

御楓入了院門,抱拳道:「主子。」

慕容舒清放下手中的茶,急道:「怎麼樣,他有消息嗎?」

御楓點點頭,從懷裡掏出絹布,恭敬的遞給她。

慕容舒清輕輕展開,是一張密密麻麻的圖紙,舒清仔細看了一會,才輕笑道:「地圖?!」她果然沒有看錯他,才去三日,就拿到了如此細緻的賊窩地圖。舒清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他還有心思畫圖,可見,他起碼是安全的。

御楓將今日的對話一一稟告:「他說,險狼寨與飛鷹寨近日會內訌,讓屬下帶人在龍峽谷等候,等他的信號,趁山賊惡鬥的時候,將貨運出來。」

舒清把地圖輕輕折好遞還給御楓,淡淡的回道:「嗯,按照他說的做。」

御楓拿著絹布站在那,欲言又止,舒清疑惑,看著他,微笑著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御楓捏緊絹布,雖然今天商君已經解釋了緣由,但是他還是覺得不應該錯過這次的機會,思考過後,御楓回道:「主子,山賊內訌,正是剷除他們的大好機會。」

慕容舒清若有所思,拿起微溫的清茶,輕酌了一口,才又問道:「他怎麼說?」

御楓無奈的回道:「他說他自有安排。」

慕容舒清微笑著點點頭,回道:「按他意思,他要什麼就給什麼,不要打亂他的計劃。」御楓說的沒有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確實是大好的機會,但是商君既然身處其中,應該更明白這個道理,她已經將他視為合作夥伴,視為朋友,信任他,就是她最應該做的。

「是。」將絲絹塞進懷裡,這次御楓不再有異議,大步離去。

茶涼了,有些澀,慕容舒清緩緩放下茶杯,夜幕下,遠處連綿起伏龍峽群峰,高聳而詭秘,商君,我說過會在龍峽谷的這一頭等你出來,不要讓我等太久。

。。。。

飛鷹寨裡,每個人都為著即將到來的惡戰在緊張的準備著,三天來,除了門口依然不變的守著四個人,商君他們的生活可以說非常平靜,而他,也樂在其中。席邪沒有攻進來之前,他什麼也不打算做。

走近阮聽雨的房間,商君輕輕敲門,沒想到門沒拴上,一下就被推開了,室內,阮聽雨拿著一截軟木做成的簡易弓箭,練習拉弓,只是她的手傷未癒,才試了幾次,她就已經滿頭大汗。

商君踏進屋內,拿下她手中的木棍,輕歎道:「你的手沒好,不要亂動。」

看著阮聽雨挫敗在床沿上坐下,商君給她倒了一杯茶,笑道:「你想要回你的弓箭,是嗎?放心,好好養傷,我會幫你找回來的,只有你配拿它!」他可是一直忘不了她橫跨於巨石之間,數箭齊發時英姿颯爽的樣子。

那是師傅傳給她的星月弓,聽到商君說能幫她要回來,阮聽雨先是開心不已,後來想一想,又擔憂的說道:「你不要輕舉妄動,萬一惹惱了他們,你會有危險。」

商君搖搖頭,笑道:「他們自顧不暇,沒心思管我。」今天就是三日之約的日子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席邪要等到今天才攻進來,這場惡鬥都是在所難免。

什麼意思?!阮聽雨還想再問,一聲聲整齊的吆喝聲從一線天的地方傳過來,遠遠的,紛雜散亂,聽不清楚。

「什麼聲音?」阮聽雨一臉的莫名。

商君推開窗戶,吆喝與雜亂的聲音更勝,看著那又一次直衝雲霄的滾滾的狼煙,商君知道,這場較量終於開始了。

走到阮聽雨面前,商君嚴肅的說道:「呆在這,千萬別亂走,記住了嗎?」他今天不僅要拿走舒清的貨,還有把她送出去。

雖然不明究裡,阮聽雨還是點了點頭,相信他,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得到阮聽雨肯定的回答,商君終於放下心來,匆匆趕了出去。

飛鷹寨的人,一部分去把守一線天,一部分在迷陣裡部署,一部分守衛主寨,留在寨子裡的並不多,商君輕鬆的就越過矮林,上了峰頂。

半蹲著身子,商君看清一線天前的景象,不禁微驚,這席邪比他想的要難對付的多。

席邪手下,二十人一排,五十人一列,一百人就是一個方塊,每三人舉著一塊長條形的盾牌,從四面到頂上,都嚴嚴實實的遮蓋起來,將山賊護在其中,好在他們並非士兵,彼此間的協作不好,必須靠著口號行進。冷冽安排在山頭上的人不停的放箭,偶爾能擊中幾個沒舉好盾牌的山賊,但是仍無濟於事,還是阻止不了他們前進的步伐。

商君暗歎,那盾牌應該是精心設計過的,大小剛剛好可以通過一線天,等他們到了狹道,將盾牌分開頂在頭上進入,即使上面的人再怎麼射箭,也是傷不了他們!一線天的另一頭雖然也有伏擊,但是他們有盾牌,箭是用不上了,入口如此的小,只怕那邊也站不了幾個人。如果敵人是跑著進入,那他們又能砍傷幾人?這一線天基本就是沒了用處了。

看向依然悠閒的端坐在虎皮上的觀戰的席邪,商君不免擔憂起來,他們這樣行進的速遞雖然有些慢,但是進入一線天則是遲早的事情,在盾牌上就花了如此多心思,席邪這次,只怕勢在必得吧!

掏出懷中的煙花,商君立刻將它點燃,只見一縷青煙直上雲霄,一會之後散做一朵彩花,消失在天際,下邊打的熱鬧,也不會有人在意這麼一枚小小的煙花,即使看見了,也無暇顧及。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00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03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二十五章 交易(上)

信號已經發出,下面雖然還打得熱鬧,商君卻不在逗留,轉身躍下山峰。回到木屋前,商君利落的放倒門外的守衛。

匆匆來到蕭縱卿的房間,商君想把他一起帶走,但是房間裡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他的影子,商君蹙眉,那少年去了哪裡?外面的喧鬧聲越發的大了起來,已經沒有時間再耽擱,商君轉而走向阮聽雨的房間。

阮聽雨在房間裡來回走著,心裡焦急不已,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答應了商君在這裡等,又不敢亂走,這種一無所知的感覺真的讓人惶恐。

商君才敲了兩下,門立刻打開,看清是商君,阮聽雨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兩伙山賊打起來了。走,我帶你離開這裡。」商君避重就輕的回答,拉著阮聽雨一路向外疾走。

商君難得的急促讓阮聽雨敏銳的感覺到,外面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果然,隨著商君出門,就看見院前橫躺著幾個原來看守他們的山賊,不知是生是死,遠處黑煙滾滾,在屋裡聽到的吆喝聲現在聽起來更加清晰。

阮聽雨以為他們是要從進來的地方出去,誰知商君拉著她朝後面的矮叢走去,不明原因,阮聽雨還是毫無異議的跟著商君往密林裡鑽,她的眼睛盯著商君拉著她的手,雖然知道只是一時權宜,她還是微微紅了臉頰。

商君在前面一路疾走,根本沒有注意這些。御楓看見信號應該已經趕過來了,他要快一些才行。

好不容易,到了山峰下的入口,商君熟練的打開暗門,自己先探身下去,對著身後的阮聽雨說道:「下來,裡邊黑,你要小心。」

阮聽雨點點頭,稍稍彎腰。慢慢的走了進去。

裡邊確實很黑,什麼也看不見,好在商君一直站在她身邊,平穩的呼吸聲讓阮聽雨忐忑的心稍稍安定。

商君掏出火折子引燃,淡淡的光亮在這漆黑的洞穴裡,已足夠看清附近的東西。

阮聽雨被眼前堆得橫七豎八、琳琅滿目的貨物下了一跳,不禁低呼:「這是~~什麼地方?」

商君一邊辨別著門的方向,一邊隨意的回道:「山賊藏贓物的地方。」

「你是怎麼發現的?」看他熟練的進入這裡,一定不是第一次來,他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呢?阮聽雨只覺得自己心裡有許許多多的疑問。

商君輕笑道:「碰巧。」

碰巧?阮聽雨撇撇嘴,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

終於找到暗門的位置,商君欣喜的笑道:「跟著我,到這裡來。」

一切等到離開這裡再問吧,阮聽雨壓下心裡的疑問,默默的跟著商君在滿是貨物的洞穴裡走著。

到了石門邊,商君用力拍了一下旁邊微凸的石頭,石門緩緩打開。

阮聽雨驚歎,原來這裡還有一個出口?!正想拉著商君趕快離開,卻發現門外站著一隊人馬,五人卻牽著十幾隻馬,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立在那裡,阮聽雨心下一緊,戒備的看著他們。

御楓看見阮聽雨走出來也是暗暗驚訝,手中的長劍準備隨時出鞘。

好在商君及時出現,按下御楓緊握劍柄的手,輕聲的笑道:「貨在裡邊,你們動作快些。」前面就是席邪手下進攻的隊伍,雖然有幾面巨石擋著,卻依然非常危險,越快離開越好。

御楓鬆開握劍的手,向著身後的人使了一個眼色,幾人都是麻利之人,立刻進入洞穴中,將裝著布匹的車套上馬,一輛一輛的拉出洞穴。

阮聽雨靠著旁邊的巖壁,看著這些人在她面前來來往往的裝載著,不敢置信盯著商君,聲音因為不信都有些顫抖:「你~你也是盜賊?」他隨她入賊窩,為的就是盜取這些貨物?

不!她不相信!

商君苦笑著回視阮聽雨可以算得上是驚恐的眼,無奈的解釋道:「我只是拿回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阮聽雨仔細看看他們拉出來的貨物,都是一些絲綢、茶葉之類的,這些山賊確實常常搶劫商人的貨品,但是,他,會是商人嗎?阮聽雨輕聲問道:「你是~商人?」

商君坦然回道:「是。」從那日與舒清在雪山下談過之後,他就已經決定,他要做一個商人。

聽到商君肯定的回答,阮聽雨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他不是盜賊。

但是商人?!阮聽雨怎麼也不能將眼前這個淺笑而立,溫和儒雅的清瘦男子和唯利是圖的市儈商人等同起來。

「裝好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御楓已經將貨物全部搬上馬車。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幾個月前丟失的那一批貨居然還在這洞穴裡,這次他們也可以一併找回了。

商君將阮聽雨帶到御楓面前,誠懇的說道:「御楓,她也是被山賊擄回來的可憐女子,你幫個忙,把她帶出去,送回阮家吧。」

御楓看了一眼阮聽雨,爽快的點頭,莫說是商君開口,即使他沒說,他也不會將一個無辜的女子留在這裡。

聽出商君托付的語氣,阮聽雨急道:「商君,你不走嗎?」

商君微笑著搖搖頭,回道:「我還其他事情要做,還有你的星月弓不是嗎?我說過會把它還給你的。」

阮聽雨抓著商君的衣袖,勸道:「可是會很危險!」她不要星月弓了!

商君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會沒事的。你家人還在等著你回去,快走吧。」

說完商君轉身進了石門,門緩緩的關上了,阮聽雨盯著緊閉的石門,喃喃的說道:「小心。」

他說會還她星月弓,是不是說,她還有機會見他!?

。。。。。。。。。。。。。。。。。。。。。。。。。。。。。。

商君這邊費心的將阮聽雨送了出去,那邊蕭縱卿卻是不願離開。

主寨後的樹林,蔥綠而茂密,不仔細看很難發現裡邊有人。蕭縱卿雙手環胸,盯著遠處的滾滾黑煙,那張清秀年輕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身後三個壯漢抱拳微躬著,一臉的恭敬。

蕭縱卿輕聲問道:「這些都是你們搞出來的?」

為首的林義頭皮發麻,低著頭,既無奈又有些委屈的說道:「您被山賊擄走,大少爺知道以後暴怒,下了命令要將您救出來,還要將這座寨子夷為平地,把山賊頭子挫骨揚灰~~」

「夠了。大哥說了什麼我沒興趣知道。」蕭縱卿頭痛的揉揉太陽穴,這些話,絕對是他家暴躁的大哥會說出來的。

林義斟酌著繼續說道:「屬下打聽到險狼寨與飛鷹寨之間有宿仇,所以暗助險狼寨,讓他們兩虎相爭。不過三少爺放心,屬下只是暗中指點,並沒有牽扯上蕭家。」

遠處喊殺聲越發的逼近,林義急道:「三少爺,他們就快攻進來了,讓屬下護送您離開吧。」進攻的主意是他出的,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他最明白,這個寨子再不久就會被攻陷,他們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擺擺手,蕭縱卿優哉游哉的回道:「不著急,應該還有好戲即將上演,我現在捨不得走。」那個神秘的男人要玩什麼花樣他還沒看明白呢!怎麼能走?!

「三少爺!」林義為難的低喚。

「無需多言。你們退下,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蕭縱卿抬起手,阻止林義說下去,緩慢低沉的語氣裡,流淌著滿是不容違抗的威嚴。

「是。」

除了等這難纏的主子主動同意離開,他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如果三公子會聽人擺佈的話,他就應該乖乖待在家裡彈琴賦詩,也不會被擄到這賊窩裡來了。

蕭家三位公子,大公子脾氣火爆,二公子沉默寡言,三公子倔強難纏,他們是誰也得罪不起!只能眼睜睜的目送他大搖大擺的回到那間小木屋裡了。



血海深仇 第二十六章 交易(中)

蕭縱卿回到小屋,只看見橫躺在地上的幾個山賊,找遍了木屋裡的三個小間,都沒有那兩人的影子,難道他們已經趁亂逃走了?外面亂哄哄的一片,蕭縱卿卻沒了看熱鬧的興致,無聊的坐在門檻上。好不容易有一個能引起他好奇心的人,居然就跑著,真是可惜!

伸了伸懶腰,蕭縱卿也準備離開了,這些山賊爭地盤的鬥毆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剛站起身,就看見那道熟悉的灰藍身影從小屋後走來。蕭縱卿眼前一亮,原來還意興闌珊的臉立刻變得神采奕奕。

蕭縱卿像剛才一樣繼續在門檻上坐著,只是此時的心情頗好。商君走過來,他馬上興致勃勃的笑道:「喂,你把妹妹送走了,自己為什麼不走?」

商君本來打算直奔主寨,卻意外的聽見了那少年顯得有些興奮的笑聲,停下腳步,向他看去,只見少年悠哉的坐在門檻上,笑得開懷的看著他。不遠處黑煙繚繞,喊殺震天,他還能如此鎮定的揶揄他,他果然猜得不錯,少年必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

商君向他走去,雙手環胸,背靠著門檻旁邊的木欄,如他一般悠哉的回道:「你猜。」

送走了妹妹,沒有後顧之憂,那就是要放手一搏咯,蕭縱卿肯定的說道:「你想趁著他們內訌,將他們一網打盡。」

商君搖搖頭:「還有沒有別的答案?」他想聽聽少年腦子裡能有多少心思。

不對嗎?蕭縱卿輕撫下巴思考著,一會之後,自信的說道:「你想將他們收為己用。」這些山賊雖是莽撞之徒,好好調教,也可用!

舒服的靠著木欄閉目養神,商君不急不慢的笑道:「還有嗎?」

又不對?!蕭縱卿站起身,來回的走了好幾圈仍是想不明白,能為我用者留,不為我用者殺,他這樣不殺又不留的,是為什麼?

等了一會兒,商君緩緩睜開眼睛,看向遠處的密林,除黑煙滾滾之外,隱約可見火光四起。商君唇角輕揚,時機終於到了。站直身子,撣撣身上的塵土,商君快步朝主寨走去。

蕭縱卿還在思考著商君的用意,卻見他揮揮衣袖,走了!?不禁急道:「喂,你去哪?」

商君沒有回頭,只是隨意的回來一句:「想知道就跟著來。」

當然想知道,不然他留下來幹什麼?!蕭縱卿趕快小跑跟上了商君。

主寨

明華一整天都蹙著眉,盯著亂林的地圖,上面已經密密麻麻的畫滿了標記,旁邊還堆著許多關於奇門術數的書籍,表情極其凝重。

「這該死的席邪,去哪弄來這麼多的盾牌,箭都已經快射完了,根本擋不住他們!」石舫握緊手中的大刀,暴躁的在屋裡走來走去,驚雷一般的大嗓門震得人耳朵發麻。走到明華面前,石舫忍不住抱怨道:「明叔,席邪已經攻進了一線天了,你還在看什麼啊?!」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盯著那些書,又說要保存實力,不讓他和老大出去和席邪打,但是現在人家都打進門來了,還保存什麼實力啊!真是氣死他了。

冷芙狠狠的踹了石舫一腳,戳著他的肩頭,小聲的罵道:「死石頭,沒看見明叔正在研究亂林迷陣,吵什麼!」明叔都已經幾天幾夜沒好好休息過了,他還在這瞎胡鬧。

冷芙那點小雞力氣,石舫一點也不放在眼裡,只是心中有氣不吐不快:「該做的前兩天不是已經做了,現在看這些書還有什麼用?!」這兩天來他又是搬石頭,又是砍樹枝的,他都沒有怨言,可是敵人都打進家裡了,還在這啃書!

「不管了,我寧願出去迎戰席邪,也不在這坐以待斃。」將刀扛在肩上,石舫就要往外衝,死也要和兄弟們死在一起!早知道要被關在這,還不如陪井向天在一線天和席邪交鋒來的痛快!

冷冽上前一步,阻了石舫的去路,按住他的肩膀,低吼道:「夠了石舫,給我閉嘴。」他已經夠煩躁了,他還在這鬧事。狠狠的推了石舫一下,將他肩頭的大刀打落,石舫心裡生氣,卻也不敢對大哥動手,負氣的蹲在角落生悶氣。

冷冽在這主寨裡等了好幾個時辰了,聽到來報,都是席邪攻入的消息,他心裡也著急,也窩火!實在撐不住,冷冽走到明華身邊,不解的問道:「明叔,迷陣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為何我們要困於此!」

這張地圖,是冷冽的父親,也就是他的義弟冷磷畫下的,他跟著冷磷學了多年奇門術數,也略有心得,義弟去了之後,一直是他在佈陣守護著飛鷹寨,只是這幾日,他怎麼算怎麼覺得不對勁,卻又看不出哪有問題。

「這陣不對勁!」緊緊的捏著手中的書,明華蒼老的聲音裡有些惶恐和焦躁。

不對勁?主寨裡眾人面面相覷,這陣守護了飛鷹寨三十餘年,怎麼就不對勁了呢?!明華的煩躁也影響了其他人,大家莫名的都有些心慌。

「確實不對勁。」

這時一道溫和而略帶著輕笑的男聲赫然傳來。

蹲在門邊的石舫第一個站了起來,拿起大刀,吼道:「誰?」

商君微笑著漫步而來,臉上那優雅的笑容,與他一身污衣極不相符,卻一點也沒有影響他悠閒的氣息。越過石舫,商君在冷冽面前站定,輕笑著與他對視。

冷冽皺眉,戒備的說道:「你現在來這裡,想怎麼樣?」

商君淡然而肯定的笑道:「幫你。」

石舫立刻嗤之以鼻,哼道:「就憑你這麼個瘦竹竿?席邪一刀就能把你劈成兩半。」

商君但笑不語,走到明華身邊,挑了一本桌上的書籍,隨意翻了幾頁,又放下,再拿起一本,訕訕的翻著,主寨裡的人不明究裡,暗暗揣度了這個奇怪的男人想幹什麼,蕭縱卿則輕鬆愜意得多,依著最旁邊的書櫃,饒有興味的等著看好戲。

就在石舫快要受不了商君的悠哉,準備大罵的時候,商君依然隨意的翻著書,只是淡淡的說道:「奇門之術,講究的除三奇、八門、六儀、九星之外,更要融合於陰陽、五行、八卦之中,今日二月十八,近春分,屬陽遁,居震掛數三。你既然擺下的是亂林迷陣,就應該知道,此陣不僅需輔於辰位、宿位,還有氣數、天時。你學藝不精,連未時三刻屬迷陣凶門中的死門都看不出來,還擺什麼陣勢!?」

那聲音不高不低,語氣不急不慢,卻是把明華說得一無是處。

明華此時,如遭電擊一般,雙目圓睜的愣在那裡,忽然又像是發了瘋一樣的抓起一本書,不停的翻著,不知道要找什麼。

商君瀟灑的拉過一張椅子,在書桌前坐下,輕敲著桌面,含笑的看著明華手忙腳亂的樣子。

石舫不太明白商君說的意思,但是他說完之後,明叔就變得這樣緊張兮兮的,雖然他剛才有抱怨,但是他心裡還是很尊敬他老人家的,拿起大刀指著商君,石舫警告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明叔研究奇門術數幾十年,那時候還沒你呢!哪裡輪到你小子妄加評價。」

用一個手指輕輕撥開刀尖,並不畏懼石舫的叫囂,商君依然笑得從容。

明華忽然放下書,盯著商君,似在求證,又似乎在自言自語,不住的重複道:「難怪~~難怪席邪要等到今天才攻進來,未時三刻!對,就是未時三刻!!原來就是這裡不對勁!!」

明華突來的吶吶自語,除了商君之外,沒人明白他在說什麼,石舫抓抓鬍子,不解的問道:「就算有什麼生門死門的又怎麼樣?席邪根本不懂這些奇門之術啊。」

「他不懂,自然有懂的人指點他,就算一點不懂奇門之術,放一把火他還是懂的。」這「一把火」幾個字,商君說的緩慢而別有深意。

其他人還是不明白,明華卻眼前一暗,大叫道:「糟了!!」

冷冽剛想追問何事讓他如此驚慌,一個人由外邊猛的衝進來,顧不得許多,男人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叫道:「大哥,不好了,席邪進了一線天之後,點起了大火,密林燒起來了。」

「不可能,密林風向常年由北向南,就算點了火,風勢所向,密林也不可能會燒起來!」冷冽臉色巨變,冷冷的聲音裡不難聽出微微的顫抖。

冷冽不信,通報之人急了,不停的叫道:「是真的大哥,真的燒起來了。」最後他乾脆直接推開主寨所有的窗戶,指著外面焦急的說道:「真的燒起來了,不信你看!你們看!!」

不用他說,窗戶推開之後,遠處一片火光沖天,即使正午的太陽,也比不上它的熱力,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眼前大火紛燎的景象,不僅冷冽瞠目結舌,主寨裡的所有人都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當然,除了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的商君,依舊笑得溫和而從容。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01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04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二十七章 交易(下)

看著眼前的一片火海,冷芙嚇傻了眼,跌坐在地上,顫抖的聲音問道:「明~~明叔,怎麼會這樣?」

明華已被這既在預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大火震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面如死灰。

大火不僅點燃了亂林,也引爆了石舫,他揮舞著大刀,站在主寨門口,罵道:「該死,席邪不會破陣就想燒了密林,實在是可惡,而且老天爺居然還幫著他,既然這樣,大哥我們也別等了,衝出去和他決一死戰!」

一直守在寨裡的山賊看見大火,也都聚集到了主寨前,一時間群情激揚,大有立刻衝出去的架勢,商君看向有些恍惚的明華,提醒道:「你不打算告訴他們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嗎?」

冷靜的聲音彷彿在明華頭上澆了一瓢涼水,他當即疾呼道:「不能去~~!」

冷冽和石舫已經踏出屋外的腳又停了下來,奇怪的看著明華萬分焦急的樣子,這密林都已經著火了,迷陣也派不上用場了,難道要等幾個時辰,天黑了再打?!

明華無力的哀歎一聲,說道:「飛鷹寨地處崖低,又有一線天與之遙對,群峰間的風力匯於此,風向對流,故常年都是由北向南吹,但是今日乃陽遁、震掛之日,又恰逢九宮回天,故引起風異向而動,飛鷹寨會有一個時辰停滯無風,一個時辰風向逆流。」蒼老的聲音裡滿是疲憊,就連原來還算挺直的背也佝僂起來,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

冷芙不解:「可是,我們往年都沒有感覺到啊?」從她有記憶以來,飛鷹寨裡的風都是又北向南的。

「陽遁且九宮回天之日十年一遇,有時在夜間,有時在清晨,時辰又短,因此你們都沒有注意過。」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錯算了今日!!越想越覺得懊惱,明華也終於跌坐在椅子上。

寨子裡一片安靜,都在思考著明華所說的意思,一會之後,石舫一聲驚雷打破了這場沉寂:「明叔,您的意思該不會是說,現在就是停滯無風的時候,火點著了,那再過大半個時辰,風向逆轉,火就該往我們這邊燒過來了?!」

明華痛苦的點點頭,都是他的錯,害的飛鷹寨就要付之一炬,這讓他死了也沒有面貌見冷磷!!

山賊議論紛紛,蕭縱卿帶著譏笑,在一旁涼涼的火上加油:「他就是這個意思,而且風助火勢,不用一個時辰,亂林就會被燒得乾乾淨淨,你們衝出去,也就是死的快一點。附近也是綠茵成林,順著火勢,你們的寨子很快也會化作灰燼。那個叫席邪的就不戰而勝啦!」

石舫拔出旁邊的劍,就像蕭縱卿所在的牆角扔去,可惜他早有準備,轉身躲到身後的柱子背後,躲過了迎面而來氣勢洶洶的長劍。

看他躲過了,商君暗暗鬆了一口氣,放下剛才隨手拿起的硯台。少年的動作身手,雖算得上敏捷,卻一點功夫底子都沒有,這小子真是得意忘形了。

好在這種時候,石舫也懶得再去和一個少年計較。再次衝進來,石舫在明華身邊急得團團轉,嘴上也不住的吼道:「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明叔,你出個主意,我立刻去辦!」不管是砍樹還是搬石頭,他一句怨言也沒有!

明華木然的搖搖頭,九宮局已現,風向必會逆轉,根本沒有辦法控制火勢蔓延,現在砍樹,早已經來不及了。看著明華絕望的眼神,石舫知道再問也是無用。

抬眼看了看中午的太陽,現在離未時三刻還有些時候。商君對著僵在門邊的冷冽說道:「現在逃還來得及。」畢竟這寨子暗道應該不少。

「不行!!」冷冽忽然大吼一聲,這個「逃」字似乎引爆了他這幾天的怒火與焦躁,只見他眼神狂亂,彷彿遠處的烈火都映進了他的心裡,眼裡。走出主寨,舉起手中的倒鉤,冷冽彷彿立誓又彷彿宣告一般,大聲狂叫道:「我絕不能讓爹的心血就在我的手上毀於一旦!我也不會再做縮頭烏龜逃跑!席邪,.今日我定要與你決一死戰,飛鷹寨所有兄弟都給我聽著,待會隨我衝出去!死也要抱著席邪一起死!」

「是!」冷冽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如石舫一樣的狂熱之人附和。

遠處的亂林燃燒的啪啪聲,砍殺聲,兵器聲,在加上冷冽的咆哮聲,眾人的應和聲,主寨前的小院裡,處處都是瘋狂和殺戮的氣息。

「啪!」

一記清亮的耳光在吵雜的人群中響起,卻分外的清晰,所有人都愣住了,原來激憤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就連蕭縱卿也瞠目結舌的盯著眼前的一幕,他居然狠狠的扇了山賊頭子一個耳光?!那力道估計能打出血來!那個叫冷冽的男人分明就已經瘋了嘛,難道他也瘋了!!

臉上火辣辣的,冷冽哪裡受過這樣的屈辱,舉起倒鉤就向商君的肩頭揮過去,這次商君不打算手下留情,側身躲過,一腳踢向倒鉤,鉤子直直的飛出,勾在主寨的門樑上。商君利落的出手,一把擒住冷冽的咽喉,手上使力,冷冽的臉因為咽喉被掐,已經漲得通紅,卻仍不肯吭一聲,只是眼睛狠狠的盯著商君。

其他人看傻了,沒有想過大哥居然在一招之內就被人制服了,而且還是一個俘虜!人人都愣愣的盯著,忘了要攻擊商君。

商君手上使力,口中冷冷的說道:「這一巴掌是代你爹爹打的。你如果這麼想死,就自己衝進火海裡,這裡有跟隨你多年的兄弟,年幼的妹妹,老邁的長輩,你不思考如何救他們於火海焚身的危難之中,還想著尋仇,讓他們陪著你送死,你不配做他們的大哥,更不配稱一寨之主。」

他原以為,這冷冽雖為賊寇,卻也算是盜亦有道,有情有義之人,助他要比助那殺人成性的險狼寨來得值得。現在看來,也不過爾爾,只知道動怒。今天他的功力還不如上次的三分之一,莫說遇不上席邪,就是遇上了,也就是找死而已!

鬆開手,商君轉身離開,這裡不值得他留下,他也不想跟這樣的人談交易。

冷冽喘著粗氣,盯著那道走的決然而灑脫的碩長背影,咬緊牙關,下定決心一般,冷冽大聲叫道:「站住!」



血海深仇 第二十八章 成交

對於背後傳來的困獸嘶吼,商君充耳不聞,依舊故我的繼續走著。當頭的烈日越發毒辣,與亂林裡叫囂的火焰交相輝映,即使是早春時節,仍是熱力逼人。

冷冽握緊的雙拳青筋暴起,喘息聲越來越重,忽然他迅猛的向商君衝去,蕭縱卿以為冷冽惱羞成怒,要暗算商君,誰知他只是一躍而起,正正落在商君面前,阻了他的去路。

商君停下腳步,冷然的看著冷冽,不語。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冷冽在這個男人一向溫和淡然的眼裡看到了隱藏的冷傲和自信,深吸一口氣,用著幾乎是懇求一般的語氣,冷冽盯著商君的眼睛,問道:「你有辦法救他們,對不對?」

商君輕輕佻眉,他現在是什麼意思,瘋狂過後的反思?雙手環在胸前,商君依舊冰冷的回道:「我現在已經後悔說要幫你了。想要救他們,你自己就可以做到,離開飛鷹寨,並非只有一條路。」

商君的冷漠刺傷了冷冽的驕傲,二話不說,冷冽繞過商君,走回小院中心,大聲下令道:「石舫,讓兄弟們集合,你帶領他們從後峰離開,殺回一線天,助井向天脫困,然後你們就此離開飛鷹寨吧。」臉頰上的火辣,提醒著他除了報仇之外,還有身為一寨之主的責任。

由他來帶領?石舫追問道:「大哥,那你呢?」

迎著烈火的方向,冷冽決絕的回道:「我要與飛鷹寨和席邪同歸於盡。你替我好好照顧芙兒還有明叔。」別說前面是火海,就是地獄,他也照闖不誤。

石舫一聽,將大刀插在地上,倔強的悶聲回道:「不行,我既已和大哥結拜,就必要同生共死。我不走!」彷彿賭氣一般,他乾脆盤腿坐在了地上,臉上除了怒氣之外,更有被兄弟遺棄的委屈。

明華扶著寨門,看著那越來越熾烈的火焰,原本還精銳的眼,現在也混沌不明。蒼涼的聲音輕輕的歎道:「我是不會走的,我要和這個寨子一起去見冷磷。」

冷芙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緊緊的拽著冷冽的衣袖,痛哭道:「哥,我也不走,芙兒已經沒有親人了,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她的記憶裡,沒有爹爹,沒有娘親,就只有哥哥,他哄她睡覺,餵她吃飯,背著她漫山遍野的跑,滿足她所有無禮的要求,她就只有哥哥,只有他!

冷芙哭的悲切,其他人互看一眼之後,紛紛舉起刀劍,齊聲叫道:「我們也不走!誓死守護飛鷹寨。」

「誓死守護飛鷹寨!」一遍又一遍,整齊而有力。

冷冽微顫的雙肩,說明了他此時的心情既感懷有悲慼。

冷芙跑到商君面前,睜著淚水洗滌過的清眸,低泣道:「阮大哥,你一定有辦法保住飛鷹寨的,對不對?」

迎著這樣一雙滿是希翼的淚眼,商君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剛才侃侃而言,他還譏笑明叔,他一定有辦法,一定有!商君不語,冷芙卻認準了商君有這個能力,拉著商君的手不肯鬆開,不停的叫道:「求求你,救救我哥,救救我哥。」

「芙兒求你了。」冷芙忽然噗通一下,跪在商君面前,兩行清淚打濕了她的臉龐,那是對親人的眷戀,對失去家人的恐慌,對未知的無助。

眼前這張年輕的臉,忽然與笑兒的臉有了重合,在那寒冷的山洞裡,笑兒也曾用這樣的眼睛看著她,求他不要拋下她!

「起來。」

商君覺得心口隱隱作痛,扶著她的手,將她拉起來,小姑娘卻倔強的緊,死活不肯起來,商君輕歎一聲,手上用力,將她提了起來,罷了,本來就是要幫他們的,現在倒讓他成了見死不救的罪人。

緩步走都冷冽身後,商君說道:「你想我幫你保住飛鷹寨,甚至反敗為勝都不難,問題是,我為什麼要幫你?!」人要救,他的目的也要達到。

石舫火爆的站起來,叫囂道:「你敢不幫我們,我就殺了你妹妹!」這人真當他們不敢把他怎麼樣!!「你們幾個,把那個女人帶過來。」

商君冷笑:「你們不用麻煩了,她早就離開了,或許已經回到家喝著丫鬟奉的茶了。」按時辰算,應該也快到了。

石舫睜大了眼,大怒:「你——」一口氣梗在喉間,氣得他氣喘吁吁。

終於,一直面對著火海的冷冽轉過身來,與商君對面而立,說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吧。」這人才入寨不過五六天,就已將這裡摸清,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送走,或許他真的能救飛鷹寨。

很好,對面的這雙眼雖然還是有些躁動,卻已不再瘋狂,商君揚起一抹輕鬆的微笑,回道:「很簡單,就是一場交易,我幫你除了席邪,你保證從今往後我的貨物通過龍峽谷的時候萬無一失。」

確實很簡單,冷冽不解,他一個藥家之子,能有多少貨物需要運送,他大費周章,就是為了這個?!雖然不解,冷冽還是爽快的答應:「好。」

蕭縱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商君身邊,嘖嘖有聲的說道:「他們是山賊,你和他們談交易?!只怕到時你幫他們除了席邪,他們也順帶除了你。」他可不是好心提醒,只是想看看他怎麼解決這個問題而已。

「混賬,我們飛鷹寨的人,豈是出爾反爾之徒?!」石舫再一次揮舞起他的大刀,就要向蕭縱卿砍過去。

蕭縱卿靈敏的一個轉身,躲到了商君身後,嘴上還是不饒人的回道:「誰知道?!」他剛才看的很清楚,這個男人武功高不可測,躲著他身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然,刀被商君反手一揮,偏了方向,石舫差點栽到在地。

想不到這男子身子瘦瘦小小的,內力居然如此醇厚,技不如人,石舫只得恨恨的瞪著蕭縱卿。

瞟了蕭縱卿得意得意洋洋的臉一眼,商君輕笑著搖搖頭,少年想給他出難題呢,正好,他的生意還要繼續談下去。

「你們上次劫了我的布匹和茶葉,我已經取回了。」商君話音才落,冷冽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他知道放貨物的洞穴?!這人到底還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蕭縱卿暗暗吹了一個口哨,這人手腳很快,連進了賊窩的東西他都能要回去,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確定冷冽明白他剛才說的意思了,商君才不緊不慢的笑道:「不過據我看來,你們堆在洞穴裡的東西有些已經好幾年了吧,沒有人敢和山賊做生意,放眼整個臨風關,更沒人吃得下你們劫的這麼多東西,它們留在洞穴裡換不成銀子,就和石頭一樣。與我合作,我可以幫你們把它們變成銀子,多少我都吃得下,而且我只從中提三成。這個生意划得來吧!」

商君暗暗自嘲,他似乎越來越像生意人了,言必稱生意,處處往利字上靠。

蕭縱卿咂舌,乖乖,三成還不多?而且到時賣多少錢,還不是他說的算!這人是他見過最黑的生意人,和二哥簡直不相上下!再則,他現在把山賊也拉上了船,為了賣掉貨物,當然不會殺他了,最絕的是以後這條路龍峽谷只有他能走!這招真是狠!

冷冽思考的卻不是這個問題,這人既是藥家子弟,為何口口聲聲生意,還大言不慚的說有多少吃多少?!他的身份可疑!

商君大方的讓他審視,只是指指頭上正午的太陽,笑道「你最好考慮快一點,時間不多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解燃眉之急,冷冽果斷的說道:「我答應。就按你說的辦。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商君輕輕勾起唇角,自信的笑道:「拿地圖來。」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02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05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二十九章 峰迴路轉(上)

「我去拿!」冷芙擦乾眼角的淚痕,開心的衝進屋裡。

商君環視了一遍整個山寨,忽然問道:「寨中可有堅韌的布匹?」

石舫撇撇嘴,回道:「布匹你不是都運走了!」剛才不是才耀武揚威,現在還要問這些!

商君哭笑不得:「我運走的是我的絲綢,你們搶回來的其他東西,我沒有興趣。」他還真當他和他們一樣,喜歡盜取別人的東西!?即使他們的東西都是搶來的,他也不屑搶。

冷冽暗暗打量商君一眼,轉而對身後的人說道:「你們十人,到洞穴裡找到去年搶回來的麻布,全拿過來。」

「是。」

冷芙拿著地圖,一陣風似的跑出來,直奔商君而去:「阮大哥,地圖。」

「謝謝。」商君微笑接過,左右看看沒有可以放地圖的地方,乾脆席地而坐,將地圖平攤在地上,蕭縱卿就是喜歡商君這樣的灑脫的性情,也笑著在商君身邊坐下。冷冽等人本來就是草根庶人出身,自然也不拘泥,於是一群人就在空地上圍著一張地圖坐著,就連明華也認真的坐在商君對面,他很想聽聽他要如何破這九宮回天局。

大略的再看一遍地圖,商君指著亂林的中心地帶,說道:「石舫,你帶上五個人,進入密林,在大約中間的位置點火,讓火勢成一字形橫向燃燒。」

「還點火?」不僅石舫驚叫,圍在旁邊的人都一副你瘋了的表情盯著商君,現在這些火待會就足夠把他們燒個夠嗆,他是想讓他們直接燒成灰燼嗎?!

商君緩緩抬起頭來,看看火勢已經不可收拾的亂林,輕鬆的笑道:「我怕待會風大,他們點的火滅了。」

「什麼?」這人不會腦子有什麼問題吧?!石舫暗暗打量著商君。

商君坐直身子,有些好笑的回道:「你是要聽我慢慢解釋,然後被火燒死,還是現在去點火,讓席邪被燒死。」

「我立刻去,你們五個,跟我來。」一聽能把席邪燒死,石舫就來了精神,一躍而起,立刻準備火把去了。

指著地圖上山寨兩邊的側峰,商君對冷冽說道:「待會布拿過來了以後,你找二十個精壯的男子,十人一隊,左右佔據這兩個高點,用布將主寨從中一分為二,布要多幾層,最好厚到密不透風。」冷冽沉默不語,百思不得其解,商君雙眼始終不離地圖,也不管冷冽的反應,又指著一線天正對著山寨後方的一邊石壁說道:「再調五十人,把這面石牆打穿。」

「打穿?」蕭縱卿伸長脖子,看著那一面幾乎三丈有餘的巖壁,一邊搖頭一邊譏笑道:「那是一座石壁耶,別說一兩個時辰就是一年半載他們也打不穿!」他確定是在幫飛鷹寨,不是逗他們玩嗎?

冷冽面如寒霜,雖然蕭縱卿語氣輕浮,說的確是實情,旁邊的亂林,已經被燒得辟啪作響,樹葉燒焦的味道瀰漫著整個山寨,他哪裡有時間再去鑿石壁?!

商君有些頭疼的揉揉太陽穴,這小子就是來和他搗亂的!商君對著臉色陰鶩的冷冽解釋道:「放心,那只是一面很薄的石牆,裡邊應該是一個大穴口,你們盡量把敲碎的洞口開大一些。不過未時三刻一到,不管洞口開了多大,立刻離開石壁,躲到石壁旁的凹陷處,不要出來。」

冷冽站起身,盯著從他出生開始就存在的絕壁,那裡會是一面薄牆?冷冽還在思索,幾人抗著十幾捆布匹奔到冷冽面前,喘道:「大哥,布匹來了。」

冷冽低頭看向商君,只見他盤腿而坐,在密密麻麻的地圖上認真的查看著,風吹得他早已散亂的頭髮覆面,他只隨手一撥,雙眼始終不離地圖,那張俊得足以讓人汗顏的臉上,滿是專注。

握緊雙拳,冷冽對著茫然的手下沉聲說道:「跟我來。」便帶著十幾人直奔商君所說的側坡而且,他,選擇相信這個忽然冒出來的男人。不為別的,就是一種感覺。

聽著商君的部署,明華的眉頭越皺越近,最後指著地圖上的幾個側峰,質疑道:「你想用布匹阻隔風的流向?這不太可能,一是逆流之時,風力極大,莫說那二十人拉不住,即使拉住了,布匹也會承受不了,而且風乃無形之物,豈能阻隔?不從這裡,它也可以從上面、側面流過!」

商君忽然起身,負手而立,冷淡的回道:「我沒說要用布匹阻隔風勢。任何遁局、格盤的形成都有原因,也都可破解,只看你知不知道破解的點在哪裡罷了。而這個破點,就在那面石牆之後,飛鷹寨地處崖底,屬陰面,之所以每十年會出現九宮回天局,實則是寨子的陽面有一個巨大的洞穴,回天日穴口颶風,從這個出口出不來,自然要湧向另一條路,故此風力回轉。這些布匹不過是保護寨子裡的人不被突來的颶風所傷而已。」

商君輕歎,這老者在寨子裡數十年,既不知風向回轉的日子,也不知破解之道,這奇門之術,他,連門都沒入!

明華激動的抓著地圖,手不住的顫抖著,眼睛緊緊的盯著圖,似乎上面有多麼可怕的東西一般。良久,他終於頹然的放下地圖,蹣跚的起身,都到商君身後,對著那道優雅清朗的背影,明華深深一揖:「老朽受教了。」蒼老的聲音裡,有服氣,有羞愧,更多的卻是疲憊。遲緩的轉過身,明華頹然的向屋裡走去。

商君仍是默不作聲的盯著不遠處烈火紛飛的亂林,風吹布衣,飄搖不定,蕭索而堅定的背影會讓人不知覺的看癡了,竟也沒有人再去打擾他。蕭縱卿托著腮幫,這個男人,讓他看不明白,他奇門遁甲無所不知,武功更是世上少有敵手,應該是意氣風發的吧,為什麼現在看來,那背影卻有一種另人窒息的孤寂與哀傷?!

冷冽匆匆趕回來,只見他們都呆呆的看著商君的背影,不明所以,冷冽走到商君身後,朝他看的地方看去,出了猩紅跳躍的火焰,他什麼也沒有看見。

收回視線,冷冽一向冷漠的聲音裡有一絲雀躍:「布匹已經懸上去了。石牆後面確實有個洞穴,不過現在只能敲開一點。」石壁後邊居然真的是個洞穴,這讓冷冽更相信商君所說的話。

商君轉過身,淡淡笑道:「還有不到半個時辰,能開多大就開多大吧。」

又是這種溫和淡然的笑容,蕭縱卿微微皺眉,現在的他看起來,淡然而自信,剛才的哀傷蕭索了無蹤影,難道是他看錯了嗎?!

石舫舉著火把,一臉興奮的跑過來,笑道:「大哥,火已經點上了。」

冷冽點點頭,所以人都看向商君,因為他們也不知道還要幹什麼!

冷芙擺弄著地上的地圖,問道:「阮大哥,你剛才的意思是不是說,那個洞口打開了,風就不會往我們這邊吹了,到時席邪就會被自己帶的火所傷?!」

商君讚許的點點頭:「對。」這小女娃倒是有幾分天賦。

冷芙開心的讚道:「阮大哥好厲害!」

石舫卻是一頭霧水,在看看寨子後面一條長長的布簾,不解的問道:「什麼洞口?這些布又是怎麼回事?」他才離開一會,這麼就變成這樣了?

可惜沒人回答的。

商君輕輕揚手,指著一線天的方向,淡淡的笑容裡,毫不隱藏的勢在必得之心:「守住一線天,我要讓席邪進得來出不去。」

石舫看了一線天一眼,煩躁的說法:「席邪有那個該死的盾牌,我們根本攔不出他。」一線天現在更發揮不了作用!

商君轉過身,對著石舫狡黠的一笑,輕聲說道:「那就不用箭,用油如何?!」

「油?!」石舫和冷冽都是眼前一亮!石舫用力拍著大腿,大笑道:「對啊!我怎麼沒想道?」從上面把油倒下去,在點上一把火,盾牌都給他溶了!

將手中的火把塞給別人,石舫風風火火的就往後山走去:「我現在去準備油,馬上就送出去。」

「石舫。」商君大聲交代道:「你們要在風向改變之前,就將一線天的火點上,絕不能讓他們出去。」他要堵死席邪的退路!

「放心吧。」石舫一邊回著,一邊拉著身邊的人和他一起搬油去!

火勢漸猛,在平地上已能感受到迎面而來的熱浪,冷芙有些害怕的拉拉商君的衣袖,問道:「阮大哥,現在還要做什麼?」

商君輕輕揚眉,輕笑道:「等著看火燒螞蚱的好戲!」



血海深仇 第三十章 峰迴路轉(下)

螞蚱?冷芙撲哧一笑,原來還緊張兮兮的臉一下被逗樂了,看著商君絕美悠然的側臉,冷芙緩緩低下了頭,臉也莫名的泛紅。蕭縱卿站在商君身後,看著這少女懷春的一幕,心裡暗暗好笑,她只怕是癡心妄想了,雖然不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卻也知他絕非常人,哪裡會看上她這山裡的賊丫頭!

一炷香之後,遠處一線天由上而下燃起了一條火龍,濃煙滾滾,火龍狂擺著它赤紅的身體,狂暴的張牙舞爪,直衝雲霄。別說通過一線天,就是想要靠近都不容易!

冷芙驚叫道:「快看,一線天的火點起來了!」好大的火勢哦?!

商君莞爾,石舫果然是性情中人,讓他點一把火,他也不用把整個一線天都點起來吧,他們在上面不會被燒焦嗎?!

商君微微瞇眼,看向稍稍偏西的太陽,未時三刻,到了!

忽然一股狂風自一線天的方向迎面吹來,風力帶來的火星、熱浪燙得人呼吸困難,院裡的人面面相覷,不是說風力不會逆轉了嗎?為什麼大火還是向著他們撲過來,眾人紛紛看向冷冽。冷冽眉頭緊鎖,卻沒有質問商君,只是冷冷的盯著他依然挺拔平靜的背影。

冷芙捂著鼻子,退後一步,在商君身邊急道:「阮大哥~~為什麼火還是往我們這邊來啊!!」

商君凝神靜氣,屏除雜音,只聽見石壁後的洞穴內傳來嗡嗡的低鳴聲,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強!!

商君猛的睜開眼睛,只來得急叫了一聲:「大家小心!」

他話音未落,一股颶風自穴口衝了出來,本來只是一個不大的洞口,卻被狂風吹得洞口旁的石壁全部轟然倒塌,它就像一隻被困多年的怪獸急於出閘一般,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向外宣洩著!

蕭縱卿只覺得一道足以將人掀倒的力量,由身後猛然襲來,他根本站不穩,一個趔趄,就要載到在地,這時一隻微涼而有力的手及時的提住了他的衣領,他才沒有跌倒在地,蕭縱卿看向這隻手的主人,商君緊皺劍眉,半跪在地上,臉色痛苦的一手提著他,一手抓著冷芙的胳膊。他消瘦的身體在狂風中劇烈的顫抖著,這樣的狂風下穩住身型,還要保護他們,難怪他臉色如此難看!

好在片刻之後,狂風勢頭減緩,商君放開抓著他們的手,疲憊的跌坐在地上,狼狽的喘著粗氣。

蕭縱卿蹲在商君旁邊,擔憂的問道:「你怎麼樣?」

商君輕輕搖頭,他現在沒力氣說話,師傅說的對,人要對抗自然天地的力量,是不可能的,唯有聽之、任之、順之、改之,故此人才研習了奇門遁甲、陰陽五行。今天他算是體會了,才一會的功夫,他耗費的功力不比力戰群雄少!

「嚇死我了!」冷芙驚魂未定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回頭看去,背後一片狼藉,主寨的瓦片所剩無幾,而院裡除了哥哥還能站著,其他人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還有些被風吹到了數丈外的草叢裡,而原來橫在寨子中間的布簾早被風吹的四分五裂,冷芙後怕的嚥了一口口水,還好剛才阮大哥護著她,不然她可能都飛進亂林去了!!

冷芙跑到冷冽身邊,看他臉色鐵青,不由急道:「哥,你怎麼了?!」

冷冽暗暗調息了一會,才輕輕搖頭,好強的疾風,冷冽佩服的盯著坐在地上氣息不穩的商君,他真正是服氣了,剛才那樣的颶風下,他還能護住兩個孩子,他自認沒有這個能力!

看冷冽臉色好了一些,冷芙終於放下心來。遠遠地,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淒厲叫聲,如臨死前的哀鳴,叫的淒慘無比,冷芙驚恐的抬眼看去,風向逆轉,大火向著一線天的方向猛撲過去,尤其是剛才的那一整狂風,將火勢燒到了被困在一線天與密林間的山賊身上。

冷芙興奮的又叫又跳:「大哥,你快看!火燒過去了,燒過去了,太好了!」

遠處,被烈火欺身的人,如一個個刺目的火球,在地上翻滾著,慘叫、狂吼、哭喊聲由遠處不斷傳來,可惜火勢太大,掙扎嘶吼之後,漸漸被烈火吞沒。

商君站起身,看著眼前慘烈的一幕,那些人,可以說是因為他,才會死得這麼慘,不過沒有他,這一幕也會發生,只是死得是他身後的這些人而已。世上的事,就是這樣殘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一具具焦黑的屍體,他除了覺得噁心之外,只有漠然。

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變得如此冷血無情!

從娘親含冤而去的時候開始,從父親將利劍沒入胸膛的那一刻開始,從他武家百餘人血洗法場的時候開始,他的心就已經被那熱血腥臊抹去了悲憫,或許,當他把利劍刺入那人的心窩時,他才會得到救贖!

「冷冽。」商君冷冷的叫道。

冷冽走到商君身旁,不解為何只一瞬間,此人身上就散發著蝕骨的冷殘之氣。

「你不是一直想和席邪決一生死嗎?你的機會很快就來了。」他有很多種方法,將席邪困死在亂林之中,不過他除了利用風勢以牙還牙之外,什麼也沒做,因為他知道,只有手刃仇敵才能平復那夜夜蝕心的恨!

冷冽冷聲哼道:「我等這天,已經等得夠久了。」星兒,你也等得夠久了吧!

商君輕掀唇角,轉身走向主寨前的長凳,輕輕掃掉上面的瓦礫,安然的坐著,他等著看接下來的好戲。

風勢漸若,大火也沒有剛才猛烈,此時,火海中七八個人借力而已,腳踏枯枝,竟是憑著極高的輕功,踏過密林,直直朝寨內飛躍而來。

冷冽雙目圓睜,是席邪!!他終於等到他了!握緊手中的鐵鉤,冷冽將身邊的冷芙推到商君身旁,說道:「芙兒,躲到他身後去。」

冷芙聽話的退到商君身後,看那幾人飛躍而來的架勢,蕭縱卿也立刻站到商君身旁,商君挑眉,他們真當他是避風港了?!

幾人輕躍落地,除了衣衫有被火苗燒過的痕跡,他們看起來沒有受多大的傷,足不落地,借力而行,能躍出如此遠的距離,這幾人的武功,都非泛泛之輩。

為首的男子手持大刀上前一步,看著冷冽,彷彿多年的好友一邊,故作親熱的笑道:「冷冽,一別多年,我還真是想念你~~還有星兒。」

男子長得算是俊美的,只是那雙細細長長的眼,閃著奸險猥瑣的光芒,被這樣的一雙眼睛盯著,誰都會由心裡寒到腳地!

「住嘴。」冷冽原來還算冷靜的臉,在他提到星兒這個名字時,徹底的失控:「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冷冽的失控讓席邪心情更好,奸邪的笑道:「不配嗎?她在我身下輾轉求歡的時候可最愛聽我叫她的名字了。」

「住嘴!!」冷冽擲出手中的倒鉤,招招想要席邪的命。

席邪輕輕一躍,便躲開了冷冽的倒鉤,繼續說道:「嘖嘖嘖,你這張臉還真是嚇人啊,星兒那麼嬌小可愛的女孩子,一定害怕極了。等你死了,我還是把她的屍骨挖出來比較好,燒成灰,那才乾淨!」

商君皺眉,那尖細而陰冷的聲音,猶如一隻冰冷枯槁的手緊拽著你的心窩一般,讓人噁心而顫寒。他在擾亂冷冽的心神,而且冷冽顯然已經失控!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03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06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三十一章 後會有期

冷冽揮舞著長鏈,倒鉤所到之處,一片狼藉,可惜攻擊的毫無章法,半點近不得席邪的身,席邪冷笑,他還是這麼容易上當。橫臥刀柄,席邪一招秋風少落葉,直朝冷冽頸項揮去,冷冽一驚,伏身一躍,險險避過,幾縷髮絲卻被劍氣削落。

冷芙站在商君背後直跺腳,緊張的攪著衣角,大聲叫道:「哥,打死他打死他!!」

席邪刀法犀利,力大無窮,每一刀劈下來,都是狠絕而利落,冷冽章法大亂,現在只有抵抗毫無攻擊的機會,站起身,商君冷聲說道:「冷冽,不要聽他說話,他的弱點在下盤,用你軟兵器的優勢攻他下盤。」

戰的正酣的兩人都是一怔,席邪更是暗暗心驚,他才出了十幾招,竟有然就知道他的弱點在下盤,是誰!?席邪朝商君看去,只見一個清瘦的俊美男子傲然的立在那裡,不禁心生殺意,一邊與冷冽對戰一邊朝身後的五六人大喝一聲:「殺了他!」

幾人立刻會意的舉起手中的刀劍向商君襲去,一時間數把利刃向著商君的頭砍去,冷芙嚇得驚聲尖叫:「啊~~!」

蕭縱卿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此時,一抹銀光一閃而過,只聽得「匡當!」一聲脆響,幾截斷劍散落在地,商君手持一柄三尺有餘的軟劍,面色如常的冷視眼前這伙宵小,低聲對身後的蕭縱卿說道:「三兒,帶冷芙進屋裡,關上門!」

「哦!」抓著冷芙的衣袖,蕭縱卿拉著她往主寨跑去。

看著手中的斷刃,幾人暗暗心驚,這是什麼武器,竟是如此厲害,男子內勁好強,他們只覺手上一麻,兵器居然已經把從中砍斷。他如此護著那年輕女子,她必是寨子裡重要的人物,他們絕不是男子的對手了,抓住女子他們才有可能脫困。

幾人迅速交換一個眼神,其中三人再次舉起手中的斷刃,朝商君頭、胸、腹刺去,另兩人越過商君,直奔冷芙而去,原來圍在一旁的飛鷹寨的弟兄看著冷芙有危險,連忙上前護衛,可惜他們畢竟離得遠,蕭縱卿感覺到背後一陣勁風襲來,他對著冷芙背心處用力一推,將她推進主寨裡,他自己的肩膀卻被一記陰狠的鷹爪手狠狠的擒住,蕭縱卿悶哼一聲。不過疼痛僅一瞬間,伴隨著一聲慘叫,擒住蕭縱卿的手被硬生生的斬掉。

「少爺!」林義緊張的幫蕭縱卿輕柔著肩膀,要是三少爺有三長兩短,他們萬死難辭其咎。

皺著眉扯開林義的手,蕭縱卿啐道:「你們是死人啊!」早幹什麼去了,疼死他了。

商君解決完圍攻他的三人,回頭便看見蕭縱卿揉著肩膀呲牙咧嘴,他身後站著三人,全都恭敬的低著頭聽他訓斥,而斷了一隻手的山賊在哇哇大叫之後,看清砍他手之人的臉,立刻雙目圓睜,不敢置信的驚道:「你——」

可惜話還未說完,已被林義一刀瞭解了他。

好快的身手,商君沉默,剛才那人看見他們,何以如此驚恐?!

這邊席邪與冷冽依然難分勝負,冷冽平定了心神,在加上有了商君的提點,現在越戰越勇,席邪應付的也越發艱難,聽見旁邊的慘叫聲,席邪抬眼看去,看見蕭縱卿身後的幾名男子。臉色也瞬間大便:「是你們?!」

如蛇一般的眼睛陰狠而不甘的瞪著冷冽,席邪冷哼道:「冷冽,想不到你也夠奸險狡猾的,假意給我盾牌,教我火燒飛鷹寨之計,原來是誘我上當,好,今天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說完揮舞著淬滿毒汁的大刀,席邪向冷冽直撲過去,刀鋒與倒鉤劇烈的碰撞在一起,激起點點火花。冷冽猛然甩出長鏈,緊緊纏繞出席邪的脖子,以腳瞪著席邪的胸口,鐵鏈越收越緊,席邪終於不支倒地,垂死掙扎的拉扯著鏈條,只是冷冽怎麼可能放過他,幾番掙扎之後,席邪終於睜著那雙邪惡的眼睛,憤恨的死去。

冷冽大仇終得到,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也頹然倒地,眼睛看著在湛藍的天際,冷冽冰冷的臉終於再次揚起了淡淡的笑容。

星兒,我終於為你保了仇了,你看見了嗎?!看見了嗎?

冷冽得勝,飛鷹寨裡歡聲雀躍之聲,一浪高過一浪,林義在蕭縱卿身後悄聲說道:「少爺,您還是快走吧,他們不會放過您的。」剛才席邪已經說出了他們給險狼寨提供了長盾,待會冷冽絕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就此罷休。

蕭縱卿暗罵:「這是誰惹的禍?!」

嘴上雖罵著,蕭縱卿也深知,離開的時候到了。走到商君面前,蕭縱卿爽朗的笑道:「喂,我叫蕭縱卿,想結交你這個朋友,怎樣?」

將軟劍別回腰間,商君坦然的一笑,回道:「商君。不過我更喜歡叫你——三兒!」少年雖然心眼不少,但勝在也是性情之人,說心裡話,商君對他,也頗喜歡。

蕭縱卿一聽,哈哈大笑,家中只有至親之人,才能叫他「三兒」,這幾天聽商君叫來,他還覺得挺順耳的,微微揚手,蕭縱卿笑道:「三兒就三兒,我走了,後會有期。」

悄悄推到主寨之後,蕭縱卿在三人的攙扶下,幾個起落,躍上了後山的山頭,一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商君若有所思的看著蕭縱卿遠去的方向,好個後會有期,不過人生的機遇又有誰能說的清楚,後會有期,希望如此吧。

商君還在思索著,身後冷冽疲憊的聲音幽幽傳來:「你到底是誰?」

優雅轉身,此時已沒有隱藏的必要,商君朗聲回道:「商君。冷冽,你應該不會忘記你們的交易吧。」

冷冽慢慢的站起身,不屑的回道:「你放心,不管你是誰,我答應的事情一樣算數。」

很好,算數就好!商君本來打算就此離開,忽然想到什麼,對著冷冽說道:「向你討樣東西。阮聽雨的星月弓。」

那是一個絕世好弓,不過冷冽還是爽快的說道:「給他。」幾日相交,冷冽深深覺得,這個叫商君的男子,是值得結交這之人,既是如此一把弓算得了什麼!

沉甸甸的長弓握在手裡,商君微微躬身一揖,笑道:「謝啦!」

再看一眼冷冽那容顏盡毀的臉,商君輕歎一聲,淡淡的說道:「以幸羅寞草加泉水敷與傷處,傷口會慢慢潰爛,然後用狼須庚加付幽草每日清洗創面兩次,將死去的經絡去掉,七天之後用月見草、梔子、黃苓、赤芍、皂刺碾磨成粉,敷與患處,幫助肌肉和皮膚生長,再輔以當歸、丹參湯藥,能夠讓你的臉上的燒傷好轉,治不治,就看你自己了。」他知道的,也僅僅是阮聽雨說的這些了。

「後會有期。」商君縱身一躍,躍出數丈之外,別有深意的淡笑之聲迴盪在山谷裡。



血海深仇 第三十二章 新家

龍峽谷出口的山道上,一輛純黑的馬車停在路邊,兩匹高大健碩的黑馬一看就是名貴的品種,車轅均是用最結實昂貴的黃檀製成。馬車旁,灰衣男子面色冷峻的注視著周圍的一草一木,雖然整個馬車毫無奢華的裝飾,但是那隱隱呈現出來的大氣,讓人不免好奇,這馬車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

「御楓。」一道清潤的女聲自馬車內傳來:「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御楓微微躬身,回道:「主子請吩咐。」

只聽一聲無奈的輕歎想起,布簾被素手緩緩掀開,慕容舒清彎腰從馬車裡出來,御楓立刻扶住她的胳膊,輕輕一帶,將她帶下馬車。

慕容舒清站定,看著御楓嚴謹的臉,無奈的笑道:「我是說,問你的意見,不是命令你。」

御楓默默的點了點頭,卻不回話。

有時候,慕容舒清對他們的盲從真的有些頭疼,沒辦法,她還是輕聲問道:「你覺得商君這人如何?」

御楓想了想,最後據實說道:「武功高強,心思縝密,有勇有謀。」

評價很高,慕容舒清接著說道:「如果讓你在他身邊幫他,你可願意。」商君獨自在臨風關,沒有人幫他,她始終是不太放心,御楓是最好的人選,他對臨風關比較熟悉,而且經過龍峽谷一役,御楓對商君應該是信服的,不過這一切,都必須是御楓自己願意才行。

御楓並沒有太過驚訝,主子剛才提到商君時,他就有所察覺了,御楓平靜的抱拳回道:「聽憑主子差遣。」主子交代下來的事情,沒有他反駁的餘地。

她就知道他會這樣回答,慕容舒清輕輕搖頭,認真的說道:「御楓——我要聽的是你的想法!」

御楓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肯定回道:「屬下————願意。」

慕容舒清微笑點頭,轉身站在綿延的山道上,看著龍峽谷的方向,繼續等待著那道清瘦的身影。

商君走出龍峽谷的時候,便看見了那抹迎風而立的雪白麗影,早春時節,她依然穿著厚厚的棉襖,墜地的青絲被她編成了長辮,發間沒有任何飾物,簡單而清雅。並不美艷的臉上,淡淡的笑容,卻是美得直入人心。

「舒清?」他沒說他什麼時候會出來,她為什麼會在這等他呢?為了那句「我會在龍峽谷的這一頭等你出來」嗎?

慕容舒清迎上去,看到商君血污的衣衫,受傷的手臂,卻並沒有多問,只是淡淡的笑道:「上車吧,笑笑還等著你回家呢。」

「家?」商君的心被這個詞震了一下,家?!他早就已經家破人亡了,哪裡還有家?!

慕容舒清拉著商君的手跨上馬車,看著商君疑惑又隱含悲傷的眼,認真而堅定的說道:「對!你們的新家。」

。。。。。。。。。。。。。。。。。。。。。。。。。。。。。

寬敞的房間裡,裝飾的非常簡單,一面墨絲翠竹屏風將房間一分為二,裡邊只有一張雕工精美的梨花碧玉床,紅木衫紋矮櫃,外邊,進門處擺著紫檀圓桌,靠窗的位置,鋪著厚厚的長絨毛毯。房間的角落裡,點著兩個火爐,即使初春的晚上,也溫暖如夏。

此時,慕容舒清只著靛青單衣,靠著軟墊,光著腳,舒服的坐在地毯上,墨黑的髮絲未綰,凌亂的散落在地毯上,商君坐在舒清身邊,已經換上了乾淨的素衣,即使是在屋裡,他依然緊束著髮髻,纏在胸前的布帷,始終不肯卸下來。

商君看著如貓一樣蜷在地毯上的女子,他是感激她的,只幾天而已,她就幫他和笑笑安排了一個「新家」,簡單的木樓,樸素的裝飾,卻處處透露著她的用心。

慕容舒清半瞇著眼睛,輕聲說道:「三日後,我就回花都了。」

商君皺眉:「這麼快?」與她相處的時光,總能讓人心裡得到安定,她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我在臨風關已經待了快半年了,也應該回去了。而且這裡有你,我很放心。那些絲絹和茶葉,本來是要賣給滄月蕭家的,現在都交給你去處理了,以後與滄月的生意都由你做主吧。」慕容舒清從身邊拿出一個木盒,放到商君面前,笑道:「這裡是五百萬兩銀票,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不必知會我。」彷彿那裡邊裝的不是五百萬兩,而是一個空盒一般。

商君面色有些凝重的接過木盒,這裡邊裝的不僅是五百萬,還有舒清的信任和自己復仇的希望。

看他如此緊張沉重的樣子,慕容舒清起身,從圓桌上拿來兩個小壺,遞給商君,笑道:「陪我喝一杯吧。」

商君為難的接過酒壺,他要時刻保持清楚,酒,不適合他!

慕容舒清拔開瓶塞,淺酌了一口,才輕聲笑道:「放心,御楓在外面守著,不會有人進來,這是我珍藏的桂花釀,你嘗一嘗。」

商君遲疑了一會,還是喝了一口,淡淡的桂花香味,香醇的口感,確實沁入心脾,商君讚道:「很好喝。」不過也只是淺嘗了一口,他便將酒瓶放下了。

慕容舒清輕晃著酒壺,讓桂花的香味慢慢的散發出來,似有若無的輕歎道:「你若是能放下一些東西,你會發現,還有很多更美好的事情在等著你。」他把自己束縛的太緊了,緊得終有一天,會喘不過氣來。

「舒清,有些東西,永遠放不下,想忘也不能忘,它就像一根芒刺,深深的紮在心窩最深處,無時無刻都在痛,拔不出它,你要我如何坦然的生活?!」商君疲憊的閉上眼睛,把頭靠在窗欞上,任慘白的月光灑在身上,第一次,他流露出了脆弱的神情,低低的聲音,像是在詢問舒清,更像是在問自己。

一滴清冷的淚,沿著緊閉的雙眸緩緩沒入鬢間,慕容舒清握住商君冰冷的手,隱隱的為這個用堅強掩飾心傷的女子感到心疼,不忍的勸導:「芒刺扎的深,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拔出來的,你要讓它在你心裡流膿生瘡,在你還沒有能把它拔出來之前,就要了你的命嗎?刺終是要拔的,生活也要繼續。」

商君沉默不語,慕容舒清也不再多言,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

如他一般將頭靠在窗欞上,慕容舒清也緩緩閉上雙眸,清淺的聲音淡淡的要求道:「你現在是一個生意人,在你還沒有足夠強大之前,答應我,只做生意,不問政治。」

久久,商君鄭重的回道:「我,答應你。」

初春的月華下,兩人靜靜依偎著的人,誰也沒有在說話,一種名為友誼的情感卻在二人之間生根發芽。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0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08 AM 編輯

血海深仇 第三十三章 飄渺山莊

一方庭院裡,滿園芬芳,桌上沏好的茶早已經涼透,一抹憂傷的倩影站在桑樹下,呆呆的看著滿月,已經過來兩天了,他,到底好不好?!有沒有逃出來?!

「小姐,你的傷才好些,怎麼又跑出來吹風了呢!」喜鵲趕緊為她披上厚厚的披風,初春的夜依然冷的透心。

「我沒事。」阮聽雨輕輕搖頭。

喜鵲盯著阮聽雨滿是愁緒的臉,小聲問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小姐回來都兩三天了,茶不思飯不想的,整體盯著月亮發呆,被山賊擄去的那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阮聽雨在石凳上坐下,拿起涼透的茶,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腦子裡,時時出現那道清瘦的身影。

阮聽雨默不作聲,喜鵲也沒有辦法,搶過她手中的茶杯,正想給她再沏一杯新茶,卻在院門口看見了阮聽風,喜鵲微微行禮:「大少爺。」

阮聽風輕輕點頭,喜鵲看清了他手中的東西,立刻驚喜的叫道:「這是——小姐的星月弓?!小姐,你快看。」

星月弓?!阮聽雨原來還一副頹然的樣子一聽是星月弓,立刻站了起來,跑到軟聽風身邊,接過星月弓,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眼睛不停的在阮聽風身後張望,沒有看見她預期中的人,阮聽雨急道:「哥,送弓的人呢?」

阮聽風一臉莫名,回道:「走了。」聽管家說來人只把弓交給了他,就離開了。一個送弓的人,需要她如此緊張?!

阮聽雨一聽,緊緊的拽著阮聽風的衣袖,追問道:「走了?他,他有沒有說什麼?」

阮聽風搖搖頭,還沒等他問清楚是怎麼回事,阮聽雨把星月弓往他懷裡一塞,也不顧自己才剛好一些的手傷,就像院外奔去。

「聽雨?!」

這丫頭是怎麼了?阮聽風看著手中的星月弓若有所思,這弓,是聽雨最最心愛之物,平日裡,旁人連碰都不行,她現在卻把弓就這樣扔給他,他一直以為這幾天聽雨心情不好,是因為丟了弓,現在看來,她,是丟了心。

那人若對她有意,又怎麼會只送還弓,一言半語也不曾留下。只怕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

「舒清姐姐,我捨不得你走。」商笑一雙剪剪美眸,此時已經哭得腫成了兩個核桃,拉著慕容舒清的手,就是不肯鬆開,淚水在小小的瓜子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

顧不得自己的衣衫是雪白的絲緞所製,沒有帶絲帕習慣的慕容舒清,簡直是手忙腳亂的用衣袖幫商笑擦著眼淚,天,這孩子的眼睛是水龍頭嗎?關都關不上。一邊擦著,一邊輕聲安慰:「傻丫頭,臨風關到花都,也不過一月路程,我有空會來看你的。」

「真的?」

「我保證。」商笑瞪著一雙淚眼看著她,只要她別再哭了,慕容舒清發誓都可以!

她最怕的就是這樣可憐兮兮的淚眼,輕拍著商笑的臉頰,慕容舒清繼續勸道:,「別哭了,你若喜歡,讓你哥帶你到花都去玩,那裡溫暖宜人,碧荷青天,與臨風關可是大大的不同呢。」

商笑吸吸鼻子,看著商君,喃喃問道:「我真的可以去嗎?」

迎著慕容舒清求救的目光,商君輕笑著搖搖頭,回道:「等你在長大一點的時候吧。好了笑兒,別再鬧舒清了。」想不到一向淡定從容的舒清居然受不得孩子的哭鬧。

商笑低著頭,也不再哭泣了,只是還是不肯放開慕容舒清的手。

慕容舒清暗暗鬆了一口氣,任由她拉著。抬頭看看宅子光禿禿的門楣,舒清問道:「對了商君,你這宅子總該有個名字吧。」

「名字?」商君皺眉,需要什麼名字?

「嗯,像是什麼山莊、別院、樓之類的,將來也算生意場上的一個名號。」就像沈嘯雲的風雨樓一樣,名號可是響噹噹的。

商君想了想,卻不在門楣上題字,而是走到宅子旁的一塊大青石旁,拔出腰間的凌霄軟劍,劍舞飛揚之後,青石上赫然出現了四個剛勁有力的字。

「飄渺山莊?」慕容舒清輕聲念道,不禁輕笑:「好個飄渺~~」

不再多言,慕容舒清拍拍商笑的手,跨上了早就等在一旁的純黑馬車,清潤的聲音,自馬車裡淡淡的傳來:「我走了,君,保重。」

商君點點頭,朗聲回道:「你也保重。」

無需多餘的贅言,彼此的祝福和不捨,都已經明瞭。

一聲輕呵,馬車狂奔而起。

商君站在宅子看,久久的看著前方空曠的土坡,忽然低聲叫道:「御楓。」

御楓走到他身後,正要抱拳行禮,卻被商君一隻手輕托,卸了他的禮數。商君低聲問道:「御楓,我教你奇門術數,你可願意學?」

御楓一愣,奇門之術,知者甚少,一般皆不願意教授於人。若想習得,磕頭拜師自不必說,到頭來師傅還不一定願意指點,而他,竟是如此簡單就願意教他嗎?御楓還在遲疑,商君輕輕揚眉,笑道:「你不願意?」

御楓趕緊搖頭,回道:「屬下願意。」

商君滿意的點點頭,他感激這個此時願意留在他身邊的男子,指著身後的宅子,商君鄭重的說道:「以後這個家,歸你管了。」

「是。」御楓聲音有些微顫,這是商君對他的信任,而他,定不負所托。

商笑微微仰頭,走到商君身後,堅定的說道:「哥,我也要學武。你教我!」

輕柔的幫她把散落下來的髮絲別回耳後,商君輕聲告誡道:「會很辛苦。」

商笑搖搖頭,大聲說道:「我不怕。我們家的孩子,怎麼可以不會武?!」十一二歲的孩子,小小的臉,稚氣的聲音,話卻說得面不改色,擲地有聲。

商君欣慰的輕拍著商笑的肩膀,朗聲回道:「好!」是啊,他們是武家的孩子,怎麼可以不會武!

東隅二百三十一年春

商君拉著商笑的手,身後跟著御楓,三人闊步走進了宅子,兩扇紅木大門緩緩磕上。

從此,東隅與滄月之間,有了一座外人無法窺視、低調而神秘莫測的——飄渺山莊。



韜光養晦 第三十四章 天城

滄月都城———天城,位處滄月中心,街市繁華,店舖林立,而其中最為惹眼的,當屬城門西側的一座四層牌樓,前面八扇紫檀大門齊齊敞開,門面用紅木雕花,寶石鑲嵌,裝飾得豪華氣派,寬闊明亮的門楣上龍飛鳳舞的寫著「只待君來」四個大字。即使只是下午休閒的時間,店裡依舊幾乎客滿。

一輛藏青色馬車緩緩行至前門,馬車除了較其他馬車大些外,也就沒有什麼特別的了,一灰衣男子始終立於馬車左右,他腰間配著長劍,面色如常,眼神內斂,不過那沉穩的氣勢與健碩的體格,一看也知是個高手。只是這「只待君來」是天城內最最有名的酒樓,多少達官貴人,王孫顯貴經常進出這裡,什麼樣的大人物、大場面都見慣不怪了,所以門房也就沒太在意。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緩緩掀開竹簾,車上走下一白衣男子,待他站定,門房小二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個瀟灑俊朗的公子,略微消瘦的身材讓他看起來有些單薄,卻不影響他斯文儒雅的氣質,星眉朗目,唇邊的輕淺笑容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腰間配的銀絲腰帶很是特別,看上去柔軟的垂在腰間,卻莫名的寒氣逼人。

門房小二都是見過些世面的,雖然此人身上並未佩戴名貴之物,隨從也少的可憐,不過那一身高貴的氣質必出名門,小二趕緊迎上前去,熱情的招呼起來:「這位爺,裡邊請。」

往裡走,小二一路張羅著:「你要吃點什麼,我們這各種特色小吃,風味名菜,陳年佳釀是應有盡有,還有最上好的新茶鮮果,只要您點,本店都能給您送上,還有~~」

「要一處安靜的包房。」御楓皺眉,受不了一個大男人像只麻雀一樣喋喋不休。

小二立刻堆起笑臉,一副為難的樣子解釋道:「真是抱歉得很,我們這的包間早就已經定滿了。」轉向一旁但笑不語的白衣男子,這位看起來還頗好說話的樣子,小二卑躬笑道:「爺您不嫌棄的話,小的給您找一處隔間,您看如何?」

商君無所謂的回道:「好。」

「好咧,爺您這邊請。」

隨著小二繞過一座巨大的玉雕屏風,步上幾層梨花木鋪就的台階,走進了一個頗大的隔間,四周用精美的木雕做隔斷,幾縷輕垂的極品蠶絲簾隔絕了外邊的視線,而坐在裡邊的人,卻可以通過雕花窗看清外面的大廳。

小二將商君帶到隔間,慇勤的笑道:「您慢坐,小的這就給您沏茶去。」

待小二走遠,御楓才上前一步,擔憂的說道:「主子,這樣貿然來滄月蕭家,只怕蕭家的人不一定會願意見您。」

「沒關係,商人逐利,而蕭家人是滄月最好的商人,有利可圖的事情,他們都不會放過。」商君拿起桌上的香爐,輕敲其壁,是碧玉所製,蕭家還真是財大氣粗,「只待君來」裡,不僅裝飾極具奢華,就連物件也價值不菲。放下香爐,商君自信的笑道:「你把拜帖送上就回來吧,不需在門外等他們的回音。」

「您此行,志不在蕭家?」御楓疑惑了,看主子的樣子,一點也不急,莫不是另有打算。

商君輕揚唇角,眼睛裡隱隱跳動著志在必得的光芒:「不,蕭家是滄月最大的藥材商,珠寶商,名下的各種產業遍及滄月,我這次不僅要做成茶葉絲綢這筆生意,還要拿下蕭家藥材、珍寶的交易。」

「屬下這就去送。」商君言之鑿鑿,御楓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走到窗邊,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商君抓住撞窗欞的手越發收緊,天城,才半年,他又回到了這個讓他心傷的地方,那個令他家破人亡的人,就在離這不到十里的宮牆之內,他身體裡的血液在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

痛苦的閉上眼睛,暗暗調息,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商君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不問政治,這是他對舒清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承諾。

緩緩睜開雙目,裡面終於恢復了清明,目光晃過「只待君來」門前,商君忽然眼神一暗。

是他!那個大雪紛飛之夜,差點要了他的命,逼得他只能背著父親的屍體跳崖逃生的桀驁男子!那張張狂自負,陰邪冷酷的臉,他絕不會忘記。但是他怎麼會在這?!

商君隱身於紗簾之後,看著那男子進了店內,身形奇快的上了二樓。商君悄悄跟了上去,不敢跟太近,商君靠在包間的柱子後,注視著男子,男子在最靠裡的包間前停了下來,輕輕推開一條縫隙,不知道他看在什麼。

商君利落的翻身到牆外,俯身越過幾個包間,終於到了最裡邊的房間,在窗紙上戳了一個小洞,商君瞇眼看進去,裡邊坐著幾個老者,主位上的是——厲大人!!

商君大驚,厲大人所坐的位置,正對著男子所在的小窗,難道————

驚覺不對勁,商君退後到柱子後,只見男子勾起了一抹殘忍的笑,抬起右臂,衣袖下,是綁於腕箭的短弓,短距離內射出,足可以頃刻間要人命。

商君皺眉,抓了一片身邊盆栽的葉子,運足內力擲出,男子感覺到一股殺氣襲來,身子後傾,手中的箭也失了準頭,直直的射到厲陵頭頂正上方的石牆內。

「誰?」裡面的人大驚,叫道:「有刺客!!」

裡邊有了防範,他已經沒有機會再射第二箭,商君迅速的轉身離開。

尤霄盯著沒入石柱上的暗器,竟一枚葉子!是誰,瞇眼看去,只見一抹白影一掠而過。收了短弓,尤霄向那抹白影緊追而去。

尤霄追得太緊,商君來不及回到隔間,只好御氣而行,向城外奔去。

奔出幾十里,尤霄依然緊追不捨,商君輕輕揚眉,乾脆不再跑了,瀟灑落地,緩緩轉身,迎向緊追而至的尤霄。

尤霄暗暗調息,這人好強的內息,他使足全力,才能勉強與他同速,而他竟然還能面色如常的立在那裡,這人到底是誰?

「是你!」他認得這雙漠然清冷的眼,半年前在懸崖之上的黑衣人!!他找了他不少日子,今天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商君一怔,想不到他還記得他,也好,他們今天也不妨算一算那一掌之仇。

輕輕拱手,商君清淺的聲音裡帶著幾絲譏諷,幾絲挑釁,低低笑道:「別來無恙。」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06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09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三十五章 手下敗將

果然是他,尤霄的眼裡浮現出淡淡的興致,冷酷的聲音咄咄逼人:「你和武家是什麼關係?」

商君臉色如常的微笑著,眼神卻是一凜,朗聲回道:「武將軍為人耿直,俠肝義膽,人人敬仰,他的屍身受辱,豈能袖手旁觀!」

尤霄冷哼:「這麼說,你還是正義之士了?」

商君輕輕捋了捋一路奔跑凌亂的衣擺,優雅的立在那裡,隱含著譏諷,一派悠然的回道:「不敢當。不過相較於你,我確實是。」

尤霄舉起右臂,腕上的短弓直指向商君,只要他一動,短箭立刻就會射穿他的喉嚨!一想到能將眼前這人擒在手中,一向冷傲的心莫名的竟有些興奮,尤霄唇角擒著一抹冷笑,說道:「上次讓你僥倖逃脫,這次你不會再有機會跑掉了。」上次他可以跳懸崖,這次在官道上,他倒要看看,他還能使出什麼花招來。

無懼近在咫尺的短箭,商君忽然大笑起來,手悄悄撫上腰間的凌霄軟劍,一臉的不屑,商君冷哼道:「是嗎?你手下數百人圍困,又是箭又是刀的,都沒能抓住我,今天想擒我,只怕你沒有這個本事了。」

話音未落,眼前一抹銀光閃過,尤霄立刻收回右手,可惜掌間的溫熱粘濕說明他再一次被商君的利劍所傷,怒氣直攻胸腔,尤霄扣動手中的機關,一隻勁力十足的短箭朝著商君的頸項直射而去,商君向左輕躍,險險躲過,他腳尖才落地,另一支短箭又向他胸腔襲來,商君避無可避,揮動軟劍,擋住短箭的去勢,商君被逼的倒退了數步。

短箭如密雨一般向商君射去,因為距離很近,每一箭都力透千鈞,商君走避的越發狼狽,運氣於胸,商君提氣向前方的樹林略去。

「想逃!」尤霄不屑的低呵,緊跟在商君身後。

入了樹林,商君忽然停下腳步,靠在一棵樹旁,帶著自在的笑容,目視著尤霄。

尤霄皺眉,他又在故弄什麼玄虛?!不再上前,尤霄繼續向他放箭,商君冷笑,稍一側身,完全躲在樹幹後,短箭直直射入身後的樹幹上,尤霄連發數箭,都被商君依靠樹木輕鬆躲過。

他射完了嗎?商君輕揚唇角,現在該他了吧!

不知何時,商君手中扯上了一根堅韌的樹籐,拋出樹籐直襲尤霄門面,突來的樹籐,讓尤霄大驚,起身向後躍起,商君拔出樹幹上的短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向尤霄擲去,尤霄為了避開短箭,只好在半空中翻轉落地,短箭他是躲過了,卻也讓商君有機可乘,他才落地,就被商君點了穴道。

一塊純黑令牌隨著尤霄剛才的翻轉掉落在地,商君悠閒的把它撿起來,漠視尤霄殺人的目光,一邊把玩著令牌,一邊挑釁的笑道:「尤霄?你的名字?」

尤霄身體不能動彈,嘴也不能言,只是那雙原來冷酷的眼睛此時卻是染上了烈火一般,惡狠狠的瞪著商君。

迎著尤霄的視線,商君一副忽然想起的樣子,笑道:「啊,對不起,我忘了還順手點了你的啞穴。你沒有銀戟,我勝之不武,今日暫不殺你。」

商君解開尤霄的啞穴,立刻聽到一身暴斂的怒吼:「今天你不殺我,下次我絕不會放過你!」

「手下敗將,何足言勇!」商君看也不在看他一眼,將令牌丟在尤霄腳下,步履輕盈的離開樹林。

「你給我站住!」尤霄怒視著那道飄搖而去的白影,被封住穴道的身體動彈不得,但是他的血氣卻在體內橫衝直闖,直往頭上湧,一雙獵鷹一般的眼閃著血色的光芒,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和漠視,今日之仇,他必要十倍百倍的報回來!

「啊————」

背後猛獸低吼一般的叫聲,只換來商君冷冷的一笑,他從來不懼任何敵人,尤其是那人的爪牙,今日不殺他,不過是時機未到,他還要在滄月待好一段日子,而他現在還不夠強,不想惹麻煩而已。

商君回到「只待君來」,天色已晚,御楓等在客棧門前,臉色越發陰沉,遠遠的看見商君回來,立刻迎了上去,看清他髮絲微亂,白衣污損,還氣息不穩的樣子,不禁急道:「主子,您這是?!」

商君卻是心情舒爽,搖搖頭,不所謂的笑道:「沒事,活動活動筋骨而已,拜帖送到了?」

「是。」

拍拍滿是塵土的衣襟,商君輕輕佻眉,別有深意的笑道:「好,那我們今晚就去打擾好了。」

「啊?!」御楓一愣,今天下午主子不是說只送拜帖,按兵不動嗎?怎麼才一會,現在就要住進蕭家?!御楓深刻的覺得,他從來搞不定主子的心思,以前搞不懂舒清小姐想什麼,現在搞不懂商君想什麼!!



韜光養晦 第三十六章 蕭家

藏青馬車緩緩行至蕭家,商君從容下車,蕭府門庭廣闊,不容錯認。兩隻守財進寶的玉雕靈獸一左一右的分居兩側,靈獸的眼睛處鑲嵌著名貴的血玉,紫檀老木所製的門堂,看上去恢宏大氣,也貴氣逼人。

商君才在門前站定,一個身著青袍的家僕立刻迎了上來,微微躬身作揖,說到:「這位公子,酉時已過,我家主子不再會客,您請回吧。」禮貌卻也疏離的拒絕,讓人無話可說。商君暗笑,真不愧為滄月首富,連家僕都如此進退得宜又難以應付。

商君也微微拱手回禮,輕聲笑道:「小哥,麻煩你給縱卿通報一聲,就說有朋自遠方來,他若不見,我即刻離去。」

家僕暗暗打量了商君一番,此人看起來風雅脫俗,氣宇軒昂,不像會說謊的人,他稱呼三少爺縱卿,該是三少爺的朋友,不敢怠慢,家僕問道:「敢問公子名諱。」

「商君。」

「公子稍後。」

家僕進去通報,商君不顧蕭家侍衛奇異的目光和那一身的白衫,自在的在石階上坐下等待著。

要與蕭家做生意,他也查了蕭家的情況,自然知道他在賊窩裡遇到的少年就是這蕭家的三公子,他本不打算這麼早來找他,誰知今日與那尤霄交手了,天城的客棧他是住不了了,而蕭家就成了最最安全的地方。

商君還在思索著如何與蕭家談交易,一聲帶著驚喜的男聲自背後想起:「商君!」

「真的是你。」蕭縱卿奔到商君面前,看清他清朗的笑容,才敢相信商君真的來蕭家找他!飛鷹寨一別,他總是會莫名的想起他。剛才聽見小溪來報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

蕭縱卿一身流金對襟銀灰長衫,足踏小羊皮短靴,髮冠紫金,配上那白淨俊秀的面容,活脫脫就是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與被囚之時,不可同日而語。商君緩緩起身,大方笑道:「三兒,數月不見,越發俊秀了。」

蕭縱卿撇撇嘴,輕斥道:「在你面前,誰敢擔這俊字啊!走,到我院子裡說話。」拉著商君,興沖沖的往宅裡走,才走了兩步,忽然回頭,對著身後的家僕叫道:「小溪,讓廚房備一桌好菜,再把我的沉雪玉露拿出來,今日我有貴客。」

「是。」小溪暗暗舒了一口氣,還好剛才他沒有莽撞的把那人趕走,三少爺幾時如此興奮過?!那人到底是何人啊?!

商君隨著蕭縱卿一路走來,只覺得這蕭府頗有些意思,不管是旗下產業還是門面,都是極盡奢華的,到是這家裡,簡單的與普通府邸毫無二致,或者說,更樸素一下,還真是十足的表裡不一。

繞過花園,蕭縱卿帶著商君進了一所小院,商君抬頭看了一眼,小院名喚「宿卿」,商君忍不住低笑,這名字起的明瞭,一點也不花俏。

「商君,進來。」

才走進房裡,就聽見蕭縱卿笑著道歉:「畢大哥,縱卿怠慢了。」

商君抬眼看去,只見一個布衣男子緩緩抬起頭來,一張極其平庸的臉,可以說讓人過目即忘,毫無特色。

男子看了商君一眼,放下棋子,無所謂的回道:「無妨,你有客我就不打擾了。」

他預起身離開,蕭縱卿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急道:「別啊,棋還沒有下完呢,你怎麼就走了。」

男子搖搖頭,笑道:「不用下了。」

「不行。棋哪有只下一半的道理。」蕭縱卿就是不肯放手,男子一副為難的樣子。

商君向那棋盤掃了一眼,笑道:「三兒,你就別為難人家了,這盤棋勝負已分,不需下了。」

「勝負已分?」蕭縱卿鬆開手,盯著棋盤,不可能,他剛才出去的時候,明明才下了一半。

商君執起一顆白子,輕輕放在黑子後方虛空的正角處,圍棋中有「金角銀邊草腹」之說,這一子落下,其他的子再下已是徒勞,蕭縱卿終於看出其中端倪,微微皺眉,苦笑道:「原來我已經輸了,害我剛才還絞盡腦汁!」

就在蕭縱卿認輸的時候,布衣男子卻忽然說道:「那倒不盡然。」

商君與蕭縱卿面面相覷,男子執起黑子,竟是落在白子對角,黑子很快連成一線,與白子分庭對壘,黑子雖然依舊處於劣勢,卻也不是毫無機會。

商君來了興致,再執白子,與那男子對弈,兩人各執一方,竟是對了數十回合,最後以一子之差,商君險勝。

男子放下黑子,真心讚道:「公子好棋藝,畢某佩服。」

商君微微拱手,淡然回道:「不敢當,是你開了一個好頭。」這人下棋時,不僅自顧,還要揣測思考對方的棋路,可見必定才思敏捷,思路清晰,為人處事思之勝廣之人。他遠遠不像他長得如此普通。

蕭縱卿站在二人中間,笑道:「好了,你們不要再互相謙虛了,待會菜都涼了。畢大哥,留下來一起用飯吧。」

畢弦遲疑了一會,最終輕輕點頭,回道:「那就叨擾了。」

蕭縱卿眼神微閃,暗暗看了商君一眼,他還真是魅力不小,畢大哥從不與不熟之人多言,更別說同桌吃飯了,剛才他不過是隨口問問,畢大哥居然應允,看來他是對商君也起了好奇之心。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07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10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三十七章 冤家路窄(上)

三人在桌前落坐,蕭縱卿忽然突發奇想,笑道:「今日如此開心,不如一邊遊湖一邊用飯,賞月品酒,豈不是美事,你們說呢?」一個是相交多年的大哥,一個是患難相交的朋友,兩人都是極盡風雅之人,今日一同暢遊,實在是太難得了。

畢弦似乎是早就習慣了蕭縱卿興致所至便隨性而為的性情,回道:「客隨主便。」

商君更是無所謂,淡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蕭縱卿連連點頭,興致勃勃的叫道:「好好好,來人,把酒菜備到畫舫上。」

「是。」看他們麻利的樣子,估計是被蕭縱卿訓練的已經習慣了。

天河,天城中最富盛名的河道,這裡白天時看,兩岸滿目蒼翠,奇峰淺灘,風光無限,綿延數十里,而它最讓人稱道的,卻是夜間的時光,每當月上枝頭時,河道旁遍植的星木花便開始吐露芳香,子時最為濃烈,寅時消散,一年四季皆如是。此香濃烈時如烈酒,讓人預醉微熏,清淡時如新茶,讓人神清氣爽。

每到月華初上之時,天河裡小船,畫舫交錯,好不熱鬧。

蕭縱卿選了河道上游的位置,且蕭家的船華貴異常,船頭處暗紅的蕭字醒目而張揚,普通船隻也不敢靠近,故此身處熱鬧的天河之中,卻難得的安靜。

三人再次落在桌前,商君暗暗佩服,蕭家的僕人果然訓練有素,他們出了蕭家即乘馬車前來,才落座,這一桌子精緻講究的菜餚已全部上齊,而且都是熱氣騰騰的,見僕識主,蕭家能有今日的成就,絕非偶然。

蕭縱卿拍拍腦袋,笑道:「對了,還未給你們介紹呢,他是我新結識的朋友商君,畢弦大哥是我們蕭家多年的朋友。」

這樣的介紹說了等於沒說,不過二人並不在意。

商君禮貌的拱手為禮。

畢弦也親親點頭,微笑回禮。

蕭縱卿舉杯笑道:「今日難得聚在一起,我們先乾一杯吧。」待他們舉杯,蕭縱情又忽然神秘的笑道:「等等,好酒應配好杯。」

說完蕭縱卿從木櫃裡拿出一個方形玉盒,小心翼翼的打開,一抹螢光一閃而過。精緻的盒子裡裝著一套玉杯。

「這是?!」商君的欣賞的盯著這套冰種碧玉杯,杯子造型簡單,沒有多餘的雕花裝飾,打磨的光滑細緻。毫無瑕疵的玉質,讓玉杯在月光下晶瑩剔透,幾乎透明。杯身似乎會聚光一般,在月色燭影下,瑩光環繞。

蕭縱卿把杯子拿出來,一邊滿上酒,一邊笑道:「這套杯是畢大哥去年所送,我可一直捨不得用呢。其實說到做生意,誰也不如畢大哥,暢遊天下,閱盡天下美景,攬便世間奇珍異寶。商人做到這個份上,才叫人既羨又妒呢!」

未見被誇獎的喜悅,畢弦淡淡的說道:「縱卿言過其實了。」

蕭縱卿認識畢弦多年,知他不喜別人討論他的事情,連忙訕笑道:「喝酒喝酒。」

商君只看著自己杯中之酒,並不接這話題,看得出畢弦為人低調,而他也不喜深挖別人的私事。

蕭縱卿本就是爽快的人,喝著酒,看向商君,直接問道:「商君,你此次來天城,是有事吧?!」

畢弦輕輕搖頭,這縱卿從小便是如此,他問這話是想要幫人家,卻不想別人是否願意道明來意。商君坦然一笑,直接道明來意:「確是有事,我這次來,一是為了做成你蕭家的生意,二是來會友。」

蕭縱卿瞭然,回道:「生意之事,還是大哥二哥在管,明日我替你引薦吧。」

搖搖頭,並非場面上的假意推脫虛應,商君大方笑道:「不用了,拜帖我已送上,生意之事,順其自然。我今日來,只為訪友。」

蕭縱卿大笑,商君就是商君,做事為人,都如此隨性,與這人的人結交,就是開心。舉起杯子,笑道:「好個只為訪友,來,再乾一杯。」

三人正喝的盡興,河道旁繁雜的吵鬧聲由遠及近,擾了一室的清靜,蕭縱卿不耐煩的問道:「外面為何如此吵鬧?」

小溪輕聲回道:「三少爺,好像是官差在捉拿要犯。」

蕭縱卿拂袖:「掃興!」

商君眼神一閃,微微瞇眼向外看去,白紗紛飛間,商君隱約看見幾列身著銀甲的兵士一路搜查各式船隻,他認得那身打扮,是尤霄的手下,想不到他行動如此迅速,看來找不到他,他是不會善罷甘休了。只是在天子腳下,他們並非官府官員,卻敢大肆搜查,尤霄到底是何身份?!

很快,鐵甲衛已搜到蕭家的畫舫,小溪立於船頭,大聲喝道:「放肆,我家主子正在接待貴客,蕭家的船豈是任何人都可以隨便搜查的!」

帶頭的小將微微遲疑,滄月誰人不識蕭家,莫說是他,就是朝廷命官,見了蕭家人,也禮讓三分,只是今日大人下了死令,他又豈敢不從!

腰板挺直,合手為禮,小將客氣的說道:「末將奉命捉拿朝廷要犯,任何畫舫酒肆一律搜查,還請行個方便。」

小溪揮揮手,朗聲回道:「船上只有我家主子和客人,沒有你所說的要犯,請回吧。」

小將微怒,他已給足面子,他們居然不識抬舉。他身後的副將卻是沒有這等好脾氣,一商賈之家,竟是如此目中無人,副將大喝一聲:「大膽,膽敢阻撓官爺公務!裡面一定有問題,給我闖進去!」

身後數十鐵甲衛手持長劍,就要衝上船頭,小溪大驚,喝道:「誰敢!」

隨著小溪的叫聲,蕭家侍衛也紛紛拔劍相向,一時間,劍拔弩張,商君悄然看了蕭縱卿一眼,他面色微冷的默不作聲,任外面已經吵的天翻地覆,他還在給畢弦和自己斟酒,現在看來倒不想十五六歲的少年,頗具大家風範。畢弦更是滿臉的閒暇,反觀自己,倒是不夠灑脫了。

「蕭家不愧為滄月大家,好大的威儀,連皇家衛甲辦案都敢攔!」一道冷傲而諷刺的男聲在兩方人馬中間赫然傳來,商君拿起酒杯的手一頓,眉頭緊皺。是尤霄!真是冤家路窄!

來人身著暗黑鐵甲,手中銀戟寒光凌厲,一雙滿含戲謔與冷酷的眼,讓小溪不自覺的嚥了一口口水,蕭家侍衛也緊了緊手中的長劍,這人的出現,讓人莫名的感到窒息,尤霄一步一步慢慢走上船頭,冷冷的看了一眼船頭醒目的蕭字,哼道:「這畫舫,今晚我搜定了,讓你家主子當面問我的罪吧。」

「你~~!」小溪氣極,頻頻看向艙內,主子沒有發話,他也不敢造次。

「搜!」

隨著尤霄傲然的下令,鐵甲衛衝進艙內。



韜光養晦 第三十八章 冤家路窄(下)

紛雜的腳步聲逼近,商君眼神一暗,再與尤霄打一架他是不懼,只是這麼做一定會連累三兒還有畢弦,不多想,商君忽然起身,一躍而起,附在船倉的頂上,蕭家畫舫很大,倉頂離地足有兩丈有餘,紗幔由倉頂垂落,這樣的晚上,隱身於船艙之上,白紗之間,確實不易被發現,只是上面並無可以落腳之處,商君只能將身體盡量緊貼倉頂,雙手輕扯紗幔,讓自己不至於掉下去。

商君輕躍而起的同時,畢弦衣袖揮過桌面,將還裝著半杯酒的碧玉杯掃落,右手繞下桌布,穩穩接住杯子,暗暗藏於袖中,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完成,彷彿他早就知道商君會藏匿一般。

蕭縱卿微怔,不過很快恢復的鎮定,拿起手中的酒壺,為畢弦再斟了一杯酒,笑道:「畢大哥,我們再喝一杯。」

「好。」

鐵甲衛闖進船艙時,只見蕭縱卿與畢弦兩人頻頻舉杯,一派悠然的樣子,剛才外邊的對峙似乎一點也沒有影響他們的雅興,小將一眼看去,船艙雖然非常大,卻也十分空曠,除了一個從旁伺候的小童,並未見其他可疑人物。

鐵甲衛捉拿過叛黨兇徒,處決過皇族顯貴,領教過凌厲恨絕,見慣了氣勢逼人,今日卻被眼前兩人的悠然所惑,一個瘦弱男子,一個弱冠少年,在劍影寒光中不見駭然,身為蕭家之人,起碼也該勃然大怒,然而卻什麼都沒有。

鐵甲衛面面相覷,不知這空曠的船艙還要不要搜,小將看向尤霄。

尤霄微瞇起眼,盯著畢弦和蕭縱卿,冷然說道:「搜。」

「是。」得令,鐵甲衛不敢怠慢,仔細搜查起來。

任他們把船翻了個遍,蕭縱卿與畢弦依然但笑不語,暢快喝酒。

船上本就空曠,也沒什麼可搜的,不到一刻鐘,小將走到尤霄身旁,稟道:「大人,沒有發現。」

尤霄緩緩走近圓桌,繞著圓桌走了一圈,忽然在蕭縱卿旁的空位上坐下,拿著一隻筷子,輕敲空位上的餐具,冷哼道:「兩位好雅興,兩人喝酒,備三副碗筷?!」叮叮噹噹的聲音在安靜的船艙內響起,顯得格外的刺耳。

蕭縱卿放下酒杯,迎上尤霄傲慢的眼,笑道:「這位大人才真正是好雅興,我蕭家宴客,多備一兩副碗筷還不勞你費心吧?!」蕭縱卿活說得坦然,心裡不免暗暗慶幸,還好畢大哥剛才把酒杯收了起來,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那半杯酒。

在蕭縱卿臉上,看不出端倪,尤霄扔下筷子,警覺的注視著四周,別有深意的說道:「我是怕蕭公子還有其他客人,躲得太辛苦。」這船艙裡總讓他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眼見尤霄視線漸漸上移,蕭縱卿與畢弦對視一眼,起身走到尤霄面前,帶著不悅,大聲質問道:「闖也闖了,搜也搜了,大人還想怎樣?我不說話是給你面子,大人何苦故意刁難?!我蕭家雖不是什麼皇族顯貴,卻也算得上儒商良民,大人此番作為讓人不解!」

果然是商人本色啊,即使年紀輕輕,也深諳此道。這樣欲褒還貶,他再搜下去倒真坐實了故意刁難的罪名了,可惜,他行事向來故我,想用話擠兌他,休想!他越是這樣,就越是可疑。

「蕭公子此言差矣,我是為了二位安全著想!」當著蕭縱卿的面,尤霄再次下令:「來人,搜船沿水下。」

「是。」

蕭縱卿暗暗握緊雙拳,這人是誰!!竟然囂張到這種程度!!

尤霄!好個謹慎多疑,張狂自我的個性!!商君不斷運功調息,抓著輕紗的手越發用力,他現在只依靠著輕紗支撐,尤霄再不走,他就快撐不住了!

尤霄一雙鷹眸冷冷注視著船艙內外的一舉一動,絲毫沒有罷休的意思。畢弦感覺到身邊的紗幔輕輕擺動,看來他快不行了,緩緩拿起酒杯自顧自的喝著,畢弦低笑道:「尤大人,皇家衛甲雖直接受命於皇上,不受六部監管,但是據我所知,大人的職責是保護皇上,而不是肆意擾民吧。」

「你知道我是誰?」尤霄微驚,終於正視眼前這個相貌氣質皆平庸無奇的男子。

不僅尤霄驚訝,就連隱身於船艙之上的商君也是一驚,他認識尤霄?

畢弦,他真的只是一個商人嗎?!隔著紗簾,商君看不清畢弦的表情,只聽見他悠長平淡的聲音笑道:「御前近身侍衛,鐵甲軍總兵,尤霄,我有沒有說錯?!」

尤霄忽而大笑:「原來這船上還臥虎藏龍。」難怪他總覺得船艙裡不對勁,原因就是他吧,一介布衣,卻得蕭家如此禮遇,倒是他眼拙了。

前前後後,甲板水下,都搜了一遍,還是毫無發現,小將走到尤霄身邊,低聲稟道:「大人,沒有發現。」

尤霄輕輕抬手,鐵甲衛訓練有素的退了出去,再看畢弦一眼,尤霄也負手離去,走到甲板之上,透過層層輕紗,尤霄冷傲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你叫什麼名字。」

畢弦輕輕皺眉,最後還是朗聲回道:「畢弦。」

不一會,繁雜之聲漸行漸遠,船艙內又恢復了平靜,商君翻身落下,額上已是一層薄汗,躬身抱拳,商君笑道:「多謝兩位。」

「說這些作什麼,商君,你與那野蠻人結怨了?!」

商君聳聳肩,不願多談,敷衍道:「算吧,不過就是羞辱了他一番而已。看樣子他不把我翻出來,是不會罷休的。」

蕭縱卿還在氣頭上,口氣不屑的低斥道:「怕什麼,你住在蕭家,有本事他也上蕭家搜一搜試試看。」

商君似假還真的回道:「就是看在你們蕭家家大勢大,我才急著去投靠啊!」

蕭縱卿白了商君一眼,笑道:「得了,你還調侃起我來了。我看那人絕非善類,明日我把你引薦給大哥,把你該辦的事情早日辦完,回臨風關安全些。」他也是第一次見如此軟硬不吃的人,被他黏上,還真是棘手!

商君也不推脫,順勢回道:「好。」

三人再次圍坐桌前,畢弦才慢慢伸出右手,將碧玉杯放回桌上,裡邊的酒一滴未灑。

商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真心謝道:「今日商君是真的要多謝畢公子。」如他這般低調的人,今天為了將尤霄的注意力吸引過去,鋒芒太露。

畢弦輕笑搖頭:「商君何必客氣,你若不是為了我與縱卿,也無需躲得如此狼狽。能侮辱尤霄,又豈會怕他尋仇!」

商君微微揚眉,他,知道!?兩人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見一抹名為欣賞的光芒。

這趟天城之行,生意談不談的成且不說,結交畢弦其人,商君隱隱覺得,已是不虛此行。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08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11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三十九章 畢弦其人

為了防止尤霄派人監視,蕭縱卿命人讓船隨水漂流,月華漸濃,船已飄到了四下無人的天河下游,船艙裡,蕭縱卿喝的酩酊大醉,甲板上,商君和畢弦手執清酒,各居一方。

天河的美,在於它愈夜愈撩人。兩岸香氣四溢,蟲鳴蟬嘶,不絕於耳,並不艷麗的星木花,在這樣朦朧的月色下,芳蹤難尋,不過隨風飄搖無處不在的濃香,卻霸道的彰顯著它的存在。

今夜喝了不少酒,商君有些微醺,但是過人的自制力,讓他依舊腦筋清楚,隨意落坐在甲板之上,頭靠著船桅,任清風襲面,商君輕輕閉上眼睛。月光灑在他光潔白淨的臉上,一身玄白的儒衫,讓他看起來惘若謫仙。

「商君不像商人。」畢弦拿著酒壺,自顧自的喝著,彷彿他手裡的不是酒,而是白水一般。腳邊酒壺一地,他的眼卻是滿目清明。

一直知道畢弦盯著他看,商君也不惱,沒有睜開眼,輕輕勾起唇角,商君回道:「畢公子何嘗又像商人?」

畢弦失笑,點點頭,回道:「是啊,一般越不像商人的,越是出色的商人。」他是,他,亦會是。盯著商君絕美的側臉,畢弦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忽而輕聲笑道:「我想與一個有膽識的人談一筆生意,不知道商君可有興趣。」

將手枕在腦後,舒服的半躺著,商君輕鬆的回道:「不妨說來聽聽,能賺錢的買賣,我基本上都接。」

「你可曾聽說過海域?」

忽然睜開眼睛,商君疑惑的看向畢弦,問道:「天下四國之一,卻無人知道具體在哪!莫不是你所說的生意,與海域有關?」

畢弦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欣然解釋道:「海域位處東方,隱匿於東海盡頭,多年來只聞其名不見其形,只因甚少人知道進入海域的方法,更少人知道,那裡十分富足,奇珍異寶多不勝數。但是海域畢竟是海國,唯獨種不出好茶,產不出精棉。所以只要你有這兩樣東西,輕而易舉就能換到很多所謂的奇珍異寶。」

他說到這,商君反而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繼續靠著船桅,閉眼假寐:「既然如此容易,你自己去就行,還和我談什麼?」

「要去海域,一年只有四次機會,而每年中秋,則是最佳時辰,東海上會出現半個時辰的海水逆潮,你需把握住這段時間,隨水漂流,但這半個時辰內,海水流向不定,礁石、巨浪頗多,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而這樣的危險行程,需持續十數天,若是不死,就能到達海域。」停頓了一會,畢弦才繼續說道:「去的人,就要有死的準備,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與你談了?!」

商君不為所動,輕哼道:「你已去過數次了吧,若是怕死,不必等到今日才找人前去!」

商君輕輕抬手,攔下畢弦接下來要說的話,直言道:「畢弦,與我無關之事,我可以不管不問,也無意窺伺他人隱秘,但是若與我有關之事,我不接受一絲一毫的敷衍。你最好想清楚再與我談。」

好強的氣勢,好孤傲決絕的性子,畢弦苦笑:「我給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不過正因為這樣,這海域他還非選他去不可。罷了,有些事憋在心裡夠久了。

盤腿坐在商君身邊,背靠著桅桿,畢弦灌了幾口酒,才悠悠的說道:「在海域,有一個人,我想去見,又怕去見,而她已不允許我再踏入海域,此生,我都沒有資格再去了。」不特別感人的故事,也不特別悲傷的聲音,斷斷續續,糾結難解,讓人似懂非懂。

商君緩緩張開眼,拿起放在一旁的酒壺,在畢弦面前晃了晃,爽快的回道:「這門生意,我答應了。」或許他還是沒聽懂畢弦所說的那人,那段故事,不過他聽懂了他即使極力掩藏卻依然疼痛不已的心聲。

手中的酒早已喝乾,畢弦扔掉酒壺,拿起另一罈酒,撕破蜂蠟,與商君的酒壺輕碰,二話不說,仰頭猛灌,商君不語,有一口沒有口的喝著。

壺中酒被一飲而盡,畢弦放下酒壺,手背輕拭唇角,那雙看起來平凡無奇的眼卻依然清明,再拿起一罈酒,畢弦淡淡的說道:「你每次去海域得回來的東西,一半歸我,價錢就按你從海域收來的價錢算。另一半,隨你!」

商君一愣,搖頭低笑:「你果然是個好商人。」要不是他眼中仍殘留傷痛,他會以為他剛才在逗他!

「問你一個問題,回不回答隨你。」畢弦知道尤霄,還對宮闈之事知之甚詳,或許他可以從他這裡瞭解到宮裡的消息,商君明白,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過度關切宮裡的事情,但是,他還是忍不住要問。

畢弦放下酒罈,看向商君,等他發問。他有些好奇,商君會想問什麼!

暗自斟酌了一番,商君才迂迴的問道:「你似乎,對皇族宮殿的人和事很清楚?」

「那要看你想知道什麼?」

商君暗暗咬牙,冷然回道:「我都想知道。」關於隴趨穆的一切,他都迫切的想要知道!知己知彼,他才有勝的可能。雖然他現在不能殺他,終有一天,他會將凌霄刺進他的心窩!

畢弦若有所思的盯著商君忽然陰沉的臉,良久才輕笑道:「你可知宮闈朝廷的事,都賣的很貴。」

商君驚訝,猜測道:「這麼說,你和風雨樓沈嘯雲一樣都是依靠販賣消息為生?」

畢弦搖搖頭,眼眉間隱隱透著鄙吝:「我和他不一樣,他賣消息看銀兩,我賣消息看心情。」他的消息只賣給他想賣的人。

揚起一抹狡黠的笑,商君上下打量著畢弦,故作瞭然的輕歎道:「難怪,你只能著布衣。」

低頭看看自己,畢弦莞爾,對上商君調侃的眼,兩人相視大笑。

月下的天河,沉靜而唯美,緩緩流淌的河水,輕輕拍打著畫舫,船身輕晃,甲板上,酒香四溢,兩人背靠著背坐著,時而輕笑,時而舉杯,月光投下兩道長長的影子。



韜光養晦 第四十章 蕭家三少

「你就是商君?」蕭縱齊打量著眼前這個消瘦的男人,聽林義說過他武藝高強,聽縱卿讚過他的性情隨然,他現在看來,有些失望,也就是瘦不拉幾,長得還算俊俏的男子而已。

商君微微拱手,有些尷尬的回道:「是。」

他現在覺得渾身不自在,一大早,三兒就拉著他往正廳走,才走進大堂,這個男人就繞著他由上到下看了個遍,就差沒跟他臉貼臉了。好不容易,他看夠了,走回主位上坐下,商君也才終於有機會好好看看眼前的正廳。

正廳寬闊而明亮,主位之上一塊梨花木匾,濃墨重彩、剛勁有力的書著「積善之家」四個字,兩幅名家字畫分居其下,大堂左右,數張紅木寬椅一字排開,簡單而不是莊重,可見這正廳應該是蕭家議事的地方,現在偌大的廳堂裡,除了剛才逼視他的魁梧男子之外,還有一個素衣男子坐在主位的右側,消瘦的身型,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看上去沒什麼精神,眼光掃過商君,只停留了一會,便緩緩垂下眼瞼。

這兩人,該是蕭縱卿的哥哥吧,商君對那素衣男子比較感興趣,剛才只一眼,他居然被那雙清冷的眼睛看得心中一顫,那雙眼,彷彿什麼都能看透一般。

商君還在注視著素衣男子,一道有些不耐的男聲直截了當的說道:「你想與我蕭家談什麼生意?」

商君轉而看向蕭縱齊,微笑著回道:「東隅慕容家的絲綢、茶葉聞名四海,滄月蕭家藥材、珠寶天下皆知,我想與你做個交易,拿絲綢茶葉,與蕭家換藥材珠寶。」

蕭縱齊懷疑的看著商君:「真的是慕容家的絲綢、茶葉?」慕容家的絲綢、茶葉皆是極品,難以求得,數月前好不容易談好了一批,卻被山賊劫了!

商君坦然回道:「如假包換。」

「好。」蕭縱齊也爽快的應道:「這筆生意可以和你做。」慕容家的絲綢、茶葉在滄月能賣出很好的價錢,這筆生意穩賺不賠!

「我還沒說完。」商君迎著蕭縱齊不解的視線,朗聲說道:「今後蕭家銷往東隅的藥材、珠寶都只能通過我來交易。」

盯著商君,蕭縱齊兩條濃密的劍眉糾結在一起,他這是什麼意思?!

一道低吟而冷淡的男聲自素衣男子口中緩緩說出:「你的意思是,蕭家不能把藥材、珠寶買給其他東隅客商?」

看向男子,商君肯定的回道:「是。」他要成為兩國交換最大,也是唯一的商人,即使是蕭家也不能私自交易,這是他最重要的目的!

「不可能。」蕭縱齊拍案而起,這小子好大的口氣,居然想買斷他蕭家的藥材、珠寶!

蕭縱齊一向是火爆的性子,這聲怒吼震得商君耳膜隱隱作痛,輕柔耳朵,商君無所謂的回道:「蕭大公子不妨再考慮考慮,慕容家已經與我有了協議,如果你不願與我合作,那你蕭家以後都不可能再買到慕容家的絲綢和茶葉了。而我,也只能和別人合作了。」

如果他說的是事實,蕭家沒有了絲綢和茶葉,便少了一條財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一旦他將絲綢、茶葉賣給他們多年的宿敵丘家,對他們是大大的不利!蕭縱寒思索一番,沉聲說道:「蕭家願高價購買你手中的絲綢和茶葉。」

商君輕輕揚眉,連價都不問,直接回道:「只換不賣。」

「你?!」蕭縱齊氣結。

商君看向蕭縱寒,說道:「兩國之間的貨物,常常因為經過龍峽谷而被山賊搶奪,蕭家與我合作,還可以保證你們的貨物安全無虞。」

縱卿是說過這人與山賊間的協議,多年來,他們都在為龍峽谷的山賊頭疼不已,這人能走通龍峽谷這條路,可見本事不小,與他合作未為不可。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蕭縱寒臉上未動聲色,問道:「你要求蕭家不能將藥草、珠寶賣予他人,那麼蕭家如果與你合作,你是不是能保證滄月只有蕭家能買到慕容家的絲綢和茶葉?」

商君點點頭,回道:「可以保證。」喜怒不形於色,這人才是蕭家真正厲害的人吧。

「這筆生意蕭家做了。」果然,蕭縱寒應允之後,蕭縱齊即使心有不悅,卻也沒有發作。

再次垂下眼瞼,蕭縱寒掩藏住眼底的精光,臉色依然蒼白如紙,商君卻覺得他比氣勢凌人的蕭縱齊難應付的多。

原來一直沉默不語的蕭縱卿,走到商君面前,笑道:「太好了商君,以後我們就有機會經常見面了。」

「還得謝謝三兒。」若不是他,他也有信心說服蕭家,就是要花更多的時間。

伸手搭上商君的肩膀,蕭縱卿笑道:「走,喝酒慶祝去。」

商君微微側肩,不著痕跡的退開,回道:「我待會就要趕回臨風關。」昨日他已與畢弦談妥了出海之事,距離中秋,還有不足一月了,雖然船隻、水手畢弦都已準備妥當,他還需先趕往東海,這期間還有很多事情要辦,他的時間不多。

「這麼急?」

商君點點頭,拍拍蕭縱卿的肩頭,笑道:「下次,陪你喝個痛快。」

「一言為定!」蕭縱卿卻以為他是因為尤霄而不得不早些回去,也就不再挽留。

「一言為定!」

商君向著蕭縱齊和蕭縱寒抱拳施以一禮,朗聲說道:「具體的事情我讓管家留下來詳談。商君告辭了。」說完即轉身離開。

「商君,我送你!」蕭縱卿緊跟著商君身後跑了出去。

蕭縱卿一溜煙跑得飛快,蕭縱齊忍不住罵道:「三兒這死小子,和那個叫商君的交情好像還頗深!幾時見他這麼粘過誰?!」幾個月前就一直叨念著商君的名字,今天一大早,還不許他們出門,非得要他們見商君不可!

蕭縱寒若有所思的看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蒼白的臉上難掩擔憂,輕歎一聲:「不知是福是禍。」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09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12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四十一章 瘟疫(上)

商君匆匆趕回飄渺山莊,才入莊,就看見商笑雙手緊握著,焦躁的在前院走來走去,臉上滿是恐慌的表情,商君急急的走過去,問道:「笑兒?!你怎麼了?」

商笑忽然聽見聲音,先是一驚,看清出商君之後,原來還皺在一起的眉頭緩緩鬆開,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歸了原位。拉著商君的手,商笑常常的舒了一口氣:「哥,你終於回來了!」

商君總覺得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追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商君咬咬唇瓣,小聲回道:「臨風關發生了瘟疫。」

「瘟疫?!」商君大驚!歷朝歷代,任何一場瘟疫都意味著滅頂之災!

「嗯,城門已經封了五天,只有拿到郡守的通關令牌才能進出,忠叔去查看情況,到現在還沒回來。」忠叔都出去一整天了,也沒個音信,剛才她真的好害怕!

商笑緊緊拽著他的手,指甲也不知覺的掐進肉裡,即使商君現在也是心亂如麻,臉上卻不敢表現分毫,輕擁著商笑,商君鎮定的說道:「別擔心,進屋裡再說吧。」

進了前廳,商笑還是坐立難安,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遍,緊張的看向微微皺眉的商君,問道:「聽守城侍衛說,已經死了不少人!哥,我們現在怎麼辦?」她也曾聽說過瘟疫的厲害,這兩個也看了好多四國之中關於瘟疫的記載,沒有一次不是慘烈而恐怖的。

商君輕歎一聲,拉著焦躁的商笑在身邊坐下,扶著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沉靜的眼對上商笑慌亂的眸,商君低聲說道:「別怕,你好好呆在家裡,別亂走,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嗯。」商笑輕輕的靠在商君的肩上,顫抖的身體在商君的輕拍下終於恢復了平靜,他不在的這幾天,她真的嚇壞了,忠叔和侍衛都形色匆匆,關於臨風關瘟疫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她有些六神無主,現在她終於不怕了,因為他回來了,哥哥是她唯一的親人,只要他們在一起,就是死也沒什麼可怕的。

商笑慢慢安定下來,商君的心卻越發的不安了起來,侍衛匆匆行來,在前廳外停下,稟道:「主子,忠叔回來了。」

商君朗聲回道:「讓他到偏廳等我。」

「是。」

輕拍著商笑的頭,商君輕聲說道:「笑兒,你回永樂閣呆著,不要到處跑。」

「不要。」商笑有些激動的站起來,叫道:「我看了很多關於疫病的書,我也可以幫忙。」

商君搖搖頭,不容置疑的說道:「聽話,瘟疫有時候比戰爭還可怕,不要讓我擔心你,好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笑兒絕對不能出事。

商笑張了張嘴,口中反駁的話硬生生的壓了要來,低下頭,喃喃的回道:「嗯。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乖。」

商君轉身離開,商笑趕緊抬起頭,大聲叫道:「哥!你要小心啊!」

商君回過頭,笑道:「好。」

商笑怔怔的看著商君離去的背影,落寞的低頭轉身,向永樂閣走去,什麼時候,她才不用成為負擔呢?!練武!她一定要好好練武!總有一天,她可以站在他身後,與他並肩作戰,為父母報仇,那時,她應該就可以再叫一聲姐姐了吧。握緊雙拳,商笑發瘋一般的向後院跑去。

商君匆忙趕到偏廳,早就侯在那裡的楊忠立刻抱拳行禮道:「主子。」

商君在主位上坐下,說道:「忠叔不要拘禮了,坐下來把臨風關的疫情細說給我聽。」

「是。」楊忠站直身,卻沒有坐下,將打聽到的情況如實回稟:「半月前,臨風關南郊的虎丘村傳出有不少村民患上了急症,請了很多大夫也沒能看好,誰知才過五日,附近的村子中很多村民也相繼出現了與虎丘村民一樣的急症,大夫說,有可能是瘟疫,鬧得人心惶惶,疫情一直在蔓延,越來越多的村民都染上的急症,幾天前郡守派了重兵將那幾個村裡隔離起來了,臨風關也戒備森嚴,任何人進出臨風關都需要有郡守的令牌。」

已經半個月了,難怪笑兒會說死了很多人了。商君劍眉微皺,問道:「那些染病的村民現在怎麼樣?!」

「他們全都被關進虎丘村裡,郡守只是想著不讓疫情蔓延開,村民的生死,他早就不關心了。不過阮家的人進了虎丘村,聽說已經在開始救治村民,只是還是有人不斷染病。」

阮家?是阮聽雨家嗎?商君暗暗欽佩,阮家不愧為醫藥世家,妙手仁心。

「郡守有何作為?」

楊忠臉上儘是鄙吝之色,回道:「他早在兩天前將家眷搬至百里外的鳳山鎮,自己躲在郡守府裡不敢出門,每日只給駐軍和村民提供一百石糧食,看樣子,他是想讓村民自身自滅。」黃史傑這個敗類,仗著姐姐嫁給了吏部侍郎,在朝中有些關係,謀了臨風關郡守之職,平日裡只知道苛捐重稅,欺壓良民,這樣危急的時候,半點作為都沒有!

瘟疫若是依靠這樣的堵截就能解決,歷年來也不會有如此多人命喪於此了!商君起身,走至前院,交待道:「忠叔,你將山莊前廳與後院間隔開,女眷全都移至後院。凡是出過山莊的下人和侍衛,都不許進入後院,每日煎熬藥石淨手,噴灑庭院,不能讓山莊中的人染上疫病。還有,調集山莊的影衛,等我的命令。」

聽商君的語氣,楊忠隱隱有些不安,問道:「主子,你想?」

「我要進虎丘村探個究竟。」阮家人在裡邊,疫情仍得不到控制,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使不得!」一聽商君要涉險,楊忠急道:「這瘟疫可不是兒戲,到現在為止,阮家都未能找到醫治的方法。」

「這疫情控制不住,飄渺山莊也不能倖免此難。」正是知道疫情的可怕,商君才非去不可!

楊忠攔在商君之前,沉聲說道:「一定要去,去就讓老奴去吧!」

他給威遠鏢局當了一輩子鏢師,押送過無數次貨物,出生入死,結果因為一場意外,貨物被劫了,他們居然污蔑他與盜賊合謀侵吞貨物,將他趕出鏢局,江湖上的人,聽信威遠鏢局一面之詞,視他為奸險之人,多少曾經把酒言歡的所謂朋友都對他敬而遠之。唯獨他,這個叫商君的年輕人,不僅信他的為人,還對他委以重任,他年紀一大把,就一個人,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再則為他死,值得!

商君搖搖頭,笑道:「我與阮家還有些淵源,我去更為妥當,入村之後,我便不回山莊了,每日酉時,你到虎丘村後山等我的命令。」他何嘗不知道楊忠的用意,只是他如何能讓一個老者涉險!

商君的決定,從不容人質疑,楊忠潸然,最後也只得回到:「是。」

商君滿意的點點頭,消瘦的身影向著虎丘村極速奔去,即使他才剛剛從滄月日夜兼程的趕回來,即使他已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


韜光養晦 第四十二章 瘟疫 (中)

虎丘村

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叫醒了沉寂一夜的天幕,雲層間火紅的光亮,正一點一點暈染天際,如同一塊炫紅的絲綢,曼妙地飄搖與天際。本該是萬籟俱寂的黎明,卻交叉著呻吟、低泣。對虎丘村來說,漫長而恐怖一天又開始了。

阮聽風拔出細針,手中的孩子終於又有了淺淺的呼吸聲,將孩子交到哭了一夜的娘親手中,阮聽風疲憊的淨手,對著身邊的小童低聲說道:「霖芹,藥!」

「是。」霖芹熟練的倒出藥汁,扶著孩子的頭,一點一點的給他餵藥。

阮聽風揉揉太陽穴,等待眩暈的感覺消退,身後不遠處,阮聽雨焦急的聲音傳來:「大哥,你過來一下。」

「用了藥之後,給他用湯藥拭身。」

匆忙交待霖芹,阮聽風趕到阮聽雨身邊:「怎麼了?」

她腳邊,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平躺在用一塊木板簡直拼成的床上,皮膚已翻著淡淡灰色,身上惡臭傳出,阮聽雨面色凝重的搖搖頭,阮聽風撫上婦人的頸間,脈息全無!

阮聽風收回手,低聲說道:「屍體,盡快燒掉。」

呆坐在婦人身邊的少年立刻彈了起來,就要撲到婦人身上,被阮聽風拉住手腕,少年跪倒在他腳邊,哭喊道:「不可能,我娘沒死,她昨晚還和我說話呢!!大夫,求求你,在看看!在看看!!不要燒掉我娘親!!」

阮聽風痛苦的閉上眼睛,任少年拉扯著他,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數不出來。旁邊的村民上前把少年拉走,阮聽風無力的走出臨時搭建的帳篷,行醫十數年,這是他經歷最為慘痛的一次,見慣生離死別的他,也為每天重複上演的死亡感到心力交瘁。

阮聽雨站在他身後,怔怔的盯著初升的太陽,活力四射的晨光,卻絲毫未能給她帶來生的希望。一雙秀美也糾結在一起,阮聽雨歎道:「已經是今天的第七個了,這樣下去,怎麼辦?」

阮聽風頹然的搖搖頭,「沒有綠縊草,藥配不齊全,我們也只能盡力而為了。」藥湯換過四五次了,收效甚微,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喜鵲從另一頭匆匆走過來,看了一眼頭痛不已的阮聽風,遲疑了一下,喜鵲在阮聽雨耳邊輕聲說道:「小姐,粥不夠了。」昨日的糧食已經吃完,今日的糧食還沒有送到,即使送到了,也是不夠!

「又不夠了!?」阮聽雨看著哥哥疲憊的背影,不忍再為這些事去打擾他,對著喜鵲吩咐道:「以後缺糧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讓家裡直接運些糧食過來吧。」

喜鵲雙拳緊握,不平的低吼道:「我們是醫藥之家,又不是開米鋪的,這麼多人,家裡的糧食還能撐多久!?家裡的藥倉都開空了,現在還要派糧,那郡守真該死!!」官府只知道把染病的人丟進來,卻不管他們死活!!他們阮家還能撐多久!!

瞪了喜鵲一眼,示意她不要大聲張揚,揮揮手,阮聽雨心煩的說道:「好了別嘮叨,快去。」

喜鵲還想再說什麼,但是看看周圍或哀泣,或垂死掙扎的人,又覺得現在抱怨這些也是無用,轉身離來,卻在遠處看見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既陌生有熟悉消瘦身影,拉著阮聽雨的手,喜鵲叫道:「小姐~~你快看,那人,那人——」叫什麼名字喜鵲一時想不起來。

「商君!!」阮聽雨低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的是他嗎?!

昨晚忙於籌糧,一早進入虎丘村,商君被眼前的景象刺痛了雙眼,村裡的房子不夠同,大多數染病的村民被安置在村裡臨時搭建的帳篷裡,呻吟聲,嘔吐聲,哭泣聲交匯著惡臭與藥草的味道充斥著這個小小的山村,屍體被一具一具的抬出來,堆在遠處架滿柴薪的木架上,一些或呆滯,或恐慌,或悲痛的人蹲在木架旁,眼中的絕望,讓人心顫。

商君正要尋找阮家的人,就聽見一聲低呼在遠處傳來,抬眼看去,他看見了晨光中的阮聽雨。

商君走過去,阮聽雨也迎了上來,上上下下打量著商君,急道:「商君,你怎麼會在這裡。」莫不是,他也染上了疫症!!

「我聽說這裡發生了瘟疫,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你們的。」看見阮聽雨,商君有些微訝,知道阮家的人在這裡,卻沒想到阮聽雨也來了,身為女子,在這樣的時候毅然挑起重任,她果然如他初見時一般,巾幗不讓鬚眉!

知他不是染病,阮聽雨一顆心總算歸了位,不過看看周圍衰敗、慘烈的景象,阮聽雨歎道:「這裡很危險,你不應該來的。」

「無妨,疫情若是得不到控制,哪裡都一樣危險。」轉向站在一旁的阮聽風,商君問道:「阮公子,商君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

阮聽風微微點頭回禮,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喜鵲卻抱怨道:「你又不會醫術,能幫上什麼忙?!本來就不夠吃的了,無緣無故又多了一個!」

「喜鵲!」阮聽雨低斥!

阮聽風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雖然他很佩服這個叫商君的男子,如此有膽識,孤身獨創疫區,可見此人心地純良,胸懷天下,他頗為行賞,只是喜鵲說的也是實話,他貿然闖進來,也幫不了什麼忙。

商君指著村子入口處,守將們幫忙推進來的五大車糧食,笑道:「糧食我來的時候,已經籌措了一些,一千石應該可以撐一段時間吧,不夠我再想辦法。這樣我可以留下來了嗎?」

喜鵲急忙看過去,果然看見幾百袋糧食堆在村口,驚喜的叫道:「真的是你運來的嗎?!太好了!!」她不用再為吃飯的問題發愁了!

「謝謝你商君。」阮聽雨也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阮家的財力,真的支持不了多久。

商君並不居功,淡然回道:「別這麼說,和你們比起來,這些不算什麼。你們還沒有找到能治療疫病的藥石嗎?」

阮聽雨為難的看向阮聽風,阮聽風一臉愁緒,回道:「找到了,還差一味藥,綠縊草!」

綠縊草?他沒聽說過,不過這並不重要,他現在關心的只有一點:「找到綠縊草就能解這次疫災?!」

阮聽風搖搖頭,並不敢肯定:「綠縊草能讓膿瘡等傷口快速癒合,扶內氣抑邪毒,應該可以解疫,但是一切要等患者服用過後,才知道是否真的有效!」這也是他翻遍了先祖留下的醫學典籍,才找到的方子,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疫情!

那就只有試了才知道了,商君追問:「哪裡可以找到綠縊草?!」

阮聽風頭疼的回道:「綠縊草產於滄月南面岐山,只長在山底溪流匯聚的深潭裡,難以取得。或許,也只有蕭家或者宮裡才可能會有吧!但是那綠縊草珍貴之極,莫說蕭家不一定有,即使有,也未必肯給!」

商君輕皺眉頭,宮裡的藥他是肯定拿不到了,至於蕭家,這次不是做生意,與蕭家求藥,他是真的沒有把握,暗暗咬牙,商君還是說道:「我來想辦法!」

阮聽雨眼前一亮,叫道:「商君,你真的能找到綠縊草?」他是個言出必行之人,若是他說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那這些村民就有救啦!

阮聽風則是一臉驚異的看向商君,若真能得此藥,這人倒是真正有些能耐!

兩道過於炙熱的視線,讓商君不知如何回答,唯有苦笑道:「盡力而為吧!」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11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13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四十三章 瘟疫(下)

商君站在虎丘村後山峰上,從這裡可以看見整個村子,然而最顯眼的,不是村子裡殘敗的景象,是村口一里外,層層把守的兵士。一個一個纏滿荊棘的木欄橫在村口,數千士兵身著鐵甲,手握長矛,戒備的盯著村口,彷彿裡邊關著一隻兇猛恐怖的怪獸一般,長弓利箭皆對準了一個方向,只要有人想靠近木欄,他們就可以把他射成刺蝟。

這村子裡,確實住著一隻隨時都能將人殺死的猙獰怪獸,而他們把村民孤立無援的扔在村子裡,任怪獸肆虐。可是他卻不能責怪他們,他們在捍衛更多人生的權利,在這樣的大局面前,一個小村子,又算得了什麼,是嗎?!商君收回視線,抬頭仰望天際,不禁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

「主子。」背後傳來一聲恭敬的男聲。

背對著楊忠,商君向前走了幾步,輕輕揚手,示意他不要在上前,平緩的聲音裡,是淡淡的疲憊:「行了,就站在那吧。」

楊忠看著不遠處那抹傲然天地間,卻單薄疲憊的背影,擔憂的問道:「您還好吧?」

回過身,商君揚起唇角掩蓋疲倦,雙目間儘是堅毅之色,回道:「我沒事,這封信,快馬叫鞭,盡快送到蕭家,一定要親手交給蕭家三少爺!還有,讓影幽盜取郡守令牌,開官倉,把糧食運進虎丘村!」籌措些糧食,對飄渺山莊來說,並不是難事,只是他看不得郡守置身事外,罔顧村民性命,既然黃史傑不肯做點什麼,那就只有他幫他做了。

「是。」

將信放在腳邊的石塊上,商君轉身走下山去,才走了兩步,他停下腳步,久久才牽掛的問道:「笑兒,還好吧?」

楊忠撿起信封至於袖間,回道:「小姐還不知道您進了虎丘村,現在乖乖的呆在永樂閣裡。」

「不要讓她知道,也別讓她離開飄渺山莊。」說完,商君不再遲疑的快步離開。笑兒總是要長大的,她必須慢慢學會照顧自己,學會獨自生活,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讓她依賴多久。

楊忠深深回道:「是。」

。。。。。。。。。。。。。。。。。。。。

商君坐在巨石之上,看著前方濃煙四起,火光繚繞,聽著薪柴燃燒時吱吱聲,伴隨著聲聲撕裂人心的哭泣。這是他呆在這的幾天裡,見得最多的場景。一個人在前一天還在和你說笑,今天就可能毫無生息,融於烈火。

「疫症會傳染,最好用紗布覆面,接觸了染病的人和進食之前,一定要用藥湯淨手。」阮聽雨拿著一塊素白的面紗遞給商君,這幾天,她忙著照顧村民,他又經常來去無蹤,好不容易看見他,她情不自禁的走到他身邊。

「謝謝。」商君接過面紗,一雙深沉的眼目視前方,若有所思。

「商君在想什麼?」阮聽雨順著商君的視線看去,除了滾滾濃煙,什麼也沒有。

靠著身後的石壁,商君憂慮的回道:「我在想這次疫情的源頭是什麼?這裡已經被隔絕,每日還不斷有這麼多人送進了,這個源頭如果不找到,即使有綠縊草,也不一定能解這次的疫情。」

「一般的瘟疫,大多爆發在戰亂,水禍,地陷等等災害走後,屍體無人收斂,易滋生毒氣邪風,人們通過吐息,飲水皆可染病,但是近月來,臨風關既無戰亂,也無災禍,為何就會產生疫病了呢?」阮聽雨輕歎一聲,對這次忽來的疫病,她和哥哥也是一頭霧水。

阮聽雨話音才落,商君忽然從巨石上一躍而下,向村後的小路走去,阮聽雨怔怔的看著他匆匆的背影,不解的問道:「商君!你去哪裡?」

「去看看虎丘村的水源。」若是能找到疫情的源頭,這場瘟疫就能盡早結束,而且如果真的如阮聽雨所說,是水源有問題,那疫病的範圍將不僅僅只是臨風關而已。

「我陪你一起去。」阮聽雨快步跑過去,跟在商君身後。

兩人沿著小路走過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最臨近虎丘村的河流,河水並不湍急,也不寬闊,水卻非常清澈,在陽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河道從上游蜿蜒而下,河的兩旁,還有不少村民已經無暇理會的牲畜在飲水,一派平靜祥和、生機勃勃的景象。

阮聽雨走近河邊,仔細的觀察水流,還隱隱能看見不少魚兒從上游悠閒的游下來。「河水很清澈,不像受過污染的。」

商君點點頭,微微瞇眼看上前方河道蜿蜒之處,說道:「到上游看看。」

沿著小河,他們一路走,一路觀察河水,水勢越來越大,阮聽雨低喃道:「再上去就是玥河,也有士兵把守了。看來水源沒什麼問題,那是為什麼呢?」

商君在河道口停住,這裡沒有牲口飲水,也看不見小魚,他卻也知道,這裡的是乾淨的,因為河道旁的矮草長勢很好,鬱鬱蔥蔥。看著漸漸偏西的太陽,他們出來也快兩個時辰了,商君無奈的說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再說。」

「好。」

商君低眉思索、緩步於河岸的,夕陽灑在他的身上,原就愁緒萬千的臉龐,糅合在淡淡的光暈中,憂鬱而迷惑人心,阮聽雨看著商君,輕咬嘴唇,輕聲問道:「商君家中就一人嗎?這樣只身前來,家裡人會擔心吧。」

商君回過神來,敷衍的笑道:「家人都安置好了,我會照顧自己,沒什麼可擔心的。」

阮聽雨有些失望的低下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想要聽見什麼樣的回答。河岸的小路濕潤又泥濘,阮聽雨精神有些恍惚,腳下一滑,還好商君眼明手快,扶住她的胳膊,說道:「天色暗了,你小心。」

「哦。」自己剛才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阮聽雨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看見商君扶著她的白皙修長的手,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又是一陣面紅耳赤。

商君覺得今天的阮聽雨有些不太一樣,注意到她臉上不正常的紅暈,忽然恍然大悟,趕緊收回手,跨步走在前邊,不再與阮聽雨同行。

一路無語,一前一後回到了村裡。

才進來村子,就見喜鵲像只沒頭蒼蠅一樣急急忙忙的找些什麼,她看見阮聽雨,跑了過來,抱怨道:「小姐,你可算回來了,下次出門能不能告訴喜鵲一聲,忽然就不見了,嚇死人啦!」

阮聽雨輕笑著搖搖頭,問道:「好了,我沒事,你這麼急是要幹什麼去?」她這風風火火封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掉!

喜鵲撇撇嘴,指著商君,說道:「蕭家來人了,我還不是急著找他!」

「在哪?」商君大喜。

「帳裡。」

喜鵲才說完,商君一個閃身,飛快的奔了過去。

掀開帳篷,就見一個身著暗紫流光長衫的男子背對著他,正與阮聽風說話,待看清來人長相,商君不免驚道:「怎麼是你?!」



韜光養晦 第四十四章 綠縊草

「是我。」蕭縱卿轉過身,看著商君的眼,莫名的有些深沉,說道:「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看見蕭縱卿,商君震驚不已,他是修書給他,尋找綠縊草,卻萬萬沒有想到,他會來臨風關!跟著蕭縱卿出了帳子,商君又是驚訝又是微怒的問道:「這裡很危險,你哥哥們怎麼會同意讓你來?!」他們家裡人都在幹些什麼!!讓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涉險!

在空地上站定,蕭縱卿驀然回頭,倔強的回道:「我要做的事情,誰也別想攔著。」

商君無奈的看著眼前已經長得和他一般高,卻還是這麼小孩子心性的少年,也不想再去苛責他,勸道:「三兒,不要任性,在這裡隨時都會沒命,趕快離開,在臨風關住一段日子,身體沒事就立刻回蕭家。」希望三兒沒有因此染上疫病,不然他就真的對不起蕭家了。

蕭縱卿低頭思索了一會,抬起頭,盯著商君,問道:「你走不走?」

商君苦笑搖頭:「我不能走。」

一句不能走,點燃了蕭縱卿幾天來的怒火,吼道:「為什麼?既然隨時都會沒命,你留下來做什麼?你又不是神仙,他們也不是你的責任,我可以把綠縊草給他們,但是你必須和我離開。」收到商君的信,他差點氣死!他又不是大夫,也不是官員,湊什麼熱鬧!!

要不是怕商君在這染上疫病,他才不會拿綠縊草來臨風關!

三兒果然帶來了綠縊草!商君輕拍他的肩膀,笑道:「三兒,我已經在這呆了好幾天了,現在出去有可能把疫病也帶出去。我想治好這場疫病,並不是認為自己是神仙,只是我想守護的人,她在臨風關。疫病一日不好,她,一日就有危險。」笑兒就是他的全部,只要是危害到她的事情,他都會去消除它!

她?哪個她?!對他很重要嗎?!蕭縱卿心裡忽然升起一抹自己也說不清的不悅。

商君看看天色,天已擦黑,在這裡待越久就越危險,輕推著蕭縱卿的肩膀,說道:「好了,不要說這麼多了,把綠縊草給我,你快走。」

本來就不悅,現在商君又急著趕他走,蕭縱卿煩躁的推開商君的手,哼道:「你不走,我就不走!綠縊草是我蕭家珍藏之物,你不讓我留下,我是不會交出來了。」

「你~」商君氣結!罷了,三兒若不肯交出綠縊草他再想別的辦法,萬萬不能讓他有何三長兩短!

商君正要開口勸他離開,蕭縱卿彷彿早已經想到他會說什麼,立刻指著帳篷,叫道:「如果你一定要把我趕出去,我就讓自己染上疫病,這樣你就不能趕我走了!」

「三兒!」商君大怒,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他終於明白,不是蕭縱卿的哥哥不想管他,是根本管不了他!

兩人都怒目圓睜,互不相讓,差點商君就想拎著他,丟出虎丘村,不過商君最終沒這麼做,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做了,這小子絕對也會如他所說的讓自己染病!懶得再看他,商君轉身回了帳子。

商君才走進去,阮聽風立刻迎了上去,問道:「商君,怎麼樣?」蕭家少爺會來,也是他始料未及的,而且那人還是衝著商君來的,見不到他,就不給藥。到底要多深厚的交情,才會願意冒這樣大的險!

商君默不作聲,緊跟著他進來的蕭縱卿淡淡的回道:綠縊草我可以先給你們一些,你試著用,如果你的藥方真的有效,我再把其他的拿出來。」這樣既不會浪費了他家的寶貝,商君也不會把他趕走了。

阮聽風大喜:「太好了。」這樣就能完成配方,疫情也有可能得到控制了。帳中的其他人也歡呼起來。

蕭縱卿卻不管這些人對著身後的林義說道:「林義,拿來。」

「是。」林義從包袱裡拿出一個長形的小盒子,遞給蕭縱卿。

蕭縱卿打開盒子,裡邊躺著一顆通體碧綠,纖長柔軟的植物,看起來像水草,但是卻比水草鮮嫩,而且葉尖彷彿還滴出水來,如果說這是從滄月帶過來的,最少也有十天八天,但是這草看起來,就像是新摘下來的一樣!

阮聽雨驚奇的問道:「這~就是綠縊草?」

阮聽風盯著綠縊草,低歎道:「是它,沒錯。」書中記載,綠縊草色澤碧綠,鮮亮,且出水數年依然能保持其出水時的樣子,神奇之處,可見一斑!

眾人圍著綠縊草,議論紛紛,蕭縱卿左右看看,卻不見了商君的人影,將手中人人驚慕的綠縊草塞到阮聽風手裡,蕭縱卿急急的跑了出去。

沒費什麼力氣,蕭縱卿在村後的巨石上,找到的商君。他就手枕在腦後,躺在巨石之上,閉著眼睛,面無表情,渾身上下流露出少有的冷漠氣息。蕭縱卿走過去,站在巨石旁邊,輕聲問道:「商君,你生氣了?」

商君依然不肯睜眼,久久才冷冷的回道:「你自己的性命,自己都不珍惜,我氣什麼!」

聽了商君的話,蕭縱卿反而傻笑起來:「你真的生氣了!」這說明商君還是很關心他的死活的!

商君懶得理他,側過身去,卻看見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提著一個小桶,晃晃悠悠的往這邊走過來。

商君跳下巨石,走到孩子跟前,俯下身子,溫和的問道:「孩子,你要幹什麼?」

女孩指指小桶,輕聲回道:「娘親要喝水,我去給她打水喝。」家裡沒有別人了,娘親說爹和哥哥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只有她可以照顧娘了。

商君憐愛的摸摸孩子的頭,接過她的水桶,笑道:「河邊離這遠,你等著,哥哥幫你去打。」木桶空的時候她拿起來都一步三晃,更別說裝了水,小河離這雖不遠,只是對一個孩子來說,卻是不容易。

小女孩拉著商君的衣袖,說道:「不用去河邊,我們都是喝井水。」

商君問道:「井在哪?」

指著前邊不遠處的水井,小女孩回道:「村裡有三個,前面有一個,村口有一個,村後還有一個。」

商君輕輕蹙起眉頭,問道:「你們都是打井水喝的嗎?那河水呢?」

「河水是用來喂牲口的、洗衣服的。井水比較清甜,大家都喜歡喝井水。」小女孩老實的一一回答,這個哥哥說話好溫柔,和她哥哥一樣,對她好。

他們喝的是井水,會不會是井水有問題!?商君抱起小女孩放在巨石上,輕聲說道:「你在這等著,哥哥幫你去打。」

拿起水桶,商君向河邊飛掠而去。蕭縱卿在背後大叫:「商君,等等我,我也去!」

可惜商君並沒有停下腳步,趕往河邊,很快為小女孩打了一桶河水,回到巨石旁,商君把小女孩抱在懷裡,幫她把水提回家,這次蕭縱卿緊跟其後。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12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14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四十五章 虎丘

「商君,別生氣了,我保證我會很小心,不會讓自己染病,你相信我!」

「商君,有了綠縊草,疫病很快就會結束的,你別太緊張了。」

「商君,上次你還欠我一頓酒呢!疫病結束我們一起去喝一杯!?」

「商君,我二哥說,你的茶葉和絹絲都很好,以後都和你做生意。」

「商君!!」

蕭縱卿挫敗的看著身邊一路無語,不管他說什麼,根本不理會他的商君,他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做無所適從。商君把小女孩送回家之後,一路向後山走去,知道他輕功很好,怕他又一個閃身就不見蹤影,蕭縱卿只好走在商君身前,幾乎是倒著走,可惜不管他一路上說什麼,都沒回應。

受不了商君的冷漠,蕭縱卿低叫道:「商君,你好歹說句話嘛!」就算是罵他也好過對他視而不見!

沉默。

「商君~~」

拿出懷裡的兩塊布巾,商君將其中一塊塞到蕭縱卿的手上,說道:「把面巾帶上。」他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小子這麼囉嗦,一路上就沒停過,他想好好思考關於井水的事,都被他吵得頭暈眼花。

「哦。」蕭縱卿開心的接過布巾,如商君一般將它紮在臉上,因為商君終於肯和他說話了!

繞過一直擋在前面的蕭縱卿,商君走近村後的水井邊查看,井旁邊綠草萋萋,撫摸井壁,有些微涼,從上面就能隱隱看見水影搖晃,井口上方,能感覺到清水的濕氣。蕭縱卿站在商君身旁,看他如此認真的查看,猜測到:「你懷疑井水有問題?」

商君輕輕點頭,蕭縱卿將井旁邊的木桶放入井中,打了半桶水上來,藉著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出水很清澈,除了非常涼爽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將水桶放下,蕭縱卿說道:「這井水好像沒什麼問題。」

確實沒什麼異狀,商君輕輕皺眉,卻並不放棄:「去另外兩個井看一看。」

兩人又查看了村子中央的那口水井,井中水量少了一些,其他的也和上一口井一樣,沒有異樣。

一直沒有發現,商君有些失望,不過如果能證明不是村民的飲水出了問題,卻是很值得慶幸的,還有最後一口井,雖然覺得應該也是和另兩口井一樣,不過商君還是決定去看一眼。

村口的水井其實並不在村裡,它靠近山林,是為了方便上山打柴的農夫或是獵戶飲水而挖的,走了一炷香的時候,他們終於看見了遠遠的山腳下,一個比上兩口水井更小的水井,踏著月光,兩人走近,離水井兩三丈遠的時候,商君發現了異狀,一股淡淡的類似腐爛的臭味瀰漫在空氣中,蕭縱卿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問道:「商君,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商君輕聲回道:「腥臊腐臭的味道。」蕭縱卿要走到井口處查看,卻被商君拉住衣袖,勸道:「別靠太近。」如果這裡是疫情感染的源頭,讓三兒過去就太危險了,商君低眉思索如何把這個倔強的小子支開,蕭縱卿忽然指著井口旁邊的土地說道:「商君你看。」

商君瞇眼看去,井邊的土地特別濕軟,而且地上野草都很少,按理說,少有人經過這裡,草木應該生長的更加茂密蔥鬱才對,現在看來,卻完全不是這樣。似乎這一整片山林的草木都沒什麼生機。

蕭縱卿走到山腳下,對著商君喊道:「我們上去看看吧。」總覺得這片山林很不對勁的樣子。

商君走到井邊,朝下看去,黑漆漆的,不過能感受到井裡是有水的。惡臭的確是從這個井裡傳出來,只是臭味並不是很明顯,還和著泥土的味道。天色太暗,井裡的情況根本看不清,想了想,商君離開井邊,跟著蕭縱卿向山裡走去。

月光本來還算明亮,但是進了樹林,被樹葉掩蓋,只能透過斑駁的月痕視物。耳邊只聽見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安靜中透出著陰冷。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蕭縱卿回過頭,晦暗的光線下,商君一襲白衫格外顯眼,夜風吹拂著他的衣擺,揚起陣陣微波。

蕭縱卿輕咳一聲,故作隨意的問道:「商君,你剛才說,你想守護的人,是誰啊?你娶妻了?」這個問題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讓他心緒不寧。商君年近二十,娶妻也是正常的事,蕭縱卿卻不知自己心裡何以如此緊張。

商君淡淡的回道:「我妹妹。」

「哦。」聽到商君說是妹妹,蕭縱卿覺得如釋重負,至於為什麼如實重負,他自己解釋為女人都太麻煩,要是商君有了妻室,他們想好好的喝酒,一醉方休都不行了。

蕭縱卿自顧自的傻笑,商君看著前方數丈有餘的土坡,說道:「三兒,你在下面等我。」也不知道上面是什麼情況,這虎丘村之所以得名虎丘,是因為多年來,這裡時常有老虎出沒傷人,三兒不會武功,還是不要上去的好。

可惜商君的一片好心卻換來蕭縱卿的低吼:「這點坡度我還上得去。」他當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嗎?!為了表明自己可以做到,蕭縱卿忽然向土坡上衝過去。捉住坡上的樹枝雜草就往上爬。

頭疼的看著蕭縱卿吃力的向上攀,商君站在坡下勸道:「前段時間是雨季,山石可能不穩,你還是在下面等我吧。」

不理會商君的勸解,蕭縱卿一邊奮力攀爬著,一邊氣息不穩的吼道:「我說我可以!」他才不會讓商君看扁!誰知他話音才落,就因為腳下石塊松塌,一個不穩,腳下踩空,身體也迅速向下滑落。

商君驚道:「小心!」

好在蕭縱卿抓住坡上的矮枝,沒有摔下來,卻是吊在半山上,上下不能,但他倔強的不吭一聲,自己在那掙扎。

看著吃力的吊在半空中還是不肯服輸的少年,商君無奈的搖搖頭,輕踏身邊的山石,借力直上坡壁,抓住蕭縱卿的肩膀,將他拉上斜坡。

才在土坡上站好,商君問道:「你怎麼樣?」淡淡的血腥味提醒商君,三兒還是受傷了,抓起他的手查看,手心被樹枝和利草割得血肉模糊,黏濕的血在月下翻著暗紅的光芒,商君撕下衣擺,想要幫他包紮,蕭縱卿掙脫商君的手,把手別在背後,彆扭的吼道:「一點小擦傷不用包紮了,我還沒那麼弱。」心裡氣惱自己的沒用,早知道今天這樣丟臉,他小時候就隨著大哥練武好了。

「不要逞能,現在不比平時,一點小傷口很有可能就會染病。」商君不管他的吼叫,抓起手,一層又一層的給他把傷口纏上,蕭縱卿掙扎了兩下,最終惱羞成怒的別過頭去。

幫他把傷口紮好,商君歎道:「繼續走吧。」怎麼感覺他又多了一個弟弟似的,而且還是一個不聽話的弟弟!



韜光養晦 第四十六章 求助(上)

坡上的樹木更加茂密,月光穿越不過層疊樹蔭,周圍一片漆黑,涼涼的風不知從什麼方向吹過來,只覺得濕濕的黏在身上一般,夜裡的山林,應該是很多動物最為活躍的時刻,但是任憑商君聽力過人,依然聽不到任何聲響,一片死寂!

商君拿出懷中的火折子,輕輕吹燃,即使只是微弱的光芒,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裡,已夠照亮前方的道路。

兩人並肩前行,才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一股熟悉的腐臭味道隨風隱隱飄過來,蕭縱卿低聲問道:「商君你聞到了嗎?」

「嗯。」是水井裡的味道,只是要更加濃烈刺鼻。商君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停下腳步。

蕭縱卿不解:「怎麼了?」

商君搖搖頭,並沒有說出心中的不安,回道:「沒事,看看旁邊有沒有枯枝,點兩個火把在繼續走。」

「好。」蕭縱卿摸索在著尋找到幾根枯枝,遞給商君,商君找了些枯葉引燃樹枝,一時間照亮了周圍的密林。

火光搖曳中,蕭縱卿發現自己身邊不足一丈的地方,就躺著幾隻死了很久的野豬,身上只剩下還未腐爛的毛皮和骨頭,血肉已經化作暗黑的腐水,侵蝕著附近的泥土,陣陣惡臭讓人噁心,蕭縱卿細看,火光所及之處,就能看見不少這樣的野獸腐屍。

看向同樣眉頭緊蹙的商君,蕭縱卿低喃道:「這是~怎麼回事?」

商君搖頭,看著前面漆黑的密林,商君沒來由的一陣戰慄,暗暗調息,說道:「在往前走走。」

兩人舉著火把,一路摸索著前行,伴隨著越來越多的腐屍,惡臭幾乎將他們熏暈,即使他們都帶著面巾,仍然感到噁心欲嘔。前方一片黑影,商君舉高手中的火把,待看清黑影是何物時,商君與蕭縱卿不禁驚得連連後退————

前方,數百隻野獸的屍體堆積成山,有些已經完全看不出是什麼動物,有些還能隱隱辨別,蛆蟲在腐肉間蠕動,一起一伏間,享受著這場盛宴,看得商君和蕭縱卿汗毛肆起。屍山下的泥土,早就已經被腐血爛肉侵染的泥濘不堪,隨著傾斜的坡度,或著血污的泥土一縷一縷的向下流淌。

蕭縱卿暗暗嚥了一口口水,問道:「怎麼會有什麼多動物的屍體集中在這幾座山頭!」即使死互相廝殺也不應是這樣吧,還如此集中?!

商君看向屍山後邊的群峰,隱約能看見一大片火光和營帳,他剛才還發現,有些動物的毛皮已經被剝去了,商君沉聲回道:「翻過這座山,下面就是朝廷派遣在臨風關的駐軍,這些或許和他們有關。」

「是動物的屍體帶來疫病的?」光是站在這片泥濘的土壤上,他就已經覺的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商君輕歎道:「應該是吧。」

蕭縱卿不解:「那為什麼不是靠近它們的駐軍先染病,而是離這數十里之外的虎丘村民先染上疫病?!」

商君輕輕抬起衣袖,只見袖擺向著山下的放下輕輕揚起,商君回道:「周邊的山勢成環形,風向對流,風只會往虎丘村的方向吹,但是這麼遠,已經聞不到了,前陣子是雨季,雨水帶著動物的腐爛血水滲入泥土中,順著山勢而下,最後浸入水井裡。這也是為什麼這一路的樹木大多枯黃的原因。」看來受腐水影響的,不僅僅是山下的那口井!

「我們先離開這吧,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清理腐屍。」襲人的惡臭,讓蕭縱卿覺得有些頭暈,如此多的屍體,也不是他們現在能解決的。

「嗯,走。」商君也感覺到了不適,兩人迅速離開。走到土坡前,商君抓起腳邊兩支長枝,用力的插在泥土裡,這片土坡很長,夜色下他也分不清具體位置,為了方便下次能準確的找到,他必須做記號。

抓住蕭縱卿的胳膊,兩人一躍而下。

出了密林,他們才發現,天邊已隱隱出現了紅雲,一夜已經過去了,在密林裡,他們居然毫無所覺。下山時,兩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一路無語。

行至山下,商君停下了腳步,說道:「三兒,你回村裡,告訴阮聽風我們昨晚看見的,讓他通知村民不要再喝井水了,三口井都別喝,我要去一趟郡守府。」那些腐屍要盡快處理,但是它們在土坡密林之上,一般人是上不去的,必須要找身懷武藝之人,即使把飄渺山莊的侍衛暗士都集齊,也不過數十人,短時間內根本掩埋不了什麼多腐屍,他唯有想官府求援了。

蕭縱卿看看才濛濛亮的天際,勸道:「天才剛亮,你昨晚一晚沒睡,先回去休息一會,晚點再去吧。」

「我不累,這事不能拖,還有你的手,讓阮聽風給你好好處理一下傷口。」說完,商君立刻轉身從另外一條路上奔去。

「商君!」蕭縱卿怔怔的看著那抹迅速消失於眼前的身影,不禁搖頭,這人腦子裡什麼時候才有自己?!

低頭看看商君草草包紮的手,蕭縱卿心情頗好的向村裡走去。

。。。。。。。。。。。。。。。。。。

為了繞過虎丘村前的守將,商君越過了半座山,才回到臨風關,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家家閉戶,透露著寂寥而又緊張的氣氛。商君急急趕到郡守府,只看見幾個懶散的官差守在門前,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商君走近,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他一番,不耐的問道:「你是什麼人?來郡守府幹什麼?」

商君微微拱手,朗聲回道:「飄渺山莊,商君,為了虎丘村的疫情而來。」

飄渺山莊?沒怎麼聽說過,不過疫情兩字卻像是一盆冷水澆在官差頭上一般,讓他瞪大眼睛,驚道:「你是為了疫情而來?!」

商君坦然回道:「是。」

「你在這等著。」或許是特殊時期,官差沒有在為難他,衝進府內,久久才有跑了出來,說道:「你,隨我來。」

商君隨著他進了郡守府,入目之處,雕樑畫柱,亭台樓閣,皆是極盡奢華。官差將他帶到一處偏廳,冷冷的說道:「你在這等著。」

商君在紅木椅上坐下,心情越發的陰鶩,一個郡守,一年俸祿不過百來兩,他坐著的這套古籐紅木椅就不止這個數目,更別提廳裡的前朝古玩,名家字畫了,一個偏廳已是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坐了快一個時辰,一個人也沒來搭理過他,商君越發不耐,起身打算親自去會會這個「父母官」。

跨出偏廳,在迴廊的盡頭看見了一個前後簇擁的肥碩身影,那一身的綾羅綢緞,珠光寶氣,猜也知道,此人就是臨風關郡守——黃史傑。

商君壓下心中的怒火,退回到偏廳,等待黃史傑的到來。即使只是這麼短的距離,也磨蹭了好久,那抹肥碩身影才出現在偏廳裡。

黃史傑大搖大擺的進了偏廳,身邊跟著一個身材與他不相上下的師爺,在主位上坐下,丫鬟立刻奉上香茶。

商君深吸一口氣,斂下不悅之色,淡然說道:「見過大人。」

黃史傑斜睨了商君一眼,裝模作樣的喝了一口茶,才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說道:「你說,有關於疫情的事情要回稟?」

「是的。」商君不卑不亢。

黃史傑隱隱感覺到此人的凜然之氣,也不再擺架子,擺擺手,說道:「有什麼就快稟吧。」

「虎丘村高山密林裡,有很多動物的屍體,雨水帶著動物的腐爛血水滲入泥土中,順著山勢而下,浸入水井中,村民喝了井水,極易生病,雖然還不能肯定這次的疫情就一定是動物的屍體造成的,但是——。」

「你從虎丘村來的?!」商君話還未說完,黃史傑忽然大叫起來,這時他可顧不得什麼官威嚴,掩著口鼻,狼狽的跳起來,退到牆角處,指著商君,大喝道:「本官早就已經將那重重封鎖,你怎麼還能出入。來人,把他抓起來,押回虎丘村。」

「來人!!」

幾聲殺豬般的高呼,叫來了十多個手握長刀的官差,知道商君由虎丘村來,各個拿到長刀指著商君,卻不敢上前,唯恐染上疫病!

商君一雙平靜的眼,沉靜的看著這些面目可憎之人,手暗暗的收緊——再收緊!!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1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15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四十七章 求助(中)

對上商君怒火漸升的眼,黃史傑指著他的手抖得厲害,肥碩的身子拚命的往後退,慌亂的呵斥著拿著長刀卻不敢上前的衙役:「還愣著幹什麼,快啊!給我抓住他!!」

刺耳的吼叫聲穿過耳膜,商君極力的壓下心中的戾氣,不然他一定把黃史傑那肥的流油的脖子掐斷!衙役們不敢違抗命令,心裡又怕得要死,衝過去將刀架在商君脖子附近,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擒住商君。

他是來求助,不是來製造問題的,商君緩緩鬆開緊握的雙拳,任衙役將刀鋒直指他的咽喉,懇請道:「大人,我可以回到虎丘村去,只是懇請您派人入密林,將那些動物的屍體深層掩埋,並且通知臨風關附近的村民不要在飲用井水。」

看商君態度謙和,脖子上又架著利刃,黃史傑膽子又大了些,輕咳一聲,站直身子,不可一世的呵斥道:「本官做事,還需要你來教我,快!把他押回去。」

「你!!」商君牙關緊咬,若他不是朝廷命官,若不是有這麼多人在場,若不是怕給飄渺山莊惹上麻煩,若不是疫情還未解決,他,一定要了黃史傑這條狗命!商君一口氣無處發洩,真氣運至掌心,反手揮過肩上的長刀,只聽見數把長刀折斷掉落在地上的清脆響聲,衙役們驚恐的盯著手中的半截刀刃,黃史傑更是嚇得擠到師爺身後瑟瑟發抖。

商君拂袖而去,烏煙瘴氣的府衙,是非不分的郡守,軟弱無能的官差,這趟他算是白來了!

商君離去了很久,黃史傑還躲在師爺身後不敢抬頭,師爺暗暗嚥了一口口水,向還傻愣在一旁的衙役們使了一個眼色,眾人立刻意會,撿起各自的斷刀,散的不見蹤影。

師爺轉過身,卑躬賠笑:「大人,那人走了。要不要派人去密林看看?!」

黃史傑小心的環視了偏廳一眼,確實已經空無一人,推開師爺,跨步走回主位,一屁股坐上去,用衣袖擦拭著腦門的薄汗,罵道:「看什麼看,幾時聽說過瘟疫是什麼動物屍體造成的,這些村民就是想逃出來作亂,才想出這種謊言分散兵力,簡直就是一派胡言!還有剛才那個人,是誰?!簡直就是膽大包天,不把王法放在眼裡了!!一看就是個下三濫的人物!」

雖然覺得剛才那人氣宇軒昂,身手了得,必是人中龍鳳,不過拿人錢財,就得卑躬屈膝,師爺忙迎合道:「是是是,大人說的對!」

黃史傑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杯子裡的茶水濺了一地,他那一臉橫肉也抖個不停,瞪著師爺,叫道:「是什麼是,就知道杵在這,去查什麼人盜了本官的令牌,開了糧倉。一群沒用的東西!」糧食無緣無故不見了,被朝廷知道,這辛辛苦苦賺來的烏紗還要不要了。

「是是是。」師爺嘴上答得謙卑,心裡卻在暗罵,剛才那人怎麼沒給他幾刀,不就是在朝廷裡有幾個人嘛!就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呸!

。。。

商君腳步有些沉重的離開了郡守府,一時間有些茫然,掩埋腐屍已經刻不容緩了,現在該這麼辦?!除了官府,他,還能求助何人?!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商君既心焦又無力。行至臨風關大門,一聲低沉的軍號聲遠遠的傳來,沉沉的直入人心。商君忽然眼前一亮!對了,那些腐屍有可能是駐軍造成的,應該找他們負責掩埋!

心中有了計較,商君立刻趕往臨風關駐軍所在。

極速奔走了半個多時辰,商君才來到駐軍營地,遠遠的,還未靠近,軍營高牆上的守衛已大聲呵道:「駐軍營地,不可私自靠近,來者何人?」

守軍小將語氣雖然不好,商君卻並不在意,起碼他看見了凜然的軍威。

商君停下腳步,不再上前,朗聲回道:「飄渺山莊,商君,為了虎丘村疫情求見將軍。」

守將遲疑了一會,還是大聲回道:「在此等候。」

商君站在駐地前,已能聽見士兵訓練整齊的吆喝聲,早年就聽爹提過,東隅有軒轅將軍一家處理軍務,不容小覷,軒轅老將軍去世多年,卻一直是爹爹最為敬重之人。

只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小將已立於牆頭,大聲問道:「疫情之事,是臨風關郡守的職責,若要調派駐軍,需朝廷頒令或郡守親筆文書加蓋官印,你可有這些?」

商君皺眉,坦誠回道:「沒有。」

「那麼請回吧。」小將不再囉嗦,轉身回到哨台。

商君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住了嘴,他確實沒有御旨或是文書,再此與小將糾纏只會浪費時間,他必是要會一會這個將軍。暗暗查看周圍地形,駐軍雖處於群山環抱之間,卻是地勢平坦,旁邊少有遮攔隱蔽之處,他要進去,唯有冒險了!希望這個將軍不會讓他失望。

商君緩步走出哨台所能看見的位置,折回駐軍側面,趴在低矮的草叢間,商君瞇眼看去,後方是訓練場地,中間是一間一間環建的簡易搭棚,該是士兵休息之所,搭棚的正後方,一間相對寬敞的大開間,必是主將議事之地,那裡就是他要去的地方,但是現在烈日當空,哨樓上七八人來回巡視著,他要如何才能靠近呢?!



韜光養晦 第四十八章 求助(下)

沒有輕舉妄動,商君匐在草叢間等待時機,即使是在樹影之下,地面一樣被烘烤的炙熱而滾燙,額間的汗滴落到草叢間,很快被乾涸的地面吸乾,炫目的陽光,照得人根本睜不開眼。兩個時辰之後,士兵的訓練終於結束,人潮湧進環形的簡易帳篷裡,商君立刻起身,靠著人潮的掩飾,終於接近了議事廳。

掀開竹簾,議事廳裡比他想像的更加寬闊也更加簡單,正中間是一盤沙石堆建的臨風關地形模型,右方一張大方桌子,兩個身著盔甲的男子背對著他在商量著什麼,聲音並不大,卻是清晰有力。

「這裡與滄月接壤,應該加強巡視,雖然現在唯有異動,但是絕不能忽視,還有各個哨樓,也要重新部署,每個哨樓不能少於十人,每日操練——」張孝飛說到一半,發現正廳之中,居然坐著一個白衣男子,心下不免一驚,看他悠然自處的樣子,來了定然不止一會兒,然他何時進來,他們居然都毫無所覺,若是他想要他的命,只怕早已手到擒來。

王平低頭看著地形圖,將軍忽然不說話,奇怪的抬起頭,只見將軍眉頭微皺的盯著身後一處,且隱隱能感受到將軍散發的防備之氣。王平轉過身,看清坐在木椅上俊美悠然的白衣男子,大驚道:「你是何人?!」

商君緩緩起身,回道:「飄渺山莊,商君。」

手緊緊的按著腰間的長劍,戒備的盯著商君,王平喝道:「私闖軍營,你可知罪有多重!」

商君坦然回道:「商君知道,不過等我把話說完,將軍在治罪不遲。」

商君?張孝飛想起了幾個時辰前小將的稟報,此人是為疫情而來的吧,不等商君細說,張孝飛抬起手,冷然回道:「疫情,非我軍職責之內,你有什麼要說的,應該與郡守去說。念你一心為了疫情,速速離去吧。」

這人便是駐軍的將軍了吧,身材魁梧健碩,一臉的絡腮鬍子看不出長相,倒是那一雙虎目炯炯有神,沉靜而堅定,這樣的人,絕對是一個有勇有謀敢於擔當之人。雖不能肯定後山的屍山就是駐軍造成的,不過商君還是決定賭一賭。

商君非但沒有離去,反而在木椅上坐下,淡然有帶著指責的冷聲說道:「如果疫情是駐軍造成的,是不是就有關了。」

「你胡說什麼!」王平大怒,手中的長劍就要出鞘。

「王平,讓他說下去。」張孝飛壓住他握劍的手,莫說王平,即使是他,也未必是這男子的對手,且這男子言之鑿鑿,或許這其中真有隱情也不一定。

好氣度,商君暗暗喝彩,臉上依舊面無表情,說道:「駐地後方的叢嶺上,堆積成山的動物屍體,應該是駐軍所為吧!」

就為這個?!王平不滿的斥道:「是又怎麼樣,野獸時常下山擾民,咬死多少山中樵夫,我們不過是為民除害。再則,屍體已丟棄到無人經過的山頂又怎麼會危害村民,說疫情是我軍引起的,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若不是他們,還不知道有多人讓枉死虎口呢!

真的是他們做的!商君搖搖頭,解釋道:「錯就錯在,你們不應該就屍體丟棄在山頂上而不掩埋,!前陣子是雨季,雨水和著屍體腐爛的血水滲入泥土,順著山勢而下,最後浸入村民引用的水井中。目前帶有疫病的水井到底有多少口,還未能算得清楚。」

「這~不可能。」聽他說的好像也有些道理,王平不免遲疑。

商君歎道:「這位將軍若不相信,大可以到虎丘村口的水井去看看,那腐屍的味道與山上的一模一樣。」

「將軍?」王平看向身旁的張孝飛。

雖然他們確實是為了百姓不受猛獸禍害,才會獵殺動物,但是如果真因此產生了疫病,那就是他們的過錯了。思索一番,張孝飛問道:「若真如你所言,你想要如何做?」這人既敢前來,必是胸有溝壑,有計要獻。

「將屍體深層掩埋,並且通知臨風關附近的村民不要在飲用井水。阮家已經拿到可解疫情的草藥,只要能把源頭控制住,這次的疫情應該很快就能結束。」

他說的這些,郡守即可解決,張孝飛不解:「你為什麼不去找臨風關郡守?」

若是那廢物有用,他還需要來找他們嗎!商君斜睨了他們一眼,一臉不屑的激道:「你們是要推卸責任嗎?」

王平一聽就火了,吼道:「混賬!若真是我軍造成的,這件事自然會一併承擔。」

「好!」等的就是這句話,商君立刻回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王平本就是性情中人,立刻與商君擊掌為誓。

張孝飛卻是經過深思熟慮,身為駐軍之首,他是見過那個黃史傑的,指望他是不太可能了,疫病若是繼續下去,臨風關的百姓,甚至是駐軍都難倖免於難。罷了,即使駐軍不可干預地方管理,今天他也要管上一管!

「王平,你先隨他去查看水井和屍體,我調派一百精兵,隨後就到。」

「是。」

王平隨著商君一同前往虎丘村,商君終於可以稍稍鬆一口氣,有駐軍相助,那些腐屍終於得以解決了。但是此時他卻不知,還有一個他想不到的壞消息在等著他。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1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17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四十九章 藥汁

商君帶著王平查看了山頂上的腐屍和山下的水井,證實了自己的說法,只是此時天色已晚,山中密林之下,一片漆黑,不適合掩埋屍體,於是商君與王平說好,他回村子裡看看阮聽風的藥汁熬製的如何,王平則在村口等待一百精兵,明日辰時一起上山。

商君趕回村子,在大帳前,看見了阮聽風,正想問他關於藥汁的事情,阮聽風卻一臉為難的說道:「商公子,我有話和你說。」

「怎麼了?」阮聽風語氣晦澀,面色沉重,商君忽然有一種心慌的感覺。

阮聽風微微皺眉,斟酌了一番,才低聲回道:「蕭公子好像也染上了疫病。」

「什麼?!」商君大驚,一時之間腦子亂得厲害,早上離開的時候,他明明還好好的,怎麼才幾個時辰,他就染上了疫病呢?!!

商君顯然被這個消息震得懵了,阮聽風解釋道:「他早上回來和我說了你們昨晚找到了瘟疫的源頭,中午的時候就開始頭暈、嘔吐,現在體熱不退。很有可能是在昨晚染上了疫病。」

「藥呢?」商君盯著阮聽風,叫道:「你不是有綠縊草嗎?煎藥給他服用啊!」商君的心莫名的慌亂,阮聽風的表情告訴他,那藥或許也有問題。

阮聽風搖搖頭,有些不敢看商君逼視的眼,久久才回道:「我已經試過了,沒有用。」他煎了兩次,只是根本沒有發揮出綠縊草的作用,和他前面熬出的藥汁在藥效上沒有區別。

「沒有用是什麼意思?!」心中的猜測被證實,商君忽然抓住阮聽風的衣領,眼睛裡儘是不信,厲聲逼問道:「你不是說有了綠縊草,你就能配出藥方,治好疫病,現在你才和我說不行!!」三兒是為了給他送藥草才會染上疫病的,若他有什麼不測,他將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商君顯然已經失控,平時的溫文爾雅此時早已蕩然無存,他與蕭縱卿的友情之深,阮聽風能理解,用力扶著商君的肩膀,阮聽風勸道:「商君你冷靜一點。」

商君頹然的收回手,這時候責怪阮聽風又有什麼用!背過身去,僵硬的背影,緊握的雙拳顯示著他正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阮聽風低聲歎道:「我今天想了一天,藥方應該沒有問題,可能是放藥的順序出了問題,我會繼續試下去的,你別太擔心了。」

「他現在,在哪裡?」他沒有心思聽這些,他只想知道三兒到底怎麼樣了!

「在帳裡。」

商君繞過阮聽風,直奔營帳,卻又在帳前停了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商君才緩緩掀開帳篷的簾子,帳子裡很安靜,一盞並不明亮的油燈,只能隱隱的看清平躺在床上的人影,渾濁的呼吸,不時響起的幾聲輕咳,讓商君本來已漸漸平復的心緒再一次波動。腳下很是沉重,走到床頭,商君低喚:「三兒。」

蕭縱卿緊閉的眼忽然睜開,看清商君,立刻抓起身上的被子,摀住自己的口鼻,叫道:「你不要靠近我,我知道自己已經染上了疫病,我不想害你也染上。」

商君看著蜷縮著身子,拚命往裡靠的蕭縱卿,心裡越發的酸,在床沿上坐下,商君故作輕鬆的笑道:「傻瓜,我身體好得很,不會染上了。」

只是起身挪到床內側,就已經讓他喘的上氣不接下氣,蕭縱卿乾脆將被單摀住頭,不願讓商君靠近自己。商君輕扯被單,安慰道:「阮聽風已經在給你煎藥了,你放心,你會沒事的。」

掀開一角被單,露出眼睛,蕭縱卿瞪著商君,低吼道:「我才沒有在擔心自己,倒是你,整天跑來跑去的,才應該擔心。」低吼引起了他不住的咳嗽,蕭縱卿用手緊捂著嘴,不讓自己在商君面前咳嗽,唯恐傳染了他。

商君別開頭,掩下眼角的輕霧,帶著哽咽,輕聲說道:「我已經找到駐軍的人,他們很快會把屍體掩埋了,疫病也會很快過去的。」這些話,或許是在安慰蕭縱卿,又或許是在安慰他自己。

蕭縱卿忽然大聲喚道:「林義。」

「是,三少爺。」帳外閃進一灰衣男子,恭敬的立於床前。

靠著床沿,雖然說話已有些吃力,蕭縱卿仍是大聲說道:「綠縊草交給商君,全力配合他,以後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聽見沒有。」

林義抬頭看了一眼商君,眼中的責備毫不掩飾,但是口中還是堅定的回道:「是。」

商君想要伸手攙扶低喘不易的蕭縱卿,他卻再一次將自己埋在被單裡。怔怔的收回手,商君起身,走到布簾旁,想在說些什麼,卻又如此蒼白,只低低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他覺得自己簡直是逃一般的出了帳篷,不知應該如果面對三兒。

阮聽風看著商君疲憊的從帳裡走出來,腳步有些虛晃,月光照在他單薄的肩膀上,顯得他越發清瘦,臉上,是看不出情緒的漠然,眼睛裡流露著淡淡的憂傷,有愧疚,心疼,更多的,是自責。

跟在商君身後,幾次想要說些什麼讓他寬慰,又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枉然。

深夜的虎丘村裡,兩道一前一後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長很長。

「阮公子。」商君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跟著他身後走了半個時辰的阮聽風。

阮聽風一怔,走到商君跟前,只見他此時已經面色如常,那淡淡的溫和氣息又漸漸環繞在他身邊。阮聽風暗歎,好強的自制能力,他的內心一定還在為蕭縱卿的事難過,情緒卻已經調整好了。

商君略帶歉意的說道:「剛才是我失控了,請你見諒。」

阮聽風輕輕搖頭,回道「商公子不需歉意,是阮某沒能做好。」

不再虛迎,商君沉聲說道:「你待會再去林義那領兩隻綠縊草,希望你能盡快熬成能解疫病的藥汁,我與駐軍明日清晨就上山掩埋腐屍,竭盡全力盡早解決這場的疫病。」

「你放心吧,我會盡快找到熬藥的方法。」阮聽風忽然想到一點,交代道:「你們在掩埋屍體的時候,深度不能低於兩丈,而且一定要在下面墊上厚厚的一層石灰。」唯有這樣,才能保證那些腐屍不會在危害百姓。

「我明白了。」看了一眼遠處的帳篷,商君抱拳低首請求道:「拜託你,幫我好好照顧三兒。」

阮聽風趕緊扶著商君的手,承諾道:「我一定會的。」治病救人本就是他的職責,倒是商君和蕭縱卿都是為解救這場疫病而來的仁義之士,他可沒有資格受他這一禮。

商君不再多言,朝著村口奔去。



韜光養晦 第五十章 憂心

山頂

「商君,商君?」王平低喚了好幾聲,商君才怔怔的回過神來,早上開始,他就一直精神恍惚的,和他昨日下午氣勢逼人的樣子相差甚遠,不知道是不是村子裡出了什麼事情。王平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商君輕輕搖頭,回道:「沒事。」他只是有些擔心三兒。

看他不願細說,王平也是知情識趣之人,並不多問。指著前方幾個巨大的土堆,說道:「屍體都已經深埋了,我們下山吧。」

商君抬眼看去,確實所有的動物屍體都已經掩埋好了,在原來堆放屍體的地方,士兵正在上面灑上石灰,山頂上,幾乎已經聞不到令人作嘔的腐屍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泥土的味道和濃郁的石灰味。

商君建議道:「王將軍,還是請將士們先在村後紮營休息,十天後沒有染疫的情況出現,在回軍中比較妥當。」

「這個我知道,還有水井我已經命人封了,其他村子的水井也用石磚封死了,不會有人能飲用到井水了。」

他直接就把井給封了?!商君低笑,果然是軍人的行事風格,這樣也好,一勞永逸了,就是苦了原來靠井水生活的老百姓了,疫病過後,還得重新開鑿水井。商君拱手笑道:「王將軍辦事,果然雷厲風行。」

王平顯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大方領受:「過獎了。」

士兵們已經在收拾帶上來的工具,商君心裡掛念著蕭縱卿,說道:「商君還有事,先行離開了。」

雖然只認識一天的時候,在軍營的時候還有些不愉快,不過王平對這個叫商君的男子印象卻是十分的好,沒有幾人能赤手空拳獨闖大營,為的不過是替百姓解除瘟疫的禍害,王平大聲笑道:「結識商君,王某很是開心,後會有期。」

商君點點頭,誠懇的回道:「商君亦然,後會有期。」

匆匆趕回村子,商君直奔蕭縱卿的帳篷,掀開帳簾,就見阮聽雨坐在床沿,眉頭緊鎖著用錦帕給三兒拭汗,商君緩步走過去,輕聲問道:「聽雨,他怎麼樣?」

阮聽雨回頭,對上商君擔憂的眼,只能輕輕搖頭,蕭縱卿已經昏迷了好幾個時辰了,他的情況比其他人來的更加嚴重。

阮聽雨默然無語,商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在床沿上坐下,輕拍蕭縱卿的臉頰,低喚道:「三兒,三兒!」

任他如何拍打,蕭縱卿除了痛苦的皺眉,渾濁的呼吸外,再沒有其他回應,由臉頰傳遞過來的高溫幾乎灼傷他的手心,商君急道:「你哥呢?」

「他去煎藥了,讓我照顧蕭公子。」將濕了水的錦帕敷在蕭縱卿的前額,阮聽雨知道現在說什麼都不能安慰商君,卻依然不忍心看他一臉愁容,勸道:「你也別太擔心了,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你快去睡一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商君搖搖頭,將蕭縱卿露在外邊的手放回被子裡,輕聲回道:「我沒事,其他帳中還有很多病人,你去照顧他們吧,三兒交給我。」他的性命危在旦夕,他如何睡得著!

他說要做的事,幾時聽人勸過,阮聽雨輕歎一聲,起身準備離去,卻在商君臉上看到難掩的疲憊,阮聽雨憂心的問道:「那些腐屍處理好了?」若是還沒處理好,他豈不是又要兩邊忙了。

商君抬起頭,說道:「駐軍已經將屍體都掩埋了,你跟你哥說一聲,他們會在後山紮營住上十天,讓他每天過去看一次,就怕士兵中也有人染疫。」解疫病的藥汁還未配好,希望那一百精兵中,不要有人像三兒一樣染疫才好。

阮聽雨輕輕點頭,回道:「我知道了。」走到門邊,商君溫和有略帶焦急的聲音傳來:「藥好了麻煩你端過來。」

阮聽雨掀簾子的手一僵,回頭看向商君,他的心思全在蕭縱卿的身上,不停的為他換帕子,拭汗,從進來到她離開,他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看過她,在他心中,是否朋友遠比她來的重要,在飛鷹在的監牢裡,他,是否也是這樣悉心照顧她!帶著淡淡的酸楚,阮聽雨只輕輕的回了一聲:「嗯。」便緩緩的退了出去。

三兒的衣襟已被汗水打濕,透明的貼在身上,胸膛因為渾濁的呼吸,而起伏不定,即使是神智不輕,眉頭卻始終緊鎖著,而他,除了為他一遍一遍的換帕子,再也做不了什麼。剛入村子時,染病村民痛苦掙扎,低喘呻吟最後暗青死寂的臉,一張一張在商君眼前閃過,商君痛苦的閉上眼晴,害怕三兒的臉與那些死寂的臉重合。只有緊緊的抓住床沿,才能讓自己不住顫抖的手停下來。

時間在帕子換過一次又一次中過去,商君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阮聽雨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商君,藥好了。」

怔怔的回過神來,內心的惶恐總是讓人煎熬,商君看著墨綠色的藥汁,問道:「有用嗎?」

阮聽雨也不敢說一定有效,只能如實回道:「大哥已經加大了綠縊草的份量,應該有用吧,部分村民已經服用了,現在還看不出藥效。」

「給我吧。」商君輕歎一聲,他,是關心則亂。接過藥汁,商君回道:「是我太緊張了,你去忙吧。」

阮聽雨緩緩點頭,退了出去,因為,她根本插不上手。

將藥汁放在床頭,商君穩住心神,他要相信,阮聽風的藥,一定會有效的。

「三兒,三兒你醒醒。」更用力的拍打著蕭縱卿的臉頰,甚至將他扶著坐起來,商君用盡方法,也要將他叫醒。

直到蕭縱卿的臉被拍的又紅又腫,他才好像醒過來,只是睜開了眼,卻沒有焦距,商君捧著他的臉,叫道:「三兒,三兒你看清楚,我是商君,醒一醒!」

叫了好一會,蕭縱卿的眼睛才慢慢有了些許神采。「商君?我的頭好痛,好熱~~」沙啞的聲音幾乎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我知道,來,張嘴,把藥喝了。睡一覺病就會好的。」商君趕緊把藥端過來,一邊和他說話,一邊將藥一勺一勺的喂到他嘴裡,唯恐他又暈過去。

有些機械的喝下商君餵食的湯藥,蕭縱卿平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床頂,雖然呼吸依然不暢、渾濁,神智卻是清楚了很多,相較於商君的緊張,他顯然平靜得多,低聲說道:「你就會哄我。你說,我死了以後會不會變成鬼,還可以飄來蕩去的,倒也自在,可惜你看不見我,就不能和我喝酒了!」

低啞虛弱的聲音,一點也不像他們初見時的清朗少年所發出的,商君握著藥碗的手,幾乎將碗捏碎,語氣也暴躁了起來:「別胡說,我幾時哄過你?!酒我隨時都能陪你喝,叫你睡你就睡。不許說話。」

身體幾乎不受控制,蕭縱卿只能微微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矮桌,說道:「桌上有一封我寫給哥哥們的信,如果我死了,你幫我交給他們,他們就不會為難你了。」那是昨晚商君走後,他寫下來,來找商君是他自己任性所為,卻不能讓商君為此被哥哥們錯怪。

匡噹一聲脆響,藥碗被商君掐碎,幾乎是哽咽著請求,商君低叫道:「我說了不許說話,快睡。」

蕭縱卿低低的笑了起來,乖乖的閉上眼睛,商君又生氣了,若是一直都能看見他生氣,那該多好。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16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18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五十一章 轉危為安

又是一天開始了,阮聽雨踏著晨光,端著藥走向蕭縱卿所在的營帳,小心的掀開帳簾,雖然外面太陽已經漸升漸高,帳中依然有些昏暗,蕭縱卿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穩了許多,商君坐在凳子上,頭靠著床沿,睡著了。帳簾掀起時照進來的陽光,讓商君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可能是太累了,他並沒有醒過來。

阮聽雨趕緊把帳簾放下來,將陽光隔絕在營帳之外,輕輕放下藥湯。阮聽雨拿起床尾的一塊薄被,輕柔的蓋在商君身上,快中秋了,臨風關的早晨還是有些微涼。商君忽然動了一下,嚇得阮聽雨手上一僵,好在他只是側過頭去,眼睛並沒有睜開,繼續睡去,可想而知,這幾天,他是真的累壞了。

他的側臉,柔和而光潔,高挺鼻子,完美的唇形,還有他的睫毛,好長!第一次這樣近的盯著他看,阮聽雨竟是看得有些癡了。

蕭縱卿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卻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困難的睜開雙眼,入目的是簡陋的床幃,有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微微側過頭去,卻看見阮聽雨臉色潮紅的盯著商君熟睡的臉,極度曖昧!

蕭縱卿雙目圓睜,只覺得一股怒氣直衝腦門,原來的混沌一掃而光,一陣大聲而猛烈的咳嗽震得阮聽雨尷尬的趕緊後退了好幾步,商君也驚得立刻睜開了眼。

「三兒?」商君緊張的問道:「你怎麼樣?」

蕭縱卿別過頭去,氣悶的回道:「頭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反正就是心理不舒服。

商君倒來一杯水,輕聲說道:「喝點水吧。」

蕭縱卿就著他的手,咕嚕咕嚕的就喝了一杯,倒在床上,繼續生著悶氣。

商君看著手中空空的水杯,笑道:「你看起來,精神好像好一點了。」也不知道三兒在鬧什麼彆扭,不過比起昨晚的精神渙散,現在好太多了。商君心情很好的轉身對一直低頭站在身後的阮聽雨說道:「聽雨,你哥的藥真的見效了,麻煩你再煎一碗拿過來。」

他,應該沒有發現她剛才一直在看他吧?!阮聽雨臉色微紅的轉過身,端起藥,低聲回道:「已經煎好了,我哥讓你過去一趟。」

商君起身,溫和的說道:「好,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

「嗯。」阮聽雨點點頭。

「三兒,你喝了藥好好休息,我待會再來看你。」

誰要她照顧!!蕭縱卿忽然吃力的撐起身子,叫道:「把藥給我,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著別人照顧。」伸手拿過阮聽雨手中的湯碗,眼睛一閉,將藥汁倒進嘴裡,喝得乾乾淨淨,放下藥碗,別過身去躺下,胡亂拉扯著被單蓋過頭,蕭縱卿不耐煩的低吼道:「你們都走,別吵我休息。」

商君好笑的搖搖頭,不知道他又在生誰的氣,或許是不好意思和女孩子單獨呆在一間房子裡吧。看他精神頗好,商君對著阮聽雨笑道:「走吧。」

兩人並肩走出營帳,蕭縱卿用力掀開被單,怔怔的看著床頂,他現在到底是在幹什麼啊!!

商君才走出營帳,就看見阮聽風手裡抓著一大把草藥興沖沖的往煎藥房走去,看見商君,阮聽風滿臉笑容的說道:「商君,綠縊草終於見效了。試服用的村民的症狀都有所好轉,神智也清醒了一些。」

這麼多天了,他還是第一次見阮聽風如此興奮,笑得如此輕鬆,商君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笑道:「那就太好了,既然有效,多熬些湯藥,分給村民們服用吧,這疫病已經拖得夠久了。」

「好。」看看商君身後的營帳,阮聽風關心的問道:「蕭公子怎麼樣了?」

商君淡笑回道:「服了你的藥,比昨天好了一些。後山的將士你可去看過?」

「早上去看過了,目前沒有人有疫病的徵兆。」他還拿了一些藥湯過去,如果真的有人染疫,也能及時救治。

「嗯。」商君放心的點點頭。

商君隨著阮聽風向藥房走去,一路上不少村民都主動和他們打招呼,大家聽說已經有了治療疫病的藥湯,心裡彷彿一下子有了希望,一直籠罩在虎丘村裡的陰霾似乎隨著炙熱的陽光消散不少。

商君一路上若有所思,眉頭始終不見解開,阮聽風不解的問道:「商君還在為何事煩惱?」

商君搖搖頭,輕歎道:「有一件事,半月前就應該去做了,只是疫病嚴重,我不放心去,現在腐屍已經掩埋,藥也見效了,我也應該去辦原來要做的事情,只是——」

據畢弦的說法,八月中秋,是前往海域最好的時機,危險也最小,尤其是像他這樣第一次前往的人,更是應該把握好這次的機會。他早就應該準備了,想不到又爆發了瘟疫,現在離中秋還有不足一月了,快馬加鞭,應該還能趕得上。就是三兒,病情才略有起色,他始終放心不下。

商君未盡之意,阮聽風卻已經聽出來了,承諾道:「若是耽擱不得的事情,你就去吧,蕭公子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

商君微微拱手,真誠的謝道:「那就麻煩你了。」

「商君不需客氣。」

雖然有了阮聽風的承諾,但是想到三兒那倔脾氣,商君還是決定等三五日再啟程,都已經晚了這麼多日子了,也不在乎這幾天,畢竟三兒染病,皆由他而起。

。。。。。。。。。。。。。。。。。。。。。。。。。。。。。

三日後

疫情基本控制住了,今天已經沒有新增的染疫村民,自從阮聽風的藥汁見效之後,也沒有人因為疫病而死去。三兒能下地走動,飲食也正常,他可以準備海域之行了,只是去之前,他還掛念一個人。

匆匆趕回飄渺山莊,楊忠早早的等在門堂,歎道:「主子!您終於可以回家了。」雖然只是十幾天的時間,但是每天都在擔心主子的安全,卻是十分煎熬。

商君微笑問道:「笑兒呢?」

楊忠有些為難的回道:「小姐十幾天沒見到您,鬧得厲害,老奴怕她跑出去有什麼危險,讓侍衛守著永樂閣的門口,她現在還在房裡生悶氣,老奴越矩了。」

他知道笑兒倔起來一定很讓人傷腦筋,商君拍拍楊忠的肩膀,笑道:「笑兒頑劣,辛苦你了。」

小姐畢竟是主,他是僕,將她關在房裡,主子沒怪他,還謝他,反倒是楊忠有些不還意思了,連連搖頭,不敢居功。

一邊向永樂閣走去,商君一邊交待道:「你幫我挑選十名身體強健,能適應海上行船,會泅水的侍衛,明日隨我前往東海。」畢弦的船隊裡船員,經驗豐富的舵手都已經做好準備,他幾乎不用操什麼心,就怕侍衛不適應海上生活,航行十多天,那就為難他們了。

「是。」

「此次航海之行歸期不定,笑兒又要拜託您了。」海域之行,航海、備貨、交易,少說也得兩三個月,希望這丫頭不要鬧才好。

楊忠連忙拱手一禮,回道:「主子言重了,老奴一定會竭盡全力照顧好小姐的。」

商君滿意的點點頭,腳下不滯的向永樂閣走去,走到門口,四個侍衛看見商君先是一怔,紛紛行禮,商君揮揮手,四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永樂閣前。

還沒走進院子,就聽見葉子刷刷落地的聲音,商君不解,加快腳步走進園中,就見商笑坐在石凳上,兩隻手不停的拔著園裡的矮叢,嘴裡還不知道在嘟囔什麼,放眼看去,原來鬱鬱蔥蔥,美輪美奐的園子,現在一地的落葉殘花。

商君失笑,低喚道:「笑兒,你這是在辣手摧花嗎?」

「哥!」聽見商君的聲音,商笑一臉的驚喜,不過想起他十幾天對她不聞不問,還把她關起來,商笑又很不甘心,越發用力的拔著樹葉,賭氣道:「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商君無奈的走到她身邊,半蹲下身子,抓住商笑兩隻忙碌的手,輕輕拍掉她掌心的葉子,今年十三歲了吧,生氣來,還是只會作這些孩子氣的事情。並不打算瞞她,商君解釋道:「我去虎丘村處理瘟疫的事情了,怕自己染病,不敢來見你而已。」

商笑瞪大眼睛,抽回手撫上商君的前額,急道:「那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拿下商笑的手,商君淡淡的回道:「放心,我都能來見你了,說明疫病已經得到控制了,你長大了,以後即使我不在你身邊,也不許任性,知道嗎?」

「嗯。」商笑點點頭,低聲問道:「那最近不出門了吧?」

迎著笑兒希翼的眼睛,商君張了張嘴,又不忍心說出來,他竟有些不敢看笑兒的眼睛,最後,他還是將自己的行程告訴了商笑:「明天我要去一趟東海,可能數月才能回來。」

商笑似乎早有預感會是這樣的結果,失望的垂下頭,卻沒有撒嬌胡鬧。「那,今晚在家陪我吃頓飯好不好?」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一起吃過一頓飯了。

低淺壓抑的聲音讓商君的心一陣緊縮。他,或許真的不是一個稱職的姐姐!

嚥下心中的苦楚,就像以前他每次下山的時候一樣,商君輕刮著她的鼻子,輕哄道:「好。讓廚房做我們都愛吃的酒釀丸子,看誰吃得多!」

「嗯。」商笑用力的點點頭,兩人手牽著手,向前廳走去,夕陽,如印象中一樣美好而絢爛,只因身邊時自己最最牽掛的那個人。她的臉上揚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是的,幸福有時,很簡單。



韜光養晦 第五十二章 海域之行(上)

今天的一頓飯,吃得笑兒很開心,他也很開心,商君踏著明亮的月光,緩步走在虎丘村的小道上,清風彷彿感受到他難得的好心情,吹得樹葉沙沙迎合。柔和的笑容掛在他絕美的臉上,讓看見的人不由驚歎,世上真有如此絕美的人!

中秋,應該是團圓的日子,可惜今年的中秋,他不能和笑兒一起度過,或許這次去過海域之後,他應該緩一緩,畢竟報仇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笑兒卻在一天一天長大,再過兩年,就該及竿了吧!他不想在她成長過程中,缺失太多,畢竟,笑兒已經比普通的孩子經受了更多的苦難。

才剛走進村裡,遊蕩了一個晚上的蕭縱卿就迎了上來,不滿的說道:「商君,你一個晚上哪去了?喝酒要叫上我啊!」

商君好笑的搖搖頭,回道:「我回家看妹妹了。」這人是酒罈子裡泡大的嗎,動不動就是喝酒。

「哦。」蕭縱卿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虎丘村四面環山,喬木高聳,月光投射下無數斑駁的翠影,不時還有一兩片落葉被初秋的夜風吹落,讓人感受著秋夜蕭索的寒意,蕭縱卿僅著了一件單衣,身材雖已拔高,卻依舊顯得瘦弱,商君勸道:「夜裡涼,出來加件衣服。進帳裡說話吧,你的身體才剛好些。」他是他見過最不配合的病人,能坐著決不躺著,能走了絕不坐著。

「我早就沒事啦,是你太婆媽!」嘴裡絮叨著,腳下卻是聽話的隨著商君入了營帳。

在帳裡坐下,商君為他倒了一杯水,問道:「你有什麼打算?是馬上回家,還是再住一段日子?」

蕭縱卿想了想,回道:「我不想馬上回去,省得哥哥們大驚小怪的。」手搭在商君的肩膀上,痞痞的笑道:「我想,去你的飄渺山莊住一段日子,順便看看你那個心心唸唸的寶貝妹妹,是不是個大美人,可以嗎?」這樣他就可以看看商君的家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商君眉頭微皺,沉默不語,蕭縱卿奇道:「怎麼?不行啊!」商君不像是那種小氣、不坦誠之人,莫不是有什麼苦衷?!

商君搖搖頭,苦笑道:「不是不行,我明日要去東海,一去兩三個月都不會回來,你若想去,也行,就怕你悶。至於我妹妹,算不算大美人我不知道,但是論起胡作非為,一定和你不相上下!」依他這性子,飄渺山莊簡單樸素,又不熱鬧,只怕他跑得比誰都快。

對於商君的暗貶,蕭縱卿直接無視,他比較想知道商君去東海幹什麼,興致勃勃的問道:「你要出海嗎?去做什麼?」

三兒過於神采飛揚的眼睛讓商君隱隱覺得不妙,敷衍道:「還不就是做生意。」

做生意?!蕭縱卿雙手環在胸前,走來走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以他對三兒的瞭解,接下來,必定不是他想面對的情況,商君才剛想起身悄悄離開,蕭縱卿一臉興奮的對著他叫道:「是畢大哥說的那個非常特別的地方嗎?叫海域!!是不?」

是!但是他不想回答。商君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疼了起來!

「我也去。」

果然!蕭縱卿興高采烈的宣告著他的決定。

「不行。」這小祖宗還真能折騰人。

蕭縱卿瞪大眼睛,問道:「為什麼?」

「很危險!」

商君的語氣,怎麼越來越像二哥了!婆婆媽媽的!撇撇嘴,蕭縱卿滿不在乎的說道:「能比瘟疫危險嘛?!這我都敢來,還有什麼地方我不敢去,我才不怕!」

商君無力的回道:「我怕。」三兒面色暗青,冷汗連連,呼吸渾濁的樣子,他現在想來還一陣後怕,海域之行,雖沒有疫情來得恐怖,卻也不是一段好走的旅程,他是真的怕了。

「我——」蕭縱卿還想辯解。

商君直接利落起身,鄭重的說道:「你不用多說了,說什麼我都不會帶你去的。你好好休息吧,有空我再到滄月看你,保重!」說完不等蕭縱卿反應,商君就匆匆出了營帳。

他,是絕對不可能帶他一起去的,絕不!

「商君!」營帳裡,蕭縱卿氣得大吼,跟出帳外,商君的身影早已經掠出十丈開外。

瞪著商君漸行漸遠的背影,蕭縱卿眼睛裡儘是氣悶、倔強的光芒,年輕的俊顏因緊咬的牙關而顯出剛毅的稜角。

「我若想去,就一定能去!!」月光下,少年久久的站在營帳前,負氣的冷哼猶如他的宣言一般。

。。。。。。。。。。。。。。。。。。。。。。。

三兒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他是見識過的,所以此次離開,他連道別都省略了。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他,但是為了防備三兒花招不斷,他也唯有如此了。

快馬加鞭,一路疾奔,商君一行十數人終於還是如期趕到的東海。

東海港口,是東隅最大的一個港口,停泊了大大小小數百隻船隻,其中大多是漁船,像他們這樣的商船為數不多,港口上下,一派繁榮的景象。東隅皇帝玄天成,雖然不過三十於歲,卻已再位十餘年,算的上是一個體恤百姓,治國有方的明君,相較於燕芮賢帝年事已高,無力管理,奪嫡之爭再所難免,滄月隴趨穆苛捐重稅,野心勃勃,東隅有此明君,算是幸運的。

踩著腳下鬆軟的新沙,商君一路尋找著畢弦口中的船頭插著嫣紅彩旗的商船,走了一圈,終於在港灣最邊際的位置看見了三四艘船頭插著一支暗紅色旗幟的商船,船身並不宏大,與普通商船幾乎沒有區別,或許是怕太過惹眼,反而樹大招風吧。商君輕笑,這倒是很像畢弦的作風,和他的人一樣,盡量泯於眾人。

商君才走到船舶前,一個五十開外的老者已經早早的等在那兒,恭敬的笑道:「商公子,我是這次船隊的管事,您叫我老尤就可以了,畢少爺已經交代下來了,我們準備一下,就可以起航了。」

畢少爺說了,俊的不像話的那個人,就是商君了,那時他還犯嘀咕,今日看來果然好認。

商君輕輕拱手,回道:「有勞了。」

常在海上生活,或許,是看多了海闊天空的景色,見慣了海浪奔騰的灑脫,不管是船上的水手,還是這位管事老尤,都有著一副樂天的笑容,響亮的嗓門。商君也感染了這份難得輕鬆,趁著他們準備的短暫時機,他坐在商船邊上一塊不大的礁石上,細細品味著海天一色,晴空碧水的美景。

正午的陽光,最為熾烈,卻為大海增添了撼人的魅力,陽光的折射,讓你分不清碧綠微藍的,是海還是天!這裡已是海港邊際,船舶稀少,一條在海面上飄飄蕩蕩的小船卻吸引了商君全部的注意力,並不是小船多麼的特別,而是船上的那個人,讓人別不開視線。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17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19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五十三章 海域之行(中)

碧海藍天中,一方小漁船上,一個墨衣男子半靠著船艙,坐在船頭,他修長的身形似隨時可以隨風化去般。手中握著一幅畫卷,陽光刺眼,大抵只看得出,畫上是一個人。男子怔怔的盯著畫,他背對著商君,看見不長相,在這樣繁華的港灣裡,他只是這麼靜靜的坐著,卻形成自己的天地,彷彿所有的喧囂都近不得他的身旁。

商君暗歎,好奇特的男子,起身正打算離開,男子卻忽然回頭,商君不期遇撞進一雙慕海靜月般深邃迷人的眼睛裡。那是怎麼的一雙眼睛呢?!比身後浩瀚的深海更沉靜,比身畔拂發的清風更溫和。讓人不自覺的移不開視線。與這一雙眼睛相遇,商君清晰的聽到自己的怦怦的心跳聲。

男子看清商君,竟是輕輕點頭,潤澤的豐唇微微揚起,飄揚的長髮,與背後深淺交替的藍,是一副絕美的畫卷。商君輕輕點頭回禮,見過這個男子,他才知道什麼叫做仙姿妙容,什麼叫做溫潤如玉,寧靜如水。

忽然,商君覺得這個男子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慕容舒清,對,感覺上他們都是那樣沉靜而溫和的人,只是舒清多了一份淡然、隨性,而他,則擁有更多的風雅、脫俗。

「商公子,時候不早了,可以上船了。」老尤響亮的吆喝自船頭傳來。

「好。」商君匆匆下了礁石,順著船與碼頭連接的玄橋上了商船,在船頭上站定,商君在回首看向男子所在的小船時,已不見他的人影,或者,他也回船艙裡去了吧。

商君忽然有一種惘然若失的感覺,輕輕搖搖頭,商君自嘲,他幾時如此容易感懷了。

船很快出了海航,進入深海範圍之後,浪明顯大了很多,商君生長在滄月這樣的內陸國度,從小又隨師傅上山,幾乎沒見過大海,更別說在這樣的大浪下行船,才不過半天的時間,夕陽的紅霞還掛在天上,商君卻已經覺得頭微微有些疼,幾欲作嘔的感覺。

老尤站在商君身旁,看他臉色微青,在船上呆久了,看多了暈船的人,拍拍商君的肩膀,老尤豪爽的笑道:「商公子,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暈船?!」

商君苦笑,回道:「有一點,不過還能撐得過去。」用內力調息,他還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老尤搖搖頭,笑道:「我去給您準備一些專門治暈船的湯藥吧,這還是小浪,待會潮水逆流,浪才叫大呢。」

「有勞了。」

這還是小浪?!商君忽然覺得這十幾天的航程,將是他有史以來對大的挑戰。

天快黑了,船員們檢查著晚上用的燈具和船隻的航行情況,掀開底板,檢查下層船艙,這是,船員忽然大聲叫道:「你們快來看,下艙裡居然躺著一個人!?」

下層船艙平時就堆放一些工具,備用帆布之類的,怎麼會有人呢?船員們紛紛趕過去看熱鬧。

「什麼人?!」

「是一個少年!」

「喂,你叫什麼名字?」

「你怎麼上的船?!」

船員們蹲在艙口,對著下面七嘴八舌的問著話,船艙下卻沒有應答。老尤也趕了過去,看清船艙下的景象,說道:「搭把手,先把他拉上來再說。」

兩個壯漢一起使力,將船艙裡莫名出現的少年拉了上來。

商君本來就不舒服,只是靠在甲板上看著他們,待看清少年那污濁的臉後,雙目圓睜,叫道:「三兒!!」怎麼會是他,一身的華服贓亂不堪,皺做一團,他的頭髮也未好好束起,現在的他就和被囚在飛鷹寨時一樣狼狽。

「你——」商君一口氣梗在喉間,他這個樣子,在那船艙裡起碼待了兩天以上,這麼說,他可能在他離開之後的當天晚上就直接來了東海,大病初癒,他還能在哪幾乎不透氣的船艙裡待兩天,為了怕被人發現把他趕下去,起航了也不肯出來。他只是站在甲板上,就極不舒服,更別提他在低矮的下艙!面對這樣倔強的三兒,商君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蕭縱卿目光越過人群,死死的盯著商君,眼睛裡有憤怒,倔強,甚至是得意。「我說過,我若想來,就一定能來!!」許久沒有水喝,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楚。

商君轉身走下船艙,他對他無話可說。

「商君!!」蕭縱卿有些急了,他怎麼沒罵他!商君不言不語,不怒不罵,倒是有點嚇到蕭縱卿了,推開眾人,他跟著商君進了船艙。

商君在床邊坐下,氣沉丹田,緩緩調息,幾次之後,發現用處不大,依然感覺胸悶難當。

蕭縱卿衝進商君的房間,只見他雙眉緊皺,臉色泛青,忘了賭氣,急道:「商君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你不舒服嗎?!」

商君搖搖頭,卻不回話,他怕自己說話就會吐出來,手用力按壓著胸口,呼吸有些亂。

蕭縱卿看了半天,忽然叫道到:「你,暈船?!」想不到武功極高,彷彿無所不能的商君,居然暈船!!想到這一點,他的心情忽然大好,輕拍著商君的肩膀,蕭縱卿哄小孩一般的笑道:「好啦好啦,我不應該身體沒好就到處亂跑,也不應該先斬後奏躲在船艙裡,都是我不好,你就別生氣了。暈船心情要保持舒暢,不然更暈!」

受不來他小人得志的樣子,商君白了他一眼。

「商公子。」老尤端著一碗藥湯,輕輕叩開商君的房門,說道:「這是治暈船的湯藥,我們船上的人經常給新船員用,挺好的,你趁熱喝了吧。」

「謝謝您,讓我來吧。」蕭縱卿迎了上去,藥湯有些燙,一邊吹著藥湯,蕭縱卿一邊與老尤寒暄道:「我叫蕭縱卿,和商君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您就叫我小卿好了,我怎麼稱呼您呢?」

少年看起來也是個爽朗的直性子,老尤爽快的笑道:「你隨著商公子叫我老尤吧。」

「好,老尤!」蕭縱卿也不扭捏,則隔著一輩的兩人相識大笑起來。

感覺藥稍稍涼了些,蕭縱卿端到商君面前,說道:「商君,快喝藥。」

或許是在船上的緣故,商君總聞到一股腥味,這碗藥,也是一樣,一股噁心用上喉間,商君連忙別過頭去。商君不肯喝,蕭縱卿可不依,將藥塞到商君手裡,教訓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快喝!」

他什麼時候變得任性了?!商君無語。待喉間噁心的感覺消退一下,商君閉氣,將手中的要統統倒進嘴裡。入口之後,並不覺得腥,還有點淡淡的木香味。

接過商君手中的空碗,蕭縱卿精神爽利的笑道:「你睡一下,習慣了這海上的波浪,就好了。」

老天真是和他開了一個大玩笑,蕭縱卿窩在下倉幾天,還精神抖擻,倒是他,病怏怏的,一點力氣都沒有,這回真是風水輪流轉了。



韜光養晦 第五十四章 海域之行(下)

船晃晃悠悠的,商君睡得不太好,不過喝了老尤的藥,胸悶欲嘔的感覺好了很多,透過房間的木窗,能看見外邊月亮已經升得很高了,應該過了子時了吧,想不到他迷迷糊糊間,竟是睡了好幾個時辰。

外面一聲高過一聲的喧嘩引起了商君的好奇心,都這般時候了,外面怎麼還這麼熱鬧?走出船艙,只見甲板上,站了不少船員,幾乎沒兩三個人手中,就有一個巨網,他們,這是在捕魚嗎?!

其中一組收了網,拉上來之後,一聲熟悉的驚呼聲傳來:「霍,好大的魚啊,讓我也來試試行嗎?」

船員爽快的笑道:「行啊!」

少年開心的拿起漁網的一端,學著大家的樣子拋向大海,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魚真的那麼多,不一會,少年大叫道:「快快快,我拉不住啦~」

是大魚?「大家搭把手!」

幾個空閒的船員都湧個上去,拉著漁網,喊著號子:「一二,一二——」

商君皺起眉頭,這聲音好熟悉!仔細看去,和著號子拉著漁網的,不正是三兒嘛?!商君失笑,那身破舊的華服早已換成了和船員們一樣的粗布短襖,頭髮也用布纏繞成髻,他熟稔的和船員們站來一起,簡直就成了他們中的一員,商君輕歎,好聰明的孩子,才不過半天,就和船員打成一片,他知道,面對什麼人,應該什麼樣,在飛鷹寨時收斂光華,在海上,卻是熱情奔放,三兒將來,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商人。

「商公子,你可好些了?」

雖然依舊難受,商君還是應道:「好多了。」

老尤一邊擦拭著手中的水漬,一邊解釋道:「逆流快到了,海底的大魚都被攪得上了水面,這時候捕魚,收穫最多,而且逆流過後,特別不好捕魚,所以大家都趁現在,多捕些,吵到你了吧?!」

「沒有,我也睡了很久了。」確實夠久了,就是越睡越覺得渾身酸痛。

「拉上來了,拉上來了!!」蕭縱卿大聲的吆喝著,老尤大笑著走過看,看看他到底網到了什麼大魚。其他船員也跟著圍了上去。商君見他如此興奮,也微笑著走近。

「這些是什麼啊?」蕭縱卿第一次打漁,興致勃勃的翻著漁網,看看自己究竟打出來了什麼大魚,可惜蹲在漁網旁翻了半天,別說是大魚,就連一條小魚也沒有,蕭縱卿挫敗的惱道:「我還以為是多大的魚呢,都是些水草!」

船員們爽朗的大笑,在海上打撈到水草,那是常有的事情,只是看他沮喪的樣子,船員們不由的笑了起來。老尤蹲下身子,在水草裡翻出幾個比拳頭小些的海蚌,安慰道:「誰說的,還有幾個海蚌,小卿,或許你比他們幸運,這海蚌裡說不定有珍珠哦!」

「真的?」蕭縱卿眼前一亮,接過海蚌。

旁邊幾個老船員笑道:「老尤,你別哄他開心待會又讓他失望,我們在這海上闖了十幾年了,一千個海蚌裡都不一定有一顆珍珠!這幾個蚌這麼小,別說珍珠,蚌肉還不夠下一碗湯的呢!」

老尤笑著點點頭,說的也是實話,珍珠確實不好找,這片水域並不是產珠海蚌生長的區域。

他們這是逗著他玩呢!笑著失望的站起來,就看見商君也站在一旁看著他,蕭縱卿走到商君身邊,關心的問道:「商君,你起來了。好些了嗎?」

「嗯。」

將手中的海蚌遞到商君面前,蕭縱卿抱怨道:「老尤說這裡邊可能有珍珠,他們又說沒有,害我忽喜忽憂的。」

商君失笑:「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旁邊的船員拿出小刀,自告奮勇的說道:「我來開!」

雖然大多數人都認定了裡邊不會有珍珠,不過還是忍不住要親眼看看開出來是什麼,連開了三個,除了並不肥厚的螺肉,什麼也沒有,老船員們一副我就說沒有吧的表情。

「最後一個了。」蕭縱卿也失望之極,遞出最後一個海蚌。

打開最後一個海蚌,蚌肉肥碩,船員用小刀輕戳蚌的裙邊,一個小白點從裙邊滑了出來,開蚌的船員興奮的大叫:「有耶!!真的有珍珠!!」

原來已經意興闌珊的船員們忽然精神一震,又都圍了上來,船員小心的將珍珠挑出來,卻有了意外的發現。

「還有一顆!!」聽說還有一個,船員們都大聲吆喝起來,有些還興奮的吹起了口哨。

蕭縱卿拿著兩顆小珍珠在手上把玩了,感覺頗為新鮮,老尤笑道:「小卿,你太幸運了,在這深海裡,難得撈到有珍珠的蚌,而且珍珠還不小呢!!」

蕭縱卿把珍珠遞到商君面前,歡喜的問道:「商君你看,好看嗎?」

兩顆珍珠顏色偏黃,不過難得的是,大小幾乎一致,猶如飽滿的黃豆,而且都是橢圓型的,在月華下,閃著淡淡的瑩潤的光澤,雖算不上極品,卻因為是自己親手撈取,顯得格外珍貴。商君點點頭,笑道:「好看。」

商君低頭看著珍珠的側臉,柔和而光潔,如珍珠一般瑩潤,因為靠的有些近,蕭縱卿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氣味,不似身邊的男子身上的汗味,也不似女子的脂粉味,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伸出手,蕭縱卿說道:「送你,它和你最般配,溫潤雅致。」

這倒是不假,船上能配得上珍珠的,好像也唯有商君而已。

商君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回道:「我要來做什麼,你好好留著吧,這是你在大海上的紀念。」他現在是大男人,配珍珠算什麼事!

蕭縱卿撇撇嘴,商君不要,他也不強求,小心的包好,藏在袖子裡。

老尤看看剛才還揚起高高浪花的海面,現在一下子風平浪靜,連海風都彷彿停滯,水面如鏡面般平靜,商君也注意到了這奇怪的景象,船員們見慣不怪,有條不紊的收拾這甲板上的東西,老尤說道:「商公子,小卿,你們快到艙裡去,船要在逆流中渦旋半個時辰,那時凶險無比。你們要小心。」

「快進去吧。」商君暈船,老尤又說的如此恐怖,蕭縱卿急急的拉著商君往船艙了走去。

兩人才關上門,船艙裡的木窗立刻給一整狂風吹得啪啪的拍打在窗框上,好在是實木的窗子,若是平時的雕花窗,早被砸爛了。蕭縱卿走到窗邊,正要關上窗戶,就見船正想著一個漩渦一般的地方駛去,驚得他雙眼圓睜,他還沒來得急讓商君小心,船就已經失控的旋轉起來,他抓著窗框,沒有摔倒,商君卻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被忽來的旋轉摔得撞在了床腳上,疼得他悶哼了一聲。

匆匆關上窗戶,蕭縱卿想走到商君身邊,奈何船搖晃的太過厲害,蕭縱卿頻頻撞在船壁,桌子上,商君急道:「三兒!抓住桌角。」好在船上的桌椅都是固定的,蕭縱卿抓住桌角,才勉強站住身子。

這樣的旋轉搖晃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船在肆虐的狂風中猶如一片枯葉,毫無力量,只能隨著水的渦旋旋轉。

「商君,你怎麼樣?!」他的臉色越來越差。

商君聽不清外面海浪拍打船隻的巨響,也聽不清蕭縱卿擔心的低喚,只聽見自己的心像打雷一般的極速的跳著,不聽使喚。

「嘔~」終於,商君忍不住的吐了一地。

「商君!」

半個時辰竟是如此難熬,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只能感覺到,船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劇烈的搖晃了,蕭縱卿勉強能站起來,商君幾乎是趴著床腳,額間滲出點點薄汗,臉色泛白,蕭縱卿扶著商君道床上,說道:「浪好像小一點了,商君你躺下來休息一下。」

商君躺著床上,微微蜷著身子,過了很久,蕭縱卿低喚:「商君?」

「我沒事。」即使是現在這樣極度痛苦的疲倦的時候,商君的聲音,依然清醒,只是低沉了很多,他這樣,根本不能好好休息。

蕭縱卿悄然起身,出了船艙,在過道上,遇上一身濕透的老尤,可見剛才的風浪打得嚇人,蕭縱卿關心的問道:「老尤,你沒受傷吧?!巨浪過去了嗎?」

拿著毛巾擦拭著臉上的水漬,老尤微喘著回道:「我沒事,暫時不會有大浪,不過這樣的風浪還要持續好幾天。」

「好幾天?!」蕭縱卿驚呼,那商君怎麼受得了?!「商君吐得厲害,還有湯藥嗎?」

老尤搖搖頭,笑道:「有也早灑了,我待會做好了給你端過去。」

點點頭,蕭縱卿急著回去照顧商君,才走了兩步,他又退了回來,說道:「對了老尤,商君好像老是夜不能寐的樣子,你最好加一些能讓人好好睡覺的草藥進去,睡著了,就不吐了吧。」

「好的。」

蕭縱卿回到艙內,發現商君又吐了一地,就連衣襟上,也佔了一些嘔吐物。他的面色慘白的有些嚇人,蕭縱卿用衣袖幫商君擦拭唇角,輕撫他的額頭,沒有發燒,不過卻有些不正常的冰冷。

不一會兒,老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卿。」

打開門,接過微熱的湯藥,蕭縱卿謝道:「麻煩你了。」

「別客氣,你好好照顧商公子吧。」

回到床前,將商君扶起來,蕭縱卿才感覺到,他越來這麼瘦!「商君。」輕搖著他的肩膀,叫道:「商君起來喝點藥。」

緩緩掙來眼睛,眼前一碗濃黑的藥汁,商君問道:「這是?」

「老尤送來的暈船藥,你喝了會好一些。」

商君點點頭,乖乖的喝了下去,他不知道,原來暈船,是如此的難受,他寧願中毒,起碼還能用內力逼出一些,他現在,是完全無能為力。

蕭縱卿將他輕輕放回床上,看著一室的狼藉,拿起艙外的笤帚進來打掃,這是他第一次打掃房間,而且還是嘔吐物,不過這一切是為了商君做的,他倒不覺得有什麼委屈。

好不容易打掃乾淨了,蕭縱卿在床沿上坐下,商君面色平靜的彷彿睡著了,蕭縱卿低喚:「商君?」沒有反映,藥起效了,蕭縱卿常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商君終於能好好睡一覺了。

只是他衣襟在他嘔吐的時候弄髒了,這怎麼能好好睡覺呢?!蕭縱卿想要幫商君換下外套,不過商君睡得深沉,自己這樣脫他的衣服,好像又有些彆扭!

蕭縱卿拍拍自己的腦袋,他在想什麼呢,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因此,他的手也就大方的伸向了商君的衣襟————————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18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20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五十五章 無措

雖然都是男子,但是當蕭縱卿的手解開商君外袍時,手還是不由自出的微顫起來,看了商君沉靜的睡顏一眼,蕭縱卿更是不自覺的嚥了嚥口水。商君的膚色本就白皙,在加上這一番折騰,臉色白得幾乎透明,長長的睫毛,蓋住了他平時冷靜的眼眸,溫潤的唇此時乾澀而泛白,這樣憔悴的他,看起來,竟是柔美的讓人心跳加速。

蕭縱卿趕緊收回視線,輕咳一聲,半扶著商君的脖子,想將他扶起來一些,方便將外袍脫下來,眼光掃過商君的脖子,修長而潔白,很美,但是卻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蕭縱卿怔怔的盯著商君的脖子,好半天,才睜大眼睛,商君,商君他沒有喉結?!

這怎麼可能呢?商君年近二十,早就應該長出喉結了,忍不住伸手輕撫商君的喉間,細滑的觸感讓蕭縱卿驚得趕緊收回手,商君為什麼沒有喉結呢?難道————

不可能,蕭縱卿不相信自己心裡的猜測,再次將手探向商君的胸膛,手下一片平坦,有哪個女子的胸會平坦成這樣!!一顆懸著的心好像是放下來,又好像有些失望,蕭縱卿也搞不去自己在想什麼。

正想收回手,卻又感覺到手下的觸感有些不一樣,硬邦邦的,即使是肌肉再結實的人,也不可能在睡覺的時候硬板成這樣吧?!心中有了好奇的種子,蕭縱卿便是一定要弄個清楚,伸手輕輕拉下商君的衣領,發現他裡邊還穿著一件中衣,將中衣也掀開,裡面居然按還有一件?蕭縱卿暗歎,商君到底穿了多少件衣服啊!

仔細看,裡邊這件似乎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層又一層緊緊纏繞在胸前的束布,細密而緊實,蕭縱卿納悶,商君纏這些東西在身上干什~~~~~~~~~

細滑的脖子!胸前的束布!商君,難不成,他,真是——————女子!

腦中出現的聲音,讓蕭縱卿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匆匆將商君放回床上,緊張的胡亂將他的衣領外衣整理了一下,不敢看商君的臉一眼,蕭縱卿打開船艙的門,逃一般的跑了出去。

跌撞著在船艙通道上坐下來,蕭縱卿的心怦怦的跳到了嗓子眼上。

商君,商君是女子!!

他,怎麼會是女子?!他進狼窩,盜賊贓,與二哥唇槍舌戰,獨身入疫村,為百姓闖軍營,這樣的他,怎麼會是女子!怎麼會?!

白皙細滑的脖子,纏繞的束布在他眼前一一閃過,由不得他不相信,商君,就是女子!

「小卿?」黑暗的船艙過道上,蕭縱卿蹲坐在那,臉上的表情有些震驚,有些慌亂,有些不知所措,又隱隱有些驚喜,出來查看的老尤不解的問道:「風浪不小,小卿你怎麼坐在這?」

蕭縱卿顯然被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麼回答,隨便回道:「我,我就想在這坐一坐。」

蕭縱卿臉色不對勁,老尤擔憂的問道:「是不是商君出了什麼事?我去看看他。」

「不許去!!」商君是女孩子,睡覺怎麼可能隨便讓人進去看!蕭縱卿忽然激動的大吼,嚇了老尤一跳,老尤狐疑的表情讓蕭縱卿有些尷尬,輕咳一聲,乾笑著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喝了你的藥,好不容易睡著了,就不要去吵他了,我就是悶的慌,在這坐坐。您起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總覺得小卿怪怪的,不過他都這麼說了,老尤也不好說什麼,囑咐道:「好吧,你小心一點。」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蕭縱卿連連點頭。

老尤走後,蕭縱卿挫敗的低下頭,商君是女子,他沒有想到,也感到震驚,震驚過後,心裡莫名的一陣興奮,但是,商君是女子!!他以後要怎麼和他相處呢?!還是把他當男人一起喝酒,勾肩搭背,他做不到了,把他當女人一樣去照顧,憐惜,嬌寵?商君又不是其他故作嬌羞的女人!他或許根本不屑!

哎!哎哎!

巨浪之後的寧靜秋夜,也只有蕭縱卿一人獨自苦惱,一夜無眠。

商君輕撫著微疼的頭悠悠轉醒,他好像睡得很熟?!撐著身子坐起來,商君苦笑,上船兩三天,他幾乎都是睡過去的,伸了伸腰,除了有些僵硬之外,一切都還好,低頭看看自己微亂的外袍,商君以為是當時浪大,自己又睡了這麼久,有些亂也很正常。整了整衣襟,商君起身,船艙外很平靜,商君推開木窗,正看見一輪紅日在海平面上徐徐升起,滿天的紅霞,映紅的清冷的海水,暖人的陽光照在身上,即使還有風浪,船依舊在搖擺,卻也覺得溫暖。

商君站在窗前,暗暗調息之後,精神也稍稍好了一些。

船艙裡已經被打掃過的樣子,他記得昨晚吐了好幾次,但是現在船艙裡依舊整潔,應該是三兒收拾的吧!商君心裡一陣暖流流過,難為這位蕭家三少爺了。

打開門,商君低喚:「三兒!」

過道裡有些黑,前面隱隱有一個黑影蜷坐在那,商君不確定的在叫一聲:「三兒!?」

「我在這。」商君第一次叫他的時候他就聽見了,不知道怎麼面對商君,也就沒回答。低著頭,蕭縱卿慢慢的站起身來,眼睛卻是到處亂瞟,就是不看商君。

商君笑道:「你坐在過道上幹什麼,到艙裡來吧。」

「哦。」一步一步緩慢的走過,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過道上為了防止船劇烈搖晃時滑倒而準備的扶手他都沒看見,狠狠的撞到上去。

「嘶——」

蕭縱卿疼得齜牙咧嘴,商君迎上去,歎道:「你的手怎麼樣,讓我看看。」

才扶起他的手,三兒就像被開水燙道一邊,馬上彈開,一邊匆匆走進船艙,一邊回道「不,不用了,我沒事。」

走進船艙,蕭縱卿也是坐在最遠的一張椅子上,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三兒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商君在他身邊坐下,問道:「三兒,你怎麼了?」

「沒什麼。」回答的太快,商君沉下臉,說道:「你說謊,你為什麼不敢看著我。」以前的三兒可不是這樣的,他有時張狂,有時倔強,有時爽朗,卻絕不會如此無所適從。

蕭縱卿心下疙瘩一聲,難道他要告訴商君:我趁你睡覺的時候拔你衣服,知道了你是女子!!商君就算不一巴掌打死他,估計也老死不相往來了!

昂起頭,蕭縱卿故意盯著商君的眼睛,大聲回道:「我哪有不敢看你!我只是見你暈船得厲害,擔心你而已。」

商君失笑,就因為這個,他以為他會信?想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商君也不再追問,微笑著回道:「我沒事,已經好多了。」

「哦。」蕭縱卿怔怔的盯著商君笑了,以前只覺得他俊,怎麼沒發現,他笑起來,這麼美。

這小子傻笑什麼?!商君看他精神恍惚的樣子,說道:「你上船之後都沒有好好休息,昨晚上也幸苦你了,你好好睡一會,我去問問老尤還有還有空房間,如果沒有,你就和我睡一間吧,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蕭縱卿睜大眼睛,他,要和商君住一間房?這,可以嗎?原來還在彆扭,一聽見商君說他要睡地上,立刻叫道:「我怎麼可能讓你睡地上!」哪有女人睡地上,男人睡床的道理!!

商君好笑的看著三兒激動的臉,笑道:「我比你年紀大,我睡地上有什麼問題?在飛鷹寨的時候,我不也一樣睡地上!」

那時候你是男人,現在你是女人!蕭縱卿堅持說道:「你暈船,身體不好,不能睡地上!你一定要睡,我就去和老尤一個房間,去他那睡地上。」

「好,聽你的。現在我不睡了,你在床上睡吧。」他的倔強無人能敵,商君也不與他爭,男生睡睡地上,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蕭縱卿躺在床上,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問道:「我睡覺,那你幹什麼?」

商君拿著書,靠坐在窗邊,回道:「睡夠了,不想躺著,你睡吧,我坐著看看書,分散注意力,可能就沒那麼暈。」

「哦。」

躺著看商君絕美的側臉,在晨光中有些模糊,墨黑的長髮隨著海風飄揚,嫻靜的彷彿天邊的浮雲,聚散隨心,很美,緩緩的閉上眼睛,蕭縱卿輕輕的勾起了唇角。

商君是女子,也好。



韜光養晦 第五十六章 海域(上)

「三兒,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放下手中的書,商君似笑非笑的看著一大早就要衝出船艙的蕭縱卿。已經十來天了,從那次狂風之後,三兒整個人就怪怪的。白天幾乎見不找他,晚上又時常恍惚,本來以為他有什麼心事,過幾天就好了,誰知這一過就是十來天,不見好便罷了,還越來越嚴重的樣子。

蕭縱卿僵硬的會回過頭,敷衍道:「我,我和老尤學駕船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知道商君是女子,即使船上沒有床位他也應該去和老尤擠一間才對,可是當商君說和他一間時,他一口就答應了,還有些興奮。現在和商君說話,他都忍不住盯著他的臉看,原來商君長得還真美,如果換上女裝,那一定是更美,每天想著這些,商君說什麼他都沒注意。總不能老盯著他看吧,他也只好逃了。

「駕船?」商君輕輕佻眉,笑道:「你對這個還感興趣。」學駕船是能學到精神恍惚,傻笑連連?!他倒要問問老尤,這船是怎麼駕的。

蕭縱卿大方的點點頭,回道:「嗯,乘風破浪的感覺很好。」那種在海浪裡翻騰出沒,踏浪而行的感覺他是真的喜歡。話才說完,蕭縱卿忽然覺得今天的船面平靜得有些異常,急道:「今天的浪好像很平靜,是不是又有大風暴要來了。」

商君合上書,懶懶的回道:「不是,海域快到了,我們準備可以靠岸了。」終於到了,再這樣晃下去,他都快虛脫了,學武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如此無能為力。

「快到了?」蕭縱卿推開窗戶,遠遠的,已經能看到海岸和港灣。

打開艙門,商君笑道:「出去看看吧。」

蕭縱卿連忙跟上,擔心的問道:「你出去吹風,沒事吧?」

商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豆腐,都暈了十幾天了,已經有些習慣了。」但是絕沒有下次,他痛恨這種身體不受控制的感覺。回去他一定要好好物色一個人來掌管這條航線的生意。

「那走吧。」蕭縱卿早就在船上憋壞了,率先走了出去。

站上甲板,商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於覺得神明氣清了一些,碧海藍天的景色確實唯美,但是僅限於遠觀,當你真正置身其中的時候就會知道,原來美好的東西,大多隱藏猙獰,世上的事,大抵如此。

船漸漸駛入海港,蕭縱卿忍不住讚道:「想不到,這個島國,還挺繁華的。」

商君舉目看去,港灣裡,停泊著不少漁船,但是幾乎沒有小漁船,都是比他們的商船略小一些的大船,船上捕魚的用具一應俱全,整潔有序,港灣的石墩,都是用整塊的岩石拼接而成,卻是平坦規則,這比普通石磚要費工夫得多,港灣下,竟然就是一條店舖林立的商街,這倒是各國都沒有的。雖然還看不清門面,卻已看出人潮傳動,熱鬧非凡了。

「我們下去看看。」商君現在只想趕快腳踏實地。

「主子。」商君才下船,乘另外兩隻船的侍衛早就在港口等待他。

商君點點頭,有些擔憂的問道:「你們還好吧?」海上的浪比他想像的更大,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不適。

侍衛總管衛溪平靜的回道:「很好。」忠叔早就和他們說過海上的凶險,能來的人,大多都是有出海經歷的。

很好?!商君苦笑,看來只有他一個人不好!

蕭縱卿把海港打量了一邊,奇道:「商君,海域好像有些奇怪,碼頭這種地方,女子居然這麼多。」剛才是在漁船上看見女子,他以為是漁民的家眷,沒太在意,但是現在越看越不對勁,幾乎每條漁船上,都只見女子不見男子,在海港上清點貨物的,也是女子,如果不是在前方商舖裡看見幾個男子,他會認為自己到了女兒國。

商君心下也不免疑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因為海域的風俗習慣於東隅大有不同。」老尤爽朗的笑聲從身後傳來。

商君回過身,請教道:「老尤你給我們說說吧,別冒犯了人家,就不好了。」畢竟他們身在別國,能避免的矛盾,還是避免的好。

老尤別有深意的看著商君,笑道:「怕只怕,你們給人冒犯,尤其是商公子你!」畢少爺有交代,不到海域,不得將海域的風俗說給商公子聽,他還真覺得有些對不起商公子。

「我?!」商君莫名,為何獨獨說他?!

事關商君,蕭縱卿有些不耐煩的追問道:「老尤,是什麼風俗習慣你說清楚嘛,別吊人胃口了。」

「這海域,是一個女子為尊的國度,從一國之主都一家之主,都是女子,女子還可以娶多個夫君,皇室或是有錢人家的女子自然更不用說了。簡單一點說,這裡女子與男子的地位,與東隅剛好反過來,所以,你們最好不要離開港口及附近的街鋪,這裡是女皇特令頒布的外國商旅出入的地方,比較不容易被調戲。」尤其是商公子,豐神俊朗,又風度翩翩,雖然海域多美男,但是如商公子這般氣質獨特者,自然少不得狂蜂浪蝶。

「調戲?!」

不僅蕭縱卿目瞪口呆,商君和身後的侍衛也是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他們可從未聽說這種習俗的。

蕭縱卿有些不相信的拍拍老尤的肩膀,開玩笑道:「老尤,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難道這裡的男人都足不出戶,在家繡花帶孩子啊!」

「雖然沒有這麼誇張,不過亦不遠已。」他真以為他沒事消遣他們啊!

「那這個地方也太恐怖了!」蕭縱卿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樣的男人還叫男人嘛!?

「三兒,不要隨便評價別人的習俗和生活方式。」商君面色不悅,只因身邊的這些男人都是一副罪該萬死,天下大亂的表情,憑什麼男子為一家之主,一國之君,三妻四妾,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今換了女子,就是離經叛道,顛倒黑白!!

商君表情微變,蕭縱卿聳聳肩,不再搭話,侍衛們也都住了嘴。

老尤心裡暗歎,畢少爺找對人了,如果商君也如他們一般見識,生意也不用做了,還不如早早回去,省得得罪人。

雖然他們都不說話,他也知道,他們還是對海域有所抗拒,商君轉而對老尤說道:「老尤準備一下,盡快備貨裝船,早點離開。」

「是,以前畢少爺和這裡的商家都有過合作,東隅帶過來的貨,她們也都很喜歡,每到船來的時候,她們都會主動上門,也會到來很多奇珍異寶,備貨三到五天就能完成。」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交給商君,老尤為難的說道:「但是商船必需由海域商監司夢大人在箋子上簽字蓋章,船才能離開海域。平日畢少爺去辦,都需十天半月。」

「這麼久?」商君翻了翻冊子,每一頁都有一個大大的印鑒和日期,想不到畢弦每年都來海域一次,今年已經是第八的年頭了,他口中的人是誰呢?誰有這個難耐,讓他不來就不來。合上冊子,商君說道:「我去辦吧。」與女子打交道,應該不難吧。

蕭縱卿皺眉,勸道:「商君,你身體都還沒好,反正也不急在這一兩天,你休息好了再去吧。」

「沒事,早點辦好,我心裡也踏實一些。」十天半個月,還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事。

「那我陪你去。」蕭縱卿自告奮勇,商君卻攔住他,說道:「不用了,待會應該會有很多商家回來,你留在這裡幫老尤我比較放心。」就他這直來直去的脾氣,別惹禍才好。

蕭縱卿撇撇嘴,回道:「好吧,你要小心點。」

商君點點頭,轉身而去,不帶任何人。

盯著商君的背影,蕭縱卿忽然拉過老尤,問道:「老尤,那個夢大人也是女人吧?」

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老尤莫名其妙的回道:「是啊。怎麼了?」

搖搖頭,蕭縱卿心情大好的笑道:「沒事,我去幫你點貨。」是女子就好,這樣商君就不會吃虧了。

不過他忘了,現在,商君,是男子!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19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21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五十七章 海域(下)

商監司離港口並不遠,穿過繁華的商街就能看見,商君卻走得並不輕鬆,他終於相信老尤所言絕對不假,也堅定了要盡快離去的決心,一路上,被無數雙或欣賞、或驚艷、或戲謔的眼神打量,而這些視線都來自女子,商君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女子用這樣的目光緊盯,說實話,還真是不習慣,心裡五味參雜。

商監司的大門,氣派而醒目,青石台階,靈獸石雕,紅銅大門,樣樣不容忽視。門兩側,站著四名銀甲女將,商君眼前一亮,她們面色微黑,背脊挺直,眼裡有著一種她沒有在女子眼中見過的自然流露出的自信,堅毅。那應該是海域特殊的習俗孕育下的獨特吧。

心中對她們頗有好感,商君禮貌說道:「在下是東隅來的商旅,求見夢大人。」

女將看了商君一眼,眼中一抹驚艷一閃而過,神色很快恢復如常,回道:「稍後。」

女將入內一會,與另一藍衫女子一同出來,女子看見商君,卻是微微皺起眉,問道:「你,是東隅來的?」

「是。」商君頗有興致的細細打量眼前的女子,她有一雙如貓一樣的清澈明亮的眼睛,長得可算一美人,再配上落落大方,毫不矯揉造作的作風,讓人過目難忘。不過引起商君興趣的卻不是這些,她是第一個看見他,眼神沒有異樣的海域女子,而且她的視線一直在他身後搜索著,似乎在找什麼人。

商君大膽猜測道:「姑娘可是在找畢弦?」

女子先是一怔,眉頭皺的更緊了,看商君的眼神也有些戒備。

他猜對了!商君淡淡的笑道:「他沒來。」這女子,會不會就是畢弦不能來、不敢來的原因呢?!

蘭伊討厭這個男子溫和的笑容,討厭他彷彿看清一切的眼睛,穿過身,蘭伊冷冷的說道:「跟我來。」

商君心情頗好的隨著她向裡走去,商監司到是表裡如一,內部的裝飾也是以大氣為主,穿過寬闊的迴廊,女子將他帶進了一間書房。

女子微微躬身,輕聲叫道:「大人。」

商君朝前看去,書案前,坐著一個微胖的中年婦人,她低著頭寫著什麼,看不清長相。一身暗綠官服在身,讓她看頗有些威嚴,商君不知道海域的官階品級是如何定的,只是看那官服的布質還有繡工,這人應該就是自己要拜訪的夢大人了。

夢意如稍稍抬眼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蘭伊身後的白衣男子,她手上一頓,好俊的男子!嘴角溫和淡然的笑容不僅沒讓他如其他男子一樣顯得孱弱,反而越發氣宇軒昂!這是海域男子身上少有的氣質,夢意如放下手中的筆,問道:「你是誰?怎麼不見畢弦?」東隅來的商旅,好像只有畢弦一家吧。

商君抱拳回道:「在下商君,畢弦這一年來,身體一直不太好,所以我就替他來了。」商君注意到,他說道畢弦身體不好的時候,身邊的女子明顯一僵。這女子與畢弦之間,必有一段故事。

夢意如點點頭,笑道:「商君啊!好名字。」她本來對畢弦挺感興趣了,這些外來的男子身上,有一種海域男子沒有的勁兒!這次來的這個,更是甚得我心,不僅有著一副好皮相,還風度翩翩,氣度不凡。

「大人過獎。這是此次的通關文箋,煩請大人過目。」將手中的文箋交給蘭伊,商君被這位夢大人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通關文箋上,清楚的記載著商船上的貨物,方便監管,夢意如隨便翻了一下,笑道:「今年倒是運了不少好東西過來。」

商君意會,回道:「商君待會命人送了一些到大人府邸,東西好不好,還得大人評鑒之後才知道。」

夢意如放下文箋,故作生氣的怒道:「這怎麼行!」

「大人身為商監司主管大人,檢驗各國貨物乃是分內之事,就是貨物不少,大人受累了。」商君給她找了一個好台階,對於商人來說,貪官要比兩袖清風的清官來的好相處。

聰明人!知情識趣!她更喜歡了,點點頭,夢意如順勢說道:「本官身居要職,實屬不易,還是商君理解啊!」合上文箋,夢意如說道:「時候也不早了,商君留下一同用晚餐吧。」

用晚餐?商君看看外面烈日高照,還不是用晚餐的時候吧?!而且夢大人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微微拱手,商君回道:「商君今日才剛到,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而且大人忙了一天,商君就不打擾了。」

夢意如顯然不接受拒絕,沉聲吩咐道:「商君不需客氣推脫了,就當是為商君接風。蘭伊,請商公子入花廳。」

「是,商公子這邊請。」蘭伊在前面引路,商君到有些進退不能了,想了想,商君還是隨著蘭伊像後院走去。

一路上,商君閒庭行步,倒不見得擔心,走在前面的蘭伊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商君也不急,故意放慢腳步,等她發問,可惜一直到進了花廳,她都只是一臉糾結的樣子,商君在木椅上坐下,終於笑問:「蘭姑娘是否有話要問商君?」

這次蘭伊也不彆扭,直接問道:「畢弦的身體到底怎樣?」

她果然關心畢弦。計上心頭,商君故意皺起眉頭,深沉的歎道:「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一路上狂風巨浪,險灘礁石也不好走,他卻每年都要自己前來,去年回去的時候,他一直鬱鬱寡歡,而且常常酗酒,身體也越發的差了。」天知道,他只見過畢弦一面而已!

「很嚴重嗎?」誠如商君所料,蘭伊臉色大變。

商君低歎一聲,搖搖頭,回道:「大夫說,鬱結於心,若是解不開這心結,只怕是好不了。」故意停頓了一下,商君暗暗觀察著蘭伊的面前,故作惋惜的說道:「只可惜,我們都不知道他的心結是什麼,只隱約聽他在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一直喃喃著什麼『為什麼不讓我來,不讓我見你之類的』,所以我猜測他的心結應該就在海域!」

蘭伊聽完,忽然背過身去,冷然的回道:「你就在這等候吧,大人很快就會過來。」說完就急急走出花廳。

「蘭姑娘。」看不見表情,她急於逃開的身影已經告訴了他答案,商君朗聲說道:「你,就是那個心結吧。」

蘭伊離去的背影一頓,沒有回話,直直出了後院。

靠著門框,商君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焦急離去的方向,在想到那夜畢弦痛心的低喃,明明就是一個有情,有個有意,何苦會弄成這步田地!還有那夢大人,這晚餐應該不簡單吧!

商君輕輕勾起唇角,坐著閉目養神。畢弦,你把我毫無準備的送到了這麼「有趣」的海域,我一定會好好謝你!一定!!



韜光養晦 第五十八章 家宴?

商君喝過第五杯茶,太陽終於落入雲層,漸染紅霞的天際宣告著夜幕即將降臨,他多久沒有這樣花一個下午的時候靜靜的喝茶了,有一年了吧!原來,已經一年了,他成為商君,已經一年了。商君自嘲,習慣了忙碌,習慣了奔波,習慣了不讓自己停下來,他竟是不習慣這樣陽光燦爛的午後,細細品味茶的芬芳,感受閒暇的時光。

放下茶杯,商君伸了伸腰,在海域,男子真的如此不被重視嗎?夢意如說是要宴請他,結果把他晾在花廳兩個時辰,或許,他以後應該選一個女子前來海域,更為符合這裡的風俗習慣。

商君思量著,一道女聲自門口傳來:「讓商君久等了。」

商君回頭,只見夢意如豐腴的身影緩緩的踏入花廳,商君拱手,淡淡的回道:「夢大人客氣了。」

或許也覺得讓商君等太久了,夢意如和顏悅色的笑道:「家宴而已,商君不必拘謹,快坐。」

商君禮貌的在她對面坐下,夢意如沒有多說什麼,對著身邊的家僕說道:「上菜吧。」

就他們兩人嗎?這樣也叫家宴?!商君有些為難的提醒道:「呃,還是再等等您的家眷吧!」

夢意如大手一揮,故作不悅的說道:「宴請貴客,他們豈能隨便上桌,掃興!」拿起家僕斟的酒,夢意如笑道:「為你接風,先乾一杯。」說完便是爽快的先乾為敬了。

「好。」商君也不好推脫,也干下一杯,這酒竟是辛辣無比,只覺得喉嚨燒的慌,夢意如卻是一臉的平靜,彷彿喝下去的,是水一般!是她酒量真的如此驚人,還是海域的女子都這般巾幗不讓鬚眉!

商君才放下酒杯,夢意如立刻幫他滿上,也順勢坐到他身邊。商君怕她再次勸酒,連忙問道:「對了,商君初來不知規矩,敢問大人通關文箋一般幾日能辦妥呢?」

夢意如一副很是繁瑣不願多談的樣子,回道:「貨物清點不僅要點你們運來出售的貨物,還要點你們裝船之後的貨品,上報朝廷,待戶部侍郎檢驗,還得呈尚書審閱過後,商監司才能蓋章放行,最少也得一月。不著急,在海域多住些日子再走不遲。」好不容易來了個俊俏的公子哥,當然要多留些日子。

一月?老尤不是說十天半月嗎?還是這日子,是按她心情而定!如果是這樣,他倒是有辦法了,商君故意蹙緊眉頭,為難的低喃道:「如此麻煩,這,就難辦了。」

夢意如有些疑惑的問道:「怎麼了?商君急著回去?」

商君搖搖頭,一臉惋惜的回道:「那倒不是,我覺得一年只往返一次海域太少了,問過老船員,一年應該有四次機會進出海域,商君打算每年來四次,現在看來,卻是不可行了。」

聽她說一年來四次,夢意如立刻眼前一亮,急道:「怎麼不可行?」

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商君故意歎道:「航程上,來回就需一個半月,再加上兩地裝貨、卸貨,少說也得十天半月,而這通關文箋如此費事,來回時間上就不夠了,再則,商君一年來四次,也想將各國時令產物與海域交換,這時間拖這麼久,怕是不新鮮了。真是想做這筆生意都難了。」

夢意如暗暗盤算著,一年四次,各項費用中她就能苛扣不少,而且口港貨物交換越多說明她越有能力,政績自然越好,這確實是一件利己的好事,只是其中的關稅可是一筆龐大的費用,而且次數如此密集,貨物還沒賣出,就得再備貨,這一來二往中,又不知要投入多少銀子,眼前這個年輕男子,真有這麼大能耐嗎?!夢意如掩下眼中狂熱,故作好意的勸道:「商君可知這費用不菲啊!還需謹慎考慮才是。」

商君忽而大笑,坦然回道:「這大人無虛擔心,銀子對於商君來說,只是小事而已。」其實商君不免誇口了,一年四次,確實吃力,只是他今日經過港口店舖,只隨意看了幾眼,已經發現這裡果然多的奇珍異寶,若是常年往來,其中收益可想而知。然而最讓商君有信心的是,海域奇缺的茶葉、布匹正好是慕容家所處,他備起貨來,要比畢弦容易的多,也便宜的多。

好大的口氣!!原來她以為,他不過是代替畢弦來的小人物,就是皮相俊了點,現在看來,倒是她看走了眼,夢意如暗暗重新審視眼前的男子,絕美的俊彥,清潤的氣質,堅定的眼神,大方的姿態,或許他才是正真的財神爺!

收起原來有些輕浮的姿態,夢意如認真的笑道:「商君果然是有魄力之人!!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倒是可以幫你在朝中周旋,或許十日之內能為你辦好通關文箋。」

「還要十日?!」商君搖搖頭,說道:「不如大人幫忙引見,商君親自拜訪戶部尚書大人。」商君把拜訪二字說得格外用力,也是在暗示夢意如他不介意花點錢。

夢意如立刻急道:「這就不必了,戶部大人每日日理萬機,怕是沒空理會你,海運之事,本就是商監司職責所在,還是由我出面更為妥當,六日!商君覺得如何?!」本來通關文箋就是十天可以辦成,若是讓商君見了戶部大人,豈不糟糕,再則,那些錢用來孝敬她不是更好!!

目的達到,商君爽快的笑道:「好,就六日。」這樣他們很快就能回東隅了。

夢意如暗暗鬆了一口氣,笑問:「往後船隊都由商君帶領嗎?」這樣的俏郎君,她可捨不得。那畢弦實在難纏,諸多花樣,他或許能讓她得償所願!

又是那種眼神,商君心中苦笑,他是不會吃什麼虧啦,就是渾身不自在,商君想了想,並未說實話,回道:「是,商君恐怕要經常叨擾大人了。」

一聽商君以後經常要來,又如此識時務,夢意如立刻眉開眼笑,連連舉杯,說道:「哪裡哪裡!來,再乾一杯。」

商君可不敢再喝,壓下酒杯,商君起身,回道:「大人好酒量。商君自愧不如,連日奔波,商君有些累了,告辭。」

夢意如也跟著起身,不依道:「酒還沒喝夠,可不能走啊!」

商君實在受不了這樣風月猶存的婦人故作嬌羞、又一副命令口吻的挽留,不著痕跡的退後幾步,商君尷尬的說道:「來日方長。商君先告辭!」

說完可不管夢意如還要說什麼,商君匆匆離去。

一句「來日方長」讓夢意如安心的坐了下來,任商君離去,太心急只怕嚇壞了他,而且他身後可是數不清的銀兩,她還是稍安勿躁的好。

通關文箋已經談妥,這樣雙贏的事夢意如應該會盡心盡力去做。他發誓,再也不踏上海域這片土地,起碼,他是男人的時候,不再踏上!!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20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22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五十九章 三兒的心思

商君匆匆走出後院,在商監司前廳正好遇見心緒不寧,一臉煩躁的蘭伊,商君停下腳步,叫道:「蘭姑娘。」

蘭伊忽然聽見人聲,微驚抬頭,看清月影之下,一身白衫的商君,立刻臉色微變,彷彿話也不願與他多說一般,轉身朝旁廳走去。

商君微微一笑,其他人的事,他還不想管,但是畢弦的事,他今天還就非要攪上一攪。誰叫他與他一見如故!!背對著蘭伊,帶著淡淡的諷刺與責備,商君故意低聲斥道:「蘭姑娘真不顧畢弦死活嗎?!」

清朗的聲音在這靜夜下,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刺痛人心,蘭伊跨出去的腳竟是進退不能,暗暗深吸了一口氣,蘭伊冷漠的回道:「離開海域是為了他好,他若是想不開,也只能自苦。」

明明一顆心都糾結在畢弦身上了,為何還如此嘴硬呢?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抖得厲害嗎?商君真的不太懂:「蘭姑娘心中既有畢弦,何苦如此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商君原以為蘭伊會如下午一般絕然離去,不曾想,她卻是忽然轉過身,雙眼直直瞪著商君,冷笑道:「你根本不懂,有什麼資格妄自評價?!夢大人對他另有所圖,他來海域躲得過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呢?總有一天是躲不過的。他為我來海域,卻不知我早有夫朗,他可願為側君?!我與他,根本就是不可能,倒不如早早瞭解的好!傷了心,絕了情,也便結束了。」

或許海域的女人習慣壓抑自己,蘭伊即使在情緒激動的此時,依舊沒有歇斯底里的大吼,只是那雙貓一般眼睛裡,蓄滿哀傷與決然。

原來,她已有夫君了。這個女人是真的太愛畢弦,凡事為他著想,還是太愛自己,即使傷他,將他驅逐,也不願道出已婚的事實,是想要畢弦永遠忘不了她嗎?

商君輕歎:「你,為何不把事情原委告訴他,如何應付夢大人,做不做你的側君,都應該讓他自己決定,而不是傷他的心,絕他的情,將他拋出海域事情就結束了!畢弦不是海域男子,他有能力保護自己,更知道如何處理自己的感情。但是你卻讓他『死不瞑目』。」

「我~!」一句死不瞑目,讓蘭伊頓時沒了言語。

「我可以幫你帶一封書信給他,要不要寫,寫什麼,蘭姑娘自己斟酌吧!」男女間的愛恨情纏,欲說還休,這裡邊的各中心思,或許,他永遠也想不明白吧,商君緩步走出前庭,聲音依然溫和,只是有些累了。

夜間的商舖街,少了白日的喧囂,倒是多出了一份嫻靜。月華下的青石板,反射著瑩瑩月光,走在上邊,猶如走在一條纖長迂迴的玉帶上一般,讓人心境也隨之安寧平和起來。商君低著頭,卻是思緒繁雜,與蕭家的貨物往來已經談妥,海域的商貿也漸入佳境,他正按著慕容舒清說是的暗線一步一步的行進著。

但是滄月政局如何,朝中大事所向,人員變遷,還有,那能讓隴趨穆萬劫不復的御筆遺詔、奉國玉璽又在哪裡!?他,一無所知!!即使只是一年,他已覺得身心疲憊,每當這樣寂靜無人的夜裡,他常常問自己,他真的能報父母大仇嗎!?要到何時才能報仇!?

商君不自覺的環緊雙臂,深秋的夜,竟已是這樣的冷!

「商君!」遠處傳來一聲驚喜的男聲,打破了夜的寂靜與寒冷。

商君緩緩放下雙臂,挺直腰背,收起了眼中的迷茫,等待著小跑過來的蕭縱卿。

跑到商君身邊,蕭縱卿微喘著抱怨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商君淡淡的回道:「夢大人一定要我留下來用晚飯,所以就晚了點,你怎麼還不上船休息。」

蕭縱卿搓搓手,有些不自然的訕笑道:「我,我想看看夜景,順便等你回來。」

他不會告訴商君,從他離開的時候他就在等他回來。商君在的時候,他就想一直看著他,商君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想著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一起做了什麼。總之,他的心時時刻刻想的都是商君,就在剛在,他發現,自己喜歡商君,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商君抬眼看了看,他們已經都到港灣,雖然只有幾盞漁火,看不清海的遼闊瑰麗,不過月光下的大海,別有一番神秘的魅力,海浪輕拍細沙的聲音,悅耳動聽,夜景也算有些看頭,商君笑道:「你慢慢欣賞吧,快入冬了,涼,自己小心身體。」

商君轉身想要上船,身後蕭縱卿忽然叫道:「商君!」

商君莫名的轉過身,就看著蕭縱卿侷促的站在那裡,笑得奇怪的說道:「今晚的月亮很漂亮,一起賞月吧。」

賞月?他不知道,三兒還有如此雅興,輕輕擺手,商君笑道:「我有些累了,你自己看吧。」

三兒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商君終於看出些許端倪,不禁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什麼事讓為所欲為的三兒都難以啟齒?!商君不免好奇!

商君認真的看著他,蕭縱卿緊張的腦子一片空白,立刻回到:「沒有。」

舌頭都快打結了還說沒有!商君失笑,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不說算了,他真的好累了,才轉過身,走了兩步,蕭縱卿又忽然大叫道:「有,我有話說!」

商君無奈轉過身,好笑的看著今天異常緊張的三兒。

蕭縱卿輕咳一聲,商君以為他要說了,收取玩笑的表情,誰知,他問道:「商君今年多大了?」

呃?他大晚上的不睡覺就為了這個?商君老實答道:「二十。」

果然二十了,女孩子二十歲年紀不小了,不過商君一點也不顯老,看著商君,他認真的說道:「我十六。」雖然差四歲,好在也不多。

「你家裡有什麼人?」蕭縱卿接著問道。

商君身上一僵,久久才說道:「妹妹。」

蕭縱卿低喃:「我有兩個哥哥!」他沒在意商君臉上一閃而過的悲傷,因為他的心思都放在另一個地方。

年紀相仿,家世也很像,他和商君真是挺般配的!越想越覺得合適,臉上的笑容也越發愉悅。

商君卻是一頭霧水,他支支吾吾半天就為了這個?回憶他這幾天怪異的舉動,再想想剛才的問題,商君一副瞭然的樣子,大笑道:「三兒,你是不是想和我結拜做兄弟?我沒意見,我早就把你當成弟弟了。」

蕭縱卿一聽,原本還笑容滿臉的臉,立刻黑了下來,吼道:「誰要和你結拜做兄弟!!」他怎麼還不明白呢?!!

不是結拜,那他剛才問他年紀,問他家裡還有誰,還在上船的時候自認是他拜把子的兄弟?!商君本來頭就痛,現在更痛了,不解的問道:「三兒,你今晚是怎麼了?」

「我!」他也不知怎麼了!!看著商君疲憊的臉,蕭縱卿煩躁的揮揮手,不耐煩的說道:「我沒事,你先去睡吧,我在坐會。」

「好吧,你也早點休息。」商君不再多問,上了船。

盯著商君絕麗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蕭縱卿挫敗的垂下頭,現在怎麼辦?商君根本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他要怎麼讓商君知道,他喜歡他呢?!

唉!

唉唉!



韜光養晦 第六十章 風暴(上)

商君在船上躺了五天,偶爾在甲板上站一會,一步也沒有下過商船。一來十幾日的海上行船,讓他的身體很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二來夢意如不時會派人請他過去,他都以身體不適婉拒了,懶得應酬。吩咐了老尤給夢意如送去銀子和貨物,讓她小賺了一筆,她也不多為難,貨物很快就裝船了,現在就等著通關文箋。

商君百無聊賴的隨手翻著一本雜書,算算時間,今日該是通過文箋發下來的日子,到現在也沒有消息,莫不是,夢意如又有什麼花招不成?!

商君正思量著,一個年輕的船員在艙外大聲吆喝道:「商公子,外邊有位姑娘找您。」

「好,我知道了。」商君利落起身,走出船艙,不出所料,是蘭伊。商君點頭笑道:「蘭姑娘。」

蘭伊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冷冷的回道:「通關文箋已經辦妥,我家大人請公子過府一敘。」

看來這次是逃不掉了,也好,他再去會會那位夢大人,商君坦然說道:「有勞蘭姑娘了。」

兩人一路上沒有交談,一前一後的走著,快到商監司門口的時候,蘭伊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時,手裡拿著一封淡藍色的信封。遞到商君手中,蘭伊輕聲說道:「交給畢弦。謝謝。」

商君接過信封,輕薄如蟬翼,或許裡邊只有寥寥數語,商君卻能感受到蘭伊書寫它的沉重,把信小心放入袖口,商君淡淡的回道:「蘭姑娘無需客氣。」

蘭伊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商君只聽見她低低的聲音傳來:「夢大人雖愛美色,但是更愛財,你自己小心。」說完她便頭也不回的匆匆進了商監司。

商君輕輕揚眉,愛財?夢意如何止是愛財,簡直就是貪婪,帶著淡淡諷刺的笑容,商君緩步踏入商監司的大門,這次或許是夢意如早有交代,女將沒有多詢問,商君一路順暢的走向書房,站在門前,商君輕咳一聲,笑道:「夢大人。」

「商君來了,快坐。」夢意如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態度與上次大相逕庭,商君出手之闊綽,她甚是喜歡,再則她已將商君增開商船的事情上報朝廷,自然不忘吹噓是她極力爭取的結果,斐大人大喜,還多番誇獎。商君現在的身份,當然不同於初見。夢意如上下打量了商君一番,才笑道:「多日來,聽說你病了,今日看來,氣色不錯啊!」

商君微微拱手,笑道:「調理了幾日,好一些了。」

「那就好,那就好。」將書桌上的通關文箋拿在手上,夢意如得意的笑道:「這通關文箋我可是按約定給你辦下來。」

也吃掉他不少銀子,商君心裡暗斥,臉上依舊是商人的笑容,回道:「夢大人辦事雷厲風行,讓人好生佩服。」

在他身邊坐下,夢意如大方讚道:「商君的實力也讓人大開眼界。」看了文箋上的入貨清單,她也不免驚歎,商君居然入了如此多的貨物,而且入的貨與畢弦選擇的大為不同,大多是海域珍寶,這些物件可是不便宜。

「哪裡,大人過獎了。」商君無所謂的笑笑。

夢意如將文箋放在桌上,推到商君面前,輕拍商君的手背,意有所指,曖昧不清的說道:「其實我倆若是能多多溝通,常常往來,這關係自然是別人難比的,我能幫你多擔待著點的就多擔待,你放心。」畢竟海域有些東西,是不許上船出港的,若是他肯就範,她自然會給他不少好處,只是有些話不便明說,他若是聰明人,自然知道。

商君當然知道,尤其是一隻肥碩的手若有似無的在他手上來回輕撫的時候,他就更是再明白不夠了,怒氣隱隱由心底而升,商君壓下噁心的感覺,輕輕收回手,故意將臉別來,回道:「那就要多謝大人來,以後商船常常進出海域,還的勞煩大人了。」

商君的臉色微變,不識時務的樣子,有些惹惱了夢意如,尷尬的收回手,她輕揚語調,故作為難的說道:「這是自然,不過港口船隻甚多,我就怕顧不過來。」

她這算是威脅他?商君冷笑,她以為他的錢,就這麼好拿!雙手環於胸前,商君冷冷的回道:「據我所知,每年往返海域的商隊,除了我們從東隅出海外,燕芮也有一隻商隊自西海而來,應該就沒有別的商隊了吧,如果還有,還就說明海域每年外運的貨物很多,那我就沒有必要一年來四次了。」你忙是吧,那我就讓你沒得忙好了!!

原以為商君是個生意人,逐利是一定的,他若是從了她,其中的好處他應該知道,誰曾想,商君竟是如此不識時務,看他微怒的表情,夢意如立刻圓場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海域的漁船也很多,平日裡公務繁忙,照顧不到。」

她已經上報朝廷了,他可不能說來就來,說不來就不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再則他來一次,自己就能得不少好處,心下雖然垂涎商君的美色,卻也不好因小失大!

那副官場算計的嘴臉沒來由的讓商君看的煩厭,拿起桌上的文箋,商君起身,說道:「通關文箋既已辦妥,我就不打擾大人了,待會就離港了。」

夢意如急道:「這麼急?那商君下次何時會來呢?」

「四月之後,商隊自然會前來。商君告辭了。」說完商君大步流星的跨出書房。

夢意如輕撫著剛才握著商君的那隻手,他的皮膚比她想像中的好呢!就是脾氣大了點。不過她就是喜歡那不怒而威的霸氣,下次,下次她一定和他好好培養感情。

老尤指揮船員檢查船上的用具,見看見商君面色不悅的走上船,手中拿著方巾用力的擦拭著手背,進出海域多次,老尤猜也猜到,商君在氣什麼。並不點破,上前一步,老尤問道:「商公子,貨已備齊了,是要今晚出港嗎?」

商君點點頭,回道:「對,現在就走。」

「好吧。」

抬頭看看天色,並未全黑,天邊有幾絲紅的不尋常的妖艷霞光,空氣中鹹濕的悶熱氣息讓人莫名的有些不安,但是有什麼不妥,老尤也說不清楚,想了想,他還是大聲吆喝道:「準備出航了!」

蕭縱卿一直坐在甲板上,看商君的臉色不太對,跟著他進了船艙,問道:「商君,為什麼這麼急著走呢?」

站在床邊,看著滿天紅霞,他心中的怒意已消褪了不少,搖搖頭,商君輕聲回道:「沒什麼,早些回去也好。」

無論是在哪個國度,無論是男子為尊貴還是女子掌權,一樣都是如此骯髒的官場交易,一樣是掌權者恃強凌弱,可恨的是他無法改變什麼,唯有迎合這種骯髒醜惡,這是他憤怒的原因,說是在氣夢意如,不如說他是在氣自己!

蕭縱卿感受到商君隱忍的憤怒,卻不知他在憤怒什麼,就好像,他不明白商君為什麼要女扮男裝,為什麼要總好像有說不出的苦楚和故事,此刻,他覺得自己根本不懂商君,這讓有些心慌起來。

船已起航,在波浪起伏間,慢慢的下起的細雨,打濕了窗欞,天地一片恢蒙,分不出哪裡是海,哪裡是天。海上風浪漸大,讓人幾乎有些站不住,蕭縱卿勸道:「商君你坐下來吧,風浪好像有些大了,待會你又要暈了。」

商君一臉平靜,輕聲回道:「我沒事。」

蕭縱卿不喜歡商君這樣的表情,好像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心裡,深吸一口氣,蕭縱卿說道:「商君,我有件事想告訴你。」他要告訴商君,他喜歡他,他想要走進他的世界。

依然看著船外,商君背對著蕭縱卿,並不很在意的問道:「什麼?」

對著商君清冷的背影,他或許更有勇氣說出來,握緊雙拳,蕭縱卿暗暗咬牙,說道:「商君,我,我喜歡——」

話還沒說完,船忽然劇烈的晃了起來,兩人都沒站穩的後退了好幾步,只聽見外邊傳來一聲巨響,然後就是甲板上紛紛擾擾的腳步聲和低吼聲。雨勢漸大,從窗外看去,只覺得到處都是水,打濕窗欞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浪花。

「怎麼回事?!」商君皺起眉,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拉開艙門,一陣狂風夾雜著水霧襲來,商君抓緊船艙旁的扶手,才勉強能在巨浪中行進的船上走動,蕭縱卿也緊跟其後,兩人一陣摸索,好不容易出了船艙,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21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24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六十一章 風暴(中)

天地間一片昏暗,烏雲滾滾,閃電劃破長空,彷彿一條條銀蛇穿梭於雲層波濤之間,刺目的閃光,映照出風暴下深海暴怒的猙獰,雨比想像中的大,和著狂風,砸在臉上,讓人睜不開眼睛。巨浪蕩得比船更高,不時撲向甲板。商君和蕭縱卿才走出艙門,就已經被雨水和浪花打得渾身濕透。

甲板上,老尤和幾個年輕的船員正拿著幾捆麻繩向船尾奔去。商君踉蹌的走過去,大聲問道:「老尤,怎麼回事?」即使商君已經用了最大的聲音,在驚濤駭浪的海面上,仍幾乎被狂風吹散。

老尤扶著商君,在他耳邊大聲回道:「忽然起了風暴,看樣子不會這麼快結束。」是他的失誤,看到滿天異樣的紅霞,卻依然自大的認為深秋時節,少有風暴,結果居然遇上了如此大的暴風雨。

船晃得厲害,商君緊緊的抓住船邊,才勉強站住腳,商君急道:「現在回港還來得及嗎?」才出港一個多時辰,現在回去避一避也好。

老尤搖搖頭,沉重的回道:「不行,颶風是向海內吹的,現在根本回不了港口,只有順著風向繼續走,出了風暴的範圍就好了。」現在已經退無可退,只有順風闖過去了。

蕭縱卿站在商君身後,一隻手緊緊的拉著商君的手,一隻手抓住船邊的麻繩穩住身子,雨越下越大,用力抹了一把眼睛,才算看的清眼前的情景,船在風浪中如一片無依的落葉,失控的打著傳,蕭縱卿不解的問道:「為什麼船一直在打轉?」

老尤指著船尾巨大的船帆,回道:「主帆的桅桿斷了一邊,船帆固定不了,船把不住方向。」

商君回頭,風雨中只見船帆在劇烈的抖動著,傳來啪啪的巨響,商君抓住老尤的衣袖,叫道:「帶我過去看看。」

「不行。」老尤用力搖搖頭,回道:「浪太大了,你們不習慣風浪中行走,一不小心就會掉下海裡,而且商公子你還暈船,還是到船艙裡好些。」他瘦成這樣,狂風都能把他吹跑了!

「我現在沒事,老尤,別說這麼多了,先過去看看。」才上船一會,前兩天又休息的很好,商君只覺得有些眩暈,還能支持,是他執意要在晚上出港,遇上風暴,他責無旁貸,不去一看究竟,他心有不安。放來抓著老尤的手,商君扶著船邊,艱難的向船尾走去。

「商君等等我!」即使抓著麻繩的手已經麻木了,蕭縱卿仍是要跟著商君走向船尾,他怎麼可以連一個女孩子都比不過!!

「商公子!!」老尤大喊,商君消瘦的背影依舊堅定的在狂風中艱難行進,老尤無奈的背起一捆麻繩,走在商君和蕭縱卿身後。

來到船尾,商君看見十幾個船員都集中在這裡。抬頭看去,三角形的主帆右下角已經崩脫,在狂風暴雨下左右翻飛,幾個船員已經好不容易抓住了布腳,用麻繩捆緊,卻是怎樣也不能在如此大的風力下將船帆系回去。

看見老尤,一個老船員手中緊拽著麻繩,嘴上大吼道:「老尤,不行,風太大,船帆根本綁不上!」

老尤將麻繩往腳下一放,也衝了過去,合力拽著仍狂動不已的船帆,對著船員說道:「綁不上也得綁,多來幾個人,一定要把船帆固定,不然我們只能在風暴中央旋轉,最後捲入漩渦。大家一起用力!」

「一二三,一二三————」在老尤的指揮下,船員很快分別拉住兩根繩索,和著節奏,船帆終於一點一點的靠近桅桿。

用腳蹬著桅桿固定身子,老尤臉已經憋得通紅,對著身畔的小船員艱難的說道:「快!綁上去!!」

小船員手忙腳亂的將麻繩繞過桅桿,卻還是差一點點,老尤大喝一聲:「加——把——勁!」憋足一口氣,所有人的身子都盡力的再向船桅的方向用力一分,即使肩膀手掌早已磨破,那股勁仍不鬆懈。

終於,就在那一點點的靠近中,船帆捆回了桅桿上,船仍是在巨浪中顛簸,卻不在旋轉。一股勁一鬆,包括老尤在內,一群人全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任雨水沖刷,臉上卻是爽朗的笑容。

商君瞇著眼,深深的敬佩著這群不懼驚濤駭浪,狂風暴雨的漢子。就在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商君忽然聽見桅桿頂端發現奇怪的聲音,即使在暴雨下,依然清晰,想要細看,卻被雨水沖的睜不開。

顯然,老尤也聽見了,商君看不清,常年在海上往來的老尤卻是看的一清二楚。瞬間臉色變得慘白。

原來鬆了一口氣的船員看老尤表情詭異,紛紛抬頭看去,一看之下,皆倒吸了一口涼氣。

桅桿最上方的船帆鬆了!!

驚恐的看著三丈有餘的高桿上搖搖欲墜的船帆,老船員急道:「怎麼辦?!要是主帆掉下來,風暴這麼大,絕不可能再綁上去!」剛才只是那些小的一角他們就已經精疲力竭,桅桿之上他們根本無能為力!

「爬上去加固它!」老尤牙一咬,叫道:「拿繩子來。」

船員們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拿,老船員搖搖頭,苦歎道:「老尤,風浪這麼大,不可能爬上去的。」

主桅桿少說三丈有餘,桿體筆直,上面只有幾個簡易的木樁子供攀爬,平時陽光明媚,風平浪靜的情況下,也只有經驗豐富的老船員才能爬上去,現在狂風暴雨,桿子濕滑,晃的厲害,怎麼可能爬上去。

彎腰撿起一捆麻繩背在肩上,老尤面色平靜的回道:「不可能也要試一試,不然就是等死?!」

老船員搶過麻繩,說道:「那我去!」

「我去!」

「我去!」

幾個有經驗的老船員紛紛湧上前去,老尤大喝一聲:「胡鬧,桅桿這麼高,一不小心被風暴掀下來,必定掉到海裡,這樣的天氣掉下海就是一個死。」老天似乎為了迎合老尤的話,一聲驚雷適時響起,那要將天地劈開的氣勢讓人心驚膽戰。

「走開。」奪回麻繩,老尤趁著他們沒回過神來,蹬掉鞋子,獨自攀爬在光滑筆直,搖擺不定的桅桿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誰也顧不得雨水砸在眼睛裡是什麼滋味,只是眼光一刻也不肯離開老尤那艱難向上的身影。雨水順著桅桿流下來,即使老尤幾乎脫了鞋,在濕滑的桅桿上,還是寸步難行,往上爬上一點,又滑下一截,如此反覆幾次,他才爬到不過三分之一處,卻已經精疲力竭,風暴似乎在和他們作對,越發的猖狂起來,小船此刻就只是他的玩具,仍其蹂躪。一個巨浪打來,船上的人踉蹌跌倒,老尤也從桅桿上摔了下來。

「老尤!」

所有人都圍了上去,商君急道:「你怎麼樣?!」

老尤搖搖頭,扶著腰,緩緩的坐了起來。好在老尤爬的不高,摔在船上,若是再高一些,跌到海裡,就難免不測了。

主桿上繩索與桅桿摩擦的聲音越來越響,颶風下,彷彿隨時就要掉下來。老尤驚道:「主帆快支持不住了。」

老尤掙扎著還要站起來,被一直並不厚實卻有力的手按了下來。

商君拿下老尤身上的麻繩,說道:「我來吧。」

「商君你不行?!」蕭縱卿瞪大眼,他親眼看見老尤這樣壯實的男人都被風浪掀了下來,何況商君這瘦弱的女子?!

船員都是一臉驚恐不信的看向商君,連老尤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又怎麼可能做到,這不是找死嘛?!老尤大驚,叫道:「商公子使不得?!」

商君走到桅桿下,指著桿頭,問道:「你們誰能躍上桿頂?」

躍上?!爬上都困難,怎麼可能躍上去?!

商君朗聲說道:「我能!」他也知道,這條船上,只有他能!!即使現在已被風浪轉的頭暈目眩,他還是要去。

「商君——」蕭縱卿見識過商君的武功,這桅桿,他確實能一躍而上,但是現在畢竟不是在平地上,他的臉色灰白,他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彷彿隨時都會倒一般!

「別說了,我一定要去。」容不得多想,眼看船帆就要跨下來了,拿好繩索,商君提氣於胸,一躍而上。或許是颶風太強,或許是商君身體不適,他沒能一躍到桿頂,上到一半,商君腳踏桅桿,再次借力而上,最終還是上了桿頭。

下面的船員都看傻了眼,紛紛叫好,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書生居然身懷武藝!

桿頭上沒有立足點,商君只有用腳勾住桿子,手上麻利的綁上船帆加固,就在他繞了一圈之後,原來的麻繩迎聲而斷,再晚一點,船帆就要掉下去了。商君剛想鬆一口氣,只覺得手中一緊,沒有了原來的繩子固定,船帆上承載的風力一下子轉移到了商君手中的麻繩上,力量太大,商君幾乎抓不住。緊咬牙根,商君將麻繩用力扯緊,不一會兒,麻繩上儘是血痕,隨著雨水的沖刷,一點一點的殷紅血跡順著手腕滴落。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商君用腳勾住船帆的一條側邊,讓船帆靠過來一些,手上已經完全麻木,商君只知道要盡量的將繩子纏繞在桅桿之上,終於,他自己也不知道纏了多少圈,打了一個死結,總算是固定好了。

「綁好了,綁好了!」下面船員歡呼著,蕭縱卿卻緊張的直冒冷汗,大聲叫道:「商君你快下來。」他的腳一刻不踏著船板上,他的心一刻懸著!

商君已經渾身濕透,被雨水砸得有些恍惚,眼睛睜不開,耳朵也只聽見嘈雜之聲,看不見也聽不清。一陣狂風而過,他原來勾著的船帆膨脹起來,腳下沒了支撐,商君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拋了出去。

「商君!————————」

商君像一隻斷線的風箏一般,從桿頂飛了出去,雪白的身影在風雨中還來不及看清,已然沒入洶湧的怒濤之中。



韜光養晦 第六十二章 風暴(下)

「商君」

蕭縱卿趴在船沿上,死死的盯著波濤洶湧的海面,浪花狂亂的相互拍打著,追逐著,形成一個個漩渦,彷彿想要將一切都吸入冰冷而寂寞的海底。商君的身體落入大海後,就失去蹤影,蕭縱卿一遍又一遍的喊著他的名字,卻只有越來越大的暴雨和撼人的驚雷猖狂的回應著。

「商君——————————」

蕭縱卿覺得自己的心,似乎狂亂的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又似乎沒有了呼吸的力氣,死寂而沉悶。他,就這樣看著商君在他眼前掉了下來,然後消失在大海裡,他就要這樣失去他了麼?!不,商君一定沒有死,他還在海裡等著他去救他!

蕭縱卿眼裡心裡全是商君在海底掙扎的情景,推來身邊的船員,他爬上船沿就要往洶湧的海裡跳。

"小卿,不行,你不能跳下去!"好在船員們眼疾手快,幾個人撲上去把他拽了下來,他如此衝動,老尤又是驚又是氣,怒道:「你瘋了嗎?!水下到處都是漩渦,跳下去必死無疑。」

「商君!!!商君還在下面!」蕭縱卿哪裡聽得進這些,掙扎著要站起來。誰想他並不強壯的身材,一番推搡下,竟然將幾名船員推到在地。可惜畢竟是十幾來歲的少年,再怎麼發狂,還是被狠狠的按在甲板上,蕭縱卿是在怕不起來,大喊道:「老尤,放開我!商君還在下面!!求求你們,放開我!」

雨水打在他年輕的臉上,看不出是淚水還是雨水,但是那近乎哀求的呼喊,讓老尤的心也疼痛不已。傻孩子,怎麼就這麼掘呢!他何嘗不想救商君,如果跳下去能救,他早就跳了!

別過頭去,不再看向蕭縱卿,老尤對其他船員大聲說道:「穩住船舵!各個方向都找找,看見商君立刻回報,快!!」

即使所有人都努力的在翻飛的浪花中尋找那抹雪白的身影,但是依然一無所獲。老尤握緊拳頭,狠狠的錘向桅桿,他剛才就應該攔著商君,不讓他上桅桿,他也不會出事了!

這一拳打在粗壯的桅桿上,連著桅桿頂端的繩子輕輕蕩漾著,老船員忽然拍著老尤的肩,說道:「老尤,你看,連著桅桿的繩索也落到水下了,如果商公子抓著另一端,我們還有可能找到他!!」

老尤抬頭看去,確實是從桿頂垂落下去的,老尤大喜,叫道:「快,把繩索拉上來。」

船員們一拉繩索,立刻就有了希望,因為繩索的另一端有重量,大家來了精神,合力往上拉,終於,那抹白色的身影終於破除浪花,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

「是商君!」

「真的是商君」

蕭縱卿聽到眾人的歡呼,原來悲鳴的心又注入了希望,推開身邊的人,蕭縱卿看向海面,商君緊閉著雙眼,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好在手還緊緊的繞在麻繩上,衝上前和船員一起拉著繩索,嘴上對著商君大叫道:「商君,你抓緊繩子,別放手,一定不能放!」

不能放,商君!

商君覺得自己被捲入了一片黑暗中,身邊有無數種力量或重或輕的推搡他,他胸口好疼,痛到不能呼吸,他想動,但不管他怎麼努力,身體就是不由他控制,漸漸地他累了,什麼也聽不見沉浸在黑暗中飄蕩著,身體上的疼痛彷彿在慢慢消退。

眼前彷彿閃過爹爹爽朗的笑容,娘親親暱的輕撫,師傅嚴厲的教導,笑兒甜甜的笑容,沒有刻骨的仇恨,沒有血腥的屠殺,他們,都在他的身邊,溫柔的看著他,商君再也不想動,不想思考,不想努力,不想堅持,這就是死的感覺嗎?!原來並不可怕。

商君幾乎沉溺在這種感覺中,手忽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提了起來,那股力量將它帶離了那篇寧靜的地方,他的胸口又開始疼了,手也被扯的厲害,好像快斷掉了,耳邊又響起紛雜的吵鬧聲,是誰?是誰在叫他的名字?叫他不要放手,叫得那樣聲嘶力竭,讓人心痛!是誰?!

用盡全身力氣的睜開眼睛,卻只睜開了一條縫,朦朧間,他看見三兒焦急的臉,他是在哭嗎?不是,應該是雨水吧。他好累,眼皮終於還是抵不過疲倦,慢慢的垂了下來。

「商君?商君!商君——」他的臉色一片死灰,就連唇也泛著嚇人的紫色,蕭縱卿抱著商君冰冷瘦弱的身子,不敢搖他,除了一遍遍的叫他的名字,他不知道還能幹什麼,只是那顫抖的聲音,連他自己都不認識。

老尤從有點傻掉的蕭縱卿手裡接過商君,將他平放在甲板上,使力按壓他的胸口,幾次過後,商君一陣輕咳,嘔出了不少水。暗暗鬆了一口氣,老尤拍拍蕭縱卿的臉頰,說道:「小卿,他沒事了,先扶進艙裡去。」

蕭縱卿終於回過神來,抱著商君踉蹌的往船艙裡走去。

進了船艙,老尤拿出幾床棉被,說道:「你們就趕快把他的濕衣服脫下來,我去生火爐。千萬別讓他著涼,在海上發熱就糟了。」

幾個跟進了的船員擁了上去,七手八腳的就要解開商君的衣衫,蕭縱卿忽然想到商君是女子的事實,推開船員的手,攔在商君身前,大吼道:「住手!」

船員們面面相覷,不明白他要幹什麼,蕭縱卿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不自在的說道:「你們都出去,我來就好了."

老尤微微皺眉,小卿的臉為何莫名的紅了起來,他對商君莫不是----

這孩子怎麼~~~

唉!輕歎一聲,老尤擺擺手,說道:「算了,走吧,你們回船尾把好船舵,船還在風暴中心,一切要小心。這裡就交給小卿吧。」出門前,老尤若有所思的看了蕭縱卿一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的退了出去。

船上又只剩蕭縱卿和商君。蕭縱卿的手幾次放在商君的衣領上,又放了下來,商君是女子,他這樣解他的衣服,豈不是壞了他的名節?!管不了那麼多了,救人要緊,若是商君介意,就娶她好了,反正他也喜歡商君。

一番自我說服之後,蕭縱卿屏息,輕輕地解開了商君的外衣,衣服濕濕的貼在身上,想要解下來容易,將她攬在懷裡,蕭縱卿不敢亂摸,小心翼翼的脫下外袍接下來是纏在胸前束布,這就更難了,蕭縱卿的額頭滿佈了細汗,深呼吸了幾下,他才將手伸向商君胸前的束布,可是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這樣纏得太緊了吧?!

商君恍惚間,覺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努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蕭縱卿的手在自己的胸前拉扯著,驚得他大叫道:「你幹什麼?!」

虛弱的身體,讓她的呵斥顯得軟弱無力,蕭縱卿看向商君,見他醒了過來,開心的笑道:「商君?!你醒了啊。」想想現在曖昧的姿勢,蕭縱卿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趕緊收回手,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是想幫你把試衣服脫下來而已。」

艱難的坐起身子,商君往後退到床裡面,回道:「不行."

"你這樣會生病的,不要倔強了。」蕭縱卿又想上前商君抓起旁邊的被子抱在胸前,大叫道:「我說不行."

蕭縱卿一愣,抓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知道你是女子,不方便讓我給你寬衣,但是你的濕衣不脫下來不行,你讓我幫你好嗎?我保證不亂看不亂摸!「說到後面,還舉起兩隻手指做起誓狀。

商君大驚,低吼道:」你胡說什麼?!他怎麼會知道她是女子,難道他剛才---

蕭縱卿低聲道:「我才沒有胡說,來的時候你吐了一身,我幫你收拾時無意中就發現了。」

他說完商君的臉色越加的灰暗,原來就慘白的臉,現在更是嚇人,不能讓商君這樣僵持下去了,要是真的引起熱病可怎麼辦,蕭縱卿坐在床沿,認真的說道:「商君,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隱瞞你是女子,我也不想管,但是你的命我就一定要管,如果你不讓我幫你,我就只好不顧你的意願了!」

三兒的性格他很清楚,說到做到,商君趕緊說道:「等等,我自己可以。」

蕭縱卿懷疑的看著她,商君輕輕點頭。

背過身去,蕭縱卿悶悶的說道:「你自己來,要是不行,你叫我。」

商君看著蕭縱卿僵直的背影,不禁哭笑不得,他要怎麼當著一個男子的面,不,即使是背著寬衣解帶才?!商君低歎到:「三兒,你能不能出去?」

「不行,你要是暈倒了怎麼辦?如果你不放心,我再蒙上眼睛。」說完他真的拿起旁邊的布巾將自己的眼睛蒙上。

我---商君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罷了,小心的解開它胸前的束布,纏繞了太多層,光是解開她就耗費了商君全部的力氣,好不容易將身上的濕衣服全部脫下,商君才發現,他沒有干的衣服可以換,無奈之下,他只能把兩床被子裹在身上。

眼睛被蒙上,耳朵就會特別敏銳,身後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聲音,還有商君輕淺的呼吸聲,都讓蕭縱卿緊張的心跳加速。

好久之後,蕭縱卿低聲問道:「好了麼?」

商君低頭看看自己。回道:「好了。」應該算好了吧。

解開布巾,蕭縱卿轉過頭來,一愣,他這是幹嘛?身上堆滿了被子,只露出一個頭!但是看向旁邊放著的濕衣服,蕭縱卿明白過來,這麼說,被子下面,商君什麼也沒穿了?!即使現在商君包的嚴嚴實實,蕭縱卿還是沒來由的一陣燥熱!他們這麼對看不太好吧!

「我---」別過視線,蕭縱卿穿過身,有些手足無措的說道:「我,我去拿火爐。」

走到門邊又走回來,在衣櫃裡幫商君找了一套衣服放著床邊,蕭縱卿才又急急忙忙的走出去。

「三兒!」蕭縱卿停下腳步,卻還是沒回頭。

商君想了想,低聲問道:「我是女子的事,你還和誰說過?」

蕭縱卿背後一僵,有些賭氣,冷淡的回道:「你放心吧,你的事我一個字也不會和別人說。」

砰地一聲,門關上了,商君撫著自己的頭,好疼!!他沒有想過三兒會知道她是女子的事,這件事,他誰也不想說,只想自己努力變強,然後為爹娘報仇,他甚至害怕別人知道他是女子的事實,他承認,他現在腦子裡一團漿糊!

抓過衣服胡亂的穿上,商君還是把自己包裹的好好的,因為他覺得從頭到腳都冷,沒有一處不痛,但是他根本睡不著!

一會之後,蕭縱卿在門外低聲問道:「我能進了嗎?」

「可以."

門輕輕推開,商君不得不佩服蕭縱卿,在這麼晃的船上,硬是端進來一個火盆,火盆裡還放著一碗薑湯。

把火盆放下,蕭縱卿用布包住碗,把薑湯遞到商君手裡,悶悶的說道:」喝點薑湯,好好休息。「

商君接過,一股暖流從手中直達心底。

背對著商君,蕭縱卿坐在火爐前,一句話也不說的幫他烘烤濕透的衣服,自己一身濕漉漉的卻不管,商君看著他冷硬的背影,低歎一聲,說道:「三兒,謝謝你,你在生氣?!」他應該生氣的,是他先女扮男裝騙他,現在還懷疑他。

蕭縱卿轉過身,氣惱的回道:「對,我在生氣,氣你不肯告訴我你是女子,氣你明明是女子,卻比男子更要強,氣你不懂得照顧自己,氣你不相信我。」而他最氣的,是他自己,他竟然不能保護她不受傷害!

「對不起。」除了說這個,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低下頭,商君黯然的說道:「我假扮男子,有我的苦衷。這裡邊關係到我的家仇,所以我才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就算再辛苦,再難熬,付出再多,我也會堅持下去的。」

隱忍的堅持在哪沙啞的嗓音裡緩緩流淌,這樣的商君,讓蕭縱卿心疼,放下手中的衣服,說道:「你這麼辛苦,讓我幫你吧。」他想為他承擔,他想讓幸福的笑容出現在她臉上,商君小起來一定很美。

商君堅定的搖搖頭。

「為什麼」

「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連累任何人」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它的使命。

"我不怕你連累!」她要他說多少次?!

商君苦歎:「我怕!」他真的怕,他怕拖累他,怕有人因為她而捲進那場殺戮,怕再看見血見黃沙的淒厲景象,那是夜夜糾纏他的噩夢。

「你!」蕭縱卿大怒,站起身,吼道:「你就是不相信我能照顧你,幫你,對不對?」

三兒那倔脾氣又來了,商君無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在你心中,我就是個任性的孩子,你從來就沒有把握當一個男人看待,是不是?!說著,蕭縱卿居然爬上床,瞪著商君的眼睛裡,有怒火,也有不甘,甚至是委屈。

」三兒,!你!?「商君被這樣的蕭縱卿嚇到了。

怔怔的盯著商君,蕭縱卿一咬牙,大聲的說道:」我喜歡你,我想照顧你,想保護你,————想娶你!!」

其實,說出來之後,也沒有這麼難嘛。蕭縱卿覺得一陣輕鬆,他早就應該說了。

他輕鬆了,商君卻驚呆了!娶她?!商君拍拍腦袋,他不會是掉下海撞到頭,裝傻了吧,這時候,他倒是真的希望自己是摔傻了,但是蕭縱卿無比認真的眼神告訴他,他說的,是真的!

冷靜,冷靜,暗暗調息後,商君小心的往後挪了挪,溫和的勸導:「三兒,我知道你喜歡我,但那是因為你娘親走得早,一直都是哥哥照顧你,所以你對我的喜歡,其實就像姐姐一樣,等你在長大一些,你會發現,有很多好姑娘--」

「夠了!」抓住商君的肩膀,蕭縱卿逼近商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說,我喜歡你!是男人喜歡女人那種喜歡」

她還以為他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嗎?他要她知道,他,就是非他不可!非商君不可!

蕭縱卿的臉幾乎貼在他臉上,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癢癢的。放大的俊臉讓商君有些呼吸困難,而他熱烈而堅定的眼神,竟讓他莫名的有些心慌,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陽光下痞痞笑著的男孩了,他現在是一個男人。背靠著牆,商君嚥了嚥口水,低聲說道:「三兒,你聽我說---」

他就是聽太多了,他現在不想再聽,真應該堵上這喋喋不休的唇,而他,也真的做了,用他的唇。

「嗯~~」蕭縱卿的臉忽然放大在她眼前,她只覺得一陣濕熱的氣息襲向她,唇上一熱,一種不可言喻的酥麻自唇間傳到心裡。。。。。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2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2-21 10:50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六十三章  心傷

啪!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商君一巴掌狠狠的擱在蕭縱卿的臉上,用手背使勁的擦著嘴唇,以此來掩飾他呼吸急促的窘態,三兒居然吻她!怎麼會這樣!他一直都把他當弟弟一樣對待,嘴上溫熱的氣息還在,商君覺得自己彷彿身在冰窖裡。

臉上火辣辣的,一個暗紅的五指印赫然地留在蕭縱卿的右臉頰上,他卻彷彿感覺不到痛一般,怔怔地看著商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肯定自己想要什麼。「

「蕭縱卿!」  商君氣結!

「我說過,我喜歡你,不是什麼該死的姐弟之情,我不會吻自己的姐姐?」他喜歡她,他愛上她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知道,但是在這一刻,他無比堅定。

天!商君本來就疼的頭,現在就像要炸開一樣,冷靜,他一定要冷靜,不能被三兒影響,商君扶著前額,深深地呼吸,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緩緩的回道:「好,我不管你喜歡我是親人般的依賴,還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總之,我不會和你談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你想要娶妻生子就該去找和你門當戶對的姑娘,不要再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們,根本不可能

「為什麼?」蕭縱卿不明白,他們倆不就是門當戶對嗎?輕輕蹙眉,蕭縱卿問道:「你不喜歡我?」

商君在心裡暗暗叫苦,不知道怎麼解釋,他只好如實說道:「不是針對你,我活著的意義,是去完成我的使命,現在我沒有心思,也沒有資格談情說愛。」一個背負著血海深仇的人,拿什麼去愛。?!

「我可以幫你完成你的心願,我可以陪著你,保護你。」商君女扮男裝,這裡一定有緣由,蕭縱卿一早就猜到他是一個有秘密和故事的人,這不影響他喜歡她!

要怎麼說他才會明白呢?!商君搖搖頭,歎道:「你不能明白,這其中的厲害,我不想你牽扯其中。」

又是不想,他為什麼老是要推開他呢?蕭縱卿終於氣惱的大聲叫起來:「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要我幫你,就是把我當外人。或者,在你心中,我根本就是一個孩子,你不相信我能幫你,保護你,對不對?!」

「三兒」頭痛欲裂,身上也一陣冷一陣熱,還要面對蕭縱卿潑皮無賴一般的叫囂,商君也火了,忍不住吼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任性,倔強,自以為是,你不是孩子是什麼?你說你要幫我,保護我,憑什麼幫我,憑你是蕭家的三少爺?憑你怒莽行事性子,還是憑你天下無雙的倔脾氣?!」

「我要做的事不是鬧著玩,它有可能會讓你還有你們蕭家家破人亡,萬劫不復。你什麼都不知道,卻只會生氣叫囂,你讓我怎麼把你當成一個大人來看待?!」即使是罵這麼幾句, 商君就已經低喘不已,靠著牆壁。都是一種煎熬,商君想到蕭縱卿待會還不知道要怎麼鬧騰,心裡一陣無力。

只是久久,商君都沒有等到蕭縱卿的怒吼,緩緩抬起頭,只見他木然的盯著那盆火,渾身上下充滿了惱怒又冷然的氣息,商君從他的側臉看過去,牙根緊咬的臉頰上,一道道硬冷的線條顯示著他正在克制著自己的脾氣。

船艙裡,安靜的只聽見外面海浪狂風拍打著船艙,還有木炭吱吱燃燒的聲音,商君暗暗自責,是不是他,說得太過嚴厲了,三兒不過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而且他對她真的是盡心盡力了,他,不該怎麼說他。

剛想開口道歉,蕭縱卿平靜微低的聲音緩緩傳來:「你的心裡,只有你的心願,你的使命是不是?」

商君一怔,如實回道:「是」滅門之恨,他一刻也不敢忘記。

「如果完成了心願,你就會像其他女子一樣簡單而快樂的生活,相夫教子?是不是?!

「三兒?」商君看著他平靜的有些古怪的樣子,不免有些擔心。

抬起頭,一雙墨黑的眼不容他閃躲的繼續問道:「是不是."

是不是?商君問自己,報了家仇,他也沒有使命好牽掛了,應該就能過平靜的日子了吧,如果他還有命在的話。心裡暗暗自嘲,商君淡然回道:「或許是吧,」

就在商君以為他還要說什麼的時候,蕭縱卿默然起身,竟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船艙。

「三兒?!」

商君輕喚,回答他的,是一抹冷硬的背影。

他,是怎麼了?

幾個時辰之後,船有驚無險的穿過了這場大風暴,而商君是徹徹底底的病了,暈船加上傷風,讓她十幾天都不得不呆在船艙裡面,自從那日之後,三兒就搬到老尤房間了去了,每天只有送藥的時候能看到他,而他也總是默默的等他喝完,拿著空碗就走,再也不願和他多說一句話,商君的心,有些痛,他知道她傷了他,可是不這樣又能怎樣呢?比起將他捲入這場血戰裡,他,寧願他恨她。

船終於入了東隅海灣,商君走出船艙,站在甲板上,看著湛藍的天空,忽然有些悵然,眼光不自覺的在海灣裡搜尋了一遍,沒有看見幾個月前那個絕美男子,商君失笑,她是渴望再見他一面嗎?果然人對美的事物總是記憶深刻。

商君回過頭,就見蕭縱卿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默默的看著他,走上前去,商君主動笑道:「三兒!」

「我,回滄月了。」這是這麼多天來和她說的第一句話,商君心裡有些酸楚,畢竟,他真的把他當朋友甚至親人一般對待,如今只能是道別了嗎?!

即使心中酸澀,商君還是微微笑道:「路上小心。」

蕭縱卿輕輕點頭,轉過身離去,商君微微仰頭,看向無邊的雲海,竟是不願看那冷傲的背影就此消失在眼前。

「商君」

當他以為蕭縱卿已經走遠的時候,他微低的聲音再次響起,商君向下看去,三兒就站在石階上看著他,彷彿看了很久。第一次,他在三兒的眼睛裡,看到淡淡的薄霧,在窮凶極惡的賊窩裡,他沒有看到,在疫病危重的床前,他沒有看到,但是今天卻看到了,那是心傷的痕跡嗎?!商君有些不知所措。

蕭縱卿看著船頭迎風而立的商君,他知道自己現在不配和她站在一起,她問他憑什麼幫他,他答不出來。輕輕張口,蕭縱低低的說道:「總有一日,我會讓你知道,只有我,蕭縱卿,才能幫你實現心願,保護你不受傷害,照顧你一生一世。」

他不在乎商君能不能聽見,因為這,是他許給自己的誓言。

最後看他一眼,蕭縱卿再也沒回頭的離開了港口。

「三兒!」三兒說什麼,商君聽不清楚,但是那堅毅決然的眼神他認得,那是三兒必做一件事的眼神,只是這一次比平時更為銳利,他要做什麼?!商君莫名的有些心慌起來。

「怎麼,縱卿又和你鬧脾氣了?」

清朗的笑聲從背後響起,商君回頭一看,驚到:「畢弦?你怎麼會在這?」

聳聳肩,畢弦笑道:「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今天是貨物回港的日子,我自然是來驗屬於我的那一半貨物。」

商君搖頭,歎道:「果然是商人本色."

和畢弦說話的一會兒時候,三兒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港灣裡,商君黯然的收回視線,罷了,三兒的事情,幾時輪到他來管,不在他面前出現,可能是最好的辦法。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看向畢弦,商君低笑道:」說說看。「

「我已經決定,每年往返海域四次,夢大人那裡也已經打點好了,每一趟貨船我都可以與你對半分。」

畢弦揚揚眉毛,笑道:「條件?!世界上獲得任何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商君也不拐彎抹角,回道:」我要滄月朝野上下,宮廷內外的大小消息。還有,關於先皇駕崩時,關於「鳳凰靈柩」和「玄石」的消息。」

看向商君,畢弦心裡自有計較,商君似乎對滄月朝廷的事情特別上心,其實這也沒什麼,他賣消息,他買消息,不過是一場交易。只是那「鳳凰靈柩」他確實聽說過,因為有人出高價買,可惜查了半天都是些有頭無尾的消息,只隱隱知道關係到皇族即位之事,他不願惹麻煩,便作罷了,今天商君再次提起,難道他與皇族有關?!

一番斟酌之後,畢弦回道:「前一個要求我可以答應你,每月向你通報一次滄月的消息,至於後一個,先皇駕崩二十餘年,那麼久的事情我無能為力。」

連查都沒查,就知道無能為力?拒絕的太快了,只有一種解釋,就是他,一定知道什麼。背靠著桅桿,商君忽然低低的笑道:「蘭姑娘真是溫柔可人的好姑娘,人長得漂亮,心地也好,我都有些動心了。」

「你--」畢弦等著商君,按行程算,他只算了六日,就能看出它與蘭伊之間的情愫嗎?他必是認準了他知道「鳳凰靈柩」的事情,不然何苦拿蘭伊出來說呢?!

「真是什麼事也瞞不過你。」這人當真有如此好的眼力!!他算是服了。

商君依舊笑著,故作苦惱的說道:「蘭姑娘拖我帶一封信給一個人,我這人就是粗心大意,一時不知放哪兒了!真是糟糕。」他就不信,畢弦不答應。

果然---

「給我半年時間,我會給你答覆。

商君掏出袖口的信封遞給畢弦,一向沉穩的他 ,竟是立刻強了去,手微顫著緩緩打開。

商君背過身去,不去打擾畢弦。正午了,初冬的日頭依舊照得人眼睛生疼,港口的海風並不寒冷,吹得人很舒服,商君輕輕閉上眼,任海風將他束起的髮絲吹亂。

這樣牽腸掛肚,欲罷不能,不放手會痛,放手 更痛的,可就是愛情?!他還是不懂,三兒,是否真的懂呢?!希望不是吧,懂了也就開始痛了。

。。。。。。。。。。。。。。。。。。。。。。。。

雖已是初冬,竹林裡依然綠意盎然,一汪清潭上,幾縷竹葉輕輕飄落,輾轉於波紋之間。夜深了,明月悄悄爬上湖上小樓,柔和的月光灑在 寂靜的小院裡,只有風沙沙的吹過竹林。一片寧靜。

一青衣女子半靠在紫貂皮裘鋪墊的躺椅上,未綰的青絲長及腳踝,披散在身側,旁邊放著幾盞燭火,清茶相伴,女子隨意的翻看著手中的書卷。

忽然,屋外湖面上,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糾纏的打了起來,兩人武功均不弱,一時難分勝負,在平靜的湖面上,竟也過了好幾招,兩人似乎未能盡興,一躍而起,從湖面一路打到竹林之上。

放下書,走出竹屋,藉著月光女子微微瞇起眼,好久才算看清那與炎雨糾纏在一起的白衣人是誰!

"炎雨,住手"清潤的嗓音,成功的阻止了兩人的對決,炎雨戒備的盯著白衣人,此人的武功極高,他已用盡功力,也不過和她戰成平手。白衣男子也是一臉讚賞的看著他,這麼多年,能與他在水面過這麼多招的,也唯有他而已,此人的內功修為必定很高。

這人永遠俊的讓你不能忽視,不管是烈日下還是朗月中,他都那樣光芒四射。慕容舒清輕笑著走過去,站在白衣勝雪,面帶微笑的男子面前,淡淡的笑道:」好久不見,商君。」



韜光養晦 第六十四章 青玉菡萏

商君轉而看向慕容舒清,墨黑的頭髮在夜風中紛飛飄揚,臉上是一貫的輕柔淺笑,身上卻只著了一件靛青長衫。雖然是在溫暖的南方,但是初冬的夜風依然寒涼。商君微微皺眉,說道: "入冬了,出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進去再說吧。"

兩人進了竹屋,裡面暖和了很多,一盆燒得火紅的木炭就放在窗邊,即使有冷風吹進來,也不顯得寒冷,顯然舒清不會照顧自己,身邊的人卻把他照顧得很好。

為商君斟了一杯熱茶,舒清問道:「怎麼有空來看我?是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將茶握在手中,商君笑道:「我去了一趟海域,回城經過花都,就來看看你。」

站在商君身側,如她一般靠在身後的窗檁,舒清問道:「海域?」她來這異世不過兩年多,一直只聽說滄月,燕芮,卻不知道還有海域這樣一個地方。

雖然有炭火夜風並不凜冽,只是舒清單薄的青衣還是被吹得翻飛作響,他在臨風呆慣了不怕冷,舒清可受的?拉著舒清進內室,商君才解釋道:「海域為處於東海盡頭,少有人知道進出的方法,所以與內陸少有往來。我這次去看過,那裡十分富足,奇珍異寶也很多,我想經常與之貿易交換。」

進了內室左右看看,商君才發現舒清的房間除了一張大床,一把躺椅,半面書櫃,再無其他,讓舒清在躺椅上坐下,商君索性在他身邊席地而坐,也不在乎自己那一身似雪的白衣。繼續說道:「海域是島國,種不出好茶,產不出精棉,那裡的人又似乎很喜歡這兩樣東西,所以,我想長期和你購買茶葉和絲綿,如何?」

慕容舒清失笑,她雖然沒有蓋世武功,但是身體還沒有那麼弱好嗎!商君的細心周到,舒清看在眼裡,這樣處處為人著想,卻總是忘了照顧自己的女子,誰能不心疼呢?!拉起商君的手,讓他與自己並排而坐,舒清才微笑回道:」那當然好,我正準備擴大茶園,把茶葉分等級出售,到時候留些好的給你。

「分等級?」商君一臉莫名的看著手中的清茶。

慕容舒清點點頭,笑道:「對,我發現茶只分新茶、陳茶,品種遠遠不夠。同一品種的茶,還可以根據產茶的土地、陽光、雨水、採摘時間的不同分等級,甚至一株茶,也可以將茶芽,茶胚細分,我要讓茶賣出黃金的價格。」

讓茶賣出黃金的價格?商君輕輕揚眉,頗有興致的說道:「這個想法有意思。」

「物以稀為貴,天下間從來都不缺有錢人,我也不過借助了人性的虛榮而已。"到最後,也不過就是讓所謂的達官顯貴用來附庸風雅罷了,她倒覺得浪費了他的好茶。那些人根本不懂得欣賞和品位差意,他們喝的不過是那份虛榮而已。

好個人性的虛榮,商君搖搖頭,笑歎道:」還是你會做生意。」

半倚著商君,兩人背靠著背,舒清揶揄道:「你也不差啊,聽說現在誰要送貨物到倉月,走龍峽谷,必找飄渺山莊,你是大大有名了。」他拿下了龍峽谷這條黃金通道,可比她的茶值錢得多呢!

商君用後背輕輕推舒清,苦笑:「你又來消遣我。」

兩人笑鬧著,原來別於商君腰際的一塊玉珮順著躺椅匡當落地,舒清彎腰拾起,窗外的月光透過窗臨照在舒清手上的玉珮上,瑩潤的墨綠光華讓舒清低呼:「這是?」

商君微笑回道:「青玉菡萏佩環。」他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竟有一種心悸的感覺,彷彿與他極有緣分。細看才發現,青玉上雕刻的,是菡萏,母親最喜歡的話。他和它,後續真的有緣吧。

舒清輕撫玉身,細膩潤澤,圓形的雕花,讓它看上去圖案飽滿,而最為難得的是,雕刻著對於青玉的瞭解和喜愛都表現在這小小的玉面之間,青玉每一處自然紋理的翡翠,都對應著一朵菡萏花,細緻而絕美,潑墨的玉色,極致的雕工,真是一件難得的精品。

「你喜歡?」看得出慕容舒清愛不釋手,商君輕聲笑道:「送你吧。」菡萏又名荷,清雅高潔,與舒清倒是般配,若他真喜歡,送她又何妨呢。

舒清卻是搖搖頭,將玉珮遞還給商君,淡笑道:「君子不奪人所好。」認識他兩年有餘,他幾時帶過什麼配件,唯有這塊玉珮,他即隨身攜帶,該是深愛至深吧。

商君將玉珮放進舒清的手心,慢慢回握,爽快地回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好的想送給好朋友,該是一件美事,或許舒清比他更適合這塊青玉菡萏。

兩人握著玉一陣推搡之後,忽然相視而笑,他們這是幹什麼,一口一個君子的,他們既是遵循君子之道了?!為人處世不過隨心而已。舒清握著玉珮,最後坦然道:「商君,這玉珮我收下了,謝謝。」

商君搖搖頭,回道:「你喜歡就好,它是在海域偶得的,我還選了一些精品,明日讓人送過來。我在臨風關只想做交換貿易,不方便開店售賣,那些古玉珍寶,總是要倒賣的,不如賣給慕容家,你來出售,價格當然你來定了。」

慕容舒清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慕容家原來的絲綢布匹生意確實不錯,但是沒有新的產業終究不是辦法,商君若能找到好的古玩美玉,他是有興趣試上一試。把玩著手上的玉珮,舒清笑道:「看來我要準備開幾家古玩店了。海域,能出這麼多奇珍異寶,應該是個靈氣十足的地方。」

舒清雖慵懶,但是做起事來,必是言必行,行必果。商君低笑:「東隅很快就會出現一家讓人趨之若鶩的古玩店了。剛下船沒多久,又一路奔波到花都,商君有些累,半靠在軟榻上,說起海域,他輕輕揚起嘴角,回道:」不知是靈氣十足,還奇異非常呢。「起碼他沒聽說過。

舒清接過商君手中的空茶杯,看他笑得古怪,不禁也奇道:「是怎麼個奇異非常?」

「海域民俗特別,那裡女子為尊,上至君王,下至販夫走卒,莫不如是。」

「是嗎?」舒清大笑,想不到異世也有母系氏族社會,真正是有意思的緊,「那倒有趣了,你與沒有如魚得水的感覺。」商君這樣的女子,在這裡,絕對擔得上巾幗不讓鬚眉,去海域,自是不必說了。

誰知商君撇撇嘴,一臉沮喪的回道:「可惜,我現在是男人。」想起孟大人在他手上摩挲的肥手,他就一陣惡寒!

啊?!舒清忍不住的笑了出來,這世界怎麼了,在滄月,商君必須女扮男裝,才能讓自己屹立於天地間,而到了海域,好不容易女子為尊了,他又卻是個「男人」了!怎麼不讓人感慨,世上的事情,多半不如人意。

起身將手中的杯子放到書架旁邊,舒清發現窗外竟然下起了細細密密的小雨,打在平靜的湖面上,寂靜無聲,卻是蕩起了一波波漣漪,她喜歡這樣清冷的雨天,如霧般的細雨,能讓她神清氣爽,若是人心也如這平靜的湖面,是否也期待一場如這般潤物細無聲的情思呢?

「商君」你既然來了,就在花都多住幾天,臨風關天氣寒冷,我這有些貂皮白裘,明天讓人做成皮襖,你給笑笑帶回去穿吧,反正花都也穿不上。「慕容舒清轉過身,之間軟榻上的商君面色平的微閉著眼睛,彷彿睡著了又彷彿只是在閉目養神。

「商君--」舒清低喚。

「嗯--」久久,商君才輕輕回了一聲。

舒清低歎,他要什麼時候才能好好的睡一覺,不用這樣即使是睡覺的時候,也緊覺著,清醒著?那張絕美的臉,要到何時才能綻放出柔和的笑容。

商君這個不過雙十的女孩子,還要苦多久?!

。。。。。。。。。。。。。。。。。。。。。。。。。

最後,商君還是沒在花都呆多久,就匆匆趕回了臨風關,因為冬至快到了,他想陪笑兒一起過節,快馬加鞭,終於還是在日落前到了飄渺山莊,可是,在門口迎接他的只有楊忠。

「主子,您回來了。」

「笑兒呢?」他為了讓笑兒開心,不是提早修書,說今天到嗎?!怎麼不見笑兒?

楊忠哈哈大笑,回道:「小姐知道您今天回來,非要親自去買您喜歡的桂花香蜜,侍衛護著她出去了。」三天前接到的消息,這大小姐可沒瞎折騰,一會兒要種新的花草,一會又要買新窗簾,剛才又風風火火的要出門買花蜜。讓侍衛去還不行!!

笑兒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倔起來也是一頭牛。商君失笑:"去了多久了?「

楊忠看看天色,回到:「有一會兒了。」

商君乾脆也不進莊了,直接將馬匹交給楊忠,說道:「我去接她,晚上讓廚房做酒釀丸子。」

「是」老尤看著那抹白影急急的往山下奔去,不由搖搖頭,會心一笑,這兄妹倆,都是一樣的急性子。

臨風關集市平日就很熱鬧,現在快過元宵節了,大家都想趁早準備好過節的用品,即使暮色漸濃,還是人聲鼎沸。商君一路尋去,在市集門口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不知道是什麼事,不是還傳來男女的對罵聲,商君本來想離開的,又覺得那女聲有些熟悉,想了想,商君還是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你不要臉!"

商笑叉著腰,對著一個尖嘴猴腮的乾瘦男子破口大罵。

乾瘦男子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潑辣,忍不住喝道:「小丫頭,你怎麼罵人啊?」

商笑才不怕他,上前幾步,繼續罵道:「罵你怎麼啦,你就是不要臉,趁人之危。」

看熱鬧的人見著小女孩罵的爽快,管他發生什麼事,先起哄訕笑再說,男子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推開旁邊看熱鬧的人,指著一素衣女子大叫到:「笑話,你不識字還不長眼啊!沒見她自己白紙黑字寫著「賣身一夜,厚葬家父」,我這是在幫她,免得他爹曝屍荒野。他還要謝謝我呢!」

原來地上還跪著一個人呢?

眾人向那女子看去,只見她身著一件素衣簡裙,頭上插著一根枯草,她的身後,還有一句白布蓋著的屍體。女子長得倒是清秀瑰麗,但是她面無血色,眼睛直直的盯著地面,臉上也未見悲傷。任前面兩人為了她吵得天翻地覆,她甚至連眼都沒有抬一下。若不是她還能跪著,真懷疑她也是一具屍體而已。

「你!無恥!」商笑指著乾瘦男子大罵。她本來要來買花蜜的,但是看見這登徒子對那姑娘又是摸又是捏的,人家死了爹爹已經夠可憐的了,他嘴巴還是不乾不淨的。這樣厚顏無恥之徒,還敢大放厥詞!!她不好好教訓他一頓怎麼行!!

「無恥?」乾瘦男子哼道:「人家姑娘願意賣,我願意買,你管得找嗎?」

商笑 從懷裡掏出一帶銀子,晃了晃,笑道:「好,要買是吧,我買!」她絕不讓他得逞。

「你買?!」乾瘦男子忽然大笑起來,指著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臉奸猾的笑道:「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話,人家是賣身子陪睡,不是給你做使喚丫鬟,你媽還真是浪費了這水靈靈的大姑娘,還不如讓我來疼呢.〞

這污言穢語商笑哪裡聽得下去,,衝上去就給了他一腳,罵到:「我呸!你也不照照鏡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臉沒皮。」

男子被她這一踢,竟是跌倒在地。商笑本來就練了幾年武功,尤其是這兩年,得商君指點,又勤學苦練,武藝精進不少,對方這麼一個乾瘦男,自然是小菜一碟。

男子從地上爬起來,抓起旁邊小販的扁擔就要揮向商笑,守在一旁的侍衛豈容他放肆,手中的長劍紛紛出鞘。

看這架勢,男子咽了一口口水,又退了回去。他丟下扁擔,只敢不痛不癢地回道:「死丫頭,好男不跟女鬥。我不和妳計較,妳也少來攪和少爺的美事,知道人家姑娘賣的是什麼嗎?走走走!」

  今天真是倒楣,好不容易遇上件好事,就被一個小丫頭攪和了,還無緣無故挨了一腳,這一腳他可不能白挨了,拉起還跪在地上的女子,男子說道:「小娘子,快起來,妳爹本少爺會幫妳厚葬的,跟我走吧。」

  不知死活的東西!商笑衝上前去,拉著女子的另一隻手,把銀子塞到女子手裡,昂著頭,得意地說道:「你放開她。銀子我已經付了,她應該跟我走。」

  乾瘦男子也急了,斥道:「小丫頭片子,妳又不是男子,不懂就不要來湊熱鬧。人家姑娘賣的是初夜,買了妳能用嗎?」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大笑起來,甚至有好事之徒吹起了口哨附和,這回換男子得意了,擺擺手,男子故意裝出一副善意的樣子,勸道:「好了小姑娘,天色不早了,妳還是早點回家吧,家裡人該擔心了。」

  商笑輕輕咬唇,她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難道幫助這個可憐的女子一定要男子嗎?想了想,商笑微昂起頭,大聲回道:「我……我不能用,我哥總能用了吧,我買給我哥!」

  「笑兒!」

   此話一出,一直隱身於人群的商君不得不出聲。本來笑兒要做這樣打抱不平的事情,她是沒什麼意見,可是這丫頭知不知道所謂的「用」是什麼意思,就給她捅婁子。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2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2-21 10:55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六十五章 朗月(上)

清朗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視線,只見人群之後,站著一個白衫男子,旁邊的人不自覺的讓出一條道,男子緩步走來,看清的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男人真的可以俊帥到這種地步?!白衣勝雪淨顯翩翩風采,眉宇間的朗朗之氣讓人不敢逼視。

「哥!」商笑笑顏如花的迎上去,挽著商君的胳膊,撒嬌道:「你回來了,真好!」

見到商君侍衛們立刻收了刀,抱拳行禮到:「主子。」有主子在,即使那男人再找什麼幫手,笑兒小姐也不會有危險了。

商君微笑點點頭,轉而看向胳膊上的商笑,故作生氣的地罵道:「一回來就看見你胡鬧。」

心裡清楚商君不會真的罵她,商笑撇撇嘴,指著還怔怔盯著商君的乾瘦男子,一臉委屈的說道:「是他欺負我。」

商君失笑,這丫頭武功沒見長,惡人先告狀的本事倒是不小。只是自家的妹妹,他自然是寵著護著的,商君抬頭,冷冷的看向站在中間的乾瘦男子。

對上一雙深沉冰冷的眼,男子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磕巴的回到:「我--我才沒有!」是誰欺負誰啊?!比動口她罵的他夠血臨頭,比動手他那一腳他的腿估計都要淤青好長一頓時間了心裡雖有不甘,在商君的冷顏下,確實不敢再回嘴。

輕扯商君的衣袖,商笑在他耳邊輕聲哀求道:「我們幫幫這個可憐的女子吧,別讓她被那些畜生買走,好不好?!」這姑娘真的好可憐,這麼久了連動都沒動過,估計已經疼到不再痛了吧!

那木然呆滯的眼神,遠比哭哭啼啼的淚眸來的悲倀,那種痛,他明白。商君輕輕點頭,算是認同了商笑的做法,得到商君的認同,商笑心氣更足了,趾高氣昂的睨著乾瘦男子叫到:「我告訴你,本姑娘要她要定了,她現在是我的人!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商君暗暗搖頭,這丫頭是和誰學的?十足十的痞子像!!

「你--算你狠!走著瞧!」知道自己佔不到什麼便宜,男子也不再逗留,拖著還在痛的腳狼狽的跑了。

男子落荒而逃,商笑大笑:「快滾把你!」眾人看到沒有好戲看了,也都紛紛散去。

雖然他不希望笑兒像什麼大家閨秀一樣恪守禮節,但是這樣大嚷大叫實在有失女兒家的風範。商君低低的說道:「鬧夠了沒?」

商笑輕吐舌頭,搖晃商君的胳膊,嘟喃到:「路見不平人家當然要把它踩平嘛難道要看這姑娘受辱都不管不顧嗎?爹娘平時都不是這樣教我們的。」

這時候她就會把爹娘搬出來了,商君無奈的輕拍她的腦袋,笑罵道:「你啊,就是知道莽撞行事」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那沒用的痞子,而是惡徒,她就知道什麼是麻煩了!許久不見了,商君也不願為這事與她鬧,說道:「:「走吧,天色不早了」

商笑開心的點點頭,但是看著還跪在地上的女子,商笑為難的問道:「哥,她怎麼辦?」總不能不管她吧!

商君想了想,說道:「再多給她些銀子,讓他厚葬家人之後,還能過日子。」

「好。」商笑摸摸口袋,才想到自己的錢早就都給那女子了,將手伸到商君面前,痞痞的笑道:「給我哦~」

寵溺的輕敲了商笑的頭一下,商君從懷裡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輕輕拍在她手心上,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炬了,自然商君不會承認這都是他寵出來的。

拿著銀票,育笑跑到女子面前,半蹲下身子,將銀票塞到她手中,笑道:「姑娘,這裡還有些,一起給你,安葬好了家人,要好好照顧自己。」雖然她一個人很可憐,但是哥哥不開口,她也不敢將她領回飄渺山莊。

商笑剛想站起來離開,手忽然被女子抓住,冰涼的手心不像是人的手。將銀票塞回商笑的手中,一直沒有動過分毫的女子終於緩緩抬起了頭,冷-冷-的說道:「這些已經夠了。」

女子的聲音冰冷而沙啞,不帶任何感情和溫度,眼睛裡一片死寂。商笑愣愣地看著手中的銀票,她為什麼不要?還有人嫌錢多的嗎?

  女子慢慢起身,已經僵硬的腳讓她有些踉蹌,她走到蹲守在屍體旁的幾個男子身邊,將手中的五十兩銀子全部拋到他們面前,漠然地說道:「把我爹葬在昨日選好的地方,一切都要最好的。」

其中一個男子拿起沉甸甸的銀子,立刻連連點頭,獻媚的笑道:「是是是是,姑娘放心,時辰都看好了,今晚一定給您辦妥。」原來她說要用最好的棺木,還要給她爭選個風水寶地,他們覺得這女人簡直是瘋了,身無分文還有這麼多要求。想不到她運氣不差,賣身還尋了個好人家!

「哥?」商笑有些看不懂了,她把所有的錢都甩來葬父了,以後怎麼生活啊?而且她為什麼不要她給的銀票呢?安葬父親,子女可以不去嗎?她怎麼能就這樣交給別人去辦?

商君輕輕皺眉,這女子所作所為都異於常人,要不就是別有居心,要不就是另有隱情,而這兩種情況都不是他想管的,牽起商笑的手,商君淡漠的說道:「走吧。」    商笑雖然覺得女子憐,但是能做的他們都做了,接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只能隨著商君離開。

出了喧鬧的臨風關,商笑頻頻回頭,因為那女子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原來她以為她回家也走速條路,可是現在都快都到飄渺山莊的地方了,她還是緊跟著不放。育笑輕咬菱唇,走到女子身邊,問道:「姑娘,你跟著我們幹什麼?」

女子低垂著頭,看著腳下,依舊是一臉的麻木冷漠,既不看商笑,也不回話。

「姑娘,我只是喜歡打抱不平,並不是真的要買你,你不用跟著我們回家去吧。」

任商笑說來說去,女子都仿佛沒聽見一樣,默然無語。

  商笑挫敗地走回商君身邊,哭喪著臉,問道:「哥,怎麼辦?」這姑娘油鹽不進,根本沒在聽嘛。

  商君也看到了,這姑娘只怕誰的話也不會聽,思索了一會兒,商君直接說道:「走。」

  商君一行都是有武功的,御氣而行,很快就把女子拋在了身後,即使追不上,她還是一路跑著跟過來,可惜縹緲山莊早就被商君布下了五行陣,沒有莊裡的人帶著,別說這一個小女子,就是武林高手也別想進來。

  站在山莊門口,商笑於心不忍地看著密林,擔心地問道:「哥,我們把她困在密林裡,不太好吧?」

  商君輕嘆道:「等她走累了,再讓侍衛送她出去吧。」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哦。」心裡不忍,商笑也只得點點頭,縹緲山莊的大門緩緩關上。

  臨風關的冬天,從來都是冷冽寒霜,縹緲山莊身處群山環抱之下,還算是溫暖,然而即使如此,也還是寒風環伺。永樂閣裡,商笑纏著商君說這次出行的趣事,被纏煩了,商君拿出一個精緻的半人高的檀木長盒,笑道:「給妳的。」

  「是什麼?」商笑被這看似平實,卻檀香環繞的盒子奪取心神,不知道裡邊裝的是什麼,滿懷好奇輕輕打開盒子,商笑立刻尖叫起來,「好漂亮!」

  盒子裡,是一件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雪貂長披肩,在月華之下,泛著柔和的光芒,輕撫上去,只覺得手下溫暖而綿柔,仿佛是在撫摸天上的流雲一般。商笑將披肩拿出來抱在懷裡,開心地叫道:「我好喜歡,妳最好了。」

  看她摸了又摸、讚嘆不已的樣子,商君笑道:「是舒清送妳的。」她可不敢居功。為了趕得及讓她帶回來,舒清可是請了十名能工巧匠硬是在兩天內趕製了出來。

  「舒清姐姐?」商笑一愣,立刻連珠炮一般地追問道,「妳去了花都嗎?什麼時候去的?她好不好?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再來臨風關?」她好想念舒清姐姐那淡淡的淺笑和一身的風華,她是她見過的最特別最溫柔的女人。

  商君輕撫額頭,苦笑道:「幾月不見妳,怎麼變成麻雀了。」

  撅著嘴,商笑哼道:「誰讓妳不帶我去!」

  用臉蹭蹭雪貂柔軟的細毛,商笑迫不及待地穿上身,在商君面前轉了一個圈,開心地笑道:「好不好看?」

  純白的披肩,將笑兒晶瑩的皮膚襯得越發剔透,貂毛輕柔的質地,讓她即使穿上披肩之後,也依舊曲線玲瓏。月光灑在她身上,她就像一個小仙子,純潔而美好。好久沒這麼仔細地看著她了,原來,她的笑兒長高了,更美了,是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商君用力地點點頭,回道:「好看。我們家的笑兒長大了。」爹娘,你們在天上,可看見了,你們的笑兒終於長大了,她的笑很美,對不對?我會讓她永遠都這樣美麗,永遠都這麼開心地一直笑下去。

  商笑在商君眼中,看見了淡淡的薄霧,她緩緩走到商君身邊,偎進她的懷裡。她是長大了,在她的保護下長大了,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和委屈,她給了她最好的生活、最好的照顧,還有最多的愛,但是為什麼她的心卻好痛,尤其是每次看見她夜不能寐、忙碌奔波的時候,每一次叫她「哥」的時候,她都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用力攬著商君的腰,商笑終於忍不住地在她耳邊輕輕地叫了一聲:「姐!」

  商君渾身一僵,身體竟是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這一聲低喚,讓她原本徘徊於眼眶中的淚終於抑制不住地沿著臉頰滑落。只是即使淚已潸然,她卻依然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因為,她是商君。



韜光養晦  第六十六章  朗月(下)

沉靜的目光透過薄薄的窗紙,映照在間裡,商笑微笑著端坐在銅鏡前,商君拿著碧玉梳輕輕的為她梳理著一頭齊腰的長髮,輕柔而緩慢,只是或許很久沒有打理過這樣長的青色,商君倌髻的手,顯得有些笨拙,好不容易將髮絲挽起,商君從袖中拿出一支上古的血玉長簪,輕輕的別在商笑的雲鬢上。

他沒有選錯,嫣紅的長簪穿梭於青絲之間,別樣的嬌俏明媚,和笑兒很商笑摸摸發間的玉簪,開心的拉著商君的手,小心的左看看,低聲的說道:「我也幫你梳一個盤雲髻,好不好?」她記憶中的他,青絲飛揚,廣和羅裙,美得讓人心驚!

商君卻是淡淡的笑著搖搖頭,這樣的嬌俏早已不屬於他,何苦流連 商笑還想說什麼,商君微微抬手,示意她不要出聲,果然一會之後,輕輕的叩門聲響起:「主子。」

商笑有些氣惱的站起身,打開門,撅著嘴,對著門外的衛溪惱道:「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嘛!?」衛溪一臉莫名,卻是微微低共,沒有說話。商君站在商笑身後,輕拍她的肩膀,對著衛溪溫和的說道:「說吧。」

衛溪遲疑了一會,還是如實說道:「下午那位姑娘還在密林裡。」 商笑皺起了秀眉,不解的問道:「不是讓你們帶她出去了嗎?」吃過晚飯她就讓人領那女子出去了,現在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在密林裡?!

衛溪也很無奈,回道:「帶她出去她不肯,幾次強行將她送走,她叉跑進來了,也不說話,就是一個勁的在密林裡橫衝直闖,非要進來。」說起那女子,他也要說一句佩服了,眼睛裡根本沒有別人,認準的事情就一門心思的往裡鑽,要不是看她可憐,他也不想這晚來回報。

即使站在屋裡,還披著貂皮,商笑依然覺得寒風刺骨,更別說那女子還身處密林,想起她下午那身單薄的衣衫,商笑擔憂的看著商君,哀求道:「哥,天氣這麼冷,凍一夜,好人也給凍壞了。她不過是一女子,不如先讓她進來,休息一個晚上,明天再好好和她說,好嗎?」商君輕撫著商笑的頭,淡笑回道:「嗯,你先睡吧,我會處理。」

「嗯。」商笑放心地點點頭,目送著商君緩緩離去。 出了永樂閣,商君臉上的笑立刻褪去,冷冷的說道:「衛溪,把她領進來,安排在北苑休息,命人暗中監視,看著她到底想幹什麼。還有,立刻去查她的身家背景,盡快采報。」那個女子的行為太過古怪,執拗的也有些不合常理,或許今天下午在場好戲根本就是她為了混進飄渺山_莊而自導自演的,為了笑兒的安全,他不得不防!

「是。」衛溪領命而去。

刺姬,似火的花朵就如同它的名宇一般,紅的刺裂人心。迷濛月華籠罩下,它非但沒有變得柔和些,反而越發妖炙,這是長在雪峰之上的驕物,愈冷它紅的愈艷,開得愈嬌。商君愛它的傲慢,狂放,也因此飄渺山莊內,遍植剌姬,每到寒冬走在院子裡,就彷彿置身火海一般。商君獨自走在刺姬花叢小徑之中,素白的的背影,倘佯於火紅的花海之中,孤傲而蒼涼。

慕雲君苑

長燭將盡,商君輕柔前額,_疲憊的閉上眼睛,幾月未歸,查看賬面就是一件讓人心力交瘁的事情,而在幾個月,進出龍峽谷的人比他預計的要多,看來明天,他要去一趟飛鷹寨。

輕靠著椅背,微閉著眼睛,商君低語道:「何事?」

清冷的低語,讓站在門口猶豫著是否要回稟的衛溪一怔,繼而回道:  「主子,女子的身份已查明,她叫文弼月,臨風關人士,家世簡單清白,其父是一家小私塾的教書先生,其母五年前病故,沒有兄弟姐妹。半月前在放燈節詩會上被郡守看上,欲納她為妾父女倆不肯從,他父親將她藏到山裡躲避逼婚。郡守幾次上門都沒能找到她,一怒之下,將她父親痛打了一頓,三天前不治而亡。」

「我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在就是她的身世嗎?!黃史傑他是見識過的,一個人渣。商君緩緩睜開眼,想起下午女子悲愴麻木的眼,不免心生側隨之情。衛溪奔沒有離開,為難的站在門外。商君輕問:「還有事?」

「那女子進來之後並未休息,執意要見主子,已在前院徘徊了兩個多時辰了,是否先將她軟禁起來?」除了這樣,他實在想不到應該把那倔強的女子怎麼辦!?

原來商君以為那女子心懷不軌、另有所圖,現在看來,似於不是那麼回事,那她這般執著為哪些呢?!輕歎一聲,商君疲憊的說道:「罷了,帶她過來吧。」

商君斜撐著頭,閉目養神,不一會兒,女子略帶遲疑卻也毅然地緩緩踏入慕雲君苑,就在女子即將走到門前時,商君平和的聲音傳來,「姑娘留步,你我男女有別,為了姑娘的名節著想,深更半夜不宜相見,你若有什麼事情需要商君幫忙,商君定然竭盡全力,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談可好?」

久久,女子既不回話,也沒有打算離開的樣子,隔著薄薄的窗紙,商君看不清她的表情。月光將女子清瘦的身型拉的完美而修長,墨黑的青絲,輕柔的素衣羅裙在夜風的撩撥下,紛飛飄揚。

商君頭疼了,她不會要在他門口站一宿吧?!商聲正在苦惱應該怎麼和她溝通的時候,女子忽然的一個動作,嚇得商君立刻站了起來,目瞪口呆,腦子在那瞬間一片空白,因為她就在站在他的門前----脫衣服

「姑娘你…你住手,你不能—!!」商君第一次說話都語無倫次了,可門外的女子就像什麼也沒有聽見一般,羅衫輕解,幡然落地。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下的撫慰下,瑩潤而光潔。

商君可沒有心情欣賞這些!天?!他的頭更痛了,她知不知道由己在幹什麼?!莊內一向有暗侍守護巡防,而她執意前來,衛溪一定調派了侍衛在院子裡守護,一方小院裡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

「夠了 不要在脫了 」

就在女子伸手解開肚兜的時候,木門飛快的開啟,一塊寬大的披風.向女子飛過去,正好籠罩住她衣不蔽體的身體。商君輕攬女子的肩背,將她帶進屋內,門又立刻關上,隔絕了所有的視線。    讓女子站定,商君避到離她一丈有餘的地方,才背過身去,既無奈又惱火的說道:  「姑娘你這是何苦?!」

女子微低著了頭,冷-硬的回道:「我既己賣給你一夜,理該如此!」

商君苦不堪言,不管他是女子還是男子,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去面對一個急於獻身的女人!!想了又想,商君幾乎是無奈的輕哄道:「我想姑娘你誤會了,救你的是笑兒,她不過是想幫你,並非真要你回報什麼,再則,商君亦不是貪漁好色之徒,姑娘無虛如此。若是你不嫌棄,就在舍下多住幾日我會為你安排一個安全的住所,開始新的生話,可好?」   

身後安靜得可怕,商君不得不回頭,只聽得噗通一聲悶響,女子忽然雙膝一軟,重重的跪在他面前,商君後退一步,驚道:「姑娘?」

女子緩緩抬起頭,臉上早已是淚眼迷濛,而一直冷-漠僵硬的臉也終於有了一些神采,沙啞的聲音悲慼的說道:「朗月知道,公子為人正義,趁人之危的事情,不屑為之。但是,就當朗月求您,要我!」

商君皺眉,一個女子,到底要有多大的勇氣,才敢在一個男人門前寬衣解帶,才敢開口要求一個男人要她?!她真的只是單純的為了那五十兩銀子來獻身的嗎?直覺告訴他,不是!商君低聲問道:「姑娘是有什麼苦衷嗎?!你說出來,我或許可以幫你。」

女子輕搖菱唇,甩手臂粗魯的抹掉淚痕,倔強的回道:「公子要我,就是幫我。」  「你不願說,便罷了。」她是他見過最固執,簡直可以稱之為難纏的人。商君無語,他現在只想趕快離開,這間房間就留給她好了。

「公子!」眼見商君就要離開,女子終於還是還是緩緩開口:「我爹是被人活活打死的,我要替他報仇。我要讓那個人得到報應!」

「那為何要我…?」她爹的事情他己經知道了,但是商君不解的是她要那人得到報應,和一定要獻身給他之間有什麼關係?!

「那人之所以打死我爹,是為了要我的身子,我,會給他的,甩他的狗命來換!」女子神色有些激動,秀美的臉上儘是冷冽恨絕之色,眼中滿含著蝕骨的恨。這種眼神他認得,因為他當年也曾如她一般,湮沒在那無邊的仇恨之中。

聽她話裡的意思,商君猜側到:「你是想用白己的身體做餌?」

「對!」女子答得乾脆,這是她能想到也能做到的唯一辦法

「我不想將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給那樣一個畜生!求公子成全!」女子站起身,一副毅熬決然的樣子,一步一步走向商君,身上的披肩也隨著她的走動而再一次翩然飄落。

「別~!」商君趕快上前一步,點了女子的穴道,趕緊將已輕滑落了一半披風拉好。別說他不是男子,即使他真的是男子,也決不可能答應這樣的要求!!現在怎麼辦呢?她根本不聽人勸,而連日的奔波也讓商君實在疲於應付。

「得罪了。」商君將她攔腰抱起,小心的放到床上,拉過棉絨絲被幫她蓋好,柔聲勸道:「你今天太累了,先好好睡一覺吧。有什麼事情,明日再從長計議。」簾帳鍍緩緩下來的那一刻,商君看見了女子眼角滑落的淚。

這樣的疼,他也曾經歷過,那是除了仇敵的血,誰也安扶不了的傷,磨滅不了得恨,遺忘不得的痛。站在簾帳外,商君悵然的低聲說道:「商君明白你的心情,有些仇不報不足以苟活於世,但是世上的事情,總是那麼不公平,能同歸於盡 倒是一件幸事,就怕白賠上了性命,也不過成為別人蔑視炫耀的資本,那便是不值得了。姑娘的仇要報,卻不應該是這樣報。」

他,言盡於此。商君緩步離開房間,將這一室的舒適和溫曖都留給了她朗月一雙淚眼悲哀的盯著床頂的帷慢,心,痛得不能自己。

如果她不去詩會,她就不會碰上那賊人。

如果她不躲到山裡,爹爹就不會死,起碼要死他們也可以死在一起。

如果她能早一點遇見這個清朗溫潤的男子,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商君只休息了兩個時辰,就趕著上龍峽谷見冷冽,一番長談之後,本來要回來了,又被冷芙拉著非要他用過午飯才能走,席間免不了要和冷冽喝幾杯,折騰到下午才回來,進到飄渺山莊,都已是幕黑十分了!

商笑在前廳等了半天,終於等到商君了,拉著他的衣袖,商笑數落道「哥,你可算回來了,我等著你吃晚飯呢!以後可不許這麼晚才吃飯了!

商君好笑的搖搖頭,笑兒越大管得倒是越多了。進了正廳,商君就看見一大桌子菜,而且還是熱氣騰騰的,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熱了多少回了吧。牽著商笑的手,商君的心也和這些飯菜一樣暖暖的。

落座之後,商君才發現只有他們兩個人,問道:「笑兒,那位姑娘呢?」以笑兒的性格,不可能對那女子不管不問的。

    商笑輕鬆地笑道:「走了。」

    「走了?」

    「嗯,早上她來找我,說要回家,我就送她出去了。」真好,她終於想通了,若是硬要賴在山莊裡,他們倒還麻煩了。
   
    「妳知道她出去之後上哪兒了嗎?」

    商笑搖搖頭,回道:「不知道啊,應該是回家了吧。」她這麼大人總不會丟吧?她要給她銀子她還是不要,真是奇怪!

    回家?商君暗叫一聲,「糟了!」以那女子執拗的性格,必是報仇去了!

    「哥——」商笑不明就裡地看著又匆匆跑出去的商君,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2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32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六十七章 狹路相逢(上)

郡守府

夜,迷魅惑亂的時刻,所有骯髒猥瑣的事情,都喜歡在夜的掩蓋下進行。即使今夜的月光異常的明亮皎潔,華彩照亮每一處黑暗,卻依舊照不進黑暗後的陰影。雕花重樓,富貴奢華的雅間裡,傳來猥瑣奸滑的笑聲,讓人覺得噁心而寒慄。

一抹黑影穿梭於郡守府內,鬆懈的巡防,膿包的衙役,讓黑影如入無人之境。商君身著一襲黑衣勁裝,冷傲的容顏也藏著黑巾之下,黃史傑見過他,他不能讓他認出來。「小美人,算你識相。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會好好疼你的。」我到雅間外,黃史傑得意的淫笑聲傳出,讓商君蹙起了眉頭。微微瞇眼,從窗欞間看去,只見黃史傑一隻肥膩的手正捏著朗月的下巴,另一隻刺在拉扯著她的衣襟。

朗月緊咬著唇,不然自己哭出身來,但是顫抖的嬌軀還是顯示著她心中的恐懼和羞恥。任由黃史傑的將她壓在身下,朗月的手一直緊緊的壓著藏在腰帶裡的短刀,她要一刀刺在他的心窩上!!

商君已經伸出的手僵在窗前,不知道是應該上去救她,還是讓她完成她的心願,畢競她深刻的明白著報仇對她的意義。遲疑著,一串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商君輕輕躍起,躲到了屋簷之下。

師爺跑到門前已是一頭的汗,微喘著輕拍著房門,低叫道:「老爺!老爺!」

壓在朗月身上,黃史傑粗喘著不耐煩的吼道:「作死啊,敢打擾本老子的好事!滾!」

師爺也很為難,若不是來的是得罪不起的人,給他十個腦袋,他也不敢來打擾大人的好事啊!緊張的搓著手,師爺為難的低聲說道:「是~是『那位』大人來了。」

「呃~」原來還一臉色慾熏心的黃史傑,一聽來人是誰,立刻緊張的吩咐道:  「命人奉茶!好好服侍,我立刻過去。」

「是是是。」師爺連連點頭,離開的步子也比來的時候更加急促。

低咒一聲,黃史傑不甘不願是放下懷裡的朗月,朗月已經握緊短刀的手不得不停下來,不甘心讓他就這樣跑掉。朗月緊緊拽著他的衣帶,身子又迎了上去,她如此主動,黃史傑心花怒放,不過想到前廳裡的那位,還是不得不輕推來朗月,嘴上淫笑道:「小美人,你別心急,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一邊整理衣衫,一邊急急的朝著前廳奔去。

商君微瞇著眼,盯著黃史傑匆忙的背影,是什麼人,讓他懼怕成這樣,即使,美人在懷,他這色鬼也能抽身離去。著了一眼木然跌坐在地上的朗月,目前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商君決定跟上黃史傑著個究競。

越過九曲迴廊,黃史傑走進了正院前廳,商君悄無聲息的潛入,背靠著樑柱,商君從半開的窗戶看去,一個紫衣男子背著手,站在大廳中間,挺拔的背影極具存在感,讓人覺得莫名的壓抑,黃史傑進門立刻拱手,謙恭的連連說道:「大人前來,有失遠迎,失禮了,失禮了。」

「哪裡,黃大人貴人事忙。」男子緩緩穿過身,低沉的聲音讓黃史傑緊張的猛嚥口水,搖頭急道:「不敢當不敢當,大人折煞我了。」每次和他說話,他都要出一身的冷汗。

是他!看請男子的長相,商君大驚。

尤霄!滄月御前鐵甲衛總兵為何會深夜出現在東隅臨風關郡守府邸?

東隅郡守為何要對他低頭哈腰?!商君隱隱感覺到這其中泛著陰謀的味道。

「上次的事你辦得很好,主上很滿意。」尤霄從袖口中拿出一個白色信封,輕輕放在一個方形木盒上,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愜意的笑道:  「只要你辦好該辦的事,這些裡面的東西就都是你的。辦不好,就只能把你的頭,裝進去了。」

輕鬆的語調裡卻隱含的陰鶩和殺機,黃史傑臉色立變,腳都有些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嘴上更是不敢有一絲怠慢,哆嗦的回道:「是是是,多謝尤大人賞識,下官一定,一定竭盡所能辦妥。」  他們之間有什麼交易?看來只有拿到那信封才能知道,商君斂眉思索著一聲踩碎枯技的輕響驚擾到了屋裡的尤霄。只聽一聲低吼:「誰在外面?  主樣的低級的錯誤不會出現的商聲身上,他微微側身,即隱沒在黑暗中但是當他看清站在院中發出聲音的始作俑者時,一雙劍眉深深的皺在一起。

怎麼會是她!文朗月,她不是應該好好的呆在雅間裡嘛?!若是讓尤霄發現她,為了秘密不被揭穿,她必死無疑!!就在大門打開的一瞬間,黑影如閃電般掠過朗月的身邊,將她帶到旁邊的花叢裡。著。忽然被人攬在懷裡,嘴又被摀住,朗月驚恐的睜大眼睛,手不停的揮舞    「別動!」耳邊清朗低沉的聲音讓朗月一僵,這聲音—-是昨天那位公子?!他怎麼會在這裡?!朗月終於安靜了下來,商君放開捂著她的手,低聲說道:「待會慢慢爬出去,從後門走。」這裡離後門小徑很近,她應該能逃得出去。

不由他多想,尤霄已衝了出來,站在院子中央,一雙鷹眼敏銳的注視這樣周圍的動機。朗月不會武功,呼吸難以隱匿,尤霄很快發現了草叢藏著一隻「太老鼠」,勾起一抹殘酷的笑容,他朝草叢緩步走來,每一步都走得悠閒而響亮,彷彿一隻狩獵的貓兒,玩弄著即將到手的獵物。

商君對朗月使了一個眼神,便從草叢間一躍而起,在空中翻騰數圈,越過尤霄的頭頂,在他背後的一棵大樹上站定,戲謔的低笑聲在寧靜的夜裡幽幽響起:「尤霄,數月未見,別來無恙啊!」   

「又是你!!」這驕傲的聲音他永遠也不會忘記,是他,那個從他手中逃了兩次的男子!盯著商君,尤霄的眼裡閃著如箭一般的寒光,此時他只想把這個羞辱過他的男子撕成碎片,根本不會去想為何剛才草叢裡會有凌亂的呼吸聲。

商君輕佻劍眉,瀟灑的在粗大的枝幹上坐下,還順手摘了一節樹枝,彷彿很無聊的輕揮著,心情頗好的笑道:「這說明我們還真是有緣分呢!」

「確實有緣,因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可惡,他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尤霄握著銀戟的手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一戟砍碎男子那滿目的閒暇。

商君居高臨下的著向尤霄身後,暗夜的花草間,朗月正慢慢的在花叢裡爬行,商君輕揚起樹枝,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在另一隻手的手心上,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狂傲不羈斜睨著尤霄,商君不屑的回道:「嘖嘖,你每次都想要我的命,可惜每次都輸得一敗塗地,我很好奇,你的自信從何而來?」

其實商君也不是真的想做這樣姿態來羞辱他,尤霽的功力不弱,若是全力襲來,他不知道能不能接得住,但是朗月還在花叢裡,不吸引尤霽的注意力,亂他的心神,她不可能跑的出去。

“等你死的時候,你就知道我的自信從何而來了!”果然這樣的挑釁讓尤霽徹底抓狂,揮著銀戢直直的向商君刺去。

尤霽勢如破竹,來勢洶洶,銀戢直指商君命門,商君勾住腳下的樹枝,向後倒去,一個漂亮的下翻,險險躲過銀戢,落到樹下。商君抬眼看去,只見朗月已經爬出草叢,走在通往後院的小道上,商君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抽出腰間的軟劍,再次飛身躍上樹梢,與尤霽大打出手。

聽到打鬥聲終於趕來的衙役握著長刀,將大樹團團圍住。一直躲在屋裡不敢出來的黃史傑,看到衙役們到了,終於敢露出頭,大聲叫囂道:”快,給我抓住那個刺客!!抓住他!!

衙役愣愣的看著樹梢上刀來劍往的兩人,這大樹起碼三丈有餘,他們除了看,也做不了什麼!即使爬上去了,高手過招,估計沒靠近就已經被劍氣所傷了。衙役面面相覷,就是不動手,黃史傑在屋裡急道:”愣著幹什麼!上啊!把他給我砍了!這人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與尤大人說的話,私通敵國,那是滅九族的大罪啊!

“憑你們也配!”商君抓起一把樹葉,御氣於胸,發力於手,樹葉彷彿有生命一般,直直射入衙役握刀的手腕之上,一時間,兵器落了一地!

衙役都追過來了,朗月應該離開郡守府了吧!?商君不願久留郡守府,對著癡纏的尤霽冷哼:「這裡施展不開,找個寬敞的地方再打過!」商君提氣一躍,飛到了屋簷之上。

“奉陪到底!”今天不決出個勝負,他絕不罷休!尤霽緊追不放,幾個起落,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尤霽是卯足了勁,不肯輕易罷休,商君疾行了數十里,還是沒能擺脫他,罷了,一咬牙,商君將尤霽引上了千里雪峰之上,第一次他背著父親的屍體,第二次尤霽沒有銀戢。尤霽也算是個難得的對手,今日就在這無遮無攔的雪峰之上,比個高下也未嘗不可。

雪峰之上,在這片狂風暮雪的夜色裡,一黑一紫兩個碩長身影各據一方,而雪地的蒼白將他們襯托的無所遁行,兵器上的寒光也決不遜色於天際的明月。

商君軟劍纏於手腕間,敵不動我不動。尤霽一招橫掃千軍,激起丈餘雪花,如海潮一般向商君洶湧而去,商君氣沉丹田,不躲不閃,迎著雪花以一招白虹貫日硬生生的劈開雪牆,穿牆而過,正面攻向尤霽,軟劍因商君的內力發出龍吟般低沉的清音,尤霽大驚卻也是避無可避,唯有橫過銀戢,抵住劍尖,即使這樣,尤霽已經感覺到了一股強勁的內力通過銀戢傳來,硬接下這一擊,他胸口開始隱隱作痛起來。男子不過雙十年華,竟然有如此功力,尤霽雖不甘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內功修為在他之上!

尤霽的後腳已深深陷入雪裡,兩人都是運足內力,身邊的雪花似也感受到了這股殺氣,竟是從地面慢慢的飛升而起,不受狂風控制的將二人環在中間,他們腳下的堅冰也因為兩人的較勁而輕輕的震動起來。或許精力都已集中在對決上,他們都沒有發現,原來明亮的繁星彎月早已被滾滾黑雲所掩埋。雪山之上,呼嘯的狂風似乎也變得更加張狂起來。

“數月未見,你的武功倒是精進不少!”商君真心的稱讚,他已將內力用到極致,尤霽雖面露難色,手臂發顫,卻是實實在在的接下了他這致命的一擊,與第一次對決相比,他的招式沒有多大改變,內力卻是有大大的提昇,他是如何做到的!?

尤霽毫不領情,吃力的低喘著哼道:「少廢話!」他這是在嘲笑他數次敗下陣來嗎?!尤霽氣結於心,強用真氣于雙臂之間用力的將銀戢頂了出去,商君沒想到這時候尤霽還有這麼強的內力,硬是被震出了三丈之外,狼狽的跌在地上,尤霽也沒有好到那裡去,一口濁血噴在白雪上。

兩人都收了內力,才感覺到雪地微微顫動,商君還沒來的及站起來,身邊的冰峰居然裂開了一道長縫,他腳下的冰面陡然下沉,商君大驚,提氣向上,卻因為剛才內力消耗太大,指尖碰到冰沿,卻還是沒能抓住。身體再次極速下滑,只是只下墜了一瞬,商君手上一緊,他的手被緊緊的拉著,商君抬頭,意外的撞進一雙深沉的眼裡,抓起他的是---尤霽。

商君沒想到他會救他,尤霽也同樣沒想明白為什麼在看見他身體下墜的那一刻,他會不由自主的奔過來。兩人都還驚訝的時候,商君再次聽見了冰裂的----

“啊---------“

冰峰之巔,雪暴狂風之下,兩個黑影迅速消失在千尺之溝之間。



第六十八章 狹路相逢(下)

痛!這是商君現在唯一的感受,全身的骨頭彷彿都錯位了一般,胸口也悶得厲害,四肢像被什麼東西壓著,不能動彈。四周刺骨的寒意,讓商君混沌的神智慢慢恢復清明,微瞇起眼,仔細觀察四周,以他不錯的眼力,仍然什麼也看不見,一片漆黑。稍稍動了一下手,感覺所觸之處,儘是寒冰,上面掉下來的冰塊應該都砸在了他的身上。甫君自嘲,這樣揮下來都沒死,他是不是應該感謝老天的仁慈?!

彷彿是聽見了他的心聲,商君忽然聽見身下傳來一聲低沉壓抑,充滿痛苦卻仍不忘諷刺的男聲:「老天真是不開眼,這樣也摔不死你!」

是尤霄?!他壓在他身上?!

「彼此彼此!」商君莞爾,看來老天今日真的不開眼!被壓在最下面的尤霄都沒死,果然是禍害遺千年!輕輕動了一下四肢,發現身上的冰塊並不多,商君用力推開身上的碎冰,好不容易坐了起來,他發現,他每動一下,就能聽見下面傳來壓抑的悶哼聲,商君輕輕揚眉,倒是不急著坐著慢慢調息,待渾濁凌亂的呼吸恢復如常,他才緩緩的拿出懷裡的火折子,輕輕吹燃。

雖然只是點點火光,但是在暗黑的冰縫裡,己足夠看清周圍的一切。和商君預料的一樣,這個冰縫並不大,抬頭望去,隱約還能看見淡淡的雪花飛舞,應該也就二十餘丈而已。微微低頭,從冰塊夾縫間,商君看到了那抹暗紫流光,輕輕勾起唇角,商君,慢慢起身,下了冰堆。

拿著火折子,商君輕撫著四周的冰壁,堅硬而光滑,可見不是剛剛形成的冰溝,該是早就有了的,剛才與尤霄此試,內力震碎了表面的冰層,他們才會掉下來。

久久,壓在硨冰下面的尤霄終於慢慢的推開冰塊,艱難的坐起來。

「嘶~」想要站起來時,尤霄才感覺到一股鑽心的痛從麻木的右腳湧上心頭,商君隨意瞟了一眼,他的右腳上,壓著一塊不小的冰塊,冰塊下,凝結著血色冰沙,以他疼的冷汗直流的樣子,他的腳八成是脫臼且腿骨折斷。

收回視線,商君繼續研究冰面,暗暗調息之後,商君一躍而起,在空中感覺胸口悶痛,氣血滯洩,才躍起三四丈,競是陡熱跌落下來。撐著冰壁,商君低低的喘著氣,背後傳來一聲不屑的低斥:「不用白費心機了,你根本不可能上去,如果你想死的話倒是不妨多試幾次!」剛才的對決,幾於耗光了他們所有的內力,在加上從峰頂跌下來,現在他們兩個都是內傷在身,怎麼能上得去!

商君並不答話,閉上眼睛,運功調息。

好不容易將腳上的冰塊推來,尤霄點了腳上的穴道,疼痛才算緩解了一些。背靠著冰壁,尤霄冷-冷-的盯著對面凝神靜氣、盤腿而坐的男子,臉上的面巾早巳不知掉在何處,請朗的面容在微弱的光線下,越發的俊美卓然,他還是第一次這樣近的觀察一個男人,不得不說,他,長得極好。可恨的是,他的武功還深不可測,想起幾次與他的比試,尤霄一股惡氣橫在心中,不甘的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商君漠然,彷彿沒聽見。

暗暗咬牙,尤霄激道:「怎麼,凍僵了還是變啞巴了,不是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吧!」

久久,商君開口了,只是清冷的聲音讓尤霄想殺人:「還是留點擊氣禦寒吧,手下敗將。」

「你一的一名一宇!」尤霄如地域一般的聲音與身邊的環境一樣陰寒。

商君緩緩睜開眼睛,清冷的眼中蘊藏著幾簇難解的幽光,寒聲回道:「商君。」微一拂袖,火折子光芒氓滅,冰縫裡再一次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商君一一

原來他叫商君

在暗黑的環境裡,人的聽覺異常敏銳,尤霄感覺到商君微微動了一下。

微低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你剛才,為什麼救我?!」

尤霄想也沒想,大聲嗤笑道:「你應該死在我手上,讓你這樣死太便宜你了。」

說完尤霄以為商君一定會反擊,誰知,他卻是輕輕的笑了,淡淡的說道:「是嗎?」

是嗎?~

是嗎?—

尤霄一僵!那清冷的略帶笑意的低語彷彿一夜都在耳邊環繞,是嗎?他真的是想要他死在他手中才救他的嗎?是嗎?!一夜無眠,依舊沒有答案!

日光如約而至,只是能照到冰縫下面,該是正午了吧。一夜的調息,商君覺得自己的內傷雖未痊癒,也恢復了六七成,緩緩起身。

尤霄也睜開眼睛,冷冷的看著他,卻並不說話。

商君抽出腰間的軟劍輕踏冰,每躍起五六丈,用劍在冰壁上劃一道深深的冰折,再次借力,幾次之後,他到了頂端。

尤霄以為他會就此離開,卻不曾想,商君居熬又緩緩的落了下來,在他面前站定,商君雙手環在胸前,似笑非笑的說道:「為了報答你昨晚拉我一把,我想一一」停頓了一會,商君緩步向尤霄走去,聲音也變得冰冷-起來:「死在我手裡,應該比凍死光榮一點吧。」

尤霄坐直身子,戒備的看著商君,他的銀戟在落下來的時候不知道去了哪裡,而腳傷讓他動彈不得,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果然,商君敏銳的一個健步上前,只交手了幾招,商君就成功點了尤霄的穴道。

在尤霽憤恨的目光下,商君緩緩蹲下身子,用力的狠抓了一把尤霽折斷的殘腿,尤霽悶哼了一聲,臉色立刻變得慘白,額頭上也佈滿了細汗,一直低喘著,尤霽一邊冷哼道:「怎麼,你就這點本事!」

“好吧,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本事。”商君輕輕挑眉,忽然勾起了唇角翻著邪惡的光芒,尤霽來不及多想,商君已抓起他的腳踝,把他原來點的止血止痛穴道全部解開,然後毫不留情的扭轉--------

“啊!”尤霽只覺得眼前發黑,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他承受不住,只是腳心緩緩傳來的真氣,讓尤霽一驚,雖然疼,但是他知道,他的腳,因為商君的推筋續骨,已經能動了。等他終於能看清的時候,只見商君已經站了起來,沒有了剛才戲謔的笑容,他冷漠的說道:「想想殺你還髒了我的手,現在我們兩不相欠了,能不能上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說完不等尤霽反應,他幾個輕踏,已站在冰縫之上。

“商君--------------最好不要讓我再遇到你,不然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商君站在峰頂,就聽見下面傳來一生困獸之吼,即使是隔著長長的峽溝,依然清晰可聞,商君想像下面那驕傲的男人狂亂的樣子,不禁揚起了一抹愉悅的笑花。

“我等著你!”

而下面手關節緊握到泛白的暴怒男子,也聽見了一聲低沉的輕吟。

商君----------

尤霽不會注意,他說的是生不如死,他,現在已經不想要他的命了,他要打碎他臉上的悠閒,折斷他驕傲的羽翼,看他還如何狂!如何傲!

商君!

商君!!

商君回到飄渺山莊,已是晚霞染天,夕陽西下之時,換下一身夜行衣,還來不及坐下休息,商笑焦急的聲音由遠而近。

“哥──哥!”

商君立刻打開門,就見商笑一路狂奔過來,商君急道:「怎麼了?」什麼事讓笑兒急成這樣?

“你,你跟我來,快!”急喘著氣,商笑抓著商君的手,火急火燎的往外面衝出去,商君驚疑,卻也沒有多問,跟著商笑出了山莊,一路上快馬加鞭,很快,他們來到了臨風關城門下。

拉緊韁繩,商笑利落的下了馬,商君被商笑拖著,沖進比平時更擁擠的城門。進了城門才站定,商笑指著城門之上,急道:「哥,你快看!」

順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眼前的一幕讓商君瞬間血氣上揚,怒火翻滾!

城門旁邊,原本用來栓馬的圓木柱子上,捆綁著一個衣不蔽體的女子,血污的殘破裙襬,顯示著女子已被奸污的事實,她的身上,還留下了深可見骨的鞭痕,血在這寒冷的冬日裡,竟已凝結成冰,她從脖子到腳踝被一條粗大的麻繩緊緊的拴在圓木柱上,被繩子纏繞著的皮膚,呈現深深的紫灰色。被綁在半空中,瘦弱的她就好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在冷冽的寒風裡,飄蕩著。

她的頭低垂著,亂髮覆面,看不出是死是活,但是商君還是從這張佈滿青紫瘀痕的臉認出,她就是──文朗月!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26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34 AM 編輯

第六十九章 遇見

昊天出華月,茂林延疏光。

仲夏苦夜短,開軒納微涼。

虛明見纖毫,羽蟲亦飛揚。

物情無鉅細,自適固其常。

刺姬已謝,沒有了火紅的嬌花,它看起來與普通灌木無異。一棵數百年的老樹,矗立在刺姬叢中,單一而突兀,繁茂的枝葉讓它如一把撐起的大傘,即使是如今夜一般瑩潤明亮的目光也穿透不了。靠近樹頂的地方,枝葉間隱隱能看見一抹白影,自顧的躺在高大的橫枝上。

又是一年夏天了嗎?

手枕在腦後,隔著枝葉,商君看著頭頂的繁星,依舊璀璨而明亮。三年,似乎一晃即逝,他幾於忘了自己是如何度過的,三年,又似乎極盡漫長,他忘不了每一個日夜的煎熬。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商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公子?」一聲清靈的女聲緩緩傳來,打斷了商君的愁緒。

商君緩緩睜開眼,朝樹下看去,站在綠叢中的女子,一襲淡紫長裙,輕

挽的長髮被調皮的夜風吹拂的有些凌亂,她正繞著樹,抬頭看著樹冠,在繁茂的枝葉間尋找著那抹純白的身影。

看著樹下這張溫婉秀麗的臉上揚起的平靜淡雅雅的笑容,商君有一瞬間的恍惚,他還記得她被捆綁在城門時的難堪和慘烈,醒來後的驚恐和絕望,那種生不如死的痛震傷了他,他第一歡違背了與舒清定下的「不問政治」的約定,他竊取了淪月與黃史傑的私通密函,並且放到了東隅駐軍張將軍的書桌之上。私通敵國的罪名足夠滅黃史傑滿門,不過他很狡猾,密函丟失的第二天,就收拾行囊,準備投奔滄月。他怎麼可能讓他如願,於是黃史傑死在了龍峽谷山賊的亂刀之下,屍體餵了山澗餓稂,這當然是他授意的。

看著朗月聽到黃史傑慘死的消息時,臉上的驚喜和得償所願商君很明瞭,幫助朗月其實是自己的借口,他不過是想感受大釓得報時,帶給他的震撼感,即使不是他的仇恨。

隴趨穆,他還要等多久才能將長劍刺入他的胸膛,他好像有點等不及了.

「公子?」朗月脖子都仰疼了,也沒看見商君的影子,只好大聲問道

「公子,您在不在?」

「我在這。」低沉溫和的聲音伴著一襲白衫輕盈而落。

遞出手中的信箋,朗月微笑道:「舒清小姐的書信。」

「謝謝。」商君心情甚好的接過,看了朗月輕薄的紫衣一眼,淡淡的說「朗月,雖然已近初夏,但你的身體不好,夜裡出來還是要多披件衣服早點回去休息吧。」

「是。」微微欠身,朗月緩步離去,走出刺姬叢,她回頭看去,只見商君背靠著樹幹,嘴角輕揚的看著信箋,公子只有在接到舒清小姐來信的時候,才會笑得這樣輕鬆快意吧。想起年前來過莊裡一次的舒清小姐,朗月輕歎,或許,也只有那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公子吧。

清晨,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走在迴廊上,淡淡的雨絲濺到臉上,霧濛濛的,很舒服,微風和著泥土的芬芳迎面而來,侵入心脾。朗月端著早點,準備送到商笑的房間裡,卻在前廳遇見的拿著傘的商君,朗月問道:「公子,您要出門?我去幫您準備馬車。」

「不用了朗月。」攔下要去張羅的朗月,商君著了看煙雨濛濛的天空笑道:「我想走走。」

「哦。」朗月微愣的看著獨自撐傘,漫步於細雨之中的素白身影,沒來由的,只覺得淡淡的孤傲與落寞與他相攜而擊。

「商君你來了。」阮聽風聽管家說商君來了,匆匆趕過來,就看見他負手而立,背對著他,站在一幅水墨荷花前細細觀賞著,阮聽風不禁暗歎,這樣的男子,即使只是一個背影,己然讓人沉醉,難怪聽雨……

商君回過身微笑點頭,阮聽風招呼道:「坐。」

「好。」瀟灑落坐,商君問道:「那批藥材可還滿意?」

阮聽雨連連點頭,回道:「很好,多謝你了,若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才能找全這藥材。藥材和運費的錢,我明天就和忠叔結算。」

「我來就是為這件事,你們經常要進藥材,每次結算甚是麻煩,不如改為半年結一次,可好?」會幫阮聽風買賣藥材,主要是敬佩他們阮家濟世為懷,樂喜好施的門風,做他們的生意,根本賺不到什麼錢,每次都點算,兩邊麻煩。

「這~」阮聽風一愣,隨即真心的謝道:「商君,謝謝你。」阮家雖然行醫百拿年,卻因經常義診施藥,清貧得很,商君半年結一次,算是幫了他一個太忙。

「聽風不必客氣,舉手之勞。」商君從袖口拿出一小包茶葉,笑道:「對了,前些日子得了些上好的龍誕新茶,送一些給你品嚐。」這些就是舒清所說的精選出的頂級茶葉,傳說有錢也未必買得到,若是出售市價已超過兩百兩銀子一兩,商君佩服,這價格可}比金子來的貴。

阮聽風接過,笑道:「商君你太客氣了。今天可有空閒,好茶適合與好朋友分享。想想今日也是無事,商君大方回道:「好。」

兩人在窗前矮桌旁坐下,下人要上前來泡茶,商君卻是輕輕抬手,自己動手,將茶葉緩緩倒入茶壺,注入熱水,茶香立刻幽幽的飄散出來,並不十分濃郁,清雅怡人。片刻之後,商君將壺中的茶水完全倒出,浸泡著白玉杯,一會之後撈起,再向杯裡倒入沸水,動作輕柔舒緩。為阮聽風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商君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淡淡的鵝黃茶湯,在白玉杯裡,隱約泛著淡淡的新綠,阮聽風將茶杯端起,輕酌了一口,茶湯入口,味甘回甜,滿口生香,果然是好茶。再看對面的人,清茶在手,泰然處之,這人就連喝個茶,也比別人優雅幾分。

阮廳風暗暗打量商君,他承認,商君無論是人品還是才華,樣貌好和家世,都是上上之選,而聽雨對他,早已芳心暗許了,他是樂見其成的,只是這兩個都不挑明,那麼今天就讓他來做這個媒好了。

輕咳一聲,阮聽風故作閒聊的問道:「商君,你,二十出頭了吧,怎麼還沒娶妻?是還沒找到心儀的女子嗎?」

「我—「商君一怔,還在思考著如何回答的時候,敏銳的聽覺讓他感覺到花廳外輕微的腳步聲,而聽到阮聽風的問題,門外的人也是一滯,商君想了想,回道:「我已經有意中人了。」他知道阮聽雨對他有意,他既不能和她坦言自己的身份,那麼像今天這樣的方式,或許再好不過。

「啊?!」阮聽風只是隨意開個頭,卻聽到了一個意外的答案,想起有一天聽雨落寞的回來,提到過一個叫舒清的女子,莫不是她?遲疑了一會,阮聽風問道:「是那位姓舒的姑娘嗎?為何還沒完婚呢?」

姓舒?!他說的可是舒清?商君暗笑,卻不否認,心情不錯的回道:「她老是有很多事情忙,想見她一面也不容易,所以耽擱了。」

「是嗎?看起來你很喜歡她。」商君的笑容愉悅而溫暖,起碼他沒見過他對誰這樣笑過。阮聽風輕嘆,聽雨是注定要心傷了。

「她,是我生命中最特別的人,我與她之間的牽絆很難說得清楚。」舒清之於他,確實是這樣的存在。門外忽然轉了方向急奔而去的腳步聲,說明他要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商君起身,微微拱手,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阮聽風點點頭,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出了阮家,商君撐著傘,緩緩走在大街上,有些漫無目的,雖然是雨天,街上人卻不少,來來往往,匆匆忙忙。不經意的抬頭看去,遠方信步而來的男子讓商君不由自主的移不開眼,一身的青墨長衫,在雨中一路走來,非但不見狼狽,反而優雅安然,手中的油紙傘,遮去他的面容,但是商君卻判定,此人必是清朗如雲,風雅脫俗之人。因為有一種人的俊朗,無關相貌,氣質使然。

就在男子即將於商君擦身而過時,商君在他的腰間看見了一樣東西,那是──

他送給舒清的青玉菡萏環珮!

那人就是舒清信中讓他幫助的人嗎?!

商君並不急於上前,而是緩緩的跟著男子身後,走到街道的盡頭,男子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油紙傘輕輕抬起。

「你,為何一直跟著我?」

溫潤卻又略帶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商君在一次撞進了一雙如滄海明般絢爛深邃的眼睛裡。



韜光養晦 第七十章 秦修之

「你,為何一直跟著我?」溫潤卻又略帶清冷的聲音在耳邊想起,商君再一次撞進了一雙如滄海明月般絢爛深邃的眼睛裡。這雙眼睛好像在哪裡見過,但是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陌生而熟悉。紙傘輕抬,隔著薄薄的雨霧,商君看清了男子的長相,除了那雙眼,五宮平凡無奇,普普通通,只是那一身的風華,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

商君看向他腰間的玉珮,淡淡的笑道:「因為,它。」

它?秦修之原來還略帶戒備的臉忽熬一亮,問道:「你認識?」

「認識。」這塊玉珮是他精心挑選的,又豈會不認識

「你就是舒清所說的那個人?」秦修之暗暗打量眼前風神俊朗的男子,微微揚起的唇角,讓他看起來自信飛揚。長得出眾的男子,他見過很多,但是如他一般清冽優雅的,卻從未見過,秦修之承認,他幾乎被他的風景折服商君輕輕點頭:「我是。」

「秦修之。」

他微微扼首,沉若低弦的嗓音穿過如絲雨幕,悠悠傳來,商君沒來由的一怔,心跡彷彿被一條柔軟的羽毛輕輕滑過,失神了一瞬,商君才輕聲回道:「商君。」

「商公子,我,如何才能回到海域?」他已經找了三年,依舊沒有找到回去的方法,而眼前的人,莫名的讓他信任,自從父親去世之後,他巳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十日後我有商對要去海域,你可以那時一同前往。」他用了「回」這個字,難道他是海域人?商君不著痕跡的再一次看去,他眼神堅定,溫文爾雅,朗朗神韻中透露著大氣。似乎不像海域男子?!

「多謝。」商君淡淡不解的眼神,讓秦修之徹底相信,他,是真的去過海域的人,瞭解那裡的民風,不然,他不會帶著奇異的眼神看他。

收回視線,商君爽快的笑道:「無需客氣。你既是舒請的朋友,便是商君的朋友。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到舍下小住,到時也方便你隨商隊前往海域    只因為一塊玉珮,他就願意幫他,還將他邀請到家中?商君與舒請的感情,必是深厚的吧。想起舒請淡雅溫暖的笑容,在看眼前瀟灑卓然的商君,秦修之暗歎,好般配的一對。

在商聲等待的目光下,秦修之微微拱手,回道:「那就打擾了。」

於是,午後微雨中,人們看見兩個碩長的身影,一前一後,踏著雨霧悠然行去,一個請朗如風,一個恍若仙諦。

回到飄渺山莊,雨早已輕停了,還未踏進莊門,一聲雀躍的女聲遠遠傳來:「哥。你回來了。」話音才落,一個扮裝的年輕女子就朝著他們奔了過來,如一隻低飛的小鳥,美麗而生氣勃勃。來到商君跟前,商笑才發現,還有一個人,毫不忌諱的打量他,商笑奇道:「這位是?」哥很少帶外人回家,這人有何特別之處?

商君輕拍商笑的腦袋,歎道:「他是舒請的朋友,秦修之。」哪有一個姑娘家這樣目不轉睛的盯著男子看的。

一聽是舒請的朋友,商笑更來了興致,才不管商君警告的眼神,對著秦修之甜甜的笑道:「原來是舒請姐姐的朋友啊。我叫商笑。你和舒請姐姐一樣叫我笑笑就好了。我叫你秦大哥可以嗎?」果然是舒請姐姐的朋友,和她一樣,他也有著一雙溫暖的眼睛。

對於商笑的直爽,秦修之覺得很可愛,點頭笑道:「當然可以。」

商笑立刻纏著秦修之,一會問他和舒請是什麼認識的,會又問花都漂不漂亮,商君覺得他再不出聲,這隻小麻雀能一直問到天黑,而他,並不想在門口聊天,雙手環在胸前,商君清冷-的聲音輕輕的說道:「笑兒——,你如果喜歡在門口聊天的話,我不介意你今晚都呆在這。」

輕柔的嗓音不急不慢,商笑卻像收了驚的兔子一般,跑到商君身邊,纏上他的手臂,一邊拉著他往裡走,一邊嬉笑著討好道:「哥,你辛苦了,我們進去聊,進去聊。對了,我還讓朗月姐做了貴妃魚,你最喜歡吃的。」

故意搖一搖頭,商君一臉的不相信,吐槽道:「是你最喜歡吃,才纏著朗月做的吧。」

商笑撅著嘴,回道:「才不是。」雖然她喜歡吃是一部分原因,但是她絕不會承認!

「不是嗎?」商君挑眉。

商笑氣呼呼的叫道:「當然不是!」

商笑抓狂的樣子逗得商君哈哈太笑,對著秦修之拱手以禮,商君笑道「舍妹頑劣,讓秦公子見笑了。」

「沒有,笑笑話潑開朗真性情很可愛。」他不知道,看起來內斂請雅的商君,笑起來,竟是如此------美麗?秦修之微愣,他麼會用美麗來形容一個男子,但是剛才那一刻他確實有這樣的感覺。

商笑的出現,讓三人似乎更加熟捻了一些,晚飯也吃得輕鬆。吃完晚飯,因為幾十管事送賬本過來,商君讓朗月把秦修之安排在沐晨閣便匆匆離開。賬本看過一遍,已是兩個時辰之後了,抬頭看看皎潔的明月,商君轉而走向沐晨閣。

才剛走近.沐晨閣,清幽的古琴聲緩緩傳出,琴聲悠揚而低緩,商君雖不擅長各種樂器,也能在那悠遠的琴聲中,聽出淡淡的寂寥,那是一種,讓人心不由自主的微痛的感覺。本來要跨入的腳,在門外停了下來,一曲清音,矮牆內外,各有感懷。

琴音漸歇,久久商君才緩緩回過神來,輕歎一聲,商君轉身,離去。

只是才走出數步之外,一個極快的暗黑身影從空中滑過,商君心下一驚,莊外佈滿奇門迷陣,居然還有人進的來,而那人的身手,快得幾乎讓人以為只是一陣夜風,只是商君再明白不過,那是頂尖高手才能達到的境界,他,或許不是他的對手。而那抹黑影,直奔的方向是──沐晨閣。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39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36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七十一章 打賭

商君趕到沐晨閣,只見一抹寒光乍起,黑衣人手中的長劍毫不留情的刺向還坐在古琴前的秦修之,劍鋒直指他的咽喉。商君太驚一躍而起,扯下一枚樹葉,運足功力擲出,樹葉擊中劍身,發出低低的長吟聲,劍尖也偏了方向,險險的掠過秦修之的臉頰。

黑衣人感受到長劍傳來的勁力,冷冷的抬眼看去,只見一抹素白的影子極速而來,拉著秦修之的胳膊,後躍而去,硬是退出一丈開外。黑衣人眼神一閃,冰眸緊盯著商君。

黑巾遮去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是那一雙眼,就足夠讓人膽顫心驚,那是一雙冷若寒冰的眼,沒有溫度,沒有感情,被這樣的眼緊盯著,彷彿脖子被一根冰冷的絲帶緊緊纏繞一般,越是與他對視,越是覺得窒息。

緩緩的將秦修之拉到身後,商君輕聲說道:「修之退後。」

面對面前的這個人,商君沒有一絲把握,他只是靜靜的

站著夜風之中,一身的冷殘氣勢仿若死神,手中血紅的長劍在月光下閃耀著猩紅的寒光,那是一把渴血的寶劍。商君亮出腰間軟劍,緊緊握住,一黑一白的兩個身影,分庭對峙。

看了一眼商君手中的凌霄軟劍,黑衣男子的冰眸裡,染上了少許興味。

無需廢話,黑衣男子舉起猩紅長劍,朝著商君面門橫扣而擊,商君揮劍隔開,避過了這一擊,手掌卻被震得微麻,黑衣男子沒有想到他竟能硬生生的接下這一劍,原本不屑的心思在這一刻也變得認真起來,手中的赤煉似於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紅得越發妖艷。

感受到黑衣男子的變化,商聲先發制人,御氣於劍,軟劍如鞭一教纏繞上黑衣男子血紅的長劍,劍鋒相交,一時間劃出長長的火花,商君用力拉回軟劍,黑衣男子微驚,赤煉在強勁的內力下脫手而出,男子順著長劍的去勢,貼近商君,一掌襲向他的胸口,商君側身閃過,一時分神,長劍又回到了黑衣男子手中,男子奪回赤煉,立刻利落的揮向商君握著軟劍的右手。

「商君小心!」秦修之臉色大變。

商君狼狽的翻轉身型,避過了凌厲的長劍,然一截素白衣和卻被劍氣削落,溫熱黏濕的血液沿著手臂滑向銀白的劍身。商君低喘著握緊軟劍,一刻也不敢放鬆,好凌厲的劍法,好敏捷的身手。如果不是他剛才避得快,被削落的就不是衣和而是他的手了!

黑衣男子並沒有乘勝追擊,收了長劍,冷-聲問道:「_莊外的陣,是你擺下的?」商君也收了軟劍,傲熬回道:「是又如何?!」

他以為在這世上,只有楚吟才擺得出那樣精妙的陣法,眼前的這個白衣男子不過雙十年華,竟也有此能耐,還有那漂亮的身手,綿長的內息,都讓他因為沒有對手,沉默死寂多年的心隱隱的興奮起來,盯著商君,黑衣男子冷給你一次機會,以你的山莊為界,一個時辰之後我會再來,只要你能把他藏起來,寅時之前不被我找到,就算你贏。」

商君蹙眉,不直接迎戰,朗聲問道:「如若我贏了,你是否永遠不再為難他?」

黑衣男子冰眸裡依舊毫無情感,冷殘的聲音低低的回道:「我殺人從來只殺一次。」怕他反悔,商君朗聲回道:「好,一言為定。」

黑衣男子根本不屑於回答,暗黑身影如風般消失在夜色裡。    他要殺誰,應該沒有人能躲得過吧!要救秦修之,只有這一次機會。注視著男子離去的方向,商君莫名的有些無措,男子既然進的了飄渺山莊,還立下這樣的約定,必是精通奇門術之人,他要如何在一個時辰之後將秦修之隱匿在山莊裡呢?!

商君的右手幾於被鮮血浸濕,秦修之指出素巾,幫他傷口包上,看他劍眉深深的糾結在一起,秦修之淡淡的說道:「商君,你無須太過擔心費神,一切盡力就好。」默然的嗓音,似於賭注只是一件事不關己的小事,而不是他的性命一般。

商君堅毅的搖頭,回道:「你會沒事的,一定會。」一個時辰,只有一個時辰,他到底應該怎麼辦?!商君陷入了沉思。

秦修之綁布巾的手一頓,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的話會讓他的心跳沒來由的加快,他,是怎麼了?!一個時辰後

暗黑的身影毫不費力的穿越了密林和亂石陣,站在飄渺山莊門口,莫殘寒眸掃過身後的密林與亂石,有些疑惑了,那人居然沒有調整件陣型,也沒有加設機關,一切都與一個時辰前毫無二致,或者新陣勢在莊內?!莫殘輕輕一躍,入了飄渺山莊。

半個時辰後,莫殘再一次站在飄渺山_莊簡樸的大門前,臉色冷得幾乎凝霜,原木冰冷的眼也染上跳動的火焰。山_莊裡沒有任何玄陣,他找不到秦修之,就連那個叫育君的男子也沒了蹤影,難道他帶著秦修之逃了?!根本沒打算應戰?!

不可能,想起那雙沉靜毅然的眼,莫殘否定了這個猜測,那他們人呢?難道莫殘眼神一暗,好個商君一一密林裡

高聳的樹木,遮住了月華的光彩,斑駁的落影下,視物都成問題,秦修之微微瞇起眼睛,朦朧中,只看到一排排錯綜複雜的樹林,即使勉強能著道路,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走,不過走在前面的商君卻如行走的白天一樣輕鬆。他們在速亂林裡差不多走了一個多時辰了,秦修之不解的問道:「商君,我們這是?」

商君放緩腳步,輕聲解釋道:「我們在連陣裡。一般情況下,接了戰書的人一定會用心佈置精密的陣法,然後再把你藏在隱秘之處,但是那人既敢下此挑戰,奇門術數曲不在我之下,我也沒有把握在一個時辰之內,建一個困得住他的陣法。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把你帶進陣裡,與他捉迷藏,等他入莊之後,找不到你,在尋來的時候,寅時應該也過了吧。」

了然的點點頭,秦修之暗嘆,好聰明的人,掐測別人的心思,這應該是最不容易的吧。心裡想著事情,腳下一個不小心,秦修之被樹藤絆到,差點摔倒,一隻纖長的手及時抓住他的手腕,讓他得以穩住身子。

“陣中幻象繁多,岔路糾纏,你一定要每一步都緊跟著我。”看他不習慣在夜間的迷陣裡走,商君索性抓住他的手腕,在前面帶路。

“嗯。”雖然隔著層層布衣,秦修之還是感受到了商君手心的溫熱,他很少與人身體接觸,手腕忽然被抓住,有些不自然,不過,他好像並不討厭。

走到一處稍微明亮些的地方,商君抬頭看看月色,應該快寅時了吧,回頭只見秦修之已是一頭薄汗,商君失笑,這人明明累得不行了,卻不吭一聲,放開他的手,商君微笑道:「在這休息一會吧。」

秦修之點點頭,在大樹旁坐下,背對著樹幹。看著商君還在戒備的注視著四周,秦修之抱歉的嘆道:「麻煩你了,商君。」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去世之後,一直有人跟蹤他,甚至是要殺他。他原以為,才換了新的易容面具,應該不會這麼快被發現,想不到還是沒能躲過,早知如此,他就不應該來飄渺山莊。

秦修之清冷的聲音裡,有些晦澀,商君回過身,輕輕笑道:「修之無須多禮,你是舒清的朋友,為了她的托付,我必定盡全力護你周全。」也為了他清澈如海,溫暖璀璨的眼睛,只是這句話商君絕對不會說出來。

秦修之一愣,原來他幫他,不過是因為舒清的托付,想起他與慕容舒清在易家的那次相遇,秦修之如實的說道:「其實,我與舒清也只是一面之緣,根本談不上交情,你,不必如此。」

“她既然讓你來找我,必定有她的理由,你…..”還想說什麼,一股凌厲之氣襲來,商君拉著還坐著的秦修之,向旁邊滾去,他們身邊的樹被掌風一掃而斷。商君怒瞪著桀鰲而立的黑衣男子,冷聲說道:「寅時已過,你輸了。」

商君說著,手卻已撫上腰間的軟劍,如果男子不守信用,那免不了一戰了。

莫殘心中雖不快,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急才,這個人,他總會有機會和他一決高下的。

男子武功極高,性情孤僻,商君還在想如何應付,他卻一個字也沒留下,向著山下飛身而去。

他,就這樣走了嗎?!他到底是何人,與秦修之有什麼過節?!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折騰了一晚上,商君竟覺得有些脫力,轉身對已經站出來的秦修之說道:「我們回去吧。」

秦修之點點頭,商君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看去,秦修之的臉頰上有一道劍氣劃出的傷口,皮肉外翻,但是卻沒有一絲血跡,剛才在黑暗的密林理看不清楚,現在在月光下看去,不免有些詭異,商君遲疑的問道:「修之,你的臉?」

秦修之伸出手,摸了一下臉頰,才發現自己的人皮面具破了,他已經很久沒在人前展露過他原本的面貌,但是對著面前這個清朗卓絕的男子,他只遲疑了一會,便輕輕的掀開了薄薄的人皮面具。

“你----“

待看清面具後的那張臉,商君一瞬間愣住了。



韜光養晦 第七十二章 禮物

「是你?」面具後的完美的五官,鮮明挺立,調澤的豐唇輕抿著,夜風吹得他的長髮與青衫糾纏在一起,這張絕美的臉,溫調如玉的氣質,與腦中的某個影像重合,難怪他會對這雙燦若星辰、深如滄海的眼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商君終於想起,他,是那個坐在漁船的上賞畫的男子。

秦修之知道自己的長相,因為這張臉,他被無數人的目光追隨過,驚艷過,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甚至是討厭的,但是被商君這樣怔怔的盯著,秦修之心裡卻沒有煩厭的感覺,反而有一絲絲的緊張。

聽清商君的話,秦修之輕輕蹙起眉頭,問道:「你見過我?」不可能吧,他完全沒有印象!像商君這樣的人,見過一面,他絕對不可能忘記,而且商君見的還是他沒有帶人皮面具的樣子,這就更奇怪了,他這幾年很少以本來面目示人。

商君微笑回道:「差不多一年前在東海港灣,你坐在一隻小漁船上。」

秦修之奇道:「坐在礁石上的男子是你?」當時他找不到去海域的辦法,在東海邊上住了一個多月,每天泛舟海上,他記得有一天感應到一抹探索的目光,抬眼看去,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坐在礁石上看著他,只是隨意的坐著,卻是說不出的瀟灑,雖看不請男子的樣貌,他還是不由由出的對他點頭,為此他還懊惱了很久。

「是我。」商君點點頭,淡然回道:「那時我正要去海域。」

兩人不禁相視而笑,都感歎世間的事情真是奇妙,那時只是一面之緣,想不到今晚卻成了生死之交。折騰了一晚上,天競是亮了,朝霞染紅了天際,隱約可見密林之外,一個極速而來的身影,商君迅速將秦修之拉到身後,戒備的盯著來人,直到看請來人的臉,商君才暗暗的鬆了—口氣。

御楓日夜兼程的從滄月趕回來,才進了密林,就看見商君與一個絕色男子站在莊外,現在不過剛剛破曉,他們是要出去還是才回來?!心裡雖然有疑惑,御楓卻知曉本分的不多言,抱拳說道:「主子。」商君微笑著點點頭,說道:「御楓,到書房等我。」

「是。」

御楓依言閃身入了莊內,商聲對著秦修之說道:「這一個晚上,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嗯。」秦修之與商君緩步進了_莊內,商君對他點點頭,沿著另一條路快步而去,剛才那個男子身上,一定有他急於知道的事情吧,不然,商君怎麼會如此急躁。

商君確實很急,才進來書房,就立刻問道:「找到了嗎?」

「幸不辱命。」御楓打開一蹄小心保護的木盒,從裡面拿出一個正方形的墨黑硯台。

商君小心接過,輕撫之下,柔滑如肌,細斌堅潤。硯台四面雕刻著似鱗片一般的花紋,細細密密,雕功精細。商君拿在手上細細把玩,敲其壁,只聽得低低悶悶的響聲,沉嗚之聲良久不絕。果然是舒清要找的墨硯,而且還是其中極品,他找了兩年了,總算找到了,將硯台遞還給御楓,商君心情不錯的笑道:「幸苦你了御楓,一會就讓人快馬加鞭,送到慕容家吧。」

「是。」御楓將硯台放好,用布包起來,起身正要退出去,身後傳來商君些遲疑的聲音:「御楓。」

御楓停下腳步,看向商君,他猶豫了一會,還是輕聲問道:「三兒,他好嗎?」

好不好?御楓皺眉,他不知道怎麼算是好,怎麼算是不好,想了想如實回道:「蕭三公子不常在蕭家出現,生意上的事情,好像也不太管,而且~~」著商君著急,御楓還是決定把由己看到的說出來:「而且性子似乎越來鹽冷淡,對人也越發冷漠了。半年前他見到我,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半年來,就沒有了,一概的冷然。沒人能和他說上幾句話,就連蕭家的兩位公子也很納悶,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商君掩下眼眸,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了,你趕回來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他知道主子與蕭三公子之間必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但又不知能說什麼,只好退了出去。

書房一下子安靜下來,商君緩緩抬起頭,他覺得心裡悶得厲害。三兒一向驕傲,回去之後生悶氣他是猜得到的,但是他不能想像三兒冷漠是什麼樣,他一向都是肆意而熱情的,起碼他認識的三兒是這樣的!現在已經不是了嗎?他在船上和他說那些,是否是他錯了呢?!

扶著頰,看趴在書親上,商君沒有答案。

商笑跑進書房,就看見商君沒有精神的趴在書桌上,心下微驚,此時的他著起來疲憊而無措,他幾時這樣過?商笑急了,赴快跑到商君身旁,輕拍他的肩膀,怎道:「哥。你怎麼了?」

商君抬頭,看清商笑擔憂的臉,輕輕揚起一抹平和的笑容,回道:「沒事,想些事情。」

此時他著起來有溫和而平靜,難道是她剛才看錯了?心下疑惑,商笑嘴上也不再深究,笑道:「哦,吃午飯了。」

午飯?商君看向窗外,初夏的日光已經開始展現它的炙熱了,白晃晃的刺眼,商君苦笑,厚來他剛才競是發了兩個時辰的呆!起身牽著商笑的手走向前廳,想了想說道:「你別去叫修之了,剛來莊裡不適應,昨晚可能沒睡好,讓他多睡會。」

商笑挽著商君的手,撇撇嘴,訕笑道:「人家秦大哥才沒有你這麼懶,早就起來,我過去的時候他就坐在院子裡撫琴呢。不過他的琴彈得站好,人也好。」

起了?還是根本沒睡?商君暗歎,這世上總有那麼多的事情來折磨人個人有個人的愁法。

身邊的商笑還在一十勁的誇秦修之的琴彈得有多好多好,眼裡閃著崇拜的光芒,臉上也蕩漾淡淡的紅暈,商君微微皺眉,問道:「小丫頭,你看上他了?」商君一時搞不請楚自己的心思,秦修之是如此的優秀,笑兒喜歡他也沒什麼不對,只是心裡莫名的有些氣悶,這莫不就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心?!

誰知商笑怪叫一聲,回道:「才不是呢,他和舒清姐姐的感覺好像,都是那樣溫和而淡雅的人,他們是最般配的一對了,我才沒有亂想呢!」

秦修之和舒清?商君一怔,淡淡回道:「是啊,他們很般配。」

感覺到商君的腳步越發的慢下來,商笑托著商君的手,急道:「快走吧,別讓人家秦大哥久等。」

“嗯。”隨著商笑的腳步,商君覺得腦子有些亂,或許是昨晚沒睡的原因吧。

來到前廳,秦修之已經坐在那裡,他的臉上又戴上了人皮面具,遮住了絕色的容貌卻遮不住那風雅的氣質,看見商君進來,秦修之輕輕點頭,商君微笑回禮,餐桌上,只有商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商君和秦修之都只是隨意的回了幾句,一頓飯吃的隨意也很無趣。

用過午飯,商君想了想,還是和秦修之一同回了沐晨閣,兩人在院裡的樹蔭下坐下,商君說道:「昨日那人看來是個守信用的人,應該不會再糾纏你了,過幾天商隊就出發了,我會讓幾個暗衛隨行保護你。」如果不是昨晚那樣難纏的人物,暗衛應該可以保護秦修之的安全。

秦修之搖搖頭,拒絕道:「商君不用如此費心,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他已經麻煩他夠多了。

“不礙事。”商君只是淡淡的回道,無意繼續這個話題,他決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眼光掃過秦修之腰間,那塊青玉菡萏玉佩他還帶在身邊,青玉的潤澤光芒在靛青長袍間閃耀,竟是如此的相得益彰,難怪舒清會把玉佩送給他。

順著商君的視線。秦修之低頭看向玉佩,微笑的道:「商君真是好眼力,只是擦肩而過就能認出這玉佩。」

商君搖頭笑道:「這事說來也很巧,玉佩是我在海域的時候看見的,因為十分喜愛,就帶在身邊,後來舒清看了喜歡,我就送她了,所以對玉佩印象深刻。」繞了一大圈,玉珮還是要回到海域。

這是他送給舒清的?秦修之心下一怔,低喃道:「原來如此。」這玉是他們的定情之物嗎?!緩緩解下玉珮,秦修之遞到商君面前,說道:「物歸原主。」

商君卻不收,回道:「舒清送你,就是你的了,就算要物歸原主,你也該還給舒清,而不是我。」

秦修之有些尷尬,商君也意識到這話說得有些不妥,他今天是怎麼了?!太陽太大嗎?兩人對看了一會,忽然沒了話題,又匆匆別開視線,商君覺得今天渾身不自在,乾脆起身,輕咳了一聲,說道:「你早上大概也沒有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了。」

看著商君緩步離開的背影,秦修之也覺得自己今天很奇怪,他失落什麼呢?是因為舒清與商君的關係太好?握緊手中的青玉菡萏,秦修之黯然,自己應該是喜歡舒清的吧!是吧?!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42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38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七十三章 窺.

一大早,商君的書房裡,衛溪報告著這幾日來查到的信息:「主子,滄月的軍隊已經在臨風關外五十里處紮營,大概七萬餘人,均是以前武家軍的舊部,作戰能力很強,不過這次的主帥卻是一個從來沒聽過的將軍,叫尤霄。」

尤霄?!商聲原本還在翻看賬本的手一頓,怎麼會是他?他不過是隴趨穆身邊的近身侍衛長,何以會委以主帥之職?!隴趨穆應該知道,行軍作戰並非易事,武功再高也是無用!!商君想了想,問道:「東隅這邊有什麼動靜?」

「軒轅逸帶了三千人馬,以視察邊關為名,三日前己趕赴臨風關。」

「軒轅逸都來了?」東隅會有所作為他早猜到,但是來的居然是軒轅逸這個被譽為「戰神」的鎮國將軍,他就沒有想到了!衛淫點頭回道:「是,而且厚來的春隅駐軍張李龜將軍已被調離臨凡-關    商君暗歎,玄天成果然謹慎,上次的黃史傑與滄月的書信應該是呈給朝廷了,為了安全起見,玄天成競是連常年駐紮於此的張孝飛都調走了,為的怕是張孝飛在此多年也被滄月收買吧。以現在的情況看來,戰事在所難免了 因為這場即將到來的戰事,他的心有些紊亂,但是臉上依舊平靜,商君淡淡的吩咐道:「靜觀其變,小心應付,盡量不要捲進去。」

衛溪沉聲應道:「是。」

商君默不作聲,衛溪正要退出去,他忽然問道:「往海域的商船出發了嗎?」

「出發了,收到暗衛的消息,秦公子己經安然上船。」主子對秦公子的事情好像特別上心,從秦公子離開到現在,他已經問過三次了。

「那就好,你去忙吧。」上船就好,他,也不需要在掛心了吧。

「是。」

衛溪平靜的退下了。想到即將到來的戰事,商君的心卻不能平靜,接下來,他應該如何呢?!這次的戰亂是否是他的機會呢?!

又是一個炎熱的仲夏之夜,月明如水,清楚的照亮了一大片空地上整齊紮起的數千營帳,軍營中,士兵五人一隊,來回巡視在營地裡。軍營旁茂密的大樹上,一個黑影隱身於枝葉間,雙眼閃著清明犀利的光芒,專注的盯著於中間的主營。

商君思索著,要不要靠近,他有些煩燥,他想了一個下午,依然不明白自己的心態,既想要聽從舒清的建議不問政治,調養生息。又不想放過關於隴趨穆的任何行動,這次滄月與東隅的對戰,或許對他是有利的,尤霄應該不是軒轅逸的對手!

還在思索著,一抹純白儒衫打扮的男子悠然的出現在主營前,那身觸目的白在一群戎裝士兵中間穿梭,看起來,是那麼的突兀。他只在主營前站了一會,尤霄竟然親自出來迎接,將他請了進去,商君微微蹙眉,此人是何身份?!心中有疑惑,商君不再遲疑,輕鬆的躍下樹稍,藉著黑幕的掩飾,身手極快的靠近了主營,到了營帳前,商君未敢靠太近,一來是尤霄的武功高強,二來就是摸不準那白衣男子的深淺,不好妄動。

繞到主帳後方,這裡離議事之處較遠,不易被發現,用藏於袖間的薄刀片輕輕劃開一個一尺長的細口,商君撩開一角,瞇眼看去。

那白衣男子與尤霄對面而坐,而且,男子坐的競是上位主位,商聲微怔,這人的身份,必是比尤霄高出許多,不然尤霄身為主帥,豈會屈居下位?!想要看清楚白衣男子,可惜身處帳後,商君只看到他的背影,從行為舉止上看,他溫文爾雅,而且渾身上下流淌著貴族的氣息。

「七公子此計謀甚好,就怕做起來不容易,畢竟一個是朝廷重臣,一個是東隅巨賈。」尤霄的聲音略帶遲疑的傳來。

男子爽朗的笑了起來,自信非凡的回道:「這個尤將軍無虛擔心,我自會處理好。」

有了他的保怔,尤霄也笑道:「既然如此,就按照七公子的意思辦吧。

「尤將軍爽快。」

「哪裡,要不是七公子鼎力相助,此事怕也沒有這麼順利。時候也不早了,七公子早點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詳談亦不遲。」

「也好,告辭了。」白衣男子起身,一派悠然的走出了主營。

育君奔陷入了沉思,站在速十位置,暇他的耳者,剛才的對話他聽的很請楚,他們所指的春隅巨賈,是誰?會是舒請嗎?!所謂的計謀又是什盤?商君還在思量,尤霄冷然的聲音再一次從帳內傳來:「出來。」

商君大驚,屏住呼吸貼著營帳,只見尤霄犀利的眼正直直的看著他所在的方向,他已經很小心了,還是沒發現了嗎?尤霄一步一步走過來,每一步都緩慢而用力,彷彿每一下都要踏在敵人的心上一般,商君撫上軟劍手心也微散的冒汗,只是他並不打算此時現身,尤霄是個難纏的對手,每一次交手,似乎都更強一分,他要沉靜的等待時機。

就在尤霄快要走到商君面前的時候,一抹暗影手執長劍,對準尤霄的咽喉猛刺過去,可惜尤霄早有準備,一個側身躲過長劍,並快速欺身上前,一拳擊中黑衣人的肩頭,黑衣人狼狽的跌在一旁,砸碎了一面翠玉屏風。

看見如此拙劣的身手,尤霽張狂的眼中,有一絲絲的失望,他以為會是那個幾次三番讓他受辱的男子,原來卻只是個小賊,想想也是,如果是他,也不會這樣容易暴露了,不耐的斜睨黑衣人一眼,尤霽冷哼道:「還真有不怕死的。

商君鬆開撫劍的手,腳步輕抬,準備離開,既然有了替罪羊,他就不需要再與尤霽正面衝突了,才走出一步,商君聽到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男聲響起:「大言不慚,讓爺爺給你點教訓!」

商君朝黑衣人看去,他已經站起來,正和尤霽過招,只是顯然不是尤霽的對手,他身材略高而魁梧,身手普通,但是那聲音為何覺得耳熟呢?不需要商君費力思考,因為黑衣人的面巾已被尤霽揭下來,看清黑衣人的長相,商君眼神微閃,是東隅駐軍副將王平!

王平來此是奉命前來打探,還是自己的魯莽之舉,他要不要救他?商君衡量著其中的厲害關係,最後決定-----離開。

就在他再一次打算抽身離開時,王平被尤霽一腳踢中胸前,正以極快的速度向商君砸過來,商君此時根本來不及閃躲,只得伸出右掌,運氣撐住王平的背心,緩了他下墜的力度,王平只覺得背後一股綿厚的掌力托住自己,他也順勢翻轉而起,平穩落地。

這一瞬間的變故,讓商君不得已暴露在尤霽眼前,尤霽先是一怔,然後居然一反常態,一副心情頗好的樣子,笑道:「你果然來了。」

尤霽的表情讓商君覺得十分怪異,簡直就是毛骨悚然,商君對著站在一旁的王平說道:「走。」

誰知王平還是個硬漢,大聲回道:「不行,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商君不耐:「走,不要在這礙事。」他現在只想快點離開,而這個人,確實礙事。

“你!”王平氣結,果然拂袖而去。

尤霽並不在乎王平逃脫,因為他就算現在逃了,也是必死無疑!他在乎的,是眼前這個人,這個即使戴著面巾,他也可以一眼認出的人!這個讓他恨得夜不能寐的人!商君!!

帶著三分陰狠,三分戲謔,還有三分興奮,尤霽盯著商君的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今天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商君討厭這樣的感覺,彷彿自己就是一個任人宰割的獵物,冷冷的回視尤霽,商君滿目不屑的回道:「你這軍營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是嗎??”尤霽非但沒有因為商君的挑釁生氣,反而笑的更加肆意,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沒發現自己氣血不暢,胸悶難當?」

商君暗自運氣全身,果然感到氣血停滯,胸口猶如壓著一塊大石頭一般難過,幾乎喘不過氣來,沒有大驚失色,商君冷冷的瞪著尤霽得意的臉,腦子裡快速的思考應對之策,還想再次運功,卻發現每運功一次,那種壓迫感更深一層,到後來,竟是喉頭一舔,一口污血自唇間滑落,隔著面巾看不出來,但是淡淡的血腥味卻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

商君不敢再妄動,只是戒備的看著尤霽,他知道,他中毒了!

“要說我卑鄙?!這可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尤霽輕輕牽動嘴角,只是完全看不出笑意,看著商君僵硬的身體和滿是薄汗的額頭,尤霽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既興奮開懷,又莫名煩躁。一定是太想折磨他了,他才會這樣怪異的煩躁!!

“商君,你終於落到我手上了!!”


韜光養晦 第七十四章 祁風華

「商君,你終於落到我手上了!!」

一步步逼近商君,尤霄的手緩緩升起,粗魯的扯下商君臉上的面巾,他再次見到這那張讓人恍惚的俊彥,即使是現在,面色蒼白,唇角沾染血污,他依舊驕傲得讓尤霄想要一掌打碎他的傲慢!

「你說,我要怎麼折磨你比較好呢?」故作思考,尤霄繞著商君,一邊走,一邊問道:「費了你的武功?還是挑斷你的手筋腳筋?或者你喜歡筋脈盡斷?!」彷彿是在詢問的輕笑,反而比瘋狂的喊叫來的讓人膽顫心驚。

「都不好?我知道了,你不是一直很驕傲嗎?把你吊在桅桿上示眾,如何?」商君一句話也不說,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他的反應早在尤霄意料之中,如果他此時面露一點點懼色,就不是他認識的商君了,而他,想做的,本來就只是要好好的羞辱他,讓他知道,任人宰割的感覺。

商君忽然低下頭,尤霄看不清他的表情,伸手扣住他的下巴,使勁的抬起他的頭,指尖的力道讓商君的下巴立刻被掐出幾條暗紅的淤痕,手下冰冷的觸感讓尤霄有一瞬間地恍惚,只是這一下疏忽,就看見商君眼中閃過一絲光彩,尤霄驚覺有異,想要後退已經來不及,一抹銀光閃過,他只覺得臉上先是一涼,接著便是灼熱的疼痛,他以為商君要逃,抓住他下巴的手不因臉上的傷而鬆開,反而越發用力。

商君眼一閉,直接軟到下來,尤霄想也沒想的,就攬著他的腰,緩住他下滑之勢,才剛抱緊他,尤霄只覺得命門穴上一痛,再也動彈不得,而此時商君原來還緊閉的眼緩緩睜開。

尤霄狠狠的瞪著商君,怒道:「想不到你也會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他怎麼會這麼笨,明知道他狡猾的很,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居然還會去扶他!!

商君不住的微喘著,他本來打算跌倒在地趁尤霄檢查他是死是活的時候突襲他,沒想到他會他。暗暗調息了好一會,商君才從尤霄懷裡慢慢的爬出來,渾身無力的他幾乎要再次跌倒。扶著營帳,商君冷聲回道:「你也不見得光彩到哪裡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不算辱沒你!」

商君按著胸口,踉蹌的從營帳後面爬出去,他不敢多留,怕待會巡視的士兵發現或者尤霄大叫,他就跑不了了。

果然,商君才爬出營帳,就聽見尤霄的怒吼聲。

「商君!你給我站住!」感覺到士兵紛雜的腳步聲往主營跑,明知不能在運功,商君依舊沒有選擇的運功提氣,向前方飛掠而過,只是眼前的景物愈來愈模糊。。。。。。。。。。。。

「該死!」尤霄此時怒火中燒,該死的商君!!他知不知道他中的是萬年冰湖中水螅子煉製而成的致陰之毒——冰覆!沒有解藥,他活不過三天,如果他還強行運功的話,今晚他就要見閻王!!!

該死的商君!

更該死的自己,他在擔心什麼?!怕他死?!他死了不是更好!更好!!

商君一路飛奔,到後面,眼前已經一片漆黑,他完全是靠著意志力在奔跑。夏夜裡他不但沒覺得炎熱,反而越來越冷,那種冷,從骨頭裡透出來,寒徹全身!終於,他還是支持不住的倒在了路邊的草叢裡。

深夜的山林小道,本應該只有蟲鳴蟬噪,風聲落葉,然而輕輕的馬蹄聲在此時響起,不免讓人有詭異的感覺,窄窄的小道上,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由遠及近,懶洋洋的走過去,婆娑的月影,看不清楚,白馬背上,似乎馱著什麼?!待雲層散去,才看清馬上馱著一個人,來人一身白衣,幾乎與白馬融為一體,而他正躺在馬背上,手枕在腦後,看著天上的繁星,年輕的臉上儘是愜意。

「霜霜,你說我要不要管這閒事?」清朗的聲音,與他的臉一樣年輕,半瞇著的眼睛裡滿是苦惱。他很遠就聞到淡淡的血腥味了,走進了血腥味更加濃重,不用看他也知道草叢裡有一個人,而且是個半死不活的人。

白馬走到樹林叢邊的那團黑影前,就停下了腳步。

男子輕笑,翻身下馬,拍拍白馬的頭,有些無奈的笑道:「你就是善良。」

走到黑影前,男子半蹲下身子,搭上黑衣人的脈門,微弱的幾乎感覺不到脈動,救還是不救?男子掃過黑影人的臉龐一眼,就這一眼,他渾身像被雷擊中一般,原來還愜意的面上滿是驚恐,手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扶著商君坐起來靠在自己懷裡,男子從袖口掏出了一個青玉瓷瓶,倒了幾顆藥丸出來,也不管這是他平時珍惜如命的寶貝,一股腦的都塞進商君嘴裡,確定商君吞下去之後,男子的神情才平靜了一些,輕拍著商君的臉頰,男子輕聲喚道:「偌君!偌君你醒醒!」三年不見,她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不知是藥丸真的如此厲害,還是商君一直都警醒著,幾次低喚之後,商君終於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夜色下,男子背著月光,看不清長相,商君入目之處,一片模糊,只聽耳邊急切地男聲,叫著他都快不記得的名字——偌君!

這個名字彷彿給了商君力量,抓緊男子的手,他努力看去,可惜依舊徒勞,他是瞎了嗎?!靠在男子懷裡,商君聞到了淡淡的藥香味,這個味道。。。。。。。。。。。。。。。

「小師叔~~?!」商君伸出手,想要撫上來人的臉,男子抓住他的手,主動把臉湊過去,輕聲回道:「諾君!是我。」

手下皮膚,光滑而微涼,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深邃的眼眶,商君放下心來,低喃道:「真的是你!」有了安心的人在身邊,他終於抵不過身體的疼痛,徹底的暈了過去。

「偌君,偌君!」祁風華立刻搭上商君的細腕,與剛才不一樣,脈象強勁,每一次都有力,但是紊亂非常!!難道是凝息丸與毒氣相撞?!偌君怎麼會中這樣奇特的毒?!

來不及多想,祁風華抱起商君至於馬上,自己也利落的跨上馬,緊緊攬著她的腰,祈風華低聲說道:「霜霜,快!」

白馬一聲長嘶,在窄窄的林間小道上疾馳而去,哪裡還看得出原來的慵懶。月光下,只看見一條白影絲帶在小路上馳騁。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4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39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七十五章 捉弄(上)

墨色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靜,商笑不知道自己在哪,只知道這無邊的黑暗讓她恐慌,握緊雙拳,指甲深深的陷進肉裡,她想借由掌心的疼痛來讓自己鎮靜,可惜毫無用處,蹲下身子,商笑抱著膝蓋閉上眼睛,瘦弱的身體瑟瑟發抖。

笑兒~~~

笑兒~~~~~~

耳邊似低吟又似輕喚的聲音讓商笑緩緩睜開了眼睛,左右看看,依舊是漆黑一片,只是那痛苦的呼喚越來越清晰,這是,這是姐姐的聲音!!商笑兀然起身,心中雖然恐懼,卻毅然向著聲音的方向慢慢走去。黑暗彷彿無邊無際,耳邊的低喚卻又無所不在,商笑只管向著前方奔跑,堅定那就是姐姐所在的地方。

終於,遠處有了一絲光亮,她看見了那抹讓她安心的背影,快步跑過去,背對著她的人,也慢慢轉過身來,臉上是淡淡的笑容,越來越近,商笑臉上的笑容卻變成了驚恐,因為她眼前的商君面白如紙,一貫的白衫上,血慢慢的從胸前,腹部,手臂滲出來,漸漸的,白衣變成了刺目的猩紅。他還是那樣微笑的,只是臉色白得幾近透明,所有的血色都在緩緩退去。

姐姐!

商笑張口,才現在自己發不出聲音,想要靠近,卻又被一層無形的東西阻隔了,不管她多麼努力,都是徒勞,心中的焦急和恐懼壓抑得她喘不過氣來,絕望的跪坐在地上。。。。

姐姐————

不要離開我!不要!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朗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床上痛苦掙扎的商笑,一向淺眠的她一直聽見斷斷續續壓抑的哭聲,過來一看,就見小姐眉頭緊皺,淚如雨下,眼睛卻還是緊閉著的,莫不是做惡夢了?!叫了很久,商笑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朗月只好輕拍她的臉頰,叫道:「小姐,你醒醒!醒醒!」

「不要!」商笑大叫一聲,坐了前來,眼裡滿是恐懼,沿著腮幫一滴滴滾落的,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一時還沒有緩過勁了,商笑傻愣愣的呆坐著,朗月擔心的輕問道:「小姐,你做惡夢了嗎?」

惡夢?看清周圍的淡紫紗帳,還是朗月擔心的臉龐,商笑終於回過神來,夢中驚恐的一幕卻揮之不去,商君握著朗月的手,急道:「我哥,我哥呢?」

朗月不明究裡,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答道:「此時公子應該在慕雲別苑休息吧!」

商笑立刻翻身下床,胡亂的套上鞋子,就往慕雲別苑跑去,剛才的夢太可怕了,她一定要現在就見到安然無恙的他,不然她的心會從胸口跳出來!看著商笑瘋了一般的往外跑,朗月一愣,急忙跟著商笑身後而去。

衝進清幽的慕雲別苑,商笑拍著商君房間的木門,因為就要見到商君而慢慢安定下來的心,在敲了十幾下仍無人應答之後,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會睡得這麼死,也從來不會不答理她,莫不是,真的出事了?

商笑後退一步,一腳踢開了商君的房門,「哥!」一邊叫,一邊把臥室,書房翻了一個遍,還是沒有看見商君,他去了哪裡?那個夢,那個夢會是真的嗎?!

朗月沒有武功,趕到慕雲別苑的時候,只見商笑從公子房裡跑出來,站在院子裡有些瘋狂的大聲叫道:「衛溪,衛溪!」聲音才落,衛溪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院內。

商笑長髮未束,身上也只穿著純白的單衣,滿目的狂亂,眼中閃著的淚彷彿隨時都要落下。她這個樣子把一向冷靜的衛溪都嚇了一跳,急道:「笑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盯著衛溪,商笑期待的問道:「哥呢?你沒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屬下不知 。」衛溪皺眉,主子的行蹤他豈會知道?!是主子出了什麼事嗎?!

慕雲別苑裡的喧鬧,也把楊忠引了過來,同樣也被商笑的樣子驚到,楊忠不解的問道:「怎麼回事?」

抓著楊忠的手,商笑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忠叔,我哥不見了。」

「主子不見了?!」楊忠大驚,看向衛溪,問道:「什麼時候不見的?」他會死主子的近身侍衛,主子不見了,他為何不報?!

衛溪搖搖頭,回道:「今早我見過主子。」後來他就去處理主子交代的事情,並不知道他不見了!!

「中午我們一起吃飯,晚上就沒見他了,現在都快早晨了,哥會去哪呢?」第一次天邊的朝霞讓她這樣的恐懼!

楊忠想了想,輕拍商笑的肩膀,勸道:「笑小姐別急,主子應該是有事出門了。」只是晚上才出門,主子的武功又那麼高,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他出門辦事都會告訴我的,連你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他會不會已經出什麼事了?!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好可怕,他滿身都是血~~都是血!」楊忠的安慰不但沒能讓商笑安心,反而讓她越發心慌,夢中商君慘如白紙的臉,鮮血淋漓的樣子不斷的刺激著她,商笑幾乎抓狂!

「小姐先別慌,冷靜一點,公子不會有事的。」朗月將商笑攬進懷裡,溫和的聲音讓商笑渾身一震,冷靜,對,冷靜,她不能每一次都靠他照顧,她長大了,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用力抹掉眼角的淚珠,商笑緊咬下唇,說道:「衛溪,你立刻帶領暗衛往滄月方向尋找,忠叔,你帶家中的侍衛往東隅方向找,我和朗月帶著家僕在臨風關附近找,一定要找到他!!」

衛溪和楊忠對看一眼,雖然他們不認為主子出門一個晚上就會有什麼危險,但是笑小姐如此堅持,或者血濃於水真的有所感應,這也是她第一次強硬的下命令。

兩人眼中各自有了答案,微微低首,沉聲回道:「是!」

另一邊迎接晨光的人,心情也異常煩悶!站在殘破的寺廟窗前,祁風華看著地上的一灘污血,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是誰用這麼陰險的毒來傷害她?她又為什麼要女扮男裝?這三年來,她音信全無,過的是怎麼的生活?!

太多的疑問盤旋在心頭,祁風華年輕的臉上,滿是鬱結之色。躺在地上的人輕輕動了一下手指,祁風華走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這裡是?」

「這是龍峽谷附近的一處破廟。你中毒了,我只能把你先安置在這裡。」看她想起來的樣子祁風華小心的扶著她靠坐在石柱上。問道:「你現在感受怎麼樣?」

商君笑道:「渾身無力。」他剛才試過了,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想不到三年不見小師叔,第一次見面,便是讓他看見最狼狽的自己。

看她精神好一些了,祁風華解釋道:「先不要運功也不要用力,你身上的毒陰邪的很,武功越高,內力越深的人,毒氣入體越深,我已經封住你身上的所有大穴,這段時間只怕是不能用武了。」

「要多久?」

手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祁風華仔細把過一會脈象之後,回道:「這中這毒是致寒之毒,沒有解藥,我現在也只能給你針灸,放出毒血,慢慢化解,最好也要半年才能恢復。」

半年?太久了,滄月東隅戰爭在即,這個時候不能用武,就像被束縛了手腳一般!不過他並不懷疑祁風華的話,他的武功或許不如自己,但是醫術和練毒的本事他是遠遠不及的。罷了,誰讓自己不小心,著了尤霄的道,要不是遇見小師叔,他或許連命都沒了,頭靠著石柱,商君淡淡的回道:「我知道了,多謝小師叔。」

一個身懷絕技的人,不能用武就好像一個人不能走路了一樣,祁風華知道那其中的痛苦,但是偌君卻冷靜的接受了,記憶中的她是個烈性子,為人處事求的就是一個爽快、利落。現在看來,倒是沉靜了許多,即使是現在這樣的情景,她的唇角依然輕輕勾起,眼中是淡淡的思量。這樣的偌君,他好像是有些不認識了,祁風華困惑的說道:「偌君,你,變了很多。」

變了嗎?商君輕笑,再次見到小師叔,他想起了小時候和他在一起捉過葉猴,射過禿鷹,還一起練過毒藥,放在師傅身上,結果找不著解藥,被罰跪在絕壁峰頂三天三夜,那時的她是快樂的,也是無所不為的,因為那時他還是她,還是武偌君,現在已經不是了,從他家破人亡的時候開始,一切都不同了。

微微低下頭,商君低聲回道:「現在。我叫商君,是——男子。」

「商君嗎?」祁風華低喃著品味這個名字,裡邊有多少無奈和傷心?!他知道一些偌君家裡的變故,卻不知,對她有這樣大的影響。

兩人皆是無語,商君不喜歡這樣的氣氛,他們之間,一直都是互相調侃,互相作弄的,這樣的沉重,不適合他們,看著祁風華,商君故意輕聲輕鬆的笑道:「小師叔,你私自下山哦?」

祁風華白了商君一眼,回道:「我滿十八歲了。」他不明白師傅為什麼要定這樣的規矩,不滿十八,不許他下山,他等今天已經等的夠久了。

十八了嗎?和三兒是一年的,三兒是不是也如他一樣,長成了一個男人了呢?!

祁風華奇怪的看著商君,平時這個時候他一定要回嘴取笑他的,現在是怎麼了?輕撫他的額頭,祁風華擔心的問道:「你不舒服嗎?」

商君懊惱的回過神,不好說自己走神,只能輕輕的搖頭,看到祁風華,他不免想起另一個人:「師傅~~~他好嗎?」從下山之日起,他好像已經沒有資格叫他師傅了吧?!

「你走之後,師兄也離開了絕壁,雲遊四海去了,我差不多快三年沒見過他了。偌~~我叫你小君行嗎?」他還是不喜歡叫他現在的名字——商君!總覺得這是一個悲傷的名字,這個他,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她!

商君無所謂的回道:「隨你喜歡吧。」

看出他眼中的悲傷和失望,祁風華勸道:「你不用擔心師兄會責怪你,當年說那些話,也是一時氣話,他還是很關心你的。下次有機會見了面陪個不是,便罷了。」他們師徒倆的感情,他是最清楚的,師兄之所以外出,還不是怕在絕壁上看見什麼東西都睹物思人!

商君緩緩的閉上眼睛,一切都不可能在回到從前了,師傅已經把他逐出了師門,他難過,卻不後悔當初的選擇!

祁風華對現在的商君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把自己的悲傷封鎖起來,不讓人分擔,扶著他的肩膀,讓他躺下,祁風華有些無奈的說道:「累了就好好躺著吧。」

才將他放平在鋪好的稻草上,一串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駛來。

「你別動,我去看看。」祁風華剛要起身出去看,商君卻不肯乖乖的躺著,無力起身,他緊緊的抓著祁風華的手。

他或許性子變了一些,骨子裡的倔強卻是一點沒變!多年相處,自然知道勸他是沒用的,攬著商君的腰,祁風華將他扶了起來,兩人透過破廟半掩的窗欞,往外看去。

遠遠地跑來一個馬隊,十幾個人,領頭的男子臉頰上,一道深深的傷口,只草草的處理了下,滿臉的狂躁,甚是駭人,商君低叫:「尤霄!」他居然追來了?他還真要不死不休!!




韜光養晦 第七十六章 捉弄(下)

馬蹄聲在破廟前漸歇,整齊劃一的下馬步伐,可見尤霄這次帶來的是一支精銳之兵,商君的心懸了起來,小師叔的武藝一向平平,平日裡只癡迷於藥石之妙,三年來武藝想必不會有什麼大提高,尤霄那樣難纏的人,要不是著他的道,那他就很危險了。

商君的心七上八下,比自己應戰還緊張,祁風華倒好,悠閒的把地上的稻草拿起來,蓋住地上的污血,完全無視氣勢洶洶衝進破廟的尤霄一行。

尤霄早已看見廟外的雪白駿馬,也猜到廟裡會有人,進來之後看見一個白衣男子正在鋪稻草,一臉的悠然,能對一群鐵甲將士視而不見,此人必不是一般人,尤霄暗暗打量了他一番,並不打算招惹他,他現在,只想找到那個半路脫逃的男子——商君!

尤霄對身後的士兵低聲說道:「搜!」

士兵們瞭然的點點頭,繞過男子,朝四周搜查。

商君微驚,他不能動,只能屏住呼吸,好在祁風華把他放在了一個看起來不像能藏人的地方,紛飛破爛的布巾中間!

祁風華一邊抖著稻草,一邊笑道:「將軍,可是要尋人?不如我幫你卜一卦吧,不准不要錢。」

低淺的聲音讓尤霄輕輕皺眉。他生平最討厭這種故弄玄虛的術棍!不再看向男子,尤霄緩緩走近寺廟中間的佛像、殘破而骯髒,這就是人人敬畏祈求的神嗎?沒有人給它修金身,造寺廟,它不就是一坨泥?!可笑的是,它反而成了救苦救難的神,他只相信自己,當你強大的時候,你就是神!

尤霄灼灼的視線燒得慌,商君沒來由的有些緊張,因為他就坐在佛像旁邊的布條裡,和尤霄面對面,他銳利的眼神狂傲不羈,商君竟是有些移不開眼!

祁風華怕尤霄發現商君,走到他身後,再次朗聲說道:「只怕這次將軍要無功而返了。」

「將軍,沒有發現。」彷彿是為了印證祁風華的話,士兵的回報也適時響起。

「走。」尤霄不願浪費時間,直接越過祁風華,走向門外。

祁風華暗歎,好堅毅果決的人,這人傷了小君,原本他對他很是不爽快,現在看來,此人有點能耐,有點意思!對著尤霄的背影,祁風華故作惋惜的說道:「一掛不算就走了?!我還想告訴你,你要找的人在什麼方向呢!」

尤霄腳下一滯,緩緩收緊雙拳,冷殘的聲音裡,顯示著他的不悅:「你到底是什麼人?!不要在我面前裝神弄鬼。」如果他想死,他不介意送他一程!

祁風華半靠著石柱,似有還無的笑道:「將軍此言差矣,我這可不是裝神弄鬼,人世間的際遇各有定數,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你要找的那個人,是你命中的剋星!」他雖不知這人和小君間有什麼糾葛,不過他始終還是相信,他不是小君的對手!這叫護短!

一句剋星讓尤霄心神恍惚,想起這三年來幾次交手,商君還真是他的剋星!每一次面對他,他似乎總處在劣勢,回過身,尤霄第一次正眼看祁風華,冷聲問道:「他在哪裡?」

魚兒上鉤了!祁風華暗笑,看來他真是非要找到小君不可,在稻草堆上坐下,祁風華笑道:「這得好好的算一算才知道,將軍莫急。」

尤霄思量了一會,最後還是走到了祁風華面前,一雙犀利的眼直直的盯著他,彷彿要將他看穿。「坐啊。」祁風華與他對視,卻是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完全不被他的氣勢所影響。

尤霄爽快的在他對面坐下,沉聲道:「好,開始算吧!」他根本不相信什麼卜卦,他猜想這個男人一定知道商君的去向,他要玩,那他就配他好好玩一玩!

祁風華搖搖頭,伸出手,問道:「你身上可有他的東西?或者和他接觸過的東西,你不給我些和他有關的東西,我要怎麼算?」

尤霄皺眉,幾時聽說卜卦還要東西的,他更肯定他不是什麼術士,本來想說沒有東西,不過轉念一想,看他還有什麼花招也好,尤霄從懷裡拿出一塊黑巾,丟到祁風華手中。

祁風華微愣,他沒想到這男子身上真的有小君的東西,拽在手中輕揉,這布料和小君的夜行衣一樣,上邊還有一些乾涸的血跡,東西確實是小君的,祁風華微微挑眉,這就怪了,按理說,他們兩人是仇敵吧,誰會把仇敵染血的面巾隨身攜帶,還拽在懷裡,他對小君,懷著怎樣的心思!!

被祁風華探索的眼睛看的渾身不自在,尤霄喝道:「要算就快算!少磨蹭。」

惱羞成怒?有意思!掩下眼中的精光,祁風華將布巾折好,兩隻手夾住,口中唸唸有詞了一整子,像半空拋去,不一會,布巾散落在地上,祁風華盯著布巾,一副細心研究的樣子,商君在佛像旁每猛翻白眼,小師叔演的是哪一出啊?!師傅卜卦的時候,幾時這樣過?!他這是在挑戰尤霄的智商嘛?!尤霄看不出來這是鬧劇才見鬼了呢!!

商君看向尤霄,只見他雙手環於胸前,冷眼看著祁風華一個人在表演,漸漸泛白的指關節,顯示著他在極力隱忍,商君不解,他為什麼要在這和小師叔周旋,他根本不相信卦象?!

就在尤霄耐性幾乎告馨的時候,祁風華抬起頭來,一臉認真的說道:「卦象顯示,你要找的人武功高強,不過受了重傷。」

廢話!面巾上全是血跡,不是受了傷才怪!尤霄面不改色,問道:「那麼他是死是活?」

「半死不活。」他可沒說謊,小君現在確實如此,所以這個人就更該死!

說了等於沒說,尤霄已經沒了耐心,瞪視著祁風華,怒道:「他到底在哪裡?!」他是發了什麼瘋,才會半夜跑出來追趕他,以商君中的毒,不用理他,他自然活不過三天,那他這樣火急火燎了,是要幹什麼!!越想越覺得窩囊,尤霄的臉上也越發陰晦。

隨著尤霄的怒火漸漲,商君的心又開始不安了,相較於商君的擔心,祁風華卻意外的欣喜,他從來不怕人動怒,越是容易感情波動的人,越是容易控制!祁風華無視尤霄要殺人的視線,繼續無比認真的說道:「光是這件東西,還是算不清楚,和他接觸最多的,還是將軍你吧,用你來算,在准不過了。」

用他來算?!這就是此人的目的?!尤霄瞇起眼,沉聲問道:「你要怎麼算?」

一聽這術士要用尤霄算卦,隨行的將士立刻齊聲說道:「將軍,請三思!將軍乃三軍統帥,不得有損啊!」

祁風華哈哈大笑起來,回道:「各位放心,不會對將軍有損。將軍眼中一定留有他的影像,你看著我的眼睛,我就能看見他的樣子,就能更好的算出那人在哪裡了!」

只要看著眼睛就可以?!士兵們面面相覷,哪有這等事情!!

祁風華看了尤霄的眼睛一眼,立刻怪叫起來:「好俊俏的人啊,原來將軍要找的,竟是如此的仙姿妙容。」

商君哭笑不得,他還可以再誇張一點!!

尤霄輕輕勾起唇角,笑道:「你真的能看見?!」

「當然!」

很好,就是這個人,他絕對認識商君,也絕對知道商君在哪裡,順著他,一定就能找到那個該死的男人!

祁風華指著自己的眼睛,笑道:「我就要開始算了,你眼睛看著我的眼睛,切記不要動,放輕鬆。」

尤霄猶豫了一下,還是看向了他,依他剛才的作為,也就是個剛剛長大的孩子,也沒什麼本事,看看他還有什麼花招也好。

兩人四目相接,尤霄先是感覺這男人的眼睛很漂亮,清晰的映照出自己的樣子,接了來,男子的眼睛裡忽然一道詭異的紫光閃過,他的頭竟有些微眩,驚覺有異,想要收回視線,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眼睛只能死死的盯著這雙詭異的眼,他彷彿被吸進了一個龐大的漩渦裡,意識漸漸開始模糊。。。。。。。

一炷香之後

「你叫什麼名字。」祁風華輕聲問道。

「尤霄。」

商君皺眉,尤霄的聲音為什麼變得這樣溫和,如低吟,一點也不像他。

祁風華很滿意,繼續緩慢的說道:「現在我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聽清楚了嗎?」

「清楚。」

又是這樣的聲音,不對勁,商君仔細看像尤霄,他依然坐的挺直,眼睛也睜得炯炯有神,只是眼神異常的呆滯,而且一眨不眨的盯著小師叔的眼睛!忽然腦中一個念頭閃過,難道小師叔真的練成了攝魂術?!難怪他剛才那麼自信滿滿!

為了測試尤霄是否真的聽話,祁風華依舊問了些無關痛癢的問題:「你是哪裡人?」

「滄月冰城。」

差不多了,祁風華有些好奇尤霄與小君的關心,問小君他一定不肯說,那就問尤霄好了:「你要找的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沒有前幾次的暢順,尤霄停頓了一會,才輕聲回道:「宿敵。」

真的只是宿敵?祁風華忽然壞壞的笑了起來,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他?」

商君雙目圓睜!!一口氣梗在喉間,吸也不是,吐也不是!!

祁風華!你發什麼瘋啊,怎麼會問這種問題!他現在是男人,男人!!

祁風華能感受到來自亂布堆裡殺人的視線,不過他現在更想知道的是,尤霄的答案。。。。。。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46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40 AM 編輯

韜光養晦 第七十七章 尤霄之痛

尤霄眼神依舊呆滯,只是眉心有些不自覺的輕皺,久久,在祁風華幾乎以為自己的攝魂術沒有練到家的時候,尤霄緩慢的回道:「沒~有。」

沒有?在被攝魂術催眠之後,人基本上是不能抗拒的,除非這個問題在他心裡份量很重,意志堅定者才有可能遲疑或者抗拒不答,而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的宿敵,會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嗎?!祁風華暗笑,看起來這個答案,讓布簾裡的小君如釋重負,不過對於他來說,尤霄的回答等於——有。只是或許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罷了。

尤霄明顯不同以往的性情讓隨行的士兵們覺得事有蹊蹺,領頭的小將走到尤霄旁邊,不解的問道:「將軍,您沒事吧?!」

尤霄沉默不答,彷彿他根本不存在,小將遲疑了一會,還是伸出手在尤霄眼前晃了晃,還是沒有反應,祁風華朗聲警告道:「你們最好不要打擾我給將軍卜卦,一旦有什麼差錯,反而會傷到你們將軍,到時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放肆!」小將怒視祁風華,但是現在將軍這個樣子,他們又不能貿然行動,只得恨恨的說道:「你這術士,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樣,將軍如果有什麼事,要你立刻就會身首異處!」

他的威脅對於祁風華來說,根本不痛不癢,懶懶的說道:「你們最好閉嘴。」

「你!!」軍人的脾氣本就火爆,哪裡經得住這樣的挑釁,小將一怒,抽出長劍就要朝祁風華身上刺去,可是還沒有靠近他,就被一股勁力彈開,狼狽的跌在一旁,這時候,他們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白衣少年竟也是個厲害角色!紛紛拔出長劍,士兵們將祁風華團團圍住,卻不知應該如何下手!

祁風華對他們逼近的長劍視而不見,依然牽引著尤霄的視線,繼續問道:「你下的毒可有解藥?」

「有。」

果然有,祁風華喜在心頭,立刻追問道:「在哪?」

「懷裡。」

想要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中,他不能不看著尤霄的眼睛,他是一個意志堅定者,稍有不慎,他便會脫逃,想了想,祁風華輕聲說道:「把解藥拿出來。」

尤霄有些木然的將手伸進懷裡,拿出一個暗黑瓷瓶,祁風華接過,打開瓶蓋聞了一下,一股血腥味湧了上來,裡邊一定有血紀子,天下最好的解毒藥之一,應該就是它了。祁風華本來決定收功,轉念想想,這個人這麼難對付,下次還想讓他疏忽上當怕是不可能,不如借此機會,把他的弱點找出來!

想到就做是祁風華的特點,將瓷瓶放進袖口,繼續問道:「你武功中的死穴在哪裡?」

「將軍不可說!」士兵們都急了,高手過招,如果死穴給人知道,那就是輸了一半了!

尤霄的額上,已經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汗珠,他一直在抗拒,最後,還是低聲回道:「天~~溪穴。」

「你到底對將軍做了什麼?!」士兵們大驚,將軍連這個都說了,莫不是這人施了什麼咒語不成!!

一群人鬼喊鬼叫的,祁風華不耐煩了,冷聲說道:「你們再靠近一步,我就能讓他立刻死在這裡,不相信的可以試一試。」

士兵們相互交換著眼神,最後看向領隊的小將,問道:「怎麼辦?」

小將再看尤霄一眼,皺眉回道:「靜觀其變,等將軍醒了再說!」

身邊終於安靜了下來,祁風華繼續問道:「你最害怕和最渴望的是什麼?」這是人最大的兩個弱點,一個源自恐懼,一個源自慾望。

你害怕和渴望什麼?!

尤霄只覺得這個聲音在耳邊迴響,似乎是從心底而來的疑問,他害怕什麼?恐懼什麼?!眼前忽然閃過那個威嚴的男人,他每說一句話都是那樣冰冷刺骨,每一個動作都冷酷無情,沒有人可以違抗他的命令。小時候,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伴他成長的,是刀槍棍棒,而那個對他最狠心的人,卻是——————

尤霄有些艱難的回道:「父~~親。」一個他從來不能稱呼的稱謂。

父親?「為什麼?」

「父~~親~~的肯定。」他一直在努力,就為這一個信念,他一定要那個從來只留給他背影的男人肯定他,現在他似乎是做到了,他老了,雖然依然那麼高高在上,卻再也不能對他視而不見了!!

尤霄的情緒越發的激動,祁風華覺得自己幾乎不能控制他,他的父親是誰,居然讓這個冷酷的男人忽然變得如此躁動,又怕又畏?!暗暗調息,穩住心神,祁風華追問道:「你父親是誰?」

尤霄的額上,不僅冒出來大顆大顆的汗珠,青筋幾乎暴起,就連一直垂與身體兩側的手也漸漸握著拳,似乎身體的每一個處都在抗拒這個答案!祁風華也感受到了這股力量,彷彿一個困獸在橫衝直撞,急於逃脫他的牽制,僵持了一會,就連祁風華的氣息也漸漸不穩起來,但是他並不打算放棄,堅持問道:「你父親是誰?」

「你父親是誰?!」

幾次之後,尤霄終於萬分痛苦,斷斷續續的回道:「隴~~趨~~穆~~」

隴趨穆——————

這個答案不僅震得祁風華和商君目瞪口呆,隨行的士兵也個個臉色大變,他們都是滄月人,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卻沒有一個人能喚他的名,因為,他,是滄月無上尊貴的王!!

尤霄是隴趁穆的兒子?!商君盯著眼前這張輪廓分明的臉,他竟然是隴趨穆的兒子!!!

在滄月的樹林裡,他為什麼沒殺了他!!

臨風關冰縫之內,他為什麼沒殺了他!!

殺了他,也讓隴趨穆嘗一嘗,失去至親之人的痛!!

他為什麼沒殺了他!!!商君好恨!好恨!!

就在祁風華被這個答案震得一陣心神恍惚的時候,只感到一股勁力向他襲來,尤霄忽然抱著頭,低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祁風華大驚,他居然能掙脫攝魂咒!?

祁風華只覺得喉頭一甜,他被反噬了,解藥已經拿到手,他本就不是尤霄的對手,現在受傷了更是不可能殺他了,祁風華當機立斷,趁著尤霄還未恢復,起身閃過團團包圍著他的士兵,攬住商君的腰,將他帶出了破廟,士兵們只覺得一陣白影閃過,門外白馬蹄聲已響起。

尤霄半跪在地上,痛苦的撐著頭,小將嚥了嚥口水,不敢靠太近,小聲說道:「將軍您怎麼樣?」原來將軍竟是皇上的兒子!!

尤霄只覺得頭像是炸開一樣,慢慢站起身,看見破廟裡只有他們一行,不禁問道:「那人呢?!」

「他,他跑了。」

跑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在腦子裡迴盪,他只記得看向白衣男子的眼睛,然後就開始混沌,莫不是著了什麼道!!尤霄急道:「剛才是怎麼回事?!」

小將定了定心神,才朗聲回道:「他不知給您施了什麼咒,他問什麼您就答什麼,還把解藥拿走了。」

問什麼就答什麼?尤霄忽然一陣心慌,冷冷的看著小將的眼睛,尤霄問道:「我剛才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將軍是王的兒子這件事絕對不能說,不然他們也別想活了!

沒有他緊張什麼,尤霄逼近一步,哼道:「說!」

「您~~~您就是把解藥給了他~~」

「還有呢?」

「沒~」小將還沒說完,脖子就被尤霄狠狠的鉗住,死亡的氣息,隨著鐵鉗一般的手臂一步一步的逼近,小將的臉已經憋成了暗紅色,出於對死亡的恐懼,小將最後艱難的回道:「您說~~您父親是~~」

誰知,這句話更是成了他的催命符,只聽見卡嚓一聲,頸骨已被折斷,小將氣絕身亡。其他士兵嚇得握劍的手都隱隱發抖,此時的尤霄太可怕了,一向冷傲的眼睛現在如充血一般,閃著猩紅的光芒,渾身上下充滿了戾氣,透露著死亡的氣息。

「啊——————」

破廟裡,一聲嘶吼撕裂人心。

良久,尤霄腳步有些踉蹌的站在佛像前,面目森冷,然而他握著銀戟的手卻在輕輕抖著,鮮紅妖炙的血沿著銀戟一滴一滴滑落在地上,清晰的聲音每一下都滴在心裡。他身後十六具屍體,橫在廟中,原本就已經殘破的廟堂,被鮮血沾惹上了腥臊之後,越發的猙獰起來。。。。。。。。。。。。。。。

尤霄滿目的狂亂,面對著眼睛瞪如銅鈴一般的佛像,大笑起來:「你都看清楚了,我就是這樣濫殺無辜,要下地獄嗎?!那就下吧,下吧——」

猖狂的笑聲久久不絕,惘若悲鳴。。。



韜光養晦 第七十八章 各懷心意

雕欄玉砌的宮殿前,一張舒服的貴妃軟榻,四季蔬果擺了滿桌,五六個奴才低首靜默的立在一旁,等待主子的吩咐。雖然明知道是不敬,幾個小奴才還是忍不住悄悄抬起頭,瞄一瞄這個女王失而復得的皇子,不僅是因為他尊貴的身份,還有他俊得讓人自慚形穢的容貌,尤其是現在,皇子不坐軟榻,背靠玉桿,席地而坐,淡淡的笑意凝於唇邊,雙眼燦若星辰,那純淨而祥和的氣質,沒有人能忽視。

「看什麼這麼出神?」秦修之一愣,一聲訕笑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手中的青玉環珮已經被奪去。秦修之抬起頭看去,始作俑者已經舒服的躺在軟榻上,把玩著手中的戰利品。

西烈月把吊繩繞在手指上,來回晃動著玉珮,玉身細膩潤澤,玉色濃淡適中,圓形的雕花,飽滿而細膩,雕工上乘,確是一件難得的精品,不過並不是什麼天下奇珍。隨手將玉珮丟給秦修之,無聊的說道:「普普通通。」

看著玉珮向自己飛過來,秦修之大驚,趕快起身,險險接住,將玉緊緊的拽在手裡,秦修之有些無奈的看向一臉壞笑的肆意女子,海域本就以女子為尊,而她,更是除了女皇之外,最尊貴的人,我行我素是她性格。

西烈月斜撐著下巴,一臉揶揄的笑道:「這麼緊張,心上人送的?」

秦修之輕笑搖頭,回道:「別胡說,我說過是因為別人的幫忙,我才有機會回到海域,這玉珮不過是她給幫我那人看的一個信物而已。」

西烈月才不聽這種敷衍之詞,直接問道:「那送你玉珮的,可是女子。」

「是。」

瞭然的低笑,西烈月猜測到:「嗯,不用說一定是美艷絕倫、風華出眾、儀態萬千了?」能讓修之看上的女子,才情氣韻自不必說了。

秦修之想了想,搖搖頭,讚歎道:「她長得一般,清秀吧,不過確實是風華出眾,清雅脫俗。」慕容舒清的美不在她的容貌,而是那一身的清雅之風讓人傾慕。

嘖嘖嘖,西烈月微瞇眼,訕笑道:「還說不是喜歡,你幾時這樣誇過誰?」看他那眼眉帶笑的樣子,就知道一顆心都繫在不知道那位佳人身上了。瞟了一眼他還緊拽在手中的玉珮,西烈月笑道:「會選擇這樣款式的玉珮,它的主人應該還是有些品味的,說不定,也對你芳心暗許了呢!」

玉珮的主人?商君嗎?秦修之沒來由的一陣心跳加速,立刻回到:「不可能!」

本來西烈月也只是調侃一下他,誰知秦修之反應如此激動,有些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秦修之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麼,每次想到慕容舒清,他總覺得溫和而舒服,而一想到商君,他就奇怪的心緒不寧,如果說他喜歡的是慕容舒清,那麼商君就是他的情敵,但是對於情敵,應該是這樣的情緒嗎?!他有些茫然了。

秦修之一臉深思的樣子,西烈月也懶得糾纏於他的情感之事,擺擺手,說道:「算了,不和你說這些了,三日後我要去一趟東隅。」

東隅?母皇退位在即,她這個時候離開海域,好嗎?!秦修之轉過頭,等著她解釋。

西烈月利落起身,輕拍著裙擺的褶皺,不在乎的笑道:「身為太女,海外三國,我還是要出去看看的。別一副我有去無回的樣子,你如果有興趣,到時可以留在宮裡好好看戲,只不過你在宮裡,自己要小心謹慎些才是。」

看來他是白操心了,西烈月能傲居太女之位十幾年,早該有自己的打算了,還是那樣靠著玉桿,隨意的坐下,秦修之漫不經心的回道:「我會的,你別擔心。」

秦修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讓西烈月看的冒火,十年不見,他還是小時候那德行,西烈月忍不住勸道:「母皇給你恩賜,你都不要拒絕,要多培養自己的勢力,畢竟以後的日子還很長。」趁現在母皇對他心存愧疚,寵愛有加,就應該好好利用!

秦修之別開頭,摩挲著手中的環珮,看向天邊的碧雲,淡然回道:「宮裡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我早在十年前就見識過了,這次回來不過是完成父親的遺願,我不會一直呆在海域的。」富貴榮華,崇高身份從來就不是他想要的。

西烈月微微瞇眼,問道:「你還要走?」

「嗯。」

看向他始終不離手的玉珮,西烈月奇道:「因為她?」是什麼女子把修之迷成這樣?!

「不是。」看來她是誤會了,秦修之將玉珮收入衣袖,回道:「我只是習慣了外面的生活而已。」習慣了獨自一人,習慣了清貧自顧,習慣了自由自在。

西烈月輕歎一聲,看著這樣的修之,她想到了他的父君,那個同樣風華正茂的絕色男子,當年他為了母皇來海域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她不知道,他走時的決然她確是真正見識過的,為了心愛的人,他來的義無反顧,同樣為了心愛的人,他走的決絕毅然。

修之是否也是這樣看似隨性溫和,實則內心剛烈?!

已經踏出宮殿的西烈月最後還是在宮殿門前停下,低聲交代道:「只怕你想走也不一定能走得了,更沒有人會相信你真的想離開,所以還是不要那麼清高,抓住一切對自己有利的東西才是正事。」

這宮裡的陰險齷齪她早就見慣不怪了,她,言盡於此。

十年了,他早就不是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小皇子了,秦修之緩緩閉上眼睛,唇角揚起的弧度讓旁邊的小奴才都看癡了。

叩叩叩

蕭縱卿劍眉輕皺,看向窗前西斜的月亮,這麼晚了,回來找他的人,他已瞭然,有些不情願的起身,蕭縱卿還是打開了房門。

「三兒。」門外,果然不出所料,是蕭縱寒蒼白的臉。

「二哥。」蕭縱卿讓蕭縱寒進屋,直接問道:「這麼晚了,有事?」

蕭縱寒慢慢悠悠的在書桌前坐下,隨手翻開幾頁桌上的書籍,嘴上平淡的說道:「你難得回家一趟,現在不來,我怕明日一早,你又不見蹤影了。」他這個親哥哥,想要見他一面,可不容易。

蕭縱卿不說話,因為他說的是事實,明日一早,他確實就要離開。

蕭縱卿沉默不語,書房裡,靜的只聽見兩人淺淺的呼吸聲,他倒是越來越沉得住氣了!蕭縱寒冷聲問道:「蕭家的生意,你是不打算管了?」

「有你和大哥在。」蕭家沒有他幫忙,一樣是蒼月第一家。

他這是什麼態度?!一向冷靜自持的蕭縱寒也忍不住發怒了:「小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兩年了,你還要這麼多久?」他不是一定要三兒管理蕭家的事情,他可以做他喜歡做的事情,但是不能像現在這樣,對人不理不睬,滿臉寒霜,整天不見人影,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忙些什麼!

蕭縱卿再次沉默。

「是因為那個商君?!」蕭縱寒實在不忍看他這樣,乾脆直接說道:「你如果真的那麼喜歡他,就去找他好了,雖然我和大哥並不希望你陷入這樣的情感裡,但是更不希望你像現在這樣!」他知道三兒變成這樣,和那個叫商君的男子一定有關係,兩年前回來,他就失魂落魄!當年商君來蕭家的時候,他就看出三兒對他不同一般!!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三兒竟是陷得這麼深!

果然,提到商君的名字,蕭縱卿原來還冷漠的臉立刻就變了,手也不覺得握成拳!他何嘗不想去找他,但是現在還不行!!他還不能保護他,還不能幫他實現心願!

背過身,蕭縱卿打開門,輕聲說道:「二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們不用擔心了,不早了,你身體不好,早點休息。」

西斜的月光將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孤傲而蕭索,蕭縱寒看著這個可以算是由他和大哥撫養照顧長大的弟弟,心裡百味摻雜,三兒,是真的長大了,卻是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一切都是無益,罷了!蕭縱寒不再多說什麼,緩步離開。

蕭縱卿有些愧疚的看著蕭縱寒消瘦的背影,在心裡輕聲說道:對不起,二哥。

十五已經過了,月亮還是這樣亮,就像我們一起賞月的每一個夜晚一樣,商君,你是否也在賞月?是否還記得我?是否~~如我想念你一樣想念我?

我已經知道你的仇你的恨了,我能幫你,照顧你,保護你的,一定!

你要等我!等我!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47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41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七十九章 前奏

慕雲君苑

臨風關的冬天,只有一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冷!再一個月,便是新年了,莊外早已是暮雪皚皚,萬木凋零。莊內得天獨厚,不經風雪,刺姬遍地,如火的花海彷彿能把寒意都驅逐在外。不過即使如此,書房裡,依舊燃起兩盆紅火的爐火。

朗月加好了炭,捧起擺在書桌前快一個時辰的藥湯,走回炭火旁,藥還是熱的時候更有效些。準備再熱一次,身後略帶無奈的低語緩緩響起:「好了,拿給我吧,別惹了。」

商君投降了,在這個家裡,笑兒的死纏爛打和朗月的鍥而不捨都是他最沒有辦法抗拒的,那碗藥她熱了有四遍了吧,他再不說話,她絕對會一直熱下去。即使她一聲也沒有催促過他,他還是只能乖乖喝藥!

「是。」朗月微笑著把藥遞過去,心裡暗暗舒了一口氣,公子終於喝藥了。

接過藥碗,皺起眉頭,一口氣喝了下去,小師叔不知道是不是在整他,這藥苦得讓人恨不得瞬間喪失味覺。藥碗才放下,朗月已經把蜜餞送到商君手裡,但是一個大男人喝了藥之後吃蜜餞算什麼事,商君只看了一眼,就輕輕推開了,抓起旁邊的茶灌了幾口,才算沖淡了口中苦澀的味道。

「笑兒呢?」他受傷之後,倒是更少見她了。

收了藥碗,朗月輕聲回道:「小姐在後院練武。」

又練武?!看來他這次中毒,是真的嚇到笑兒了,那天如果不是她讓衛溪去找他,他和小師叔都受了傷,想要回山莊,只怕不容易。笑兒是真的長大了,看看外邊寒風吹得刺姬如火海搖曳,商君的心有些痛了起來,對著朗月歎道:「你去看看她,過猶不及,別讓她傷了自己。」

「是。」端著碗碟,朗月貼心的退了出去,這對兄妹,都是一樣的不讓人省心,這是她在飄渺山莊兩年得出的結論。

推開朗月怕他著涼而緊閉的窗欞,冰涼的寒風覆面,商君瞬間覺得舒爽。院子裡,衛溪快步的走了過來,在門邊站定,衛溪低聲稟道:「主子。」

衛溪肩上,發上滿是雪花,看樣子是從外面匆匆趕回來的,商君淡淡的說道:「進屋裡說吧。」

進來書房,屋裡暖暖的氣息很舒服,衛溪利落的回報:「慕容家的第三批糧食昨夜已經送抵軍營,這次慕容家送來的糧食夠軍隊食用一個月。」

將熱茶遞到衛溪手上,商君問道:「查處焚糧的是什麼人了嗎?」

行軍打仗,糧草先行,居然有人將東隅八萬石糧食全部焚燬,這人用心之險惡,行事之果決可見一斑,會是尤霄嗎?!

握著茶杯,衛溪皺眉,回道:「對方手腳麻利,做事乾淨利落,押送的人一個不留,糧食也毀得顆粒不剩,目前只查出是江湖人士作為,具體是誰,沒有線索。」對方是在距臨風關五百里的葭度鎮官道殺人焚燬的,他們趕到的時候,只留下滿地殘骸。

江湖人士?會是上次他在尤霄軍中見到的那個叫「七」公子的白衣男子嗎?!商君繼續問道:「尤霄和軒轅逸可有異動?」

「滄月這邊小攻勢不斷,但是都是小打小鬧,像在拖延時間。軒轅逸果然有大將之風,即使是糧草不足的時候,也沉著迎戰,目前佔了上風,只是或許還沒有摸清對方的底細,現在只守不攻。還有,舒清小姐,已經動身前來臨風關。」

舒清要來臨風關?是因為軒轅逸嗎?!上次的信中,舒清明明說已經和軒轅逸退婚了,如果說送糧有可能是朝廷給的壓力不得不為之,那麼現在她親自前來,又是為何?!一切只有等她來了,再問她吧。

近幾年來,滄月官府苛捐雜稅,為了就是這一仗吧!商君細問道:「滄月朝廷各方對這次戰爭有什麼回應?」

「六成四品以上官員對此時發動戰爭頗有微詞,其中吏部尚書厲陵,睿親王隴宜亥反對最為強烈,就連皇后的父親,國舅張潮升也不支持,但是隴趨穆一意孤行,在皇權壓制下,官員大多敢怒不敢言。」

難怪這次的將軍是尤霄,這時候,隴趨穆估計也只能寄望於自己的兒子了吧!這樣更好,若是這一仗輸了,一定會再次激起矛盾,局勢越是動盪,對他越有好處。想起半年前畢弦給自己的信,商君問道:「畢弦是不是已經去了海域?」

「是。」

商君輕笑,他還真是一個勇敢的男人,他欣賞他!

畢弦去了海域,無聲門應該換門主了吧?商君奇道:「現在無聲門主是誰?」

衛溪搖搖頭,回道:「不清楚,新門主很神秘,不過很守信用,給我們的消息有增無減。」以前是一個月交換一次消息,這半年來,反倒多了起來,尤其是滄月宮內的消息,詳盡細緻。

商君點點頭,說道:「既然換了新門主,找機會約他重新談條件,看他想要什麼。」滄月的消息對他來說很重要,絕對不能失去這條線,既然是新門主,必有自己想要的利益,他不介意滿足他的新條件,只要值得!

衛溪瞭然的點頭。

商君還想說什麼,看衛溪一臉疲倦的樣子,最後還是輕聲說道:「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吧。」

將茶杯放下,衛溪回道:「是。我會繼續查探兩軍的消息。」說完又急匆匆的趕了出去。

戰事已成定局,他要何時介入,怎麼介入,明幫還是暗助?軒轅逸值不值得他賭一把?如何把握這次機會,他,要好好想一想!

衛溪才出去,書房的門再一次被人推開,祁風華一身白衫在寒冬裡看起來更加單薄,風風火火的走到商君身邊,看他發呆的樣子,撞了他的肩膀一下,拿出一粒暗紅色的藥丸,興奮的遞過去,說道:「想什麼想的這麼出神?!吃下去。」

商君看清眼前的東西,苦笑道:「我的傷已經好了。」這一個月,他吃的藥比他十幾年來吃的還多。

祁風華把藥塞到商君手裡,笑罵道:「不識貨,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靈丹妙藥,我還能害你,快吃。這藥能讓你的功力恢復到原來的九成。我待會要離開了,你自己好好調養,說不定武功還能更上一個層。」好不容易找齊藥材,練了大半個月的好藥,他倒好,一臉嫌棄!

商君自然知道祁風華的藥都是好藥,但是誰會喜歡沒事吃藥啊!迎著祁風華逼迫的視線,商君一咬牙,將藥吞了下去。不甘願的吃了藥,商君嘴上也不饒人,說道:「你要去哪,雲遊四方,禍害天下?」

祁風華白了他一眼,回道:「離家十八年,我想回去看看。」為了救小君,爺爺的七十大壽已經錯過了,不過再怎麼說,他也應該回去看一眼。即使多年不見,他和他們並不親。

小師叔在剛滿月的時候就隨師公上絕壁了,他都忘了他還有家人,想到祁風華的姓氏,商君調笑道:「你姓祁,你不會正好和東隅祁相家有關吧?」東隅祁家名震四海,當年祁鍾霖的大名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使現在過去了幾十年,依然威名遠播。

商君只是一句玩笑,祁風華卻是無所謂的回道:「祁鍾霖是我爺爺。」

商君一怔,他們還真有關係?那小師叔和舒清不就是姐弟了?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商君假意拱手,笑道:「名門之後,失敬了。」

「你少來調侃我。」什麼名門之後,爺爺的威名那是爺爺的,與他何干?!看了看天色,祁風華瀟灑的笑道:「我走了,小君。」

商君起身相送,他們雖然從小就一路鬥嘴,感情卻是好得很,祁風華擺擺手,頭也不回,一邊走一邊輕鬆的笑道:「不用送了,我認識路。自己注意調養身體,等著我回來禍害你。」他們之間,何必矯情虛禮?!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誰都可以陪誰一程,卻注定無人能伴誰一生,他早已明白其中的道理,壓下心裡揚起的離別惆悵,商君依言站在園中,微笑著目送那道白影飄搖而去。

寒風環繞,他並不覺得寒冷,刺姬又紅了,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加妖艷,更加旺盛,輕撫著猩紅的葉片,將要到來的激戰,是否一如這一片刺紅花海一般,商君沒來由的一身輕顫,是興奮亦或是恐懼。




再戰蒼月 第八十章 心繫舒清(上)

「我又輸了!!」

書房裡,傳來一聲挫敗的嬌嗔,商笑氣惱的盯著棋盤,明明黑子多,白子少,可是還是她輸!尤其是對面的人還是閒閒的一邊看書一邊和她下,怎不叫人生氣,撇撇嘴,商笑惱道:「不和你下了,你到旁邊看書去,我和朗月姐姐下。」

商君哭笑不得,是誰一大早拉著他不放,現在倒是嫌棄他了!商君搖搖頭,笑道:「就你這樣的下法,朗月也一樣贏你。」下棋不是子越多越好,像她這樣,全是無用的死棋,怎麼會贏?!

輸了一個早上,商笑說什麼也不要再和他下:「哼,起碼我還有贏的機會。」

「好,你們下。」商君無奈起身,瀟灑的躺上旁邊的軟榻,終於可以好好看書了。

商笑心情大好,對著對面強忍笑意的朗月熱情的招呼道:「朗月姐姐,我讓你先下。」

朗月點頭輕笑道:「好。」輕執黑子,緩緩落下。

書房裡平靜而寧和,只有棋子輕聲落下的聲音,幾縷冬日暖陽透過窗欞透進來,正照在軟榻之上,暖暖的柔和,商君拿著書,卻有些看不下去,又是半個月過去了,尤霄和軒轅逸還在相互試探,他們到底在等什麼呢?!敵不動,我不懂,他也再等等吧!

「怎麼又是我輸啊!」商笑不甘的怪叫聲再一次響起。

商君抬眼看去,只見商笑托著腮幫,一臉的鬱悶,朗月一邊收拾棋子,一邊輕聲勸道:「只半子而已,不算輸。」

商笑擺擺手,也不耍賴,喃喃說道:「輸了就是輸了,半子也是輸了!!」

看她一臉不高興樣子,朗月只好求救的看向商君,商君卻是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勸,輸了就是輸了。朗月苦惱,公子倒是瀟灑,她卻受不了小姐落寞的樣子,正著急著,楊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主子。」

商君合上書,起身問道:「忠叔,什麼事?」

「莊外秦公子求見。」

秦公子?商君疑惑:「秦修之?」

楊忠遲疑了一會,才回道:「是。」面相與上次大相逕庭,但是風雅的氣質卻是一眼就能認出來。

「請。」他不是回海域了?怎麼才半年,又出現在臨風關?!

一會之後,楊忠帶著一個年輕男子緩步行來,男子面如皎月,朗眉星目,單單的素衣墨發,已是風華盡顯。他今天沒有帶人皮面具,雖然商君已見過秦修之的絕美俊顏,但是他這樣帶著一身風霜,迎面而來,商君還是被驚艷了一回。直到秦修之走到面前,商君才回過神來,笑道:「修之,別來無恙。」

秦修之微笑點頭,回道:「好久不見,商君越發清朗了。」才半年而已,他好像清瘦了很多,尤其是這大冬天的,他一襲白袍,越顯瘦弱。兩人就這樣對看著,一時之間都有些恍惚。

「你是秦大哥?」商笑迎了上來,繞著秦修之上看下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修之對著她笑道:「笑笑。」

低吟一般的嗓音,溫文爾雅的笑容,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真的是秦修之!太神奇了,商笑忍不住伸出手,撫上他俊美的臉頰。

商笑忽來的動作讓秦修之一愣,商君趕快抓下商笑的手,喝道:「笑兒!道歉!」哪有一個姑娘家對一個男子這樣動手動腳的!

她只是好奇而已嘛!商笑低下頭,委屈的說道:「對不起秦大哥。」

秦修之溫和的回道:「沒關係,笑笑不用放在心上。」他剛才是怎麼回事,商笑溫暖的小手撫上他臉頰的時候,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倒是剛才商君抓下她的手,冰冷的手指不經意的劃過他的臉頰,他卻感受到心裡一陣戰慄,為什麼他一見到商君就變得奇怪起來!

自然商君和商笑都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商笑盯著秦修之的臉,好奇的問道:「秦大哥,你比我哥還俊呢!上次我看到的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嗎?!能不能教我?」她一直聽說易容術,想不到有機會見識,不過秦大哥長成這樣,還真是要遮掩一下才好,要不是有商君這樣的絕美之人經常在她眼前晃,讓她看慣了,她一定會被秦大哥的容貌震得說不出話來。

看她雙目圓睜的樣子,秦修之失笑,回道:「其實易容術也不是很難,笑笑喜歡的話,我教你。」他沒有和妹妹相處的經驗,也沒有這麼可愛的妹妹,商君有她陪伴,應該不寂寞吧。

「真的?」失笑驚喜萬分,叫道:「太好了,什麼時候開始?!」最好現在就開始!

「笑兒。」商君淡淡的說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失笑吐吐舌頭,揚起一抹討好的笑容,對著秦修之笑著:「秦大哥,我們到裡面坐下來慢慢聊。」抓著秦修之的衣袖,失笑拉著他往裡屋走,秦修之有些尷尬的看著商君,商君回他一個無奈的笑容。這個妹妹,他算是沒教好了,只能安慰自己,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了。

進了裡屋,朗月已經貼心的準備好了熱茶,商君接過熱茶,看向秦修之,問道:「修之這次來臨風關是有什麼事嗎?」他不會無緣無故來臨風關吧?!

秦修之搖搖頭,回道:「我這次算是護送舒清來臨風關吧。她在路上受了箭傷,傷勢很重。」

「什麼?!」聽到舒清受傷的消息,商笑最先發難:「舒清姐姐受傷了?那現在她人呢?傷好了沒有?是誰傷她的?!」

「笑兒!」

「人家著急嘛!」商笑盯著秦修之,追問道:「秦大哥你快說。」

「我也是在半路上遇見她的,她被一群武功詭秘莫測的藍衣人挾持,肩上還中了一箭,但是她不肯好好休息,執意要立刻前往臨風關,到了就直奔軍營,她已經被軒轅逸接進去了,應該會得到很好的照顧,我不能擅入軍營,就來看看你們。」秦修之暗暗觀察商君,他雖然沒有商笑激動,但是自從聽到舒清受傷的消息,他的眉頭就一直緊鎖著,手緊緊的握著茶杯,甚至連熱茶都撒在手上,他依舊沒有所覺的樣子。

「清的傷勢怎麼樣?」秦修之能這樣輕鬆的和他們說笑,清應該沒有性命之虞吧。

果然,秦修之回道:「舒清肩部中箭,長劍穿肩而過,傷口深可見骨,傷勢極重。沒修養好就舟車勞頓,此時身體極弱吧。」秦修之看著商君被燙紅的手,不知道應不應該提醒他,他現在的心思,全在舒清的身上吧。

心思細膩的不僅是秦修之,一雙素手接過商君手上的熱茶,從袖間掏出絲帕小心的給他把水漬擦乾。商君自然的讓她收拾,繼續問道:「你知道傷她的是什麼人嗎?」

秦修之收回視線,回道:「不清楚,領頭的是一個華服男子,身邊還有一個邪魅的絳紫男子,武功深不可測。舒清應該知道他們的身份吧。」不知道為什麼,來飄渺山莊之前,他心裡興奮不可言喻,現在忽然有些提不起精神了,或許是累了吧。

看出他的倦意,商君不再追問,說道:「修之遠道而來,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吧。」

「好。」秦修之從善如流,他要好好想一想,他到底是怎麼了?

「朗月,帶秦公子到沐晨閣。」

「是。」向秦修之微微欠身行禮,朗月走在前面帶路。秦修之若有所思的跟隨她離開慕雲君苑。

書房裡,只剩下他們兄妹倆,商笑輕聲說道:「哥,怎麼辦?我們去看看舒清姐姐好不好?!」秦大哥說得凶險,不知道舒清姐姐現在怎麼樣了!

「不行。」商君搖搖頭,提醒道:「軒轅逸的軍營其實你想去就去的!」軒轅逸被譽為戰神,軍紀嚴明自是不必說,手下將領也個個不凡,若是連她都能隨意進出軍營,那軒轅逸這個戰神之名就可以踩在腳下了。笑兒太天真了,別說是她,就是他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瞪著商君,商笑叫道:「但是舒清姐姐受傷了!!」他都不關心舒清姐姐的生死嗎?!在那個行軍打仗的軍營裡,她能得到好好的照顧嗎?!

「進了軍營,她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危險。」起碼沒有人再能暗算她了,舒清一到臨風關就直奔軍營,必定有她的原因吧。

「哥——」

「我說不許去。」商君嚴肅的警告,如果被軍中的人抓住,她極有可能被當成奸細,到時誰也就不了她!

商笑輕咬朱唇,氣惱的衝了出去。

商君此時也有些心緒不寧,舒清到底傷得如何,他比誰都想知道,她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是誰傷了她?為什麼傷她?他有預感,舒清的到來,必與戰事有關!

舒清,你到底怎麼樣了?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48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42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八十一章 心繫舒清(下)

明月暮雪,蒼茫的雪地裡,一襲暗黑的夜行衣反而愈發醒目,黑衣人看著前方不遠處軒轅逸駐軍所在地,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他不讓笑兒來,自己卻還是來了,舒清到底好不好,不弄明白,他的心怎麼也放不下,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她的傷是否己好轉了?!

輕歎一聲,暗黑的身影如一條黑色閃電一般,幾個起落,身影消失在了營地裡。

商君一路小心尋找,女眷一般不能進入軍中,猜想軒轅逸應該把舒清安排在營地後面,但是找了一圈,一無所獲。雪越下越大了,巡邏的隊伍卻依舊沒有怠慢,地上的雪也越積越高,再拖下去不利於他隱匿身影,商君冒險的向主帳靠近,在離主帳不遠的地方,他發現了一個相對小一點的帳篷,靠近傾聽,裡邊傳來一道溫和的女聲:「小姐,該喝藥了。」

商君繞到窗邊,輕輕掀起一條縫,終於看見了那道他掛念的清麗身影。

想不到軒轅逸竟會把舒清安排在主帳附近!他們不是退婚了?或者他與舒清之間,還有外人不知道的情愫。

「嗯。」幕容舒清從躺椅上坐直身子,接過溫熱的藥碗,或許是已經習慣了藥汁的味道,她平靜的喝下,將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拉著綠倚的手,問道:「綠倚,你的臉色很差,是不是不舒服?坐下來休息一下。」

今天下午的那一幕,她都被驚得心悸不已,冷汗直流,何況是綠倚這樣的小姑娘?到底是什麼奇陣,能在短短的時間裡,讓驍勇善戰的前鋒身首異處,敵軍將首級用雪狼叼出來,用意是要挑釁軒轅逸,蔑視東隅眾將吧。不知道,他也沒有想到破陣良策。

綠倚面色蒼白的搖搖頭,低聲回道:「我沒事,就是想起~~」腦子裡迴盪著那顆包裹在長布裡的血污頭顱,鼻尖似乎依然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綠倚說不下去,摀住唇,怕自己再次嘔出來。

暮容舒清輕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輕聲安慰道:「好了,不要想了,倍我坐一會。」有幾個女子能承受那樣血腥的一幕,真是難為她了。

「嗯。」握著小姐微涼的手,綠依雖然心跳依舊紊亂,卻是沒有那麼害怕了。

帳篷外的商君從她們的對話裡似乎聽出了一些端倪,正想進去帳中,細細問舒清,卻聽見一道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商君收回要踏入的腳,閃身躲到帳篷的後面,一會之後,一個年輕的小將出先在了舒清帳前,叫道:「慕容小姐!」

綠倚出來,將小將接了進去,商君本來想等小將離開之後在去找舒清,卻在此時看見了另一抹在營地裡穿梭的黑影,著那身型,商君低咒一聲:「這丫頭!」

為難的看看舒清,在看看遠處穿梭在營地裡的黑影,商君無奈的離開了小帳,向那個在軍營裡橫衝直闖的黑影奔去。剛才看過舒清的樣子,臉色雖然還不太好,精神卻還不錯,應該已無大礙吧,至於她此行的目的,有機會再問也不遲。

裴徹剛才在敵軍陣外觀察了一遍,怎麼看都只是普通的迷陣,但是今天前鋒闖陣的情況看,裡邊一定內有乾坤,只是他卻不能輕舉妄動,怪只怪他自己學藝不精!心情有些煩躁的走向主帳,忽然感覺到前方一抹黑影閃過,

裴徹警覺的大喝一聲:「是誰!!!」

難道是奸細?!前方沒有回應,裴徹握緊手中的長劍,戒備的向帳篷後緩緩靠近,才走了幾步,一柄鋒利的長軟件正面襲來,裴徹大驚,後退一步,黑衣人趁機向營外狂奔而起。

「站住!」裴徹哪裡會讓她如意,提劍直追。

比輕功,黑衣人稍遜一籌,很快被裴徹纏上,裴徹內力剛猛,為了抓到奸細,劍劍鋒芒犀利,黑衣人躲得有些狼狽,不過好在劍法精妙,總能險險躲過裴徹的攻勢,幾個回合之後,黑衣人體力漸漸不支。

被逼到絕境,黑衣人忽然後退一步,軟劍繞過腰肢,在手腕上繞出一道漂亮的劍花,氣御於劍,軟劍立刻如靈蛇一般,在黑衣人的屈駕下,纏繞上裴徹的手臂,裴徹心下一驚,好古怪的招式,右手被人牽制,裴徹不再多想,運足內力,輕震右臂,軟劍被震得立刻鬆脫下來,黑衣人也被裴徹的內力震的手腕發麻,軟劍脫手而出,裴徹趁機抓住了黑衣人的衣領。

同時,他也在黑巾覆蓋下的臉上看見了一雙明亮璀璨的大眼,眼中滿是倔強和堅毅的神采,他的心沒來由的怔了一下,什麼樣的奸細會有一雙這樣的眼睛?!裴徹片刻的閃神,忽覺腳下一痛,他竟然踩他的腳?!這樣下三濫的招式他都使得出來!!

裴徹拽緊他的衣襟,伸手抓住他覆在面上的黑巾,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樣急於知道黑衣人的面容。就在裴徹準備把黑衣人的面巾扯下來的時候,感受到背後一股槍勁的內力襲來,不得已,裴徹只好放開手中的黑衣人,後翻躲開這一掌。待他站定,只見面前又出現了另一個黑衣人,此人身型頎長,手中拿著剛才被他打落的軟劍,同樣是那把軟劍,但是劍在他手中,似乎瞬間注入了不一樣的氣息,冷冽而犀利。裴徹暗暗心驚,此人絕不好對付。

那人只冷然的看著裴徹,似乎沒打算和他交手,扶著旁邊低喘不已的黑衣人,就要離開。裴徹哪裡肯罷休,提劍迎上去,那人猛然回身,單手利落的挑轉劍花,和剛才黑衣人一樣的招式,軟劍很快纏上了裴徹的右臂,只是這次裴徹根本沒有機會反擊,手臂被緊緊的纏住,稍一用力,他的右於必定廢了。

那人猛力抽回軟劍,裴徹感覺到右臂一陣疼痛,他的右手脫臼了,劍鋒劃破的皮肉,血沿著手臂緩緩流下。疼痛讓他後退了幾步,等他再抬起頭來了,面前空無一人。裴徹扶著右臂,暗歎,好俊的武功!放眼而去,數丈內都沒有遮擋,那人竟是這樣短的時間內,就將人帶走了。

低頭看著自己傷得並不算重的右臂,裴徹有些納悶,為何他只是讓他脫臼而沒有廢了他的這條右臂?整個軍營中,能與他交手的,或許也只有軒轅逸而己,那人到底是誰?!他今夜前來的目的是什麼?是敵是友?他是否是滄月的人?如果是,就太不妙了!

紛飛的雪花,越下越大,白茫茫的大地上,兩個黑衣人一前一後的走在雪夜裡,後面的人跟得辛苦,卻不敢抱怨。面巾已經扯了下來,商笑的臉已經被凍得通紅,揉著發麻的手腳,對著前面沉默不語的人,商笑小心翼翼的叫道:「哥。」

商君依然故我的往前走著,商笑小跑上前,不敢拉他的衣袖,只好在他身側說道:「哥,我知道錯了,我就是擔心舒清姐姐嘛,你別生氣了,好嗎?」

商君目不斜視,茫茫雪地裡 ,似乎只有他一個人一般。商笑有些怕了,美麗的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水霧:「哥~我真的知道錯了。」

商君無奈的看著身側眼睛紅得像只小免子一樣小跑跟在身邊的商笑,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她才好。停下腳步,商君冷聲說道:「舒清已經沒事,你不用擔心了,自己到陵園反省,知道錯沒有用,等你明白錯在哪,再出來。」

「是。」他肯和她說話了,即使受罰她也高興,商笑終於破涕為笑。

商君在心裡暗歎,她是永遠不會吸取教訓的,商君繞過商笑,向滄月營地的方向走去。

看著那道馬上要消失在眼前的黑影,商笑急道:「哥,你不回去嗎?!」

「我四處看看,你先回去。」在軒轅逸的軍營走了一圈,感覺到滄月似乎有什麼新招,讓東隅受挫,他倒有興趣去看看,尤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哦。」隨著身音消失的,還有商君的身影。商笑挫敗的揉揉自己的手、都是他,要不是他,她早就見到舒清姐姐了,也不會被哥發現,更不會被罰禁足陵,都是那個該死的男人!!商笑一邊詛咒著,一邊朝飄渺山莊走去。

在主帳裡包紮手傷的裴徹沒來由的一怔輕顫,心裡揮之不去的,是那雙璀璨的明眸。



再戰蒼月 第八十二章 追殺?(上)

朝滄月營地方向沒有走多遠,商君就發現了一個古怪的亂石樹林。它既不在滄月領地裡,也不在東隅屬地之中,它就這樣橫在兩國之間,說它古怪,是因為它外觀看來就是一片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亂林,寒冬飄雪洗禮下,樹木有些凋敝,一副蕭索的景色,外面亂石堆放的位置卻極其講究,可見擺下這陣勢的人,不容小覷。

商君沒有貿然進入,繞著外圍走了一圈,心下暗歎,他居然看不出裡邊到底是什麼陣勢,難道外圍這些枯木亂石只是為了掩飾裡邊更為精妙的陣法?!這是尤霄擺下的陣嗎?他有這個能耐?!思索著,商君警覺的發現身後不遠處有一抹暗影,正冷冷的盯著他的背脊。

商君手撫上腰間的軟劍,緩緩轉身,肅殺之氣在看清黑影之後,轉變為驚喜的低呼:「冰魄?!」是它,那高大挺拔的身姿,桀驁不馴的霸氣,天下間的駿馬,也唯有它有這樣的氣勢吧。

商君朝它走去,冰魄終於也認出了他,依舊是那樣驕傲的站在那,只是眼中少了戒備與疏離。

商君高興的輕拍冰魄的背脊,笑道:「冰魄,好久不見。」這麼多年了,它還是老樣子,商君失笑,跟隨舒清到南方也沒能改變他不羈的性子還有那用鼻子看人的習慣。

冰魄輕輕點頭,用鼻子噴著氣,算是打拍呼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前面的密林,連它都感應到著密林的詭異之氣了嗎?看它躍躍欲試的樣子,商君連忙攔在它面前,沉聲說道:「裡邊很危險,你千萬不要進去,知道嗎?!」

冰魄前蹄輕踏雪地,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商君暗暗頭疼,只好使出殺手鑭了:「舒清現在身體不好,你想讓她擔心?!」

商君不知道,冰魂是否真的能通人性,但是每當他提到舒清,總能讓它妥協,就像現在,冰魄有些不耐煩的轉過身,追風而去,方向是它鍾愛的雪上之巔。

鬆了一口氣,與站在亂林之前思索了片刻,商君終是沒有踏進去。

「修之,早。」

一大早,秦修之才走進花廳,就聽見一聲溫和的聲音響起。在飄渺山莊住了幾日,他早已習慣商君的作息,似乎每天早上他都起的很早,晚上卻又睡得很晚,有時他甚至懷疑,商君是否都不需要休息?!

「早。」秦修之沒看見商笑燦爛的笑臉,奇怪的問道:「笑笑呢?」

「她在陵園自省,不用理會她。」將朗月剛做好的粥遞到秦修之面前,商君笑道:「用膳吧,昨日你不是說想去見識一下龍峽谷的險要嗎?待會我陪你去。那裡風光秀美,但是山賊肆虐,一定要多加小心。」現在整個龍峽谷飛鷹寨一家獨大,確實有囂張的資本,好在冷冽是個講信用的人,飛鷹寨稱霸龍峽谷對他有利無害。

他昨天不過隨口一提,他竟然記住了?他還弄不清楚,自己對商君的心思,秦修之有些迴避的說道:「不用了,叨擾了這麼多天,我已經過意不去了,你一定有很多事情忙,我自己去就行了,這次回來,家人派了侍衛相隨,你不必擔心我。」

商君並不知秦修之心中所想,只當他不好意思,笑道:「修之客氣了,商君已將你視為朋友,那些客套虛應之禮就勿提了吧,我本來也要去龍峽谷,一道前往,正好。」龍峽谷的位置,正好處在軒轅逸駐軍正後方,只怕尤霄會做什麼手腳,他也想通知冷冽注意滄月的動向。

秦修之一怔,面對商君清朗的笑容,推脫的話他竟是說不出口,秦修之暗暗叫苦,臉上還要笑得自然,回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

商君點點頭,粥才吃了幾口,楊忠手拿一封帖子,恭敬的站在花廳前,說道:「主子,莊外有一小將送來拜帖,自稱東隅駐軍。」

東隅駐軍?是軒轅逸的手下?商君皺眉,伸出手,接過拜帖,大略的看了一眼,商君的眉頭越皺越緊,軒轅逸請他相助,雖然沒說如何相助,他也猜出了,是為了那個詭異的亂石陣。軒轅逸會想到求助於他,是舒清的意思嗎?!

商君臉色微變,秦修之猜測,這拜帖應該和舒清有關,好像只有她,能牽動他的心思。

將拜帖遞給楊忠,商君平淡的回道:「拜帖退回,飄渺山莊只管做生意,不問政治,讓他們另請高明。」情況不明,還是先拒絕吧,若真是舒清的意思,她自然有辦法讓他知道。

「是。」

他拒絕了?!秦修之有些搞不懂了,商君此時表情輕鬆自然,好像拜帖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依他送舒清入軍營時所見,舒清與軒轅逸交情匪淺,商君不肯幫忙,是因為這個嗎?!他,不像這樣的人。

看看天色,商君放下碗筷,笑道:「我們走吧。」

兩人走出莊外,一個玄衣男子牽著一匹駿馬,漠然的等在那裡,身後還有四人四馬。一樣的冷然肅穆。玄衣男子看見秦修之出來,目不斜視的走到他面前,恭敬的抱拳行禮道:「主子。」

商君輕輕佻眉,此人身形頎長而健壯,看體格,就知道是常年練武之人,凌厲之風氣勢凜然。他是秦修之從海域帶來的侍衛嗎?!原來海域也有如此剛猛烈性的男子。商君瞭然,有這樣的人物相隨,秦修之在海域的身份,自然非富即貴了。

秦修之對著玄衣男子說道:「襲慕,他是我的好朋友,飄渺山莊的主人,商君。」

原來他叫襲慕,商君欣賞的朝他點頭微笑。

襲慕看了商君一眼,只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便恭敬的站在秦修之身後,不再說話。

秦修之有些尷尬有些無奈的看向商君,臉上是一副「見諒」的表情,其實他和襲慕並不熟悉,襲慕是母皇身邊最為厲害的暗衛,這次來東隅,他沒想到母皇會把襲慕帶領的暗衛送給他,這或許是母皇將對父親的歉意和內疚之情轉到了他的身上,他卻領受得有些勉強,他不過是想自在的漂泊於世,又何需這樣一群精英相隨?!

襲慕的冷漠商君並不以為意,自在的對秦修之笑道:「修之乘馬車還是騎馬?」

今天天氣很好,太陽照在雪白的大地上,儘管入目之處,竟是蒼白,卻別有一番風情,秦修之回道:「既然是去郊遊,自然騎馬了。」

「好。」商君接過楊忠牽過來的兩匹金棕駿馬,爽快把韁繩交到秦修之手上,輕巧的翻身上馬,輕揚馬鞭,大笑道:「修之,快,我們賽一程!」才說完,馬已在他的屈駕下,揚蹄而去。

感染了商君的好心情,秦修之也利落的上馬,追著前面馳騁在雪地上的白影而去,白雪覆蓋的官道之上,兩道金棕烈影追逐著,奔馳在寒風裡,修之早上還糾結的心情在這一刻似乎已經不再重要。

龍峽谷前,商君面對著前方如玉帶蜿蜒一般的峽谷笑道:「前面就是龍峽谷了。」

難怪叫做龍峽谷,從谷口看去,果然如一跳蜿蜒起伏的蒼龍一般,秦修之歎道:「果然地勢險要,群峰疊嶂。」

商君率先策馬而入,笑道:「置身其中,才更能感覺出它的魅力,走!」

進了峽谷,才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秦修之不得不承認,商君說的是對的,因為地勢原因,龍峽谷外暮雪皚皚,寒風凜冽,峽谷之內,竟然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冷風,峽谷裡,草木依舊繁茂,抬頭只能看見頭頂的一小片天空,旁邊的群峰擋住了所有的視線,人彷彿置身在群峰環繞之中,美不勝收。

秦修之感歎景色的美好,襲慕卻警覺的注視著周圍,這裡地形複雜,他們處於峽谷底端,位置非常不利,襲慕向身後的四人使了一個眼神,立刻有兩人飛身而起,立在巖壁三四丈的地方,觀察著周圍的地形。另兩人一前一後的將秦修之護在中間。

商君看在眼裡,心裡暗歎,好謹慎周密的人。

牽著馬匹,商君悠哉的走在最前方,秦修之策馬與他同行,問道:「商君對這裡很熟悉?」看他一路行來,似胸有成竹。

商君輕笑,避重就輕的回道:「還好,往來東隅滄月,難免進出這裡。」

走到一處險峰下,商君翻身下馬,指著一個險峰之巔說道:「上邊就是帝王業,是龍峽谷最為險要之處,不過景色也最秀美,是峽谷裡唯一能看見日出日落的地方。」

雖然對於不會武功的人,要爬上去不容易,但是秦修之還是下馬,爽快的回道:「那就一定要看看了。」

說完,捲起衣擺,認真的開始攀爬起來,商君看著他踉蹌的背影,不禁輕笑,舒清為了鼓勵他從商時曾經說過,如果你很擅長一件事情,做成功了,也不過就是理所應當,如果你明明對一件事情毫無把握,依舊奮力去做,那才更讓人欽佩。

眼前這個人,就在作著讓人欽佩的事情,商君第一次,沒有用輕功一躍而上,而是陪著秦修之一點一點的向上攀爬,站在峰下的襲慕,盯著巖壁上一點點向上挪的人背影,原來緊繃的唇角也輕輕勾起了細小的弧度。

不過五丈高,秦修之爬了快半個時辰,好不容易爬到了峰頂,他立刻一屁股坐在了石地上,不住的喘著氣,寒冬臘月,他的額間依然滲出一層薄汗。

秦修之不禁苦歎,同樣是爬上山,他一身狼狽,身邊的人卻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他衣袂紛飛的白衫甚至纖塵不染,長身而立於險峰之巔,那樣的瀟灑自如。看著這樣的的商君,秦修之覺得自己本就紊亂不齊的心跳此時更加狂亂不已。

秦修之奇怪的表情,讓商君有些擔心的問道:「修之,你還好吧? !」

低吟一般-的聲音震得秦修之趕緊別開視線,他這是在幹什麼?!商君是男子,男子啊!!他們是朋友,而且只能是朋友!!在心裡不斷的告誡著自己,秦修之才緩緩平靜下來,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心情平靜了一些,秦修之才發現,眼前的景色美得驚心,險峰之頂幾乎與群峰相齊,在這個高度,可以清除的看到每一個山頂,好像自己就踏在林海之端,輕輕抬腳,就可以遊走於群峰之間一般。秦修之忍不住歎道:「果然無限風光在險峰。」

峰頂的位置並不寬大,只能容納五六人,現在峰頂只有他和修之兩人,商君感覺到對面峰林之間有異動,應該是有人潛伏其中,原來守在峰下的襲慕也發現了,立刻飛身而上,將親修之護在身後,戒備的盯著對面的山峰。

商君原來以為是飛鷹寨的人,但是細細觀察而去,並不像,來人武功顯然比飛鷹寨的人高出許多,會是尤霄的人嗎?!

商君上前一步,站在峰沿之上,蘊含內力的低呵在龍峽谷內迴盪,清晰而穩健。

「來者何人?!」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50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53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八十三章 追殺?(下)

「來者何人?」蘊含內為的低呵在龍峽谷內迴盪,清晰而穩健。不禁對面隱身在山峰密林裡的人被這樣渾厚的內為所震,站在商君身後的襲慕也驚詫的看向商君,沒想到他瘦弱的一陣風就能吹走的樣子,功力竟是這樣的深!

對面沉寂了一會,忽然不再隱藏,幾十個黑衣人走出樹叢,站在岩石之上,各個手持長弓,直指險峰。原來守在峰下的四人想要上來保護秦修之,卻給箭雨所阻,商君牽出來的兩匹棕馬長嘶一聲,撒蹄狂奔而去,其他在山道上的馬匹全部被射死。

商君低頭看下去,四人雖然身受敏捷,極力閃避,但是面對居高臨下的長箭,他們還能抵擋多久?!微微瞇眼,商君看向對面站在最中間的中年男人,狹長的臉,乾瘦的身型,有著一雙陰狠的眼。中年男人與商君對視片刻之後,盯著秦修之,揚聲說道:「把東西交出來。」

冰冷而尖細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被一條蛇纏著脖子一樣噁心。商君蹙眉,他們是早有準備,埋伏已久。選在這裡伏擊他可以理解,但是他們為什麼會知道秦修之今天會來龍峽谷?!這些人要找什麼東西,需要這麼多人圍堵一個不會武功的秦修之?!

又是要東西?他們到底在找什麼秦修之真的不知道,父親去世之後,就不斷有人殺他,從海域回來,又不斷有人找他要東西!他根本身無長物!秦修之對著商君挺拔的背影歉意的說道:「商君,他們應該是衝著我來的,又連累你了。」

商君回過身,滿不在乎的笑道:「修之說的哪裡話,我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今天正好動一動。」

商君笑得灑脫,秦修之卻是臉色一變,上前一步,把他拉到身後,秦修之一向溫和的臉上滿是嚴肅:「我雖然不知道他們要我交什麼東西,起碼可以肯定他們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之前,不會殺我,你不用擔心我。他們武藝皆精,商君千萬小心。」他知道商君的武功很好,上次在飄渺山莊,若是不是他,他應該已經死了吧,但是今天不同那日,山莊地形商君瞭若指掌,這裡卻是毫無遮擋,數十把長弓利箭對著他們,武功再高,怕也很難施展吧。

商君有些恍惚的看著緊張的將他護在身後勸慰的秦修之,他這是在幹什麼?不知道這樣背對著利箭很危險嗎?!手被秦修之握得有些疼,從來沒有想過他有一天需要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護著,從來都是他守護別人才對,他應該覺得可笑的,不是嗎?商君卻沒來由的心跳不穩,不知道自己心裡奇異的感覺是什麼。

輕搖著商君,秦修之見他不說話,急道:「答應我,不要和他們硬碰硬,好嗎?」

商君斂下眼眉,不再看秦修之沉若深海的眼,他怕會陷進去。稍稍穩住心神,商君凝神看向對面訓練有素的敵人,秦修之說的沒錯,和他們硬碰硬討不到什麼好處,幾十把弓箭對著險峰,即使他們不想殺修之,亂箭之下,他和襲慕可護得住不會武功的他?訪該怎麼辦?環視群峰,商君嘴角忽然揚起一抹飛揚的笑容,輕聲問道:「修之可知,這裡為何叫做帝王業。」

「不知。」秦修之不解他為何在這個時候說起這個,表情還如此愜意。

商君忽然傾身向前,幾乎和秦修之貼在一起,極低的聲音只有修之可以聽得到:「那正好,我讓他們來給你證明。待會你就站在這裡,不要亂走。」

秦修之能清晰的感覺到商君的唇就在他的耳邊,溫熱的氣息,若有似無的淡淡清香都讓秦修之如中了魔咒一般,握著商君的手因為緊張而不自覺的抓緊。

「修之?」商君吃痛,他怎麼了?

秦修之回過神,連忙慌亂的放開手,回道:「好。」

商君身型一閃,以極快的速度奔到崖邊,朗聲說道:「敵眾我寡,力量懸殊,我就不趟渾水了,先走一步了,襲慕,修之交給你了。」說完竟是頭也不回的提氣飛躍而起,憑著高超的輕功,商君輕鬆的躍出數丈有餘。

誰也沒有想到他會忽然逃走,襲慕怒瞪著那道飄逸的背影,貪生怕死之徒!藏於袖間的星形毒鏢已扣在指間,修之認得,那是襲慕的獨門暗器,趕緊壓下他的手,急道:「襲慕住手,專心對敵。」

對面的黑衣人在一愣之後,也立刻放箭,襲慕只得收了暗器,揮舞著彎刀,擋下勁力十足的箭鋒。商君躍出後,直接翻過險峰旁的山巒,身影立刻消失在眾人面前。

中年男人抬手,示意停止放箭,那白衣人武功如此之高,走了也好,就算他要去搬救兵他也不怕,龍峽谷距離臨風關百餘里,等找到人,他早就把人擒到手了。尖細的聲音再次得意的響起:「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再不把東西交出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迎向對面陰險的眼,秦修之實在不解,問道:「你們到底要什麼?」

「少裝傻,玄石在哪裡?!」這次出動這麼多人,若是還找不到玄石,他回去也是沒命!

玄石?是什麼東西,秦修之肯定自己從來沒有什麼玄石。坦蕩的回道:「我沒有你們要的東西。」

敬酒不吃吃罰酒,等抓到他大刑伺候,不怕他不說!中年男人果然不再廢話,毫不留情的下令遭:「放箭!」

等待已久的長弓滿弓盡放,他們的目標,是襲幕。

「襲慕!」秦修之低呼。

一隻隻翎長箭力運干鈞,瞬間撲向襲慕,彎刀利落的揮斬,殘箭滿地,只是險峰之巔本就不大,同時射來的數十支箭,即使是衝著襲慕而去,秦修之依舊難逃箭雨。襲慕一面擋在春修之前面,一邊說道:「主子,我背你下去。」

秦修之明白他的打算,但是看向旁邊五丈有餘的山峰,他搖搖頭,回道:「不行,你背著我受拖累,是不可能躍到旁邊的山峰上的,躍下險峰,也一樣是避不開他們的箭陣。」耳邊的溫熱提醒著他商君的低語,秦修之淡淡的堅持道:「而且~~商君剛才讓我不要離開這裡。」

聽到秦修之提起商君,襲慕怒了,揮刀的越發狠絕,哼道:「不戰而逃,那樣的人不值得您相信他!」

秦修之輕輕一笑,平靜的回道:「他這麼做,必有原因。」不為什麼,他就是相信。

不至襲幕與死地,對方似乎死不罷休,險峰下奮戰的四人也受了傷,精疲力竭,這樣下去,只會一起死。秦修之對著氣息也漸漸不穩的襲慕說道:「你帶他們先走,這裡的環境不利於你們,看準機會再來救我。」

就在秦修之說話的時候,一隻利箭刺穿了襲慕的右臂,血立刻染紅了右臂,箭還留在手臂上,襲慕不為所動,沉聲回道:「襲幕領命,誓死保護皇子!」

換言之,就是死也要死在他前面,秦修之急在心裡,卻無計可施。

就在襲慕揮刀的手漸漸麻木的時候,對面一陣騷動,也停止了放箭。

秦修之上前扶著幾乎脫力的襲慕,急道:「襲慕,你怎麼樣?」

用刀撐著地面,襲慕倔強的站著,戒備的盯著對面,搖頭回道:「我沒事。」

「什麼味道?!」從對面傳來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間瀰漫整個山谷,他們又想玩什麼花樣?

這味道,秦修之驚道:「火油!」

他話音才落,對面山頭上忽然竄出十幾個人,手裡握著刺目的火把,只見他們將手中的火把丟到黑衣人附近的草叢裡,立刻,火光沖天。黑衣人還沒弄明白為什麼會有火油從山頂流下來,就已經置身火海。

「啊——!」

身上燃火的黑衣人發出慘烈的嘶吼,有些為了躲避火苗,直接跳下山道,但是火油是順著山澗來了,他們跳下身上的火苗立刻點燃了山道,一時間山谷裡仿若火海。

原來在山道上的四人在停止放箭的時候就已經躍上險峰,五人將秦修之_護在中間,對這峰迴路轉的局勢看得一頭霧水。正當他們納悶的時候,對面火海中再次飛出數只長箭,箭法精準,箭尖直嵌入險峰下的石壁上,箭尾還綁著一條粗麻繩,幾個衣服己經著火的黑衣人急忙跳上麻繩,向險峰上衝過來,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領頭的中年男人。

襲慕衝到崖壁,揮起彎刀,想要斬斷麻繩,對方早有準備,一邊走著,手中的箭也繼續放,這次的目標,是秦修之!

「主子小心!」為護修之,襲慕不得已,只能揮刀斬箭,眼看中年男人離他們越來越近。

一抹銀光閃過,如一條纖細的絲帶飄過眼前,七八根粗壯的麻繩立刻被截做兩段。站在上面的黑衣人失了依托,瞬間掉下山道,被火海吞沒。

襲慕回身看去,身後,站著他剛才咒罵的「貪生怕死」之徒——商君。

「你?」面對著眼前截然而立,淡笑傲然的男子,襲慕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商君收回軟劍,笑道:「我說了,寡不敵眾,我只有先走一步了找人幫忙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秦修之迎上前,奇道:「商君!可是這麼短的時間,你怎麼?」才一炷香的時間,他就能找到人,還有這麼多火油??他一直相信商君有自己的打算,卻不曾想他弄出這麼大的陣勢了。即使離了十來丈,他依然能感受到洶洶火焰的熱力。

商君大笑:「龍峽谷是山賊的天下,他們無處不在。」飛鷹寨的一線天就在帝王業後面不遠,上次他幫冷冽勝了席邪之後,冷冽就運了很多火油在一線天上,他正好一用。

站在唯一不受大火侵蝕的峰頂,商君微笑著解釋道:「這裡之所以叫帝王業,不僅是它的位置最為尊貴,傲視群峰,還因為它獨立於峽谷中央,峽谷裡最常用的攻勢,一是箭陣,二是火攻,三是泥流,而這裡,是唯一能躲這些攻勢的地方,他們以為這裡孤立無援,其實它才是最好的位置。」

秦修之放眼看去,原來的滿目青翠,現在已是火光沖天,不管怎麼的風景,這裡都能盡收眼底,卻不受其擾,果然不負帝王之名。

「商君,我損失了八十桶火油。」商君和秦修之興致頗好的看著風景,一道漠然的男聲冷冷的傳來。

商君好笑的回頭,迎向冷冽難看的黑臉,本來猙獰的臉,治過之後雖有些好轉,只可惜他煞氣十足,所以一樣猙獰。商君瞭然的笑道:「我記下了,你是要銀兩還是絲絹?」

冷冽想也不想的回道:「我要龍涎新茶。」

商君頭疼:「你還真會挑!」龍涎新茶,一年才出多少?!每個人都想要,舒清真應該繼續擴茶園才對!

冷冽揚揚眉,冷聲回道:「過獎,你教得好。」

他們鬥嘴石舫是見怪不怪了,不過看著對面越燒越旺的山峰,他擔心的問道:「大哥,這火一直燒下去可怎麼得了?!」把龍峽谷的樹林都燒光了,他們那裡還有地方隱覓,還怎麼做營生?!

商君胸有成竹的回道:「石舫放心,這裡是西北風向,再燒過去就是光滑的絕壁,沒有草木,沒有火油,很快火就會滅了。」

這些人就是商君剛才說的山賊嗎?他們和商君的關係,非同一般,凝視著商君的側臉,秦修之有些疑惑,無論是慕容舒清那樣清雅脫俗的大家小姐,還是眼前窮凶極惡的山中草莽,他都能引為知己,廣為結交,他到底有什麼魅力呢?這樣的人,他的心追著他起落,是否也正常了呢? !

感覺到秦修之有些灼熱的視線,商君看向他,卻發現他的手臂在剛才的箭雨中被箭擦出了一道口子:「你的手受傷了?」

秦修之無所謂的笑笑,回道:「沒事,皮外傷。」比起襲慕他們,他這根本就算不得傷吧。

「我看看。」商君扶著秦修之的右臂查看,皮肉被箭刺破,血一點一點的住外滲,黑綠錦袍的掩蓋下,並不明顯,傷也不算重,商君卻沒來由的煩躁,看看下面還火星不斷的山道,在看看秦修之的傷口,商君沉聲說道:「冷冽,看樣子這火還要燒一陣,去你寨子裡休息一會。」

冷冽若有所思的看著商君異常緊張的臉,回道:「好,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說。」

一行人越過身後的山峰,向一線天走去。

龍峽谷內,沖天大火,足足燒了兩個多時辰,這夜的黑幕,因為這場奇異的山火,染紅了大半個天際,也牽動了兩軍的主帥的心思。



再戰蒼月 第八十四章 各有打算

東隅主帳

龍峽谷內,火光繚繞,燒得好不痛快,整個天際被渲染得猩紅一片。主帳裡,軒轅逸微瞇著眼,看著火紅的天際,臉上一貫的冷傲。這大火燒得詭異,眾將隱隱感覺到這裡邊大有文章,卻有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得默默的等待前方探子回報。整個營帳裡,只聽見裴徹撥弄茶碗的聲音。

「將軍。」一個挺拔的盔甲少將大步流星的衝進主帳,才踏入營內,立刻說道:「前方探子回報,龍峽谷這場大火,不是山林之火,而是火油引起的,火勢很大,幾乎燒掉一整面山頭,在山道上還發現了一些被火燒過的骸骨。」

人為縱火?果然另有隱情,軒轅逸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沉默不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裴徹放下茶杯,問道:「可知是何人所為?」

李鳴搖搖頭,猜測道:「不知道,趕到的時候只剩下山火和骸骨了。那麼大火,估計得好幾十桶火油才行,這麼大動靜,我看是附近山賊干的,山寨之間爭搶地盤也說不定。」

搶地盤?不太像!裴徹還沒來得及細問,坐在最後的雷翼沉聲說道:「應該不會。」

李鳴回過頭,對著雷翼說道:「為什麼不會?龍峽谷山賊肆虐,混戰不休是出了名的。」

「三年前確實如你所言,後來飛鷹寨勝了險狼寨,其他小寨子也歸順了,現在是飛鷹寨獨霸龍峽谷,其他小山寨不會,也不敢與之為敵。」

雷翼是駐守臨風關的老將了,對於臨風關的一切再熟悉不過,裴徹相信他說的。看向始終沉默的軒轅逸,裴徹猜測道:「也有另一種可能,有人想要攻佔龍峽谷,與飛鷹寨發生衝突?畢竟龍峽谷的地理位置非常獨特,滄月可能也在打它的主意。這場火或許與滄月有關!」他相信,軒轅一定也有這樣的擔心,不然他不會面色如此凝重。

裴徹此言一出,帳內的其他將領都三三兩兩竊竊私語,龍峽谷可以說是駐軍的背後屏障,要是被滄月攻陷,對他們是大大的不利!前面的邪陣都還破不了,如果再腹背受敵,這一仗就真的難打了。眾人不自覺的看向雷翼,沒有人比他更加瞭解龍峽谷的狀況,雷翼思考了一下,最後謹慎的回道:「龍峽谷常年被山賊佔據,官府多次圍剿,所謂正義之士也打著為民除害的名義圍攻過,結果不是找不到他們的老窩就是敗在他們的神出鬼沒之下,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想要攻佔龍峽谷,只有一個字,難。」

雖然龍峽谷越難攻陷對他們越有利,但是李鳴還是看不上山賊,認定他們就是一群草莽無賴:「這麼囂張?龍峽谷是滄月和東隅的重要通道,平日貿易往來都要經過,山賊如此橫行,如何過得?!臨風關怎麼還有這麼多滄月游城的東西?!」是雷翼想倚老賣老,言過其實吧!

雷翼比較是老將,聽出李鳴話裡有話,卻也沒有發作,只是依舊坦蕩的回道:「三年前,客商進出龍峽谷,都戰戰兢兢,運氣不好就得搭上小命。你想看到滄月的東西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三年前?他怎麼老是說三年前?裴徹似乎聽出了一些端倪,追問道:「那現在如何能貿易呢?」

「因為有一個人,他的貨物可以安然通過龍峽谷,經常往來滄月東隅的客商都知道,只要插上他的名號,就可以大方的往來龍峽谷。」

「誰?」裴徹納悶,誰有這樣的本事,還有雷翼臉上隱隱的驕傲是怎麼回事??

雷翼朗聲回道:「商君。」

「又是商君?!」裴徹與軒轅逸交換了一個眼神,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樣的詫異,看來這個商君可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商賈,武功高強,精通奇門術數,還能自如往來於龍蛇混雜的龍峽谷!最誇張的是,彷彿原來駐守臨風關的將領,對這個叫商君的神秘男子都有一種尊敬之情,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李鳴撇撇嘴,笑道:「說不定他就是龍峽谷裡最大的山賊頭子!」如果山賊真的如雷翼說的那麼強悍,又怎麼會賣誰的面子?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商君就是個山賊頭子,下山來裝好人,騙銀兩,說不定就直接謀財害命了。

李鳴言語中不難聽出幾絲玩笑調侃,雷翼卻異常認真的立刻反駁道:「不可能。飛鷹寨扎根龍峽谷幾十年,歷代寨主都姓冷,和商莊主有什麼關係?!再則,飄渺山莊時常救濟平民,樂善好施,絕不可能是山賊!李將軍不瞭解,就請不要胡亂猜測。」且不說商君曾經救過他,只說這三年來,他治瘟疫,除貪官,助貧民,隨便哪一樣,都算得為百姓做了天大的好事,這樣的人,不該受到如此詆毀。

本來就對李鳴說話的態度不滿,他又詆毀商君,雷翼反駁的時候語氣不免有些重,李鳴並不覺得自己說的有錯,也倔強的與雷翼對峙,回道:「那可不一定,人面獸心的人多的是。」名字可以改,所謂的樂善好施也可以裝,誰知道那個商君是不是真的姓商?!說不定他們這麼推崇的什麼商君,確實就是殺人如麻,劣跡斑斑的冷家人也未可知!

雷翼氣得雙目圓睜,李鳴也不示弱的瞪回去。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了,沉默了一晚上的軒轅逸終於說話了。「夠了,既然一切都圍繞著那個叫商君的男人,見到他再說。飄渺山莊可有回應?」

軒轅逸說話了,雷翼斂下眼光,只是臉色依舊有些難看,而李鳴還是一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樣子,裴徹在心裡暗暗歎氣,李鳴這莽撞的小子,幾時才懂得什麼叫察言觀色?!

「拜帖退回來了,商君聲稱不問政治,不肯出手,我去查看過,飄渺山莊外確實有一個亂林陣守護,非常精妙,如果不是他們沒有惡意,我估計也回不來。」就因為這樣,裴徹真正相信了,雷翼所言非虛。

「再發拜帖!」商君,你到底是什麼人?!有多大的能耐!?

軒轅逸本就暗黑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有裴徹注意到他隱隱握緊的拳頭,他,動怒了。

——————————————
滄月軍營

哨台之上,兩抹頎長的身影比肩而立,一個一身戎裝,一個一襲白衫。看的方向,都是遠處暗紅的天際——龍峽谷之所在。

「看來盯上龍峽谷的人,還不少呢。」白衣人輕輕的笑了起來,聲音裡,幾絲玩味,幾絲調侃,幾絲興奮,還隱隱的帶著些許幸災樂禍。轉頭看向身邊意氣風發的男人,白衣男子笑道:「尤將軍是胸有成竹了?」

「龍峽谷內,密道、亂林、山峰交錯,地形複雜,那裡的山賊也不簡單,想要短時間內攻下它,是不可能的。只要龍峽谷不為軒轅逸所用,滄月擁有夙擎的連環陣和新武器,軒轅逸是輸定了。」再過兩天,只要兩天,他的新武器就能製成,到時候他要打破那個所謂戰神的神話!!

白衣男子輕輕揚眉,溫和一笑,說道:「尤將軍這麼有信心,是滄月的福氣。」

尤霄搖搖頭,謙虛的笑道:「七公子過獎了,這也是因為有七公子的協助,才能如此順利了。」這隻玉面狐狸,心機深沉,說是聯盟,實則事事留一手,對他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白衣男子輕笑道:「將軍言重了。」聲音清潤,微笑暖人,可惜眼裡卻隱含寒光。

尤霄未免天真,他真的以為軒轅逸這麼容易就能打敗嗎?隴趨穆為何會讓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人來對戰軒轅逸?這人雖勇猛,機敏,只可惜,終究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不過這樣也好,滄月如果完勝,對他也不見得是好事情!

月下哨台之上,兩人嘴上各自寒暄著,心裡卻又是另一番計較。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52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56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八十五章 權衡

飛鷹寨

襲慕和其他幾人傷得比較嚴重,由井向天幫著處理傷口,商君把泰修之扶到一旁,用泉水幫他清洗傷口,血已經乾涸,不再流了,但是凝結在傷口上,清洗的時候不免再一次弄傷創面,輕輕擦拭著血污,泰修之面色如常,商君卻是眉頭緊皺,緊張的手都有些僵。

站在一旁的冷芙一直都想和商君說話,可是他忙前忙後的,都沒空理她,看他有些艱難的處理傷口,冷芙自告奮勇的說道:「商大哥,包紮這種事情還是讓我來吧,女孩子比較細心。」

商君愣了一下,將手中的布巾交到冷芙手裡,微笑道:「好吧。」是啊,還是女孩子比較細心啊!他,不是。

冷芙開心的接過布巾,利落的把藥敷在傷口上,包紮起來,這樣的小傷她見得多了,容易得很。一邊包紮著,冷芙一邊對著商君嬌嗔道:「商大哥,你最近都在忙什麼,好久好久都沒來看我了。」

商君苦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兩個月前才來過吧。」冷芙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是在山寨裡呆久了,說話直截了當,少了些許女孩子的嬌羞,卻是爽朗大方。

撇撇嘴,冷芙也不客氣,繼續鬧到:「你自己也說兩個月啦!還不是好久好久!」

商君無語了,對於女子的情誼,他向來不知如何回應,好在石舫適時的大笑救了他。

抬著泰修之的胳膊,石舫笑道:「芙兒,他傷得沒這麼重。」

眾人看去,都忍不住大笑出聲,只見泰修之一臉無奈的坐在那裡,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纏滿了繃帶,包得手臂變得兩倍大,和這邊襲慕輕便的手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冷芙剛才只顧著和商君說話,哪裡注意這些,現在迎向泰修之溫和輕笑的眼,不禁懊惱的耳根泛紅,這人長得還真不錯,一點不比商君差,不過她是很專一的,她可不僅僅只是喜歡商君的俊俏,還有他的足智多謀,武功高強。悄悄看向商君,他也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剛才還大言不慚的說女孩子細心,現在卻搞成這樣,都是石舫,多嘴!

越想越生氣,冷芙抬起頭,瞪著石舫,惡狠狠的叫道:「臭石頭,你懂什麼,包紮厚一點好得快!!」

石舫一頭霧水,其他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屋內眾人笑得開心,冷冽走到商君身後輕聲說道:「商君,出來一下。」

商君點點頭,看向泰修之,給了他一個「我出去一下」的眼神,泰修之輕輕點頭,商君跟著冷冽出了主寨。

冷芙回過頭來,已經不見商君,著急的四處看,依舊沒有看見他的身影,失望的表情毫不掩飾,本來還想拆了重新包紮的,現在也沒了心情,冷芙隨便的打了一個結,轉身道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一身的落寞。

泰修之看看包紮得誇張的手臂,不禁好笑,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忽略得那麼徹底,那姑娘,該是全心全意喜歡商君的吧!商君總有這樣的魅力,讓人不由自主的靠近,他,不也如此嗎?!

站在主寨前的空地上,商君看著眼前茂密的亂林,三年了,當年他讓冷冽一把火燒了它,現在,又是一片生機盎然,絲毫看不出烈火肆虐後的痕跡,若是人也能如此煥發生機,是否就少了傷痛仇恨?!

「兩軍即將開戰,你有什麼看法。」背後傳來冷冽冰冷的嗓音。

商君回過身,一個酒罈子朝他扔過來,商君伸出右手輕鬆接過,不答反問:「你想怎麼樣?」

提著酒罈子在商君身邊站定,豪邁的灌了幾口,冷冽回道:「東隅滄月,我誰也不想理會,龍峽谷是我的天下,他們不來招惹我便罷了,如果來,我也不會任人宰割。」

「你要和他們硬碰硬?」商君放下酒罈子,若非必要,他絕不碰酒,當然,和舒清對飲除外。

冷冽看出他並不認同,問道:「你什麼看法?」

商君淡淡的回道:「龍峽谷地形複雜,你確實佔了優勢,只是乳溝兩軍將你的龍峽谷作為爭搶的對象,在這激戰,只怕數萬兵將湧來,你腹背受敵,龍峽谷不保便罷了,就怕你的親人兄弟都要面臨一場生死之劫。你剛才說,誰也不想理會,卻不知有些時候想要獨善其身才最最不容易。」

「你的意思是讓我投降?!」商君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讓他投降歸附,他不願意。

商君搖搖頭,笑得:「不是,你可以先獨守龍峽谷,他們應該不會輕舉妄動,如果真有一方先出手,另一方為了不讓這麼好的優勢被獨佔,一定也會出手,到時,你就帶著飛鷹寨的人避開。」

「你讓我逃?」不可能!

「不是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們打個你死我活,與你何干?!就算讓他們暫時得了龍峽谷又如何?他們能留多少兵力一直駐守?這裡是你飛鷹寨的天下,避過正面交鋒,你要奪回來,還不是看你高興?」以退為進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好主意。」冷冽心情大好,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拍著商君的肩膀,笑道:「說吧,你這次來不會就只是為了賞風景吧?」他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微微側過身,自然的避開冷冽的手,商君聳聳肩,笑道:「我是想來提醒你注意滄月和東隅,既然你早有留意,我也就不用多言了。」他的目的是不能讓龍峽谷被尤霄奪取,只要龍峽谷還在冷冽手上,對他就極其有利。

冷冽忽然盯著商君的眼睛,嚴肅的問道:「商君,我問你一句,你老實回答我。」

商君一愣,他不會是感覺到他的算盤了吧?商君冷靜的回視冷冽,等著他發問。

「你什麼時候娶芙兒?」

「啊?!」商君傻眼!這是哪跟哪?!他什麼時候說過要娶冷芙?!他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讓人誤會的事情?!

商君一臉驚詫,冷冽冷哼道:「你沒打算娶她?」芙兒對他的心意,瞎子都看得出來,他會不懂?!芙兒也不小了,不能再拖了。

商君平靜下來,直接說道:「我已有意中人。」和他們說什麼性格不合適之類的完全沒有意義。

冷冽皺眉,問道:「側室呢?」雖然他並不希望芙兒做別人的側室,但是那人是商君的話,他是同意的,結識三年,足可見他是一個信守承諾,溫和寬容的人,跟著這樣的人,也不算是委屈芙兒。再則,商君若是成了他的妹夫,他也能倚仗他多多處理寨子裡的事情,有些事情,他承認商君比他看的透徹。

連正室都沒有,還說什麼側室!商君在心裡叫苦,臉上卻還得嚴肅的回絕:「商君沒有側室,一生只會有一個人。」

一生只有一人?!冷冽的心忽然痛了起來,他也曾經對星兒許下過這樣的承諾,可惜佳人早已不在,難怪商君到現在還沒有娶妻,原來是早已情根深種。不再強求,冷冽抱著酒罈子,轉身離開,只是才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下腳步,說道:「還有一件事。」

商君一僵,還有什麼事?!不是有事關於他的「終身大事」吧?!

「記得我的茶葉!」說完冷冽自顧的進了主寨。

商君一個人愣愣的站在空地上,哭笑不得,未報家仇,他絕對不會脫下這身男裝,但是他要繼續做男子的話,這娶妻的事情真的要好好想一想應該怎麼辦,畢竟他已經二十三的高齡了。

———————————

商君和泰修之回到飄渺山莊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午後了,才走進前廳,商笑迎了上去,因為自己還在面壁時期,不敢太囂張,對著商君乖巧的笑道:「哥。」轉而看向泰修之,商笑驚道:「泰大哥,你的手??」

泰修之苦笑,回道:「沒事,一點小擦傷。」

「小擦傷包成這樣?」都看不出那是手了!!該不會是骨裂,或者被亂刀砍成重傷吧?!

泰修之汗顏,他,確實只是小傷!

商笑看他不說話,焦急的上來打量著商君。急道:「哥,你有沒有受傷?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們不會又去夜闖 軍營了吧?!

商君 搖搖頭,回道:「我沒事。你不是應該在反省?」

「你不在家嘛,我幫你處理事情。」委屈的拿著一封拜帖,商笑回道:「昨晚東隅又送拜帖來了,我聽忠叔說你已經退過一次了,就讓他再退回去了,不過,剛剛又有一封拜帖送過來了。」都幾天了,他還要氣到什麼時候嘛!

「退了。」看也不看,商君走進前廳。

商笑跟在後面,一臉賊笑的說道:「你確定不看一眼就退?」

商君還是不理她,商笑拿著拜帖在商君面前晃來晃去,刻意拉長聲音,笑道:「真的不看?!確定不看?!是~~~~舒清姐姐寫的哦。」

「舒清?」商君拿過拜帖,打開一看,上面只有一行簡單的字「今日酉時,慕容舒清拜會!」,字體娟秀,濃纖折中,飄逸隨性,是舒清的字。只是平日她要來便來,幾時寫過這勞什子的拜帖了?!是因為軒轅逸嗎?舒清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她不是說不問政治嗎?是什麼讓她改變主意了?!

一時猜不透,還是等舒清來了再說吧,起碼她能來,證明她的身體好些了,商君心情很好的走到旁邊的案台前,在一張白紙上簡單的寫了幾筆,不像是在寫字,倒像是畫畫。泰修之不知道他畫了什麼,但是他臉上的笑意已經足夠表現他的好心情了。

「拿給她,就說——飄渺山莊酉時恭候。」商君把紙折好遞給商笑。

「太好了。」商笑拿著信封,高興的跑了出去,舒清姐姐要來了,有舒清姐姐求情,她可以不用面壁自省了!

商君忽然想起了什麼,對著朗月笑道:「朗月,吩咐廚房,準備一些排骨,下午我要用。」

「公子要下廚?」舒清小姐要來了,公子的好心情是難以掩飾的,上次舒清小姐來的時候,公子糾下廚了。她才知道,原來公子燒了一手好菜。

商君輕笑著點頭,上次清說了一個家鄉菜,什麼「酸甜排骨」,他剛好試一試。

「我這就去。」朗月微笑著轉身離去。

泰修之掩下眼眸,他沒見過商君這樣輕鬆快樂的樣子,這 一切,都是因為舒清吧,舒清,那個清雅婉約的女子,確實能讓人念念不忘,那麼他的心此刻莫名的疼痛,也是因為她吧。

商君看泰修之有些恍惚,關心的問道:「修之你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昨晚折騰了一晚上,今天又匆匆趕回來,他不覺得累,但是修之不會武又受傷了,應該是累了。

泰修之抬起頭,不去想自己心裡隱隱的惆悵,笑道:「我沒事,就是手動起來不太方便。」

看著那包得比腿還粗的手,商君大笑:「確實不太方便,到沐晨閣吧,我給你重新包紮。」

兩人一路說笑著去了沐晨閣。



再戰蒼月 第八十六章 舒清到訪

算算時間,舒清也該來了,商君做好了菜,走回前廳,就看見泰修之拿著一把折扇,看的認真。「怎麼不多休息一會?」

「大白天的睡不著,我的手只是小傷而已。」晃晃手中的折扇,泰修之問道:「這是你題的字?」

商君看了一眼,回道:「嗯。」不記得什麼時候寫的了。

「斑竹一枝千點淚,湘江煙雨不知春。」扇面上,兩行不大的行書,字跡有力,運筆有神,剛毅中帶著點點娟秀,俊逸瀟灑,配合畫面上幾片水墨竹葉,寥寥數筆,一副煙雨竹林的景象躍然紙上,泰修之讚道:「詩好,字更好。」

商君好笑,說到字,還是舒清的字好,濃纖折中、遒勁自然,剛想開口,楊忠滿臉笑意的走進來,說道:「主子,朗月已經領著舒清小姐入莊了,與她隨行的還有四個男人。」

「嗯!」舒清果然還是帶軒轅逸他們來了嗎?!雖然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商君還是很高興能見到舒清,聽完楊忠的話,他急忙迎了出去。

泰修之目視商君匆忙奔出去的背影,本來要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他就不去湊熱鬧了,舒清想見的,也只是商君吧。

火紅的刺姬叢裡,一男一女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起,打得難捨難分。

裴徹莫名其妙,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位姑娘,何以她好像要找他拚命似的!!

站在一旁的慕容舒清也是看得一頭霧水,剛才笑笑還開心的和她說笑,可是一見到裴徹,就立刻拔劍相向,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麼淵源?!詢問的看向軒轅逸,只見他也是滿臉不解的看著自己,兩人都無奈的笑了起來,看來他們自己是找不到答案了。

裴徹出於禮讓,怕造成不必要的誤會,招招留情,步步退讓,可是商笑似乎並不領情,軟劍耍得愈加賣力。趁著裴徹退讓之機,商笑忽然挑轉劍花,逕直像裴徹刺去,慕容舒清連忙叫道:「笑笑?!」這丫頭是怎麼了?!

「噹!」一聲低吟的聲音,商笑的劍被擊落在地,打的難捨難分的兩人才算是停了下來,商笑不服氣的還要去拿劍, 只聽得一聲如清泉般的低喚:「笑兒,住手。」讓她瞬間像老鼠見了貓一般,乖乖的低著頭,叫道:「哥!」然後立刻迅速的跑到慕容舒清身後,連頭都不敢抬。

「我記得你應該呆在陵園。」商君不緊不慢的清冽聲音,聽得人通體舒暢。只是商笑卻一臉慌張的說道:「好好好,我錯了,不敢了。可是今天舒清姐姐來啊,我想她了嘛!」那陵園裡無聊死了,她才不要待在那裡呢!!而且有舒清姐姐幫她求情,嘿嘿,哥一定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果然商君不再說她,微微躬身,朝著裴徹笑道:「裴公子,失禮了。」裴徹,東隅最年輕的軍師,上次與他交手之後,他還刻意派人去查過他,是一個精明幹練,學識淵博之人。

裴徹手中拿著一朵刺姬,把玩著,這就是剛才擊退女子利劍的「暗器」,是誰呢?這人好強的內力。而且剛才女子的劍術,似曾相識,卻又記不得在哪裡見過了。正在思考的裴徹,忽然聽到有人和他說話,反射性的回道:「沒什麼,公子不必多禮。」

說完抬起頭,整個人愣在那裡,天下間,真的有這樣的人嗎?如清風朗月般風雅,如青竹傲梅般神韻,五官更是無可挑剔。難道他就是——商君!

驚訝發楚的不止裴徹,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被商君的容貌氣質所怔住。就連慕容舒清也不得不承認,每次見他,她都會不自覺的多看兩眼,沒辦法,老天爺讓他長成這樣,不看有些說不過去吧!!顯然商君也很習慣,忽略眾人,對著盈盈淺笑的慕容舒清說道:「清,你終於記得來看我了。」

慕容舒清輕笑,才一年多吧,好似她拋棄他們很久似的,聳聳肩,笑問:「你們倆是要一起討伐我嗎?!」

「你自己說呢?!」商君也不正面回答,促狹的笑看著她。

慕容舒清白了商君一眼,懶得回答他調侃的問題,說道:「好了,給你介紹幾個人。軒轅逸、裴徹、李鳴、雷翼。」

隨著慕容舒清的介紹,他們一一點頭,也算是打了招呼了。

目光掠過眼前的四人,裴徹算是不打不相識,而雷翼他是認得的,原來李將軍的手下,對著他輕輕點頭,雷翼趕緊抱拳回以一禮,商莊主居然還記得他!!雷翼心裡異常的激動。

剩下的兩人中,誰是軒轅逸一點也不難猜,應該說即使千軍萬馬中,要認出這個男人也是一件極容易的事,稜角分明的臉,因常年帶兵而形成的凌然霸氣,還有那即使在現在的失利時刻,依舊彰顯的自信,都讓人不能錯認。

收回視線,拱手以禮,商君謙和的自我介紹道:「歡迎各位到鄙莊,在下商君。」

軒轅逸和裴徹是早有預感,雷翼則是見過,所以沒有驚訝,唯獨李鳴,有些不可思議的叫了起來:「你就是商君?」他就是飄渺山莊的主人,除了長的好一點之外,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嘛!剛才那個什麼陣,他一點也沒有看出來什麼厲害的。還有,連自己的妹妹都教不好,見人就動手,真是浪費了這好皮相!

「李鳴!」軒轅逸低低的聲音,讓李鳴心裡雖然還在嘀咕,但是還是瞬間收了聲音,乖乖的閉嘴站在軒轅逸身後。

軍事延誤不得,雖然裴徹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好時機,但是仍是硬著頭皮說道:「商莊主,我們今天來是有一事相求——」

可惜他話還沒說完,商君卻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我已經準備了晚膳,先吃飯吧!我記得某人經不起餓。」未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商君不想貿然捲入,舒清已經來了,待她說明來意再議不遲。

商君明顯的表現出不想談這事的態度,裴徹就是再急,也只得將話嚥了回去。軒轅逸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裴徹也只得無奈的點頭。

商笑開心的拉著慕容舒清的手,笑道:「舒清姐姐,我們快去吃飯吧。」說完,還狠狠的瞪了跟在後面的裴徹一眼。

迎著軒轅逸一臉怪異的笑容,還有慕容舒清曖昧的眼光,裴徹覺得自己太冤了,他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姑娘!

李鳴還不知好歹的在他耳邊問道:「裴大哥,你和那女子是什麼關係啊?!」

結果他得到了一個字「滾!」

穿過火紅的花海,正對著一座大氣的兩層木屋,正廳十分寬敞,裝飾卻很簡單,除了些字畫便再無其他。軒轅逸暗暗觀察著這個叫商君的男子,他確實當得起舒清「豐神俊朗」的評價,而這一路走來,整個飄渺山莊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像一個商賈之家,沒有浮華的裝飾,顯擺考究的古董瓷器,倒更像是歸隱山林的隱士。能不能說服此人出手相助,軒轅逸心中完全沒有把握。

正廳旁邊,泰修之怔怔的盯著扇面,卻不是在欣賞,心思早不知飄到什麼地方去了,直到商笑擁著慕容舒清說笑著進了廳中,泰修之才抬起頭來,笑著和慕容舒清打招呼:「舒清。」

「修之,你還在這?」慕容舒清笑著走到他面前,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扇子,是商君題的字,這兩人都是風雅之士,怪不得這麼投契。慕容舒清欠身行了一個禮,說道:「我還在想怎麼能再找到你呢,一直都沒有好好謝謝你。」確實應該好好謝他,若不是他,她或許已沒了性命,又或者失去了自由。

泰修之連忙起身,扶著慕容舒清的手臂,歎道:「和我不用這麼客氣。」若不是她,他可能到現在也沒能見到母皇,也不會結識商君這樣的奇人,要說謝,那該是他謝她吧。

「行了,大家入座吧。」商君好笑的看著這兩人,一手拉著泰修之,一手扶著慕容舒清,把他們帶到主桌前。視線迎向進莊開始,就面無表情的軒轅逸,商君拱手笑道:「久聞軒轅將軍大名,請上座。」

軒轅逸也客氣的拱手回道:「莊主客氣了。」眼睛卻一直在舒清,商君,和那個叫修之的男人身上徘徊,他認得他,就是送舒清來軍營的男子,他們三人早就認識,那麼他們是什麼關係呢?清兒,你——欠我很多解釋。

慕容舒清感覺到軒轅逸炙熱的目光,坦然的與之對視,仍是那淡淡的一抹淺笑,卻莫名安了軒轅逸的心,好,他等著她的解釋。

其他隨行的人可就傻了眼了,才剛從商君無濤俊彥中回過神來,想不到這主屋之內還有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翩翩風采的美男子,就連那刁蠻的小姐,長得也是美若芙蓉,姿比牡丹。莫不是這飄渺山莊人傑地靈,出的都是這神仙般的人物?!

「朗月,吩咐廚房可以上菜了。」商君舉起酒杯,朗聲說道:「難得今日飄渺山莊這麼熱鬧,商君敬各位一杯。」

主人已經舉杯,眾人也應和的舉起了酒杯,一口飲盡之後,裴徹客氣的拱手說道:「商莊主客氣了!是我們打擾了!」

「知道打擾還賴著不走。」本來只是一句寒暄之詞,但是商笑一句不鹹不淡,不輕不重的話,卻讓這飯桌之上的氣氛瞬間變得尷尬。

李鳴最先想要發難,這商家小姐不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可是裴徹卻在桌子下邊輕踢了他一下,讓他到嘴的話又嚥了下去。裴徹一路上也十分納悶,他是真的不認識這位姑娘,就更談不上得罪了,莫不是有什麼誤會?裴徹起身,先向商笑行了一個禮,才問道:「商小姐,不知在下哪裡冒犯小姐?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

商笑手裡把玩著杯子,揚起甜甜的笑容,懶懶的回道:「誤會?沒有。」怎麼會是誤會,前兩天她太顧念舒清姐姐,想到軍營看看她,結果就是這個瘟神,若不是他,她早就神不知鬼不覺的見了舒清姐姐,也不會被哥狼狽的救回來,扭傷她的手就不說了,還害她被罰禁足陵園,現在再看到他,還不有冤抱冤!!

裴徹心下一怔,好美的眼睛,原來她笑起來的時候,這麼可愛。裴徹再接再厲問道:「那為何小姐對在下如此不善?」

商笑斂下笑意,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一邊搖頭,一邊歎道:「沒辦法,有些人一看著就讓人討厭!」

想不到她會這麼回答,一桌子的人愣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尤其是裴徹,哭笑不得的站著也不是,坐下來也不是。軒轅逸幸災樂禍的勾起嘴角,終於有人和他見解一致了!李鳴則低著頭猛喝水,他也很想笑,可是卻不敢在裴徹面前太過放肆,只得辛苦的忍著。

舒清卻是不想忍,開心的輕笑出聲,原來這隻狐狸也有吃癟的時候!

這樣的場面實在是讓裴徹下不了台,雖然商君也覺得很有趣,不過作為主人,他還是意思意思的對商笑喝道:「笑兒!」

算準了大哥不會怪她,商笑撇撇嘴,懶得再看裴徹一眼,夾了一塊排骨放在慕容舒清碗裡,興奮的說道:「舒清姐姐吃這個。」

慕容舒清勉強斂下笑意,嘗了一口,本來只是為了岔開話題,緩和這尷尬的氣氛,可是就這一口,卻讓慕容舒清一怔,點頭說道:「很好吃。」這個味道,是久別的酸甜排骨的味道。

商笑一臉得意的說道:「那當然了,這是我哥上次聽了你所說的酸甜排骨,特意為你做的。」中午聽說舒清姐姐要來,哥可是準備了一個下午呢!

酸甜排骨嗎?慕容舒清再認真的嘗了一塊,酸甜適中,香滑酥軟,她好像只和他說過一次吧!慕容舒清笑道:「味道還不錯,君,你很有天份嘛!」

商君淡笑著回道:「你喜歡就好。」

果然是酸甜排骨,吃的人有的心裡甜,有的卻酸得很,比如此時軒轅逸握筷子的手就緊了一下,隨即才又慢慢放開;比如泰修之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牽強,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一碗酸甜排骨和一句帶著淡淡寵溺的話。

飯桌上的氣氛並不輕鬆,商君可以不時和慕容舒清,泰修之閒聊,好似軒轅逸他們並不存在一般。李鳴心生不悅,他們來這裡是談正事的,不是來陪著吃飯喝酒的,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在戰場上殺敵呢,李鳴放下筷子,直截了當的對商君說道:「商莊主,我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

商君也放下酒杯,儒雅的問道:「不知商某有什麼可以做的?」

他願意接這個話茬,這麼說,還是有希望的,或許李鳴的誤打誤撞,也能成事,裴徹和軒轅逸對看一眼,都不語,讓李鳴和商君周旋。

李鳴知道要抓緊機會,連忙說道:「滄月布了一個什麼陣勢,邪門的很,我軍想請幫主幫忙破陣。」

商君搖了搖頭,笑道:「商某只是一介商賈,我看將軍是找錯人了。」眼睛還不著痕跡的看向舒清,只見她低頭吃得開心,一副不關心的樣子。

「商莊主你別謙虛了,山莊周圍擺的陣勢非常厲害,您要是願意去破陣,那還不是手到擒來。」雖然李鳴也覺得這個商君沒什麼本事,但是軍師說他行,就姑且先給他灌點迷湯,看他答應不答應。

商君卻不吃他這一套,仍是謙虛的笑道:「將軍謬讚了,那些只不過是護莊的小把式,難登大雅之堂。」

「可是——」

商君這雖是自貶,實則已經明白的拒絕他們的提議,若是識趣之人,此時就應該寒暄幾句,帶過這一話題,可是這次他們來的目的就是要破陣之法的,一定要說服他。怕李鳴言語間得罪商君,裴徹拉了一下李鳴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裴徹起身,手執酒杯,一飲而盡杯中之酒,才侃侃道來:「商莊主,相信東隅滄月之戰,您也有耳聞,我軍出戰,完全是自衛,並沒有要奪城掠國的野心,若是滄月獲勝,必會戰事不斷。那麼受戰火之苦的會是兩國人民。對貴莊的生意也會大有影響。若是莊主肯出手相助,提早結束這場戰爭,那將是百姓之福。」傳聞飄渺山莊時常送糧送衣給貧苦人家,希望百姓能打動他。

商君一直微笑的臉漸漸低沉了下來,用百姓來威脅他嗎?!他又不是聖人,以為自己可以接濟天下。商君也拿起酒杯,只是沒有一飲而盡,而是細品美酒,直至杯中酒空,才擲地有聲的回道:「飄渺山莊立於兩國交界,只管做生意,不問政治。再說,這保家衛國,戰場殺敵之事該是將軍們的責任吧!」

這一句責任說得裴徹瞬間無語,李鳴卻忍不住叫道:「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有良心。」

李鳴的叫囂,讓商君本來就不好的臉色更顯的陰霾,而他明顯的拒絕,顯然也讓軒轅逸他們下不來台,一時間,飯桌上的氣氛更加壓抑緊張起來。

「啊~!」慕容舒清的一聲輕呼,瞬間打破了這低迷緊張的氣壓,眾人紛紛往她這邊看過來,只見一個婢女緊張的站在一旁,手中端著一碗湯。

婢女有些不知所措,她記得她只是輕輕的碰到舒清小姐,應該沒有燙傷或者撞傷吧,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也知道舒清小姐是莊主的貴客,連忙道歉道:「對不起,舒清小姐。」

商笑也緊張的扶著慕容是舒清問道:「舒清姐姐,你沒事吧。」

舒清摀住受傷的左胸,輕皺著眉頭,看起來很痛苦,實則,她只得在心裡向那位婢女道歉了,剛才那樣的氣氛,再談下去也是無益,正巧她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她也就順勢裝作舊傷發作了。

商君馬上走到慕容舒清身邊,問道:「上次聽說你受傷了,還沒好嗎?」按照上次他看到的情況,她的傷勢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泰修之也擔心的說道:「舒清,要不要請大夫給你看看?」只有他知道,當時那一箭是多麼凶險。

慕容舒清笑著搖搖頭,回道:「嗯,沒事。」今天坐了一個時辰馬車,雖然肩膀上確實有點疼,但是也沒有那麼嚴重,她只是不想讓他們吵起來才叫出聲來。

「笑兒,扶清到清風閣。」商君卻不理會這些,對著眾人一拱手,說道:「各位慢用,商某先告辭了。」便扶著慕容舒清進了後院。

難道她的傷口又裂開了?!軒轅逸站起來,想要跟著過去。衣袖卻被裴徹拉住,裴徹對他無聲的搖搖頭,現在的形勢,他最好不要跟過去。軒轅逸停了一下,才坐了下來,狠狠的灌了一大杯酒,臉色陰沉的嚇人。

暗自傷神的還有泰修之,一種鬱悶的情緒讓他堵得慌,可是他到底在鬱悶什麼!!是因為守在舒清身邊的是商君,還是商君眼中只有舒清呢?天啊!他的腦子真的亂了,他對舒清到底是什麼感情,對商君又是什麼心思!想到那張俊逸的臉,泰修之慢慢被心裡越來越明顯的情意所困。

扶著舒清進了清風閣,小心的扶她坐在軟榻上,商君最後也看出了她的用意,所以順勢離席,但是她受傷也是事實,握著慕容舒清的手,商君歎了一口氣,說道:「怎麼樣,還是找大夫看看吧。」

「沒事。」慕容舒清舒服的靠在軟榻上,軟軟的長絨狐毛讓她捨不得起來,她只是覺得有點累,傷口已經不怎麼疼了。

商君好笑的搖搖頭,她蜷著身子躺在這,跟貓似的。對一旁還很緊張的商笑說道:「笑兒,去廚房盛一碗湯過來,清晚上都沒吃什麼。」

商笑看看舒清,再看看商君,他們一定有事情要談,於是乖乖的點頭道:「好,我這就去。」

今夜的月色還算好,雖然已經過了十五了,但是還是很明亮,月光透過清風閣那一大面窗子,零落的灑在慕容舒清身上,柔柔的,讓她看起來更像一隻沒有睡醒的貓。慕容舒清暗歎,這飄渺山莊真是個好地方,冬暖夏涼,今天是她到西北以來覺得最舒適的一天。輕聞著空氣中淡淡甘醇的茶香,慕容舒清懶懶的坐起來。

她的鼻子還真是靈,商君笑著端了剛泡好的兩杯茶來到她身邊,遞給她道:「你喜歡的龍誕。」

「謝謝。」慕容舒清接過茶,也順勢拉著商君在她身邊坐下,掀開杯蓋,一股醇香撲鼻而來,一邊喝著,一邊用茶杯暖手,慕容舒清懶懶的停在商君的肩頭,透過大窗戶,看著屋外被月光鍍了銀邊的刺姬,柔和的月光非但沒有讓它變得溫和些,反而紅的更為詭異。

拿起旁邊的蠶絲被,幫她蓋上,入夜的飄渺山莊還是有些涼。幫她打理妥當了,商君才低低的問道:「說吧,為什麼帶他們來?我記得當年你說過,能不捲進政治中,就盡量不要捲進去。今天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久久,慕容舒清都沒有回答,商君也不急,撥弄著手中的清茶,耐心的等著。手中的茶幾乎涼透了,舒清才低低淺淺的說道:「君,我不希望捲進政治中,因為我是一個獨善其身的人,並不想去承擔國之重任,也不想捲進朝廷征戰之中。我只想保護我想保護的人,只想過我想過的自由生活,但是世事總是由不得我的小小願望。」

那帶著淡淡憂傷與無奈的低語,讓商君有些悵然,拿下舒清手中同樣已經涼透的茶,商君握著她的手,輕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做?」只要是她說的,他就會去做,而且,這次的戰爭,讓他的心,也開始騷動!

又來了,慕容舒清無奈的扶額,用力握緊商君的手,慕容舒清歎道:「君,我要和滄月一戰,和宏冥一決,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當年說的很清楚,我出錢,你出力,這座飄渺山莊是你的智慧和能力建起來的,三年中,我分到的錢已經遠遠高出了當初的投入。我帶他們來,是讓他們有機會說服你,而不是要求你一定要怎麼去做。我和你之間,一直都是朋友,最多牽扯到利益上,也只是合作夥伴,所以沒有所謂的我想你怎麼做的問題。」

商君卻同樣倔強的說道:「沒有你,就不會有現在的飄渺山莊,也不會有現在的我和笑兒。」

對舒清,他有著滿滿的感激,三年前,那個雪山上冰冷的早晨,他以為他和笑兒會凍死在那裡,但是這時一人一馬向他們走過來。給了他新的人生,和他談他不懂的所謂合作。沒有她,他現在或者只是一個靠著一身武藝,殺人為生的殺手,又或者是強搶越貨的盜賊,所以,無論舒清要求什麼,他,都會去做!

慕容舒清並不認同他的說法,坐直身體,堅定的說道:「君,你要我說多少遍。就算沒有我,你也一樣會有今天的成就,只是時間可能會晚一些,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對視著這樣一雙堅韌而信任的眼,他差點就相信了,可是三年前滄月的經歷,讓他低低的笑了起來,只是那聲音卻使自己都不能控制的顫抖:「可惜沒人相信一個女子會有多大的成就,除了你。」師傅不相信,父親的摯友不相信,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而她,卻是那麼堅定而簡單的相信!

心疼的扶著商君的臉,那雙飛揚的鳳眸裡閃耀著淚,卻硬是倔強的不讓它落下。他差不多忘了自己是女子,還有哭的權利。慕容舒清仍是淡笑的搖頭,堅持的說道:「君,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狼狽逃跑的女孩子了,我知道這麼多年,在滄月,你還有一段未了的心事,準備好了,你就可以去做了。」

商君閉上眼,再睜開時,已是滿目的清明與堅毅:「不行,我還不夠強,還鬥不過他。我要有萬千的把握,因為我一定要贏。」他承認,他很想報仇,想的快發瘋了!但是為了冤死的父親,羞憤自盡的娘親,還有那無辜枉死的一百多條人命,她一定要贏。他,輸不起!

那個受傷的她又被他藏起來了,何時她才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呢!與她十指相扣,慕容舒清一字一句的說道:「你還有我。」

這雙既不溫柔也不寬厚的手,卻似乎總有無盡的力量,商君笑著點點頭,有這樣一個知己,是他這一生最大的福氣。

在彼此眼中,看到的同樣的心意,兩人同時低低的笑了起來,商君思索著剛才舒清說的話,拉著她的手,說道:「或許這次戰爭是一次實現我心願的好機會,為了不讓人知道飄渺山莊和慕容家的關係,三年來,我們好像從來都沒有合作過,不如這次,我們就試上一試。」他的力量或許不夠,但是加上舒清還有軒轅逸的力量,他絕對有贏的希望。

「你明天可以再聽聽軒轅逸他們的見解,再做決定也不遲。」慕容舒清笑著點點頭,這正是她的用意,若是勝了,那就是三贏,畢竟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商君點點頭,勾起嘴角,一臉促狹的笑道:「好,不過我還是期待可以和清並肩一戰的,誰讓你三年來的豐功偉績讓我很是佩服呢!」

慕容舒清輕搖食指,一副此言差矣的樣子,故作謙虛的回道:「比起神秘莫測,武功蓋世,智謀過人,貌比潘安的商莊主,我可差了一大截了!」

「你笑我,知道後果的!」

「不行,我受傷了,我是病人耶!」

「你別伸出你的魔爪啊!!」

「魔爪?!」

「救命啊~~~!」

清風閣裡不斷傳出快樂的笑聲,商笑捧著雞湯卻一直沒有進去,有多久沒有聽到她笑得這麼開心了,只有舒清姐姐有這個能耐,湯涼了,該換一碗,踩著愉悅的步伐,商笑朝廚房走去。

走在刺姬花道上,商笑看到了一道墨青的頎長身影,寒風中,他的背影幾乎融入妖炙的花海中,商笑微微瞇眼,看清男子的側臉,緩步迎了上去,笑道:「泰大哥,這麼晚了還不睡?」

泰修之回過神,微笑回道:「我還不累,隨便走走,舒清的傷勢好一些了嗎?」自從舒清來了之後,他的心就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讓他坐立不安。

「我哥陪著她呢,你放心吧,沒什麼大礙。」看他神色恍惚的樣子,商笑狡黠的揚起嘴角,一臉瞭然的說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想舒清姐姐想到睡不著是吧?!」

泰修之急道:「不是的。」

「這麼緊張還說不是?」泰修之的急於否認,在商笑眼中就是害羞,走到他身邊,商笑輕聲低笑道:「我和哥哥都覺得你和舒清姐姐很配呢!加油!」今天看見他們站在一起,商笑更是肯定沒有人比這兩人更合適的了。

泰修之剛才是反射性的否認,他自己還沒有搞明白他為了什麼這麼急於否認的時候,就聽見商笑的話,泰修之心下一沉,皺眉低問道:「你哥也這麼認為?」

「對啊。」商笑用力點頭,就怕他不相信似的。

他也覺得他和舒清配,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但是他惆悵什麼呢?泰修之苦笑,這一刻,他還能忽略自己真正的心思嗎,他對商君是怎麼樣情意,其實早已經明瞭,只是不能也不敢承認而已。

「怎麼了?」商笑有些奇怪的看著泰修之稠密的表情。

泰修之搖搖頭,他能怎麼回答,說我喜歡的人其實是你哥哥?!

承認了自己的心情,泰修之既感到輕鬆,也覺得壓抑,他這樣的感情,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商笑純淨清澈的眼。

「沒什麼,我有些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別開視線,泰修之轉身離開。

「哦。」商笑莫名其妙的看著一向優雅的泰修之匆匆穿過花海,消失在眼前。

這是怎麼回事……

第二日一早,軒轅逸一行人,商君、商笑,慕容舒清,泰修之分別坐於花廳,昨夜一直不語的軒轅逸起身,開門見山的說道:「商莊主,我也不想再浪費大家的時間。破陣對我軍之戰至關重要,懇請你出手相助,若是莊主覺得與己無關,那軒轅逸也不再強人所難。」

商君一邊吹著手中的清茶,一邊笑問:「說說你的想法,我幫你破了陣,你就有把握贏?」

他有興趣?裴徹悄悄看了一眼在一旁閒閒的吃著糕點的慕容舒清,他們說什麼,好似與她無關,昨夜商君的態度強硬的很,怎麼一早就變了?!

軒轅逸朗聲笑道:「我已經有了新的進攻策略,你指揮正面破陣,我軍分兩路人馬,一路走屈山,繞過其佈陣範圍,直接從後方進攻,到時他們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陣勢之中,我軍後方突襲定能出其不意,你若破陣成功,前後夾擊,必能得勝。另一路人馬走雪山,繞到最後方,趁我軍與滄月交戰之時,燒其糧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舒清說的沒錯,軒轅逸確有良策,不過——商君放下手中的茶,一改散漫的態度,認真的分析道:「三路進攻確是好方法,但是其一,你可知敵軍儲糧正確位置?其二,這個戰略方法對時間要求很高,您能保證到時配合的剛剛好。其三,尤霄此人我見過,以我對他的瞭解,他絕不可能只佈一個陣勢就以為安枕無憂。所以,你的三路進攻是否可行?就怕到時正好落入別人的圈套之中。」

他的此番見解,不禁讓李鳴收起了不以為然的表情,更是讓軒轅逸眼前一亮,也來了興致,從懷裡拿出了隨身帶著的地形圖,在商君面前攤開,說道:「我軍已經查明糧倉位置,至於進攻時間就以你破陣之時開始。你進入陣中放出信號,另兩路就開始進攻。至於尤霄此人,交戰兩月,我已知道他的狡猾,但是他也有個弱點,就是過於狂妄。他將陣勢拉的很大,而且他自信沒有人能破他的陣,因此陣勢之後,另設有暗溝機關,就再無其他防範,所以三路進攻還是可行的。」

商君細看地形圖,上面標識清楚,路線明細,當下對軒轅逸也心生佩服,果然不愧為東隅鎮國將軍,尤霄想要贏,估計是難了。對軒轅逸更有了信心,商君當即爽快笑道:「好,我答應破陣。」

「真的?!」李鳴驚呼,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裴徹也驚於商君的轉變,在看慕容舒清,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閒暇,真的不是因為她嗎?她和飄渺山莊到底什麼關係?!她對商君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商君笑道:「我像是在開玩笑嗎?走吧。盡快解決這件事。」他有些等不及了。

一行人起身,一直坐在最旁邊的泰修之忽然站起來,抱拳問道:「不知泰某可否同行?」泰修之苦歎,他應該喜歡舒清的,不然活潑的商笑也可以,可是他腦子裡想的最多的還是商君。昨晚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他應該逃離的,離他遠遠的,卻就是管不住自己,一路想要跟隨他,他承認,他瘋了。

商君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商笑也跳起來說道:「我也要去。」

商君無奈的搖搖頭,笑道:「笑兒,這不是去玩。」

「哥,讓我去。」她知道,這次與滄月之戰,關係到報父母之仇,所以,她一定要去。

商君還想說什麼,卻被商笑堅毅的目光怔住,最後還是輕輕的點頭。

裴徹覺得氣氛有些低迷,笑著說道:「好吧,既然大家都想出力,就一起吧。」

誰知,一番好意,卻換來商笑絲毫不給面子的嗤笑:「又不是幫你,多事。」這下氣氛活躍了,花廳裡一陣哄笑,可是裴徹卻是哭笑不得,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一群人顧著訕笑,舒清卻看見很有趣的一幕,修之那雙清潤的眼始終不離君,或者商君的春天就快到了。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2:5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8:57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八十七章 邪陣

東隅主帳

請到商君,營帳中士氣大振,一行人圍在地形圖前,裴徹介紹道:「滄月擺下的陣勢非常的奇怪,我們的前鋒闖進去進入之後毫無聲息,沒有打鬥聲,最後慘死陣中,首級被雪狼叼了出來,裡邊的情況,我們完全不知情,也不敢貿然行動,商莊主有什麼看法?」

所有人都看向商君,這幾天被這個邪陣搞得情緒煩躁,商君此時是他們的希望。

商君搖搖頭,回道:「我沒辦法,一切要等我進去查看之後才能知道。」裴徹剛說了等於沒說,而他自己也只是在那陣外邊看過一眼,現在問他的看法,他能有什麼看法?!

「不行!」商君話音剛落,坐在最後喝茶的三人同時叫道。

最先發難的是商笑,跑到商君面前,拉著他的手,商笑氣惱的叫道:「哥,你來這又不是賣命的!」那個什麼陣,剛才光聽他們說就很可怕,又是雪又是狼的,他們怎麼不自己進去查看啊!

秦修之也皺起了好看的劍眉,問道:「沒有其他辦法嗎?」

慕容舒清也不認同的說道:「君,這太危險了。」

商君雖然心裡很溫暖,感動於他們對他的維護,可是仍是不免有些哭笑不得,無奈的說道:「你們別太緊張了,要破陣,不入陣查看,怎麼部署?」他們以為他已經神到可以光靠想像?!

雖然有些道理,但是姐姐是她唯一的親人,商笑還是不依不饒的說道:「那你指揮就好了,為什麼要你去啊。他們不能去嗎?!」說完還狠狠的瞪了這些所謂將軍一眼,一群大男人,還要讓姐姐孤身範險。

商君歎了一口氣,嚴肅的說道:「笑兒,不懂陣,談何破!你再任性就回山莊去。」他知道笑兒是為他好,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商笑委屈的憋著嘴,可憐的看著慕容舒清,舒清姐姐的勸告,他一定聽得。

感受到商笑求救的眼神,慕容舒清也很矛盾,對這些陣法她本就不懂,她也一樣擔心商君,但是商君所說也是實情,未能瞭解陣勢,談何破陣。慕容舒清想了想,問道:「那麼依你現在看,這是個什麼陣呢?」若是有跡可循,是否就無需進去了呢?

商君指著地形圖,說道:「按照外觀看,以山石林木作陣,多為五行陣,一般會讓人迷失方向,繼而方便敵軍分散殺敵,但是據眾位將軍所言,進入之後毫無聲息,沒有打鬥聲,最後卻被雪狼叼出來,陣中可能還有陣勢,所以,我要親自進入查看才能想到破陣之法。」其實他要親自進入也實屬無奈,若是上次進入陣中之人有一人生還,可以簡述裡邊的情況,或者他們知道尤霄擺下的這陣叫什麼名字,他都可以就此研究破陣之法,可是現在對這陣勢毫無所知,他不進去談何破解。

慕容舒清還想再說什麼,商君輕輕的搖頭,讓她還是嚥下了要說的話,她應該相信他的,這既然是他的決定,她也唯有支持了。

商笑知道姐姐心意已決,這陣她是入定了,含著眼淚,懇求的說道:「那也不用你一個人去啊,這麼多人,讓他們陪你去,好不好?!」

軒轅逸也深知這陣的凶險,不管什麼原因,商君願意來相助,他也不希望看見他有所損傷,也勸道:「商莊主,派一隊人馬與你隨行,好可以保護你的安全。」

這時雷翼上前一步,抱拳朗聲說道:「末將願意前往。」從進入飄渺山莊至今,一路上,他都沒有機會向莊主致謝,就算他說了,莊主也未必記得,這次入陣,他也知凶多吉少,但是,仍然希望能追隨,盡心保護,也算報答了救命之恩了。

商君笑著搖搖頭,說道:「多謝將軍的美意,只是陣中不比尋常地方,我只是去查看陣型,獨自進入危險反而小些。」他進入,希望盡可能少的觸動裡面的機關,以他的武功和對五行陣的瞭解,要出來應該不是一件難事,若是加上這一隊人馬,就很難說了。

拍拍一直緊握著他的手,給了商笑一個爽朗的笑容,商君一拱手,笑道:「各位不必擔心,我去去就回。」說完利落的出了營帳。

眾人也隨著她出到帳外,雪融後的午後,空氣中除了冷還夾雜著淡淡的梅香。商君來到他的踏雪面前,輕撫了一下馬頭,忽然對站在最後的慕容舒清說道:「清,我有事和你說。」

慕容舒清有些疑惑,但是還是很快的走到他面前。商君稍稍低下頭,在舒清耳邊低語:「我回不來的話,幫我照顧笑兒。」說完,他就要跨上馬背,舒清卻睜大眼睛,一把抓住商君的手臂,就是不肯放。商君無奈的搖搖頭,伏在她耳邊歎道:「我是說如果,相信我。」

久久,慕容舒清才慢慢鬆了手,商君一個翻身,上了馬,踏雪如離弦之箭一般跑去,慕容舒清卻茫然的看著商君離去的背影,她不知道她這時候放手,會不會讓她永遠後悔。

一雙健壯的手臂,將她攬入懷中,他不知道商君和她說了什麼,讓她恍若有失,他不喜歡她這樣一直盯著另一個男人的背影,但是他更擔心她現在這樣有些茫然無措的樣子,輕拍著慕容舒清的背,軒轅逸低聲問道:「怎麼了?」

慕容舒清靠在軒轅逸的肩膀上,輕輕搖頭,回道:「我沒事。」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掙脫軒轅逸輕擁的上臂,慕容舒清向那棵高大的白梅走去。輕靠著高大的梅樹,不斷有梅瓣零散的飄落,隨著寒風,如一場花瓣雨,慕容舒清伸手,接過一朵緩緩滑落於手心的白梅,心裡不斷的祈禱:商君,商君,你一定不能有事。

緊緊握著手中的白梅,慕容舒清靜靜的閉上眼睛。

商君策馬奔至亂林前,最後一絲殘陽已被黑雲吞沒,日已損,月未明,此時正是明暗交替的時候,也是所有陣法能量最強的時候,時不與我,商君並不急著進入,騎著踏雪,在外圍跑了一圈,從外面看,就是一個五行迷陣,商君並沒有掉以輕心,他感覺得到,這個五行陣中,必定還有玄機。

在陣前等了一會,直到群星璀璨,月上梢頭,商君才按星宿位置選好正位,輕拍踏雪的屁股,笑道:「別亂跑,在這等我啊。」踏雪乖巧的輕踏前蹄,商君利落的潛入陣中。

按照六儀九星的排列方法,商君並沒有花很多力氣就進了五行迷陣,進去之後,不出所料,很快眼前出現了幻象,所有的景物瞬間迷糊,商君收斂心神,不隨幻像而動,始終站在生門的位置,即使迷影不斷,他依然能視物。

就在商君勘察了一會,準備退出的時候,忽然看見前方螢光忽閃,那是什麼?

小心的接近螢光所在,誰知才靠近,數把飛刀齊發,商君微驚,閃身躲過,細看前方,處處隱密暗器殺機。商君暗歎,好精密歹毒的連環陣,先以五行陣將人群分散,逐個攻擊。在用迷心陣惑人心智,任敵人殘殺,最後還有天龍陣裡的機關把手,一不小心,粉身碎骨。這是誰布下的陣呢?環環相扣,相輔相成,此人的術數之精,與他不相上下。

商君沉浸在精妙的連環陣中,忽覺一股強勁的掌風向他襲來,內力剛猛,掌風卻至柔,他只感到胸口如鴻毛撫過,勁道卻直逼心房,一口濁血湧上喉頭,這一掌他竟是避無可避!

身處迷陣中,商君胸口刺痛,眼前幻象不斷,他只看見前方一雙陰騖冷殘的眼睛如禿鷹盯著瀕死的獵物一般冷視著他,好可怕的眼睛,商君肯定,他就是這迷陣的佈施者!只因他的出現,立刻讓迷陣如注入生命一般,越發詭秘起來。

封住自己的大穴,護住心脈,商君轉身闖入天龍陣,他受了傷,怕定力不夠,被迷陣所惑,背靠著眾多巨石中的一塊,商君趁機調息運氣,一道冷的如地下鑽出來的男聲漠然的傳來:「你是誰?」

沒有人能在中了他一掌之後,還能活下來。這個孤身闖入的男人不僅自由穿梭在他的連環陣中,而且受了他一掌,還有能力思考,隱身天龍陣。夙擎莫名的有些興奮,他喜歡反抗的獵物,起碼能讓他多玩弄一會。蔑視一切的看了一眼前方的巨石,商君的藏身所在,夙擎斥笑:「既然敢來,卻不敢報上名諱?」

低喘著收了內力,一絲黑血沿著商君的唇角慢慢滴落,好厲害的一掌!後勁十足,他的心脈已損。天下間竟有如此陰毒的掌法!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是尤霄的幫手嗎?!

商君明白,他不是他的對手!他卻絕不能死在這裡,但是前有勁敵,後有迷陣,他,要如何逃出去?!



再戰蒼月 第八十八章 重傷

暗夜下的亂石堆裡的嶙峋怪石,似乎有感於詭秘的氣氛,越見森冷,商君背抵巨石,涼意透心,緩解了一些胸口的灼熱,他在這裡躲不了多久,必須趁著自己還清醒,盡快離開,深吸一口氣,商君站直身子,走出巨石,對著前方朗聲回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商君。」

商君一邊說著,一邊努力看清前方密林裡的那抹暗黑影子,只可惜天色昏暗,而他因為胸口的傷,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商君?」夙擎狹長的眼微瞇,冷殘的聲音帶著幾絲疑惑,問道:「飄渺山莊的商君?」

商君暗驚,他知道他?自己對他卻一無所知,這個人,什麼來頭?!壓下心中的不安,商君微微昂頭,悠然回道:「正是。」

不錯,受了他一掌,還笑的出來,斜睨著巨石旁那抹白衫孤影,夙擎冷笑道:「原來你還真有些本事。」四國之事,沒有什麼能逃過他的眼睛,飄渺山莊也不例外。早就想會會這神秘的商莊主是否如血影暗士查到的那麼無所不能,今天看來,有點意思。

面前的人,即使離得那麼得遙遠,商君依舊感覺到他陰腐的氣息,寒冷的冬夜,額頭上的汗卻沿著臉頰一滴一滴的滑落,汗濕掌心,今天走不出去,他必死無疑。現在唯有放手一搏了,即使看不清前方,商君依舊抵定的盯著黑影所在的方向,挑釁道:「這陣雖然精妙,卻不是不能破解的。」

夙擎不以為意,回道:「我知道你懂,只可惜這陣不是靠你一個人就能破的。」東隅能找到一個商君,已是極其不易。不可能找到這麼多人來破陣,而他,也別想再出去。

商君大笑,即使胸口震得生疼,他還是滿目不屑的哼道:「沒有人教過你,話別說的太滿嗎?要不要賭一場。」

「商君,不要想用這些激將法的小劑量來對付我,會讓我看不起你,你今天是沒命出去了。」面對叫囂,夙擎心情頗好,他最喜歡看困獸之鬥了,尤其是他們自以為聰明的樣子,更是可笑。

「那可不一定。」

商君忽然半跪下身子,運足內力猛推身旁的巨石,撞向前面的亂林,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必須全力以赴,巨石一瞬間撲過來,推倒了好幾顆大樹,樹木向夙擎倒下來,亂石推倒的,正是天龍陣的命門所在,只一瞬間,陣門虛空,夙擎向後躍起一丈有餘,輕鬆的躲過樹幹,只是在看向那抹白影,早已了無蹤跡。

夙擎摸索著腰際的烈焰鞭,眼中是怒意翻滾,嘴角卻詭異的揚起,低吟的男聲在亂林間響起,驚起了滿地殘雪,久久迴盪。

「商君。。。。。。。」

三個時辰,秦修之第一次覺得,時間過的如此緩慢熬人。那個總是自信清朗的男子,是否安好?!他深知自己這樣的感情,不會被世俗所接受,更不會被他接受,他只希望,能陪在他身邊,知道他一直——安然無恙。

「看,是商莊主。」忽然,站在營門一直等待的雷翼一聲歡呼,讓帳外的眾人都馬上站了起來,緊緊的盯著遠方,只見一匹白馬,閃電劃破黑夜般衝回營地,伴隨這揚起的煙塵,很快,一人一馬回到了營中。商君翻身下馬,臉上依然帶著笑意,但是滿臉的倦容掩飾不住。

商笑跑到商君身邊,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忙問:「哥,你沒事吧!」商君只是拍拍她的手,輕輕的點點頭。

看到商君回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裴徹笑問道:「商莊主,怎麼樣?」

商君沒有馬上回答,只是一拱手,回道:「我已經大概明白了,還要參詳參詳如何能破,各位請回吧,明早軒轅將軍帳中與各位將軍討論。」每說一句話,他的胸口就像要炸開一樣,氣血翻騰,周圍的人,他也只是勉強能看見一個個模糊的影子,應答都全憑感覺。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藉著寬大的袖子遮臉,商君用力的握了一下舒清的手。

眾將軍面面相覷,等待這麼久,就是想聽他的見解,這是怎麼回事。裴徹雖也有些失望,但是這三個時辰裡,商君不知經歷多少凶險,看他滿目的倦意,也不好強人所難,點頭回道:「好吧,商莊主這一行也辛苦了,早點休息。」

慕容舒清微微皺眉,商君不對勁!心裡著急,卻礙於男女有別,舒清只能趕緊找個借口,說道:「莊主,舒清還有一事請教,不知可否。」

商君點頭回道:「到帳裡說吧。」暗暗鬆了一口氣,舒清懂得他的暗示。

慕容舒清隨著商君、商笑,進了營帳,一進入帳中,慕容舒清馬上上前一步,扶著商君,商君也順勢靠在慕容舒清身上,慕容舒清忙問道:「君,你怎麼了?」

商君無力回答,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出,有舒清在身邊,他再也站不住的軟倒下去,商君這一倒,嚇得商笑臉瞬間變得煞白,無措的叫道:「啊——,舒清姐姐怎麼辦?!」這是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商君忽然暈倒,讓舒清拉都拉不住,兩人一起跌倒在羊毛軟墊上,舒清一邊艱難的拉著商君,一邊對嚇傻的商笑說道:「別叫,幫我一把。」

兩人合力下,才好不容易把商君抱到床上,一番折騰,商君也慢慢的甦醒過來,只是臉色白的駭人,頭上滲出一顆顆的汗水,有些艱難的喘著氣,慕容舒清一邊幫他擦拭嘴角的血跡,一邊問道:「君,你怎麼樣?」

「我,我去找軍醫過來。」商笑大眼裡蓄滿了淚水,看著商君嘴角仍不斷湧出的血,就要往營外衝去。

原來已經很虛弱的商君忽然坐起身來,一把抓住商笑的手。艱難的說道:「笑兒,別去。」商笑連忙停下來,回到床邊,看著他因為劇烈的動作而猛烈的咳嗽,擔心的再也不敢亂動一步,商君緩下了咳嗽,才低聲說道:「軍醫來了,我的身份~~就暴露了。。。。。我們的努力就此白費,不能!」

聽他這麼說,商笑終於忍無可忍的叫道:「可是你也不能不要命啊!」姐姐這幾年女扮男裝的苦楚她再清楚不過,難道現在還要為了這個連命都不要了!

商君還想再說什麼,卻是力不從心無法說話,只得顫抖著緊緊握住商笑的手,慕容舒清歎了口氣,這對姐妹,怎麼就一樣的倔呢!慕容舒清對商笑說道:「笑笑,別激動,先坐下來。」

拿來棉錦,為商君擦拭臉上的汗和血跡,解開束縛著商君的圍布,她自己也女扮男裝過,知道被一層層纏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圍布解開之後,一個清晰的暗紅色掌印赫然出現在商君的右胸之上,慕容舒清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怎麼的掌力所制,幫他蓋好棉被,舒清低問道:「君,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胸腔中的淤血剛才吐出來了一些,再加上舒清替他解開了胸前的圍布,商君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暢順了一些,不再像被大石頭壓住一般難受了,深吸了一口氣,才小聲回道:「我胸口中了一掌,那人內力極深,已經傷及經脈。」

「是尤霄嗎?」能傷君的人應該不多,傳聞那個尤霄驍勇善戰,莫不是他!?

商君輕輕搖頭,回道:「不是,這人的武功比尤霄要厲害的多。」與尤霄,多次交手,最多也不過與他不相上下,傷她的人,武功比尤霄不知要高出多少。

武功奇高,現在又相助滄月的,難道是——,舒清連忙問道:「是不是一個絳衣男子,精瘦的身形,那雙眼像魔魅一般。」

商君想了想,雖然陣中迷境不斷,看不清人,但是他還是記住了那雙眼睛,清沒有說錯,是一雙吸魂攝魄的眼睛,商君問道:「你見過。」

何止見過,慕容舒清輕撫左肩,淡淡的回道:「他差點要了我的命。」

她的回答讓商君也是一驚,那人就是射傷清的人?!怪不得清身邊高手眾多,還是讓他得逞,那人是誰?武功竟然如此之高,還有那個陣,精妙之極。

慕容舒清拍拍商君的臉,淡然而柔和的說道:「你先躺著,我來想辦法。」

商君輕輕點頭,安心的躺著,因為有清在的地方,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說完便向屏風外走去,君受的是內傷,叫軍醫怕也是無用,反倒讓君的身份暴露,雖然她並不認同他這樣一直女扮男裝下去,但是這是他的選擇,也必有他的打算,就算是要解開身份,也應該由君自己決定。

商笑半蹲在床頭,將頭靠在商君的上臂上,淚水順著臉頰,一滴一滴的落在商君的手上,商笑又是擔心又是氣惱,帶著哭腔,不住的說道:「你還約那些將軍討論什麼破陣之法,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破什麼陣啊?!」她後悔了,她不應該讓他來這的,她不能沒有他啊!!

沾濕了淚的中衣貼著皮膚,並不灼熱,在這寒冷的冬夜,反而顯得有些冰冷,他答應過爹娘,會好好照顧笑兒,他會做到的,也一直努力著,為父報仇,為母雪恨的事,就由他一個人來做吧!他一個人苦就夠了。

商君不捨的輕撫著商笑的髮絲,低低的安慰道:「笑兒,別哭了,放心,我沒事。」

慕容舒清找來蒼素為商君療傷,正要進入內室,隱約聽見商笑壓抑的哭聲,腳下忽然沉重得怎麼也邁不開步子,商君的苦,他從不肯說,總是一個人承擔,每次看著他穿著男裝,周旋於商賈權貴之間,陰謀詭計之中時,她就為這麼一個女子心痛,知道她心中有怨,有恨,有愁,有苦。只是何時,他才能得以解脫。

慕容舒清若有所思的看向守望在帳外,立於石間三個時辰仍不能離去的男子,能帶給商君幸福和快樂的,會是他嗎?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07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01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八十九章 破陣之法

蒼素不解的看著舒清怔怔的站在帳前,她剛才不是急著讓樊峰找他回來為商莊主療傷嗎?怎麼現在又不進去呢?!看向天邊漸漸沾染晨光的雲暮,天就快亮了。蒼素輕聲叫道:「主子?」

慕容舒清回過神,輕咳一聲,對著帳內叫道:「君。」

聽見舒清的聲音,商君輕拍商笑的肩膀,示意她把帷帳放下來,自己也艱難的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商笑把帷帳放好,胡亂的把臉上的淚抹掉,才對著帳外說道:「進來。」

舒清走在前邊,蒼素跟著她身後進入帳中,越過屏風,只見床前帷幔低垂,窗外天未明,帳內只點了一盞油燈,光線有些昏暗,站在帷帳邊的商笑一臉焦急與戒備的盯著他,主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帷帳後的人影,帳內一片寂靜無聲。蒼素感覺到有些怪異,卻又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

商君垂下帷帳,是何用意?他這傷要治療,蒼素必會知道他是女子,還是他只是不想讓蒼素看見他現在的樣子而已?!舒清心下疑惑,卻也只商君的傷勢不能再拖,低聲說道:「君,你,把手伸出來吧。」

將手伸到帳前,遲疑了一會,商君還是將手伸了出去。

舒清朝蒼素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蒼素上前一步,輕輕搭上商君的手腕,身側商笑立刻緊張的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幹什麼?他不過是個把個脈而已。凝神診脈,蒼素忽然眉頭緊鎖,一會之後,驚訝的睜大了眼,轉頭看向慕容舒清,舒清淡淡的揚起嘴角,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他心中的疑問。

難怪主子和商笑這麼緊張,難怪她們不找軍醫,不找軒轅逸,難怪床前帷帳阻隔,難怪——

只因為商莊主是——女子?!

腦中閃過商君平日裡俊秀的面容,碩長的身形,漂亮的身手,果決的處事風格,他真的是女子?!

帷帳裡傳來艱難而壓抑的低喘,換回了蒼素的心神,拋開心中的疑惑,蒼素認真的為商君診脈,久久,蒼素才收回手,起身對著舒清回道:「商莊主的心脈被掌力所震傷,好在他本身內力渾厚,修為也高,好好調養,加以藥石,慢慢會恢復的。」

慕容舒清剛要開口問何時能恢復,帷帳內,低沉的聲音已緩緩響起:「可有辦法讓我明日能如常下床行動。」

明日下床?!他這樣的傷,還能活下來已是不易,蒼素搖頭。

帷帳內,只傳來紊亂的呼吸聲,商君沒有再說什麼,舒清卻知他心中必定又在做什麼打算了,連忙勸道:「君,不可操之過急。」

無力的靠著床框,商君緩緩閉上眼睛,虛弱的聲音裡,有疲憊,有堅持,更多的,是無奈。「清,你知道的,我明天必須出現。」實在不行,他只有封住自己所有的大穴、命門,總能撐那麼一兩個時辰吧!

君明日,確實必須出現,他不出現,軍中的將士必會知道他受傷的事情,且不說他是女子的事有可能會暴露,他是軒轅逸千辛萬苦請回來破陣的,好不容易大家都有了信心,而他卻在陣中受傷,軍中士氣必將大挫,這樣以來,邪陣就更難破了。

慕容舒清輕歎,這些她都東,只是心痛商君,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這麼理智。

窗外破曉的陽光帶來了絲絲光明,天,已經亮了。不能讓商君自己胡來,舒清看向蒼素,問道:「蒼素,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蒼素思索了一會,終於還是答道:「莊主所受的內傷,至陰至寒,而莊主本身的功力,也偏陰柔。若要段時間內行動如常,需要另一股剛猛的內力壓制其寒氣,你在以自身的內力運行全身,治療傷勢,明日有可能下床。」

還是有辦法的,舒清暗暗鬆了一口氣,追問道:「蒼素,誰的內力是剛猛的內力呢?你的是嗎?」

「是。」看向垂垂帷幔,蒼素有些遲疑的說道:「但是治傷的時候,必須掌心相對,觀其面色,以便隨時調整內息,還要~~輔以針灸。」這勢必有身體上的碰觸而商莊主,是女子。

未盡之意,蒼素沒有說,商君卻已明瞭,只是這個時候,他還有的選擇嗎?!他早已不再是女子,還在於什麼所謂名節?!

撐著床沿,艱難的挪到床邊,商君抓住帷帳,利落的拉開,沉靜的說道:「開始吧。」

帷帳忽然掀開,眼前的人,讓蒼素有些恍惚,依然是那身白衫,只是始終高聳的領口此時鬆鬆的搭在脖子上,髮絲未束,披散在身後,柔美了他稜角分明的臉,汗濕的髮絲貼在額間,蒼白的臉色,讓他看起來有些孱弱,不過即使是這樣,他的眼神依舊如他記憶中的堅定,蒼素斂下目光,走到床邊,再次為他診脈,面對這樣坦然的人,是男是女有什麼分別,剛才是他迂腐了。

「笑笑,咱們出去等吧,別打擾他們。」拉著商笑的手,舒清將她牽出了營帳。

商笑木然的隨著舒清走在雪地裡,冰冷的晨風,讓她混沌了一晚上的腦子清醒了一些,淚早已流乾,心卻依舊惶恐,抓緊慕容舒清的手,商笑急於得到肯定的問道:「舒清姐姐,他會沒事的,對嗎?」

回握商笑冰冷的手,舒清點點頭:「嗯。」

「我真的怕了,我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唯有他。」將頭靠在舒清的肩上,商笑看著遠方初升的太陽,只覺得好冷好冷。

輕輕攬過商笑纖細的腰肢,舒清只能一遍遍輕拍著她的背,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只能在心裡對自己說道——一定。

巳時

「夠了。」商君緩緩收回手,對著對面已經滿頭大汗的蒼素說道:「我感覺已經好很多了,你內力損耗過大,不要再為我運功了。」他已經輸了太多內力給他了。

窗外艷陽高照,軒轅逸他們應該等的不耐煩了吧。胸口已經沒有那麼氣悶,商君急著下床,才站定,就感到血脈翻騰。

蒼素輕輕皺眉,卻沒有攔他,只是提醒道:「莊主的傷勢只是暫時壓制,最好不要勉強運功。」

輕輕點頭,商君一邊整理衣著髮髻,一邊回道:「我明白,謝謝。」查看沒有什麼不妥之後,商君立刻出了營帳。

等在帳前的舒清和商笑看見商君出來,迎了上去,商笑上下打量著他,急道:「哥,你怎麼樣?還疼嗎?!」

揚起一抹好看的笑,商君一臉無事的笑道:「我沒事了,不要擔心。」

「真的?」商笑狐疑,他的臉色是好了一點,但是真的沒事麼?!

「嗯。我現在要去主帳,你一夜沒睡了,回去休息吧。」

「我~」商笑才張嘴,商君立刻說道:「聽話。」

眼看著商笑的大眼裡再次蓄滿淚水,舒清趕緊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笑笑乖,回去休息一會,我陪他去,你別擔心。」

「嗯。」吸吸鼻子,放在抓著商君的衣袖,商笑不再說話,乖乖的轉身走進營帳。

兩人慢慢向主帳走去,舒清低聲問道:「還撐的住嗎?」她不會天真的以為幾個時辰他的傷就能好,只希望他不要太勉強。

轉頭看向舒清,商君用力點點,給了她一抹安心的笑容。

走到主帳前,還未進入,就聽見一聲暴怒傳來:「太過分了,簡直可惡!」

商君苦笑,與舒清交換了一個眼神,才緩緩進了營帳,微微拱手,商君淡淡的笑道:「讓各位久等了。」

沒有更多的解釋,不緊不慢的步伐,幾乎觸怒在場枯坐了近兩個時辰的將軍們,他們哪裡受過這種閒氣。黃錫峰乾脆將手中的茶碗往桌上用力一扔,潑出的茶水順著茶几留下來,濺了一地。

慕容舒清跟在商君身後,越過她的肩膀,看到了這個英氣勃勃的將軍,脾氣還真是不小,在裴徹和軒轅逸面前還敢摔杯子,軒轅逸的這些將軍好像咯咯都很有性格。

商君心裡哀歎,並非他想遲到,他勉強能站起來說話就已經是這個時辰了,他也很無奈。細細打量著眼前雙眼冒火,卻沉默不語的年輕將領,商君不但沒有不悅,倒是一臉的欣賞。

「莊主的臉色好像不太好?」裴徹暗暗觀察商君,雖然他還是這樣笑得閒適,但是他的臉色和精神明顯不佳,再加上今日遲來這麼久,莫不會昨日出了什麼意外?!

很厲害的觀察力!商君搖搖頭,笑道:「可能是昨晚沒有睡好,不礙事。」

他不願意說,裴徹也沒有在追問,直接問到重點上:「莊主昨日查看,可有破陣之法。」

「有。」

他簡潔的回答,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起來了,沒有人再淤泥於剛才的插曲。始終埋首於地圖中的軒轅逸也抬起頭來。

李鳴一個擊掌,激動地說道:「太好了,那趕快破陣吧!」最好今日能破了這邪陣。

商君卻慢條斯理的搖搖頭,說道:「還不行。」

「為什麼?」不是有了破陣之法了嗎?!

忽然胸腔湧上一陣疼痛,讓商君有些站不住,站在身後的慕容舒清趕緊撐著他的背後,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商君身上,等著他解答,也就沒有注意慕容舒清的小動作,疼痛一陣一陣的發作,待這一波疼痛過去之後,商君才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簡潔的答道:「破陣,講求天時地利人和。」

裴徹站起身來,讓人新添了一套茶具,才說道:「天時地利人和?莊主請坐下細說。」他果然不對勁,這強忍的姿態哪裡像是睡不好覺。

看來裴徹已經看出什麼,慕容舒清輕拍商君的背,示意她過去休息,既然裴徹已經猜出,那她們也就順勢而為了。坐下之後,商君緩了緩,才淡淡的說道:「地利我軍已失,那麼天時、人和就顯得尤為重要。這陣是一個連環陣。裡邊包含著五行陣,迷心陣,天龍陣。五行陣能將人群分散,讓人被困陣中,分不清方向,且容易被逐個攻擊。迷心陣顧名思義,會讓人迷失心智,互相殘殺,或者自殺。天龍陣裡有很多機關,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至於那些雪狼,只是他們放於陣中,故意造成恐懼,擾亂士氣的招數。」

聽他侃侃而談,眾人都不禁感慨,原來這陣還有這麼多名堂,對商君也更是佩服,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將軍了,最敬重的,就是有勇有謀之士。

「莊主有何破陣妙法?!」想不到急於追問的,就是剛才最為不滿的黃錫峰。

果然是敢愛敢恨,恩怨分明之人,商君微笑著回道:「破五行陣之人,本身必須對玄門陣法有所瞭解,且武功高強,就是獨自對敵,也勝券在握。破迷心陣之人不僅武功要高,還必須有堅定不移不被侵擾的意志。破天龍陣之人,需身手敏捷,對機關甚為瞭解。積聚這些人,在農曆年三十,也就是七日後破陣,我算過了,那天的午時是這三個月來風關日照最強,正氣最盛的時候,這時破陣,事半功倍。」

她說完之後,帳中卻是久久的無語,軒轅逸和裴徹對視一眼,也未說話,黃錫峰皺起眉頭,說道:「上哪裡找這麼多能人異士?還有,我們知道那天是破陣的最好時機,滄月也一定知道,到時不知道還要弄出什麼花樣來。」

商君卻搖搖頭,回答黃錫峰的問題,只是卻是對著軒轅逸說:「就是他們知道,這一天也是我軍破陣的最好時機,尤其是迷心陣,那天破是最妥當的。還有,要是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抵禦我軍破陣之上,不是正合了軒轅將軍的意了。」

軒轅逸點點頭,他說的正合他意,但是仍有一件頭疼的問題,沒有想到那陣中竟還有如此多的陣勢,軒轅逸低歎道:「只是,這些人上哪裡去找?」

李鳴卻是朗聲笑道:「這還不容易,商莊主攻五行陣,將軍攻迷心陣,軍師攻天龍陣。」商君五行術數自是精通,軒轅將軍多年征戰,心智自然堅定,機關暗器,軍師最有研究,這人選有何難?!

他說得激昂,卻被商君一語否定:「不妥,要破陣,一人前往是不行的。最少每陣要有三人帶隊。再者將軍身為軍中之首,不可身陷迷陣之中,而且這破陣只是三路進攻之誘敵之計,背後強攻才是主要的制勝一方,所以將軍應該率領大隊人馬從後方攻擊。而軍師就更不能入陣。」

李鳴不明白的問道:「為什麼?!」若說將軍是軍中的中心人物,進不得陣中,軍師為何也不行呢?

商君想回答他,可是因為剛才說話太多,讓她忍不住的輕咳起來,口中一甜,一口鮮血直往上湧。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裴徹很快順勢接道:「因為三路人馬需要有人協調,我軍糧草也需要守護,且陣營不可留空。以防敵軍突襲我軍後方。」

眾人聽著裴徹的解釋,慕容舒清趕緊將茶遞到商君手上,商君掀開茶杯,將口中鮮血吐到杯中。寬大的深藍衣袖,輕輕拭去唇上的血跡。慕容舒清才悄悄的退回到一旁的椅子上。

「那怎麼辦呢?」少了他們兩人,這陣要怎麼破?雖然軍中還有其他將軍,但是要兵分三路,還是需要人手,再則,要說武功高強,意志堅定,軍中還有誰能勝得過將軍呢!

一時間,主帳之中,眾將軍都皺起了眉頭,最後,還是將目光轉向想出此法的商君,但是他也是搖搖頭,忽然,商君卻含笑看向一旁閒閒的撥弄著茶葉的慕容舒清,裴徹似乎也瞭解他的意思,也將目光調向了舒清。其他的將軍雖然不明所以,但仍好奇的看向慕容舒清。

慕容舒清本來就無心聽他們說那些破陣的事情,她來主要是擔心商君,所以注意力也就放在商君身上,好不容易看她好點了,才坐下來,想喝口茶,卻感覺到眾人的視線莫名其妙的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有些茫然的抬頭,就看到裴徹狐狸似的笑容,還有商君那「溫柔關注」的目光。

她不是被商君給賣了吧!只見商君輕佻俊眉,笑道:「這就要看清兒肯不肯幫忙了?!」

她?她能幫什麼忙?!她還沒有自不量力的以為自己可以破陣殺敵。迎著嗤之以鼻,或將信將疑,或幸災樂禍的眼光,慕容舒清苦笑道:「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商君斂下笑容,說道:「只要你肯借幾個人!」清的手下,能人異士很多,今早上的蒼素,就是不可多得的破陣良才,只要清肯借,破陣還是很有希望的。

慕容舒清也猜到,君所謂的幫忙不會是讓她去破陣,但是借人——,慕容舒清微微低著頭,慢條斯理的輕撥著茶葉,良久,才輕問道:「裴軍師,請你把前面討論的話再說一遍,我沒有聽清楚。」

剛才她的心思不在這上面,也就沒有認真聽君在說什麼,她知道炎雨,蒼素都是些木頭一樣的人,只要她下了命令,就是明知道是個死,他們也會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去做。所以她必須知道這個陣的凶險情況,不能如此罔顧他們的性命。

商君早就料到慕容舒清會這麼問,她是一個思量周全,會為別人著想的人,尤其是她身邊的人。所以,她很體恤的將解說的任務交給了裴徹,畢竟他現在是傷員,不宜多言。

裴徹好笑的看著商君,他坐著不動如山的看著他,慕容舒清也盯著自己看,這個計謀是商君想出來的,為什麼變成他來解說?!歎了口氣,裴徹還是乖乖的講了起來,商君在一旁不時的補充說明,比剛才跟這些將軍們解釋的更清楚認真。

聽他們說完,慕容舒清想了想,問道:「你是說要找三個擅長奇門術數,三個意志堅定,三個精通機關暗器的人?!」

「是的。」

慕容舒清搖搖頭,回道:「我恐怕找不到這麼多!」他們當她這裡齊聚天下英豪啊!!

商君給了慕容舒清一個稍安無躁的眼神,說道:「我莊中可找到一個擅長陣勢,一個精通機關之人,我看黃將軍也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修之手下有兩人也很不錯,再加上我,你只需再找三人就可以。」

商君話音才落,沒等舒清說話,倒是李鳴憤慨的站了起來,說道:「我不能加入破陣嗎?!」黃錫峰可以,他為什麼不行,就算他陣勢機關都不精通,但是他也是個意志堅定的人!

「你還有其他安排。」李鳴的暴跳,在軒轅逸低沉的一句話之下,瞬間安靜下來,低著頭,老實得不敢說一句話。

一小段插曲之後,眾人又將視線轉回到慕容舒清身上,等著她的答案,慕容舒清卻是不言不語的坐著,一雙秀眉輕輕的皺著,手中的茶杯已經放回了桌上,握著木椅扶手一下下的輕敲著,似乎漫不經心,又好似心情煩躁。眾人等了很久,慕容舒清才抬起頭來回話。只是說的不是人選之事,而是對著商君問道:「你還要入陣?」

商君點點頭,堅定的眼與舒清對視,說道:「我部署這破陣之法,自己怎能不入?」若是她不入,如何能給眾人破陣的信心,而且上次她挨了一掌,這次,她還想好好和那男子討教一番。再則,他的傷還沒有嚴重到不能動的情況,還有七天,她一定要破了這連環陣。

這人怎麼這麼倔,她傷成這樣,怎麼入,去送死嗎?!兩人互不相讓的瞪著對方良久,慕容舒清手稍稍緊握,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壓下心中的惱意,淡淡的回道:「讓我考慮一下,看誰更適合。」

慕容舒清沒有正面答應借還是不借,說完之後便不再看向他們,微瞇的雙眼看著帳外的白梅,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不想再談的樣子。就連商君也有些錯愕,清這是怎麼了?!

慕容舒清不願多言的看著窗外,商君則是若有所思的低頭不語,軒轅逸則緊緊盯著慕容舒清,看來沒有再討論下去的必要。裴徹站起身來打圓場道:「好吧,莊主你再仔細研究一下破陣的具體方法,等破陣的人都確定下來之後,明日再來討論。」
  
商君歎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抱拳回道:「那麼商君告辭了。」說完,再看一眼同樣起身,但是不再看她的慕容舒清,商君轉身,步出了主帳。看來要說服清才是最大的工程。很久沒有看見她這樣惱了。

慕容舒清則是連寒暄都省了,直接出了主帳。

待所有人都離開了,只剩下裴徹,軒轅逸時,軒轅逸走到剛才商君所坐的地方,掀開杯蓋,只見裡邊應該是淺黃的茶湯,變成了暗暗的褐色,而且還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軒轅逸和裴徹對視一眼,笑道:「看來昨晚的入陣查看,沒有看起來那麼順利。」

軒轅也發現了?!他還以為,他只顧著看慕容舒清就夠了呢!笑著點點頭,只是他有一點想不明白,隨即又問道:「可是為什麼他要隱藏受傷的事實呢?」查看陣勢受傷這也是正常的事情,商君看起來也不是沽名釣譽,怕人取笑譏諷之人,那麼他何故要隱瞞呢?!

軒轅逸坐在原來慕容舒清所坐的位置,在這裡看滿樹白梅,果然另有一番風味,怪不得她這樣流連了。軒轅逸一邊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邊別有深意的說道:「而且顯然清兒知道。」

清兒與商君之間,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出了營帳,慕容舒清便不再隨著商君回營,也沒有和她再說話,獨自走到梅樹下,不發一語的坐著,背靠著粗糙的樹幹,眼睛注視著漸漸西斜的落日。陽光淡金色的餘暉撒在她的身上,沒有讓她看起來柔和些,反倒是添了幾分默然。

商君一路跟著她,也不敢說話。就這樣在她背後站了很久,直到胸口疼的忍不住咳了起來。舒清才輕歎一聲,睜開了眼,轉身面對著商君。看著眼前幾乎站不住了,卻仍是倔強的在自己身後站了快半個時辰的女子,臉色蒼白的她,那雙英氣的雙目裡,有歉意,有祈求,有保證,更多的,卻是堅持。這樣的她,讓她說什麼好呢?!

舒清長久的不說話,讓商君心裡很沒有底,知道清惱她的不愛惜身體,氣她逞強好勝,但是她有自己的堅持,也有她必須去的理由,兩人就這樣對視著,最終,還是商君低聲叫道:「清——」



再戰蒼月 第九十章 情萌(上)

「清……」

罷了罷了!舒清抬起手,阻止她說下去,她不想再聽她說服自己的理由。總之,她是去定了,那麼再說也是無意。既然阻止不了她,就唯有盡全力幫她了。慕容舒清再次依靠著大樹,閉上眼睛,清幽的說道:「你別說了,我知道勸你也是無用。還有七天,好好休息,我會和修之說借人之事,踴陣的人選你就不用擔心了。」

「我……,謝謝。」想要說些什麼,可是這一刻卻是無語,她懂他,還要說什麼呢?!摀住疼痛的胸口,商君慢慢的轉身離開。

就在商君離開的那一瞬,慕容舒清低低淺淺的聲音傳來:「君,答應我,活著回來。」

兩個背對著的人,誰也沒有回頭,商君原來有些僵硬的嘴角,在這一刻微微的揚起,堅定的回到:「好。」說完,踏著緩慢卻愉悅的步子離去,慕容舒清也淡淡的揚起唇角,感受著陽光微薄的暖意。

挺直著背,商君走的艱難,胸口的傷又開始火辣辣的燒起來,每走一步,都好像被一記重錘擊中心房一般,眼前又開始模糊了起來,商君告誡自己,不能在這裡倒下,一定要堅持到帳中,極力想保持平衡的腳步,奈何腳步已經不受控制的虛浮。

商君胸口灼熱,四肢卻冰涼,忽然一隻溫暖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耳邊是溫和而擔憂的男聲響起:「商君,你沒事吧。」

微微瞇眼,看清眼前的俊顏,商君緊張的心稍稍放鬆了一些,還好,是修之。

隔著衣衫,泰修之感覺到商君的手在不停地輕顫,他的眼神也少了平日的銳利,臉色更是白得有些嚇人,不找痕跡的攙著商君的胳膊,泰修之低聲說道:「你的臉色很難看,我先扶你回去。」

商君點點頭,還好修之沒有在這裡追問他怎麼了,就著他的手,兩人慢慢的走回了商君的營帳。

進了帳中,泰修之明顯感覺到商君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也跟著軟倒下來,看他幾乎栽倒在地,泰修之趕緊攬住他的腰,把他抱在懷裡。他,好瘦!腰發女子一般盈盈一握,身板單薄得不像練武之人,而感受到他靠著自己微微起伏的胸膛,泰修之的心一下子狂跳得讓他趕緊把商君從懷裡扶開,害怕他聽見他如脫韁野馬一般的心跳。

一直在帳內著急等待的商笑看見泰修之扶著商君進來,就知道商君的傷一定又發作了,急忙迎了上前,商君還是醒著的,不是眼神有些渙散,商笑急道:「哥!你的傷……」

手臂被商君一下用力握住,商笑問道一半的話卡在喉間,看了一眼泰修之,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眼睛裡的水霧越積越多。

看商君現在的樣子,在想想昨晚他的異狀,泰修之大概已經猜出商君受傷的原因,商君不願說,他不問便是了,攙著商君向內室走去,泰修之說道:「扶他到床上再說吧。」

「哦。」商笑急忙點頭,扶著商君在床上坐下,看他臉色慘白,額間滿是冷汗,商笑急道:「我去找舒清姐姐。」

抓住商笑的手,商君搖搖頭,說道:「我沒事,別去了。」清已經幫他很多了,再讓她知道他的傷勢這麼重,只怕破陣之事,她就更擔心了。

「哥~」吸吸鼻子,不讓淚落下來,商笑一臉懇求的含淚看著他,她知道,他若是不願意,是不會放手讓她去找人的,她也不想麻煩舒清姐姐,但是他受傷了啊,她要怎麼辦!!

雖然只看見商笑模糊的臉,商君還是被兩行清淚震痛了心,他又讓笑兒擔心了,坐直身子,輕撫她的臉頰,抹去淚痕,商君輕輕的揚起一抹溫和的笑容,輕哄道:「笑兒,我真的沒事,就是有些累了而已,好了,不哭了,回去休息吧。」

冰冷的指腹劃過臉頰,溫柔而憐惜,可惜淚卻越發的止不住,商笑抓住他的手,用衣袖抹掉臉上的淚,用力的點頭回道:「你別笑了,我不哭,我這就去休息。」

低著頭,商笑匆匆的跑了出去,她怕再看著他臉上慘白的笑容,她會忍不住大哭起來,她傷心難過,就可以哭泣,他卻永遠的剝奪了自己哭泣的權利。她也不要再哭了,起碼,不再他面前哭!!

商笑跑出去,帳中只剩下商君和泰修之,雖然商君現在疼得恨不得暈過去了事,卻還是轉過頭,看向若有所思的泰修之,說道:「修之,你有話和我說?」

身在皇城,他從沒有體會過,兄妹間的這般情誼,商君臉上的笑,不僅商笑痛,他的心也沒來由的一陣緊縮,對著這張憔悴的臉,他竟也想輕撫他的臉頰,告訴他不要再笑了。而他,也真的做了。

當手指刮過冰冷的臉頰,兩個人都怔住了,商君雙目圓睜,瞪著眼前這個清雅的男人,他、他、他這是在幹什麼?!他應該推開他的,但是他卻如被釘在床上一般,一動也不能動。

迎著商君大睜的眼睛,泰修之苦歎,他在驚恐?是呀,應該驚恐吧,他不該用這樣的感情來褻瀆他的美好,泰修之緩緩的收回手,低聲歎道:「你,好好休息吧。」說完,他起身離去。

眼前落寞的背影黯然而去,商君還未明白何意他的心一陣抽痛,就只覺血脈逆流,喉頭一甜,暗紅的鮮血順著唇角滑落。

聽見身後的響聲,泰修之回過頭,就看見商君唇間和衣襟上儘是血痕。「商君?!」泰修之大驚,扶著他抵喘不已的身子,泰修之有些不知的措,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吐血呢?!!

就在此時,帳外悲徹響亮的聲音清楚的傳來:「商莊主,關於破陣之事,我想請教請教,不知道方便嗎?」

「別叫人。」泰修之剛想開口叫人,卻被商君緊緊的拽住衣袖,一邊顫抖著擦拭著唇邊的血跡,商君一邊艱難的說道:「我不想讓他想知道我受傷的事情,我……咳咳咳……」壓抑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他最終還是說不下去。

即使是話說不出來,商君仍是要坐起來,泰修之按住他的肩膀,讓他靠著床沿,說道:「交給我。」他不知道商君為什麼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受傷的事情,但是只要是他的事,他都不會袖手旁觀。

掀開帳簾,裴徹一臉微笑的站來帳前,泰修之大方的笑道:「裴軍師。」

他剛才看見舒清在梅樹下,沒和商君在一起,正想過來探個虛實,想不到泰修之會在,裴徹拱拱手,笑道:「是泰公子啊,我想找商莊主商量商量破陣的事情。」

泰修之堵在帳前,完全沒有要讓開的意思,侃侃笑道:「要說的商莊主剛才在帳中已經說了,他現在正在苦思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不過一時間也沒有什麼新的進展,軍中一定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裴軍師費心,想到更好的方法,莊主自然要和將軍們商量的。」

顯然他是不打算讓進去了!這泰修之看起來一派悠然,與慕容舒清和商君關係匪淺的樣子,沒弄清楚他的身份之前,還需要謹慎,悲徹點頭笑道:「這樣也好。」眼角掃過泰修之的衣擺,悲徹眼中精光一閃而過,故作驚訝的問道:「泰公,你的衣襟上怎麼會沾染了血跡?」

泰修之微驚,低頭一看,果然,他的衣擺上有幾滴暗紅色的血跡,應該是剛才扶商君的時候不小心沾染上的,好精銳的眼力,這樣的兩滴血影子,他居然都注意到了,難怪如此年輕就位列軍師。

心知悲徹非泛泛之輩,泰修之鎮定的拍拍衣角,自在的說道:「這裡嗎?不過是些硃砂,早上一時興起,花了幾幅畫,不小心弄髒了衣服也不知道,讓軍師見笑了。」

硃砂?是有些像,不過他直覺那是血跡,暗暗觀察著泰修之,裴徹笑道:「泰公子還有此雅興,真是難得。不知公子畫的是什麼佳作?」

泰修之一幅遇見知己的樣子,興致勃勃的笑道:「不過是幾幅牡丹爭艷圖而已,軍師有興趣?不如到我帳中,我們可以研究研究。

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出破綻,難道是他猜錯了?眼看泰修之就要拉著他去他的帳子裡,裴徹擺擺手,回道:「不用了,裴某對作畫沒有什麼研究。我就不打擾了。」

泰修之輕輕蹙眉,惋惜的笑道:「如此,唯有作罷了,請。」

裴徹回以一禮,轉身離去。

目視著裴徹走出數丈之外,泰修之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哪裡有做什麼畫,從昨晚到現在,他一直都在想著商君的事情,什麼也沒做,他剛才也不過就是賭了,還好,贏了。

進入帳中,看著商君虛弱的靠坐在床上,泰修之走到他身邊,擔憂的說道:「我還是幫你把舒清叫過來吧。」

胸中郁集的淤血嘔了出來,商君反而覺得舒服了一些,輕輕搖頭,回道:「我真的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你這樣還叫沒事?!」泰修之一向溫和的聲音忽然變得冷硬起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我不能看著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樣子?!」任誰看了,也不會相信這樣叫做沒事!

商君被嚇了一跳,喃喃的回道:「修之~我,真的沒事。」

心裡既急又氣,秦修之不管他的辯解,沒有餘地的說道:「要不我去找舒清,要不我給你找個大夫,你自己選。」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09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5-22 10:34 P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九十一章 情萌(下)

「我……」商君張口,卻不知道如何繼續說下去,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灼灼的看著他,顯示著他的堅持,見慣了他的溫柔隨和,卻不知道這樣的他固執起來,竟是讓人不能抗拒。商君輕歎一聲,他若是不選,修之必會幫他選吧。緩緩低下頭,商君無奈的說道:「好吧,你幫我找蒼素。」

看他終於妥協,泰修之的臉色才慢慢好了一些,輕柔的扶著商君躺下,細心的為他蓋好被子,動作自然而流暢,彷彿他平時就是這樣照顧他一般。「你好好躺著,我一會兒就回來。」泰修之的臉色才如常的離開了帳篷,商君看著那道飄逸的背影,心裡卻彆扭得很,想到剛才泰修之的舉動,他居然摸他的臉?!商君哀嚎一聲,他的傷似乎更重了。

裴徹一路思索著商君的種種怪異舉動,他受傷是一定的,傷得多重,他為什麼要隱瞞傷情,他在陣中到底遇到什麼事,助東隅破陣是否另有圖謀,一切的一切都讓人疑惑,他做的事,就如他的身份一樣,迷霧重重。商君,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心裡想著事情,走走停停,恍惚中聽見幾聲壓抑的哭聲,裴徹抬起頭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軍營後面的小河旁,幾天的大雪早把小河凍成了冰河,夕陽照在晶瑩剔透的河面上,別有一番風情。河岸旁,一塊巨石上,坐著一個粉妝女子,頭耷拉著靠在膝上,不時的低泣著。

裴徹走過去,看清女子的長相,奇道:「商小姐?」她怎麼會在這哭呢?

商笑聽見聲音,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看向來人。美麗的大眼睛被淚水沖刷得又紅又腫,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貝齒輕咬櫻唇,楚楚可憐,裴徹被這樣一張梨花帶雨的妖容震得心微微的痛了起來,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看到是裴徹,商笑趕緊擦掉眼淚,杏眸圓瞪:「要你管?!」

原來還是一朵梨花,看見他就變成了帶刺的玫瑰,裴徹百思不得其解,誠懇的說道:「商小姐,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裴某願意盡綿簿之力。」

貓哭耗子,不是他們,哥哥會變成這樣?!商笑不領情,吼道:「誰要你幫忙!滾開!」不願與這人糾纏,商笑站起身,想要跳下岩石,誰知坐太久,腳早就麻了,起得又急,腳下一軟,商笑慘叫一聲,從石頭上跌了下來。

「啊……!」

「小心!」看她倒頭栽下來,裴徹一急,沒有想太多,趕快張開雙臂,抱住了了商笑的腰肢。

商笑跌在了裴徹的懷裡,沒受什麼傷,好不容易順了口氣,卻發現裴徹的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一隻手緊緊的攬著她的腰,頓時又急又氣,罵道:「放手,老色鬼!」

老色鬼?!且不說他是為了救她才抱她的,單就這個老字,就讓他不快,他哪裡老了?!他可是東隅乃至四國中最年輕的軍師,不過二十有六,哪裡老!!放開了攬著她腰枝的手,卻沒有放開她的皓腕,裴徹也不爽快的怒道:「你這個丫頭太不知好歹了。我好心扶你,你還倒打一耙,你……」

「誰要你扶?」手被抓著,怎麼也掙不開,商笑急了,才不聽裴徹的數落,尖叫道:「再不放手,我要你好看!」狠狠的瞪著裴徹,商笑恨不得把他瞪出一個窟窿來。

這雙眼睛,他第一次見就覺得眼熟,尤其是此刻,明亮璀璨,滿是倔強和不妥協,一張被黑巾覆蓋容顏的臉與眼前的嬌容交疊,裴徹恍然大悟,沉聲說道:「是你!」

「你快放手!」他認出她啦?她明明帶著面巾啊?!商笑心裡一慌,更是用力的掙扎著,臉也別向他處,不敢看向裴徹。

商笑心虛的樣子更是證明了她就是那夜的黑衣人,裴徹冷聲說道:「你就是上次夜闖軍營的人,救你的人一定是商君了,你們為什麼要夜闖軍營,目的是什麼?!」他早猜到商君的功力不弱,卻不知他的武功竟是如此的高,而這兩天商君的種種不能解釋的怪異的舉動,更是讓裴徹心裡不安越來越重,抓住商笑的手也越發的收緊。

目的?這是什麼話!為了幫他們破陣,哥哥現在還要重傷躺在床上,他來質問她有什麼目的?商笑也火了,罵道:「什麼狗屁目的,不是舒清姐姐在軍營裡養傷,你請我們,我們也不會來。沒有舒清姐姐說情,我哥會幫你們破那該死的邪陣?!這爛軍營有什麼值得我們覬覦的,少不要臉了!」掙扎了半天,一點兒用也沒有,商笑氣極了,抓起裴徹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嗯~~~!」裴徹悶哼一聲,她居然咬他?!這丫頭好狠的心,手上血紅的牙印清晰可見。

嘴上嘗到血腥味,商笑才鬆了口,看裴徹吃痛的樣子,商笑得意的說道:「快放開我,你以後看見本小姐,最好繞道,不然我見你一次咬你一次!」

看她牙尖嘴利的樣子,還真像一隻惱怒的小狗,裴徹失笑:「你是狗啊?!」

商笑仰起頭,罵回去:「你才是狗呢!」

舉起自己還留著血的牙印,裴徹伸到她面前,揶揄道:「你自己看,見人就咬不是狗是什麼?」

伸到眼前的大手,被她咬得血肉模糊,本來她也就是想隨便咬咬出口氣,誰讓他一直不鬆手啊!心裡有些愧疚,但是一想到他誣陷她和哥哥,商笑又惱了起來,嘴硬的回道:「咬的就是你!怎麼樣!!」

手上的傷其實不算什麼,裴徹只是奇怪,自己對她怎麼就氣不起來呢?!仔細想來,這兄妹倆的行事作風雖然怪異,卻也不像是艱險之人,尤其是她,率性而純真。

「好,就咬我,心情好點了嗎?」比起剛才的楚楚可憐,現在的囂張任性似乎更適合她,裴徹好笑的搖搖頭,他是有被虐待狂嗎?

她以為他又會和她鬧的,忽然聽見裴徹類以寵溺的低歎,商笑一時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對上裴徹關切的眼,她的心忽然怦怦的跳的厲害,或許是裴徹不想再為難她,商笑用力的一甩手,就脫離了大掌的桎梏。

「我的事不要你管!」說著,商笑也不回的往軍中跑去,這個男人一會可惡,一會溫柔,讓人摸不透,討厭得很。

看看自己被咬傷的手,裴徹哭笑不得的低喃:「我也想不管啊~」

隆冬的夜,寒冷而寂靜,月光明亮卻又清冷,天空不時飄落的瑞雪,讓本就稀疏的星辰時隱時現,倒顯得撲朔迷離起來,雪花伴著清輝閃著柔和的光芒,在寒風中片片飛舞,如朵朵絕傲風雪的寒梅一般。泰修之攤開手掌,一片潔白的雪花落入,隨後化作一滴水珠,泰修之緩緩握緊手心,這世上的事多始這雪花,不奢望擁有,它或許還能安然美好的飄遙於天地間,硬要採擷,只會讓它凋零在手心而已。

等了一夜,帳簾終於再次掀開,走出來的,是慕容舒清。

泰修之迎上去,問道:「他,怎麼樣?」每每想到他嘴角含血的樣子,他的心就一陣陣的抽痛。

慕容舒清微笑著安慰道:「別擔心,蒼素在幫他運功療傷,會沒事的。」剛才聽蒼素說,只要這幾天商君不再受新傷,兩人內力相輔療傷,七日後身體應該能恢復到七八成,她是不懂這些內功的,她只要商君沒事就好。

「那就好。」聽了舒清的話,泰修之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來。

記起今日商君的安排,舒清和泰修之商量道:「今天商君說了破陣的方法,需要找人幫忙,他覺得襲莫,夜焰是破陣的好人選,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請他們幫忙,隨商君入陣?」他們畢竟是修之的人,先和他說更好一些。

慕容舒清話音才落,泰修之立刻急道:「他這樣還要去破陣?你為什麼不勸他?!」難道她就不關心他的傷勢嗎?!

舒清輕輕佻眉,一向溫和的修之似乎遇上商君的事情,總是格外的容易激動呢!

舒清看著帳中透出來的點點燭光,淡淡的回道:「君有自己的考慮和打算,我能做的,只是盡最大的能力去幫助他完成他的心願,守護他的安全。」

清淺的低語在夜風裡幾乎被吹散,但是這看似輕柔的聲音卻每一句都重擊著泰修之的心,守護他!這是舒清愛他的方式嗎?原來如此,難怪舒清和他之間,總有深深的牽絆,就介現在,她只是微笑著凝視營帳,彷彿他們兩人中間,並沒有距離。

不去理會此時心中不能抑制的疼痛,泰修之歎道:「有你在他身邊,他會幸福。」

慕容舒清回過身,平靜的看著泰修之,問道:「那你呢?」

他?泰修之心下一慌,舒清為什麼要這麼問,她,看出什麼了嗎?

他要如何回答????



再戰蒼月 第九十二章 破陣

「你呢?」

他要如何回答。。。。

忽然有些害怕直視舒清清明的眼,泰修之別過頭,良久才回道:「我,會是他永遠的朋友。」

不許他迴避,舒清上前一步,追問道:「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他不想又如何?結果可由得他選?!泰修之不明白,舒清何苦相遇?!輕咬牙根,他還是緩緩點頭,回答:「是。」

他看不見自己那張絕世俊顏上,滿是壓抑的痛苦麼,瞎子都能感覺到他的言不由衷,修之是個極好的人,包容而堅定,這樣的人,配商君不是很好嗎?奈何一個一心報仇一個錯配鴛鴦!慕容舒清張口,卻又不能吐露商君的身世,那畢竟是商君的隱私,而且這種事,還是商君自己和他說比較好,想了想,舒清隱晦的說道:「修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有時很多人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其實就在發生。遵循自己的心,不要去抗拒和過多的控制你的感情,你會發現,你一直困擾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幸福其實很簡單,唯心而已!」希望,你能聽懂。

泰修之眉頭緊蹙,舒清話裡有放,隱約能感受到她的意思,卻又不甚明瞭,泰修之看進舒清平靜的眼眸裡,問道:「舒清,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她是要告誡他什麼嗎?不要控制自己的感情,難道她真的看出了他對商君的心意,這~~不可能吧,如果真的看出了,她為什麼還讓他遵循自己的心?!

他的眼中,開始疑惑迷茫了嗎?!這就對了,舒清滿意的點點頭,轉過身,瀟灑的離開,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話:「很晚了,早點休息吧。」不過她想,泰修之今晚怕是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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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陣之日

農曆三十,除夕。

正如商君所言,今日是陽氣最盛,正氣最罡的日子,一反前些日子的風雪飄搖,接近正午的陽光,炙烈而耀眼,雖然不似夏日艷陽般逼人,卻也足夠讓人睜不開眼。幾日來,商君給三千兵將一一講解破陣的要領和玄機,大家對他已經信服,今日看見如此好的陽光,正驗證了商君的說法,將士們更是信心倍增!

中間是軒轅逸帶領的三萬士兵,走屈山,繞過邪陣,從後方進攻,突襲滄月主營。左邊是商君帶領的三千兵士,正面破陣。右邊是李鳴帶領的一萬人馬走雪山,繞到最後方,趁交戰之時,燒其糧草。

三軍齊整,鮮紅的旗幟飄揚在每支隊伍的最前方,迎風而舞,軒轅逸站在最前方,暗黑的盔甲,銀白的長劍,讓本就冷傲的他看起來更加的威嚴,商君暗歎,這個男人,在戰場上的時候,猶如天神,怪不得無往不利,此刻他有些明白,舒清為什麼會選擇眼前這個男人了。

軒轅逸手握重劍,直指前方,朗聲喝道:「東隅眾將聽令,今日與滄月一役,全力以赴,我軍必勝!」

「勝!」

「勝!」

「勝!」

四萬人整齊而嘹亮的吼聲,彷彿震撼天地,每一聲都像是砸在心底,眼前一張張充滿信念的年輕臉龐,讓商君覺得自己和他們一樣熱血沸騰。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齊聲吶喊,商君仰望天際,心中卻是滿懷悲愴。爹,您是滄月的主帥,也曾這樣帶領過眾將出生入死,保衛家園嗎?可笑是的,您的孩子,卻站在東隅的軍隊裡,長劍指向滄月的兵將!您是否,在怪我?!

沒關係,孩兒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爹,請你相信,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出發!」

一聲令下,三軍各自前行,商君轉頭看了一眼軍營大門,沒有看見舒清的身影,她竟然沒有來送行?!拉緊韁繩,正要揚鞭前行,不期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泰修之……

他昂首立於門下,素白的錦袍幾乎融入蒼白的雪地裡,墨髮結於身後,簡單的毫無裝飾,卻依舊飄逸出塵。七天,他都沒有出現在眼前,不曾來探望過他的傷勢,今天,他又這樣忽然的出現了,只是輕輕點頭,淡淡微笑,又讓他想起了初見時的那一幕,那時他在船上,不經意的抬頭,朗笑。

商君趕緊調轉馬頭,策馬跑著隊伍的最前面,不也再看那清淺的笑容,他害怕去深究自己越發砰然的心跳。現在的他什麼也要不起,不如,作罷——

大隊人馬出發一個多時辰之後,舒清終於還是忍不住出了營帳,她本想呆在帳中等待著他們回來,卻是在帳中坐立難安,就是平時極能安撫她的書法,此時也顯得無力。只因此次作戰的人,軒轅逸也好,商君也罷,還有炎雨、蒼素,每一個對於她來說,都是至親之人,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從沒有過的無能為力與焦慮。或許坐在主帳中,時刻聽前方的戰報,她的心會平靜一下吧。

急急的趕主帳前,抬眼就看見前方那塊大石頭上,泰修之半靠著坐著,手中拿著一本書,時而久久的盯著書頁,似乎陷進去一般,明而看著遠方,若有所思。陽光照得他一身的白衫比未融的雪還潔白,修長的手指心不在焉的翻著書頁。慕容舒清好笑的看著他愣愣的坐在那裡,也不去打擾他,估計他的心情,和自己也是一樣吧,這耀眼的陽光下,怎麼看得下書呢?

軍營內的人牽腸掛肚,陣中的人戰得正酣。

早在幾天前,商君就已經做好的分配,三隊人馬入陣之後,分別前往自己所要攻破的陣勢,迅速有序,三千人一齊入陣,卻是異常安靜,這是商君的戰略,越晚驚動佈陣者,對他們越有利!

五行陣中,商君的傷勢雖然經過蒼素悉調養,已經好了很多,但是擔心會遇上那鬼魅的紫衣男子,商君還是保存實力。指揮炎雨、炎峰打頭陣,好在埋伏在陣中的滄月士兵並不很多,在一千兵士協作下,不到一個時辰,五行陣基本已在他們的掌控之中,炎雨都到商君身邊,說道:「商莊主,五行陣中的滄月士兵差不多都已經殲滅,但是蒼素和襲慕還沒有任何消息。

商君點點頭,笑著說道:「沒事,要相信他們,迷心陣和天龍陣破起來不容易,我們只要保證五行陣中的暢通,破了這陣中的佈局機關,讓他們破陣之後不會再陷入陣中,這連環陣也就破了。」

雖然這次進陣中,感覺到陣勢與上次進入時有些不同,但這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上次進入被他們發現了,自然會有所改變,但是他們擺的這個陣有一個好處,就是玄妙變化很好,不易化解,但是同樣,它也有一個弊端,就是不易更改陣勢,所以,這個陣還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是。」炎雨正要離開將主要的陣法率妙之處破壞掉,忽然由遠及近的馬蹄及腳步聲讓他停下了腳步。

所有人都聽到這不小的聲響,紛紛問道:「什麼聲音。」

樊峰用心的聽了一下,看著商君,平靜的說道:「聽腳步聲,這次進來的不下萬人。」

萬人?!他的話,也讓剛才還在討論的將士安靜下來。他們只在有千餘人,如何對陣萬人,雖然明知道人數懸殊,不過畢竟是久經沙場的精兵良將,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平靜,並沒有因為即將到來的激戰面露懼色。

商君暗暗點頭,這就是他堅持要精挑細選的原因,破陣貴精不貴多。他帶進來的每一個人,對陣勢基本都有所瞭解,再看看周邊的情況,商君對炎雨說道:「炎雨,先不要破壞陣中的佈局,調整陣勢,利用戶我們調整過的陣勢,對戰他們新進來的士兵,這次我們要做貓。」

商君輕鬆而自信的話,讓所有將士都忍不住會心一笑,商君朗聲問道:「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一千餘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銼鏘而嘹亮。

商君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好,開始部署吧。把那些人分來,越少人進到天龍陣對於蒼素破陣越有好處,盡理引他們進迷心陣。」

「是。」

在商君的指揮這將士在短短的一柱香時間裡,細微的調整的陣勢,但是這對不熟悉的人來說,就是天壤之別,迅速隱身於陣後,一聲反擊戰迅速開始。

利用滄月新進將士還不有摸清楚情況的時候,被陣勢分散了隊伍,炎雨帥五百精兵,逐個阻擊,其餘零散兵士也被逐步引到迷人心智的迷心陣之中,眼看這將是一聲以少勝多的對陣。

陣中忽然擁進五十名藍衣黑子,顯然他們對這陣勢也是精通之極,他們的加入,打亂了商君的步調,他想要重新調整陣勢和佈局,未能邁開步子,一個絳衣男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夙擎冷殘的眼裡,浮現著淡淡的興致,陰冷的聲音似乎是飄忽的傳來:「我小看了你,商君。」那一掌沒死他便罷了,還能這麼快進來破陣,這個人,還算是一個引得起他興趣的對手。

是他!他還在想,他什麼時候會出現呢!微微拱手,商君一派幽然的回道:「過獎!」

手下敗將,還敢在他面前這麼悠閒,一記如焰般刺目的長鞭毫無預警的向商君迅速側身,提氣後躍,才險險的躲過。夙擎手執烈焰長鞭,冷冷的笑道:「可惜你今天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商君輕拍了一下衣袖上的塵土,仍是優雅的立在那裡,淡笑著回道:「我的運氣一向很好,倒是你,運氣有些糟。」

他的話音未落,更猛烈的一記長鞭勢不可當的向他襲來。

××××××××××××   ××××××××      ×××××××

「報!」一聲短促的男聲,讓心緒不寧的坐了半個時辰的慕容舒清和裴徹精神都是一震。裴徹有些激動的站起身,朗聲說道:「進來。」

小將進了主帳,也不囉嗦,大聲稟報道:「滄月調遣一萬士兵進入陣中,陣裡殺聲一片,但是到目前為止,我軍還沒有人出陣。」

一萬?!慕容舒清和裴徹兩人同時皺起眉頭,尤霄在自己與軒轅逸一戰已是失利的情況下,還派一萬人馬進入陣中,不是對這迎戰軒轅逸很有信心,就是一樣要讓入陣的人有去無回。慕容舒清起身,走到地形圖前,查看了一會兒,才問道:「陣外滄月還有多少人伏擊?」破陣之後有兩處出陣口,若是龍霄一定要商君死,那麼這裡不會沒有人伏擊。

「大約八千。」

八千!慕容舒清看著眼前的地形圖,在看看旁邊的軍事調配圖,久久的無語。

裴徹緊握的雙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調五千騎兵,等候差遣。」適時的提供支援,本來以為尤霄在知道破陣只是誘敵之計後,會將士兵用於對戰軒轅上,想不到,他竟會再遣一萬人入陣。

「是!」

慕容舒清沒有抬起頭,眼睛一直不離地形圖,淡淡的問道:「你打算讓騎兵入陣?!」

抬頭看向慕容舒清,裴徹有些奇怪,她在知道滄月調一萬人入陣以後,反而變得沒有那麼緊第了,神色也平靜了一些。走到她旁邊,裴徹回道:「一萬對三千!還是在這樣的連環陣中,幾乎沒有勝算。」他總不有明知他們有危險,卻不予支援吧!

慕容舒清卻輕輕搖頭,平靜的說道:「我卻不是這麼想的,商君花了五日的時間講解陣型及破陣要領,還有帶進去的三千兵士,都是久經沙場,精心選拔的良將,滄月既然要再入一萬人,可見原來置於陣中的人,已經死傷嚴重,不是商君他們的對手了。所以對於這個陣,商君他們要比新進的一萬滄月士兵更瞭解,水能載舟也能覆舟。一萬對三千,他們也不一定佔優勢。」

她不是不緊張商君,剛才那一刻,她的心幾乎要跳出來,可是這樣一點都幫不了他。她必須冷靜,或者,她和裴徹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而且她對商君和炎雨他們有信心,曾聽商君說過,在這陣中,他們一樣可以借助陣勢掩護自己,只要他們解密這個陣法,那這些原來凶險玄妙的陣法,也可以為他們所用,所以,她相信商君應該可以應付。

「那你有什麼建議?!」聽他分析的也頗有道理,裴徹也來了精神,舒清總能給他驚喜,希望這次他也能說出化解之道。

指著軍事調配圖,慕容舒清說道:「留守主營的三萬兵士,你只可動用一萬人,我想你貿然讓五千人進入陣中,他們不瞭解陣型,非但幫不了商君,還會造成無謂的死傷。」

再走到地形圖前,慕容舒清拿起兩面小旗幟,插在兩個出陣口上,才淡然而自信的說道:「不如——調八千騎兵,殲滅滄月伏擊在陣外的士兵,換成我軍伏擊,商君他們出了陣,也一定是筋疲力盡了,到時一是可以接應他們,二來,要是滄月士兵追擊出來,你們也可以箭陣將他們在出陣那一刻就消滅掉。」

說完,慕容舒清停頓了一下,才又冷冷的說道:「再則,若是商君他們出不來了,那麼滄月的人,也別想有一個可以出來。」

「舒清,你……」裴徹一時有些不太習慣平時淡雅溫文的舒清這樣冷峻的樣子,原來她不是什麼都不在意的,觸碰到她在意的人和事,她也可以是毫不留情的。

輕輕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慕容舒清才微笑著睜開眼,淡笑著說道:「我沒事,最終破陣之後,還可以支援軒轅逸。你覺得呢?!」她對於軍事上,確實不怎麼懂,一切還是要裴徹說了算,畢竟他才是經驗豐富的軍師。

裴徹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覺得很好,就這麼做吧。」這樣做雖然很冒險,但是在入陣也是幫不上忙的情況下,也只能如此了,希望三千將士能夠挺住,突出重圍了。

「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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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鞭迎面襲來,商君卻並不躲閃,自腰間拔出凌霄軟劍,如靈蛇一般擺動著輕盈的劍身,與烈焰交纏在一起,也阻擋了它勢不可當的勢頭,商君仔細看去,這烈焰長鞭幾乎有兩丈長,要靈活的揮舞和超控它,內功修為必定奇高,上次那一掌已經讓他吃足了苦頭。再長鞭上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倒刺,倒刺上幽蘭的光芒顯示那上邊一定萃著致使的孔雀膽。

商君驚出了一身冷汗,被這烈焰纏上,怕是必死無疑。

烈焰長鞭和凌霄軟劍緊緊的交纏在一起,兩人同時催動內力,強勁的力量讓交纏的利器瞬間分開,也讓兩人不能控制的後退幾步。

上次偷襲他一掌,他也未做停留便緊緊出陣,夙擎微微挑眉,沒想到,他看上去年紀不大,內力卻很精深。難怪這麼快又可以進陣一戰,他有多久沒有遇到過對手了,希望這個商君不會讓他失望。再次揮出長鞭,直取商君命門。

呼嘯而來的長鞭,讓商君只來得及向後昂身躲過這一擊,手中的軟劍險險的插入地面,支撐著他的身邊,待長鞭從胸前越過這後,商君才借手中之力,一個翻身旋轉,退到長鞭之外。

不敢用力吸氣,商君暗自運功,按下幾乎翻滾湧出的血氣。他的傷雖然在蒼素精心治療和名貴藥石的輔助下,恢復了七成,可是剛才催動內力的時候,胸口還是會疼痛,尤其是夙擎的內力精深,方才被他的內力侵蝕,他的舊傷似乎又開始火燒似的疼。

容不得商君片刻的調息,夙擎飛身凌空躍起,再次催動手中長鞭,似要纏繞上商君一般,環繞式的向商君襲來。

商君提氣於胸,揮舞著手中的凌霄,飛快舞動的軟劍,如一條銀色的絲帶,密密實實的保護著商君不受長鞭的侵蝕,軟劍與長鞭上的倒刺碰撞著,發出尖銳的聲音,一連數招,夙擎都未能靠近商君,反而被商君天蠶絲及玄鐵交織打造的凌霄劍削去了不少倒刺。商君一招橫掃千鈞,將長鞭震了回去。

夙擎只覺得握鞭的手被內力震得手心直發麻,胸口也悶得厲害,商君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剛才不計後果的提足全身內力,如今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的噴口而出。長劍支撐在地面上,商君重重的喘著粗氣。

夙擎暗暗調息內力,剛才商君那一劍,也讓他受了不輕的內傷,嘴上卻冷冷的說道:「商君,若是你原來沒有受我一掌,今天,你還有可能和我戰成平手,如今,你只有受死了。不過你放心,我欣賞你,會留你一具全屍的。」這一戰,也算是這幾年來,打得最痛快的一場。商君,你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練武奇才,只可惜很快就要死在我的手上。

商君用手抹了一下嘴邊的鮮血,慢慢站直身子,一邊輕咳著,一邊還是副蔑視的樣子,笑道:「呵呵,能不能殺我,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他連站都站不穩了,還這樣狂妄?!夙擎再次揚起烈焰,要給商君致使的一擊。商君不動不閃,只見他凝神靜氣,翻轉手心,集內力於掌心,掌中的血跡,竟然慢慢凝聚成薄片,如冰晶般,商君再次提氣,飛快的執出手中的晶片。夙擎只覺一道極猛的勁力送出一枚暗器向他飛過來,快的避無可避,他只來得及微微側身,就感覺到右肩劇痛,接下來就是一股麻痺感襲上肩頭,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長鞭,這是什麼暗器,速度奇快,還正好打中他右肩的穴道,再次抬頭看向商君,面前早已經空無一人。

商君!好個商君!!下次,他開始期待下次與他的對決了!!

商君用手按著前胸,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他眼睛看不見東西,只能摸索著前進,但是他現在必須離開這裡,他再也沒有能力對抗夙擎了,若是他這時再追過來,他必死無疑。

最後的雲手冰晶掌,他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會使用,這是他父親的獨門絕技,以獨特的內功心法將勁力集於掌心,可將空氣中的水氣凝結成冰,再用獨門雲羅手打出,不僅一次可多發,速度奇快,且擊中人體重要經脈還可讓人麻痺甚至死亡。當年憑借這一絕技還有軍師指揮才能,父親曾是四海最具盛名的將軍,就連軒轅逸的父親,也曾是手下敗將。只可惜他並未學成父親的絕技,只領略了皮毛,今日也唯有化血成晶,逃過一劫。

摸索了一段路程,前面的細微動靜,讓商君提起精神,靠著身旁的岩石,稍做調息之後,商君才偏過頭雲查看,前方不遠處,是炎雨和樊峰。看見他們商君才稍稍緩了一口氣,慢慢的走了出雲。

他剛踏出石後,炎雨和樊峰都發現了他,炎雨走過來,看他一身的狼狽,嘴角未乾的血漬,蒼白的臉色,都顯示這他受了重傷。

炎雨微蹙眉頭,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主子刻意交代過,說他身上有傷,讓他多注意,可是一直好好的,誰想才不到半個時辰,他就傷成這樣?!

商君微微喘著起,輕聲問道:「沒事。現在怎麼樣?那些藍衣人呢?」

炎雨一邊擔心的看著他,一邊回道:「滄月士兵在五行陣中已經殲滅了一部分,其他的引到迷心陣中了。藍衣人雖然對陣勢非常瞭解,但是我們也派出了二十個暗士逐個伏擊,他們已經不能在造成影響。」

這時,從東面忽然湧出一對人馬,領頭的是蒼素。

蒼素來到商君面前,說道:「莊主。天龍陣已破。」雖然語調平緩,但是難掩的好心情。

商君有些站不住的扶著一旁的岩石,聲音很輕,卻仍是堅定的說道:「很好,樊峰,你去接應襲慕,炎雨,破壞五行陣的佈局,破陣。蒼素,帶你剩下的五百士兵出陣,小心,陣外一定還有伏擊!」最後,聲音越來越弱,蒼素聽他說話的時候,就知道他不對勁,右臂扶著他的腰,正好接住他下落的身子。

「莊主?!」商君的忽然暈倒,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驚。蒼素立刻扶著他靠在岩石上,為他把脈,久久的不語,緊皺的眉頭,讓炎雨也不放心的問道:「怎樣?蒼素。」

蒼素並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歎了口氣,頭幾不可聞的搖了搖,這次的傷,比上次更嚴重的多,舊傷未癒,又添新傷。他以為這世上,慕容舒清就已經是一個夠奇特的女子了,想不到她結識的,還有更奇特的。一直以來,都以為這個豐神俊朗,足智多謀的一莊之主是個男人,上次為他治傷,才知道她原是女子。他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女子,足以令天下男兒漢顏。

蒼素餵他吃下一枚護心丹,才對著炎雨、樊峰說道:「按剛才莊主部署的去做,我帶他出去。」兩人利落的點頭,帶著兩隊人馬而去。

蒼素輕鬆的將暈倒的商君置於馬上,自己也翻身上馬,扯下腰帶,將他與自己捆綁在一起,如他算說,外面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他定要護他周全。拉好韁繩,蒼素對著身後的五百精兵,大聲的問道:「外面至少還有上萬伏兵,你們可懼怕?」

「不懼!」經過這一天的激戰,這些原來並不是編在一起的精兵,從互不認識,到相互欣賞認同。這一戰,打得過癮,將士們紛紛上馬,蓄勢待發。

蒼素滿意的點點頭,用力踢了一下馬肚子,喝道:「好,衝出去!」說完,驅馬衝在最前面。

五百精騎喊著洪亮的「衝!」緊跟其後。

懷著必戰的信念,蒼素一手握緊紫銀鞭,一手抓緊韁繩,讓商君靠在自己肩上。由於炎雨已經將陣法破除,蒼素一隊五百人,很快的出了陣來,眼前的景象卻讓蒼素一怔,只見離出陣口三十丈開外的地方,一排排的弓箭手已經拉了滿弓,箭陣直指出陣口,而迎風飄揚的卻是火紅的寫著「東」的旗幟!

緊跟著蒼素身後的五百精騎也是勒緊韁繩,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嚴正以待的隊伍,本來以為,出來後,要面對的是一場必死之戰,雖然無懼,心中總是悲壯的,可是現在看到的,卻是自己的隊伍整齊威武的站在那裡,一瞬間,那迎風飄揚的紅色旗幟,彷彿點燃了他們的血液,這樣絕處逢生,有人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感覺讓他們沸騰,口中歡呼著,五百精騎向大部隊湧去。

「王將軍!」蒼素駕馬來到大旗下,此次帶兵的是副將王紹,他本是留守主營的,會出現在這裡,出乎意料,這次的成功調兵,讓這場破陣之戰必須無疑了。

王紹點點頭,可是看到靠在蒼素肩上昏迷不醒的商君,連忙問道:「莊主他怎麼樣?」前幾日,他對陣勢的瞭解和精妙的解說,都讓人佩服不已,這樣的能人,別出了什麼事才好。

蒼素扶正商君因為顛簸而滑落的身子,說道:「他的傷很重,我先送他回主帳,天龍陣、五行畫已經破,待迷心陣破了之後,他們應該就會陸續出來,裡邊大約還有五千滄月士兵。」

王紹信心滿滿的說道:「這裡交給我吧。你趕快送商莊主回去。」

蒼素也不囉嗦,回道:「好!駕!」他這傷,不及時救治,性命都要難保,收緊手臂,將商君牢牢的抱在胸前,快馬加鞭的往主營趕。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11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04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九十三章 情兩難

漫無邊際的疼痛席捲著他,讓他不住的顫抖著,舉目所見,儘是黑霧,什麼也看不清,彷彿置身於萬年冰窟之中。商君抱緊雙臂希望能帶來一些溫暖,蹲下身子,希望能緩解一些疼痛,可惜,一切皆是惘然。埋首於膝間,任由著痛楚一波一波的襲來,冰冷一層一層的侵蝕,卻不曾哼一聲,一路行來,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痛楚與酷寒。

這時一雙溫暖的手緊緊的握住了他冰涼的掌心,如一抹暖流,緩緩流入心間,讓他即將麻木的身心再一次有了知覺。

誰?!

商君努力的睜開眼睛,黑霧早已經沒了蹤影,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恍惚中,一雙溫柔的眼睛焦急的注視著他,商君輕輕勾起唇角,溫暖的手,寧靜的眼,是她吧。商君柔軟的叫了一聲:「清~」

秦修之手上一僵,遲疑了一會,手顫抖著想要收回手,可是商君手心冰涼的溫度讓他最後還是沒有鬆開手。

商君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人,卻被這章關切的俊臉嚇得驚道:「修之?!」張了嘴,他才知道自己的聲音竟然低沉的嚇人,喉嚨像是被火燎過一般,說出的話連自己都聽不見。

「水~」

商君剛要起身,秦修之連忙按住他的肩頭,說道:「你受的傷很重,好好求著,別亂動,昏迷了三天,蒼素說你最好不要隨意下床,想要什麼我幫你。」

他昏迷了三天嗎?!秦修之去倒水,商君微微撐起身子,抬眼看了一下周圍,只有修之在帳中陪著他,商君有些驚恐的撫上胸口,束布已經取下來了,不過可能是怕他著涼,除了中衣外,還給他穿上了一件薄棉襖,他本就瘦,這樣一來,也看不出異狀,再伸手摸摸髮髻,半結著小髻,商君終於放下心來。

秦修之端著熱茶到床前,商君有些緊張的拉高被子,才接過茶杯。秦修之以為他冷,拿起掛在床尾,他的白貂長袍細心的給商君蓋上。

三年多了,束布從不離身,他幾乎忘了不纏束布是什麼感覺,所以現在即使窩在一堆被子裡,但是沒有纏束布,商君還是覺得胸前空空蕩蕩的,尤其是面前還站著一個大男人,他更加尷尬,喝了兩口水,喉嚨好一些了,商君立刻問道:「舒清呢?」

她和笑兒怎麼會讓修之一個人在這照顧他呢?!萬一他發現……

抬眼不著痕跡的觀察秦修之,他面色如常,以他對修之的認識,也是個朗朗君子,若是知道他是女子,必不會在他重傷臥床的時候與他獨處一室,這樣想來,他提著的心又慢慢放下了。

他才醒來,已經找了她兩回了。秦修之自嘲,他這是在幹什麼?吃醋嗎?不算吧,他連吃醋的資格也沒有。罷了,他這又是何苦,舒清好像已經有所覺,等商君的傷好些了,他還是離開吧。

「她~」秦修之剛想要回答商君的話,幾聲如驚雷一般的巨響忽然傳來,地面似乎都被震得晃了幾晃。

轟轟轟……

商君驚道:「這是什麼聲音?!」聲音極近,應該就在不遠處,像雷聲,卻一定不是雷聲。

秦修之走到窗邊,捲起布幃,只見靠近後山的地方熙熙攘攘聚集著很多士兵,再前面就是灰霧環繞,看不清是什麼,不過聽聲音,剛才那幾聲巨響無疑是那裡傳出來的。回到商君身邊,秦修之猜測到:「聽說滄月有一種新的武器很厲害,點燃之後,能讓周圍數丈的人受傷。舒清好像也知道做法,現在正在幫東隅造,名字叫炸藥,剛才的轟鳴聲可能是舒清他們在後山演示新武器吧。」

「炸藥?當真如此厲害?」商君蹙眉,滄月竟然有這麼厲害的新武器,只因為這樣,隴趨穆才會派尤霄前來對抗軒轅逸嗎?!隴趨穆到底還有什麼花招?這場他滿心以為有機會贏的戰爭是否根本只是一場隴趨穆控制下的遊戲?!那麼他做了這麼多,其實根本沒有意義是嗎?!要到何時,何時他才能報仇!

心中恨意翻騰,手上也失了控制,握在手中的瓷杯被他掐碎,只聽見一聲脆響,未喝完的熱水飛濺起來,瓷杯的殘渣也嵌入了商君的掌心。

「小心!」秦修之趕緊抓住商君的手腕,不允許他再用力,攤開他的手掌,好在殘渣扎的不深,小心的幫他清理乾淨,秦修之忽然發現,他的手好瘦,而且修長的過分,男子應該有這樣的一雙手嗎?!

心裡想著,手卻是抓著商君的手,久久不肯放開。

商笑端著藥碗,站在屏風旁,狡黠的笑著,用力的低咳一聲:「咳!」

如果不是她拿的藥熬了四個時辰,而且要趁熱喝,她一定不會這麼不識相的。

秦修之終於反應過來,急忙收回手,商君也是一臉的尷尬,他們明明沒幹什麼,兩人的臉都莫名的滾燙。

「我~我去看看藥好了沒有。」秦修之急急的出了營帳,商笑想叫住他都來不及。他也未免太無視她了吧,她手中端著的不正是藥嘛?!他還去看什麼勞什子的藥!!

走到商君床前,商笑將藥碗遞到他面前,眼睛賊溜溜的在他身上繞,商君不理她,接過藥碗自顧自的喝著。

「有人春心萌動啊~」

商笑忽來的調笑,讓商君口中的藥汁差點噴出來,這一切都是誰害的,

瞪著她,商君怒道:「笑兒!你不該在我昏迷的時候,讓他單獨留在我身邊。」

商笑呶呶嘴,不以為意的回道:「為什麼不能?」

她還敢問為什麼?!「要是被他發現了我…我的身份,怎麼辦? !」

顯然商笑並沒有為這件事困擾,笑道:「發現又怎麼樣?發現才好!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這幾天,他多關心你,食不下嚥,夜不能寐的。我原本以為,他喜歡的是舒清姐姐,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是喜歡你,有秦大哥這樣細心溫柔的男子守護你,有什麼不好,別說想讓他發現,我恨不得去告訴他,我~」

商君急了,怒道:「你敢!」

這次商笑不打算妥協,大聲回道:「我為什麼不敢!不知道你在彆扭什麼,你今年二十有三了,別人家的孩子想你這麼大的,都是好幾個孩子的媽了!你不說,我去說!」越想越覺得自己說的有道理,商笑轉身就要追出去這個妹妹一向說做就做,商君驚得趕緊起身抓住她的手,急道:「我說了不准說,你再這樣,我~」一口氣沒喘上來,商君猛咳了起來。

「好好好,我都聽你的,你別激動。」她這一咳,商笑慌了,趕緊扶著他躺好,在商君的逼視下,才不甘不願的說道:「行了,我什麼都不說,你不要生氣了!!」

順了順氣,看商笑憋屈的臉,商君苦笑,輕聲解釋道:「笑兒,我們這樣的身世,如何能像平常人家一樣,家仇我是一定要報的,招惹他,是害了他,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按他這意思,要報家仇就要孤獨終老嗎?!爹娘只有她們兩個子女,難道就是要讓他犧牲自己的幸福來為他們雪恨嗎?!心裡腹誹,商笑卻怕再惹他動氣,而不敢說出口。

商君搖搖頭,選丫頭事情都擺在臉上,哪裡還用嘴上說出來?!側過身,商君擺擺手,說道:「總之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你出去吧,我累了。」

傻丫頭,武家的香火,自然有你來繼承,總會有人幸福的。

在床上躺了兩天,商君感覺好了很多,不過因為他多次舊傷疊加,身體有些受不住,恢復的比較慢,蒼素交代不讓他太勞累,商笑乾脆就不讓他出帳門,他也樂得清閒,在還沒弄清楚尤霄還有什麼花招之前,他決定保留實力。

兩人坐在床邊閒聊著,忽然窗外號角四起,兩聲長號,三聲短號,似緩又急,不一會,接窗外來來回回的腳步生,匆忙卻有序。

商君奇怪的看向竹簾外來來往往的人,說道:「外面好吵,我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商君輕輕點頭:「嗯。」剛才的號角應該是集結軍隊的號角,要不就是軒轅逸要出兵,要不就是尤霄來犯,不管是哪一個,都將是一場惡戰。尤其是兩軍都有利器的情況下,那個炸藥的威為,這兩天他也算見識了。

商笑繞過屏風,正好看見推簾而入的慕容舒清,趕緊迎上去拉著她的手,問道:「舒清姐姐,你來了,外面怎麼這麼吵?」

輕輕拍著她的手,慕容舒清微笑著回道:「滄月大軍壓境,應該是準備有一場大戰了。」

聽到慕容舒清的聲音,商君輕聲叫道:「清——」

慕容舒清拉著商笑的手,一起越過屏風,進了內室。商君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不過精神看起來還不錯,一手扶著床頭,一手按著胸口,勉強自己能坐起來,舒清按著商君的肩膀,阻止他想要下床的腳步,問道:「君,好點了嗎?」

商君也沒有再勉強,坐在床邊,微笑著回道:「已經好很多了,可以下床走動了。」這兩天在蒼素和修之的精心照顧下,他覺得已經好了很多。

慕容舒清左右看了看,略帶調侃的問道:「怎麼沒有看見修之?!」聽說他可是每天都來這報到。

舒清調笑的話語,讓商君微笑的臉瞬間變得有些尷尬,狠狠的瞪著她一眼,又拿她沒有辦法,商笑也嘻嘻笑道:「他去取午飯了。是他自己硬要去的!」

慕容舒清輕輕的撞了一下商君的肩膀,仍不放過他,笑道:「怎麼樣,不打算告訴他嗎?我看他心裡鬥爭很痛苦哦~!」確實痛苦,既放不下心中所愛,又要與這世俗的觀念做心理鬥爭,還要揣測她與商君的關係,真是好不辛苦。不過看他跑的這麼勤,還是商君的美麗要大過那些所謂的世俗禮教,這也是她欣賞修之的地方。

商笑也在一旁淒熱鬧的叫道:「就是就是,她偏不說,也不讓我說!」

她都被秦修之感動了,而且他們一個溫潤如玉.一個風雅清揚,再相配不過了,他不讓她說,她就拚命為他們製造機會,秦大哥這麼優秀,這麼深情,她就不信他能永遠視而不見!

「笑兒——」商君輕輕的低吼,讓商笑吐了吐舌頭,躲在慕容舒清身後四處張望,假裝沒看見商君威脅的眼光。

這兩人的過度關心,讓他不得不說點什麼,微低著頭,商君淡淡的說道:「他——不適合我。」

「為什麼?」舒清不容她敷衍的問道。

抬起頭,看著舒清固執的眼睛,商君輕歎一聲,回道:「我,不會是一個好妻子,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父母之仇,一日不報,他一天不能安睡,難道要他陪著他過血雨腥風的日子?

商君還是將自己隔絕起來,不讓人靠近,舒清用手扶著他的臉,問道:「你知道他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妻子?」適不適合,應該由修之說了算吧。想要推開舒清的手,無奈他現在根本沒有什麼力氣,在清執著的眼光緊盯下,他避無可避,只得吶吶的回道:「我,不知道。」

舒清輕佻秀眉,好笑的問道:「那你憑什麼斷定他不喜歡你這樣的妻子呢?」依她看,修之滿意的很,他的家裡人,會更滿意。商君很適合海域的審美觀,呵呵!

「我——」臉被舒清捧著,她幾乎抵著他的頭,讓他想撇開臉都不行,面對清略帶挑釁的問題,他竟是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

商笑沒有商君這麼多顧慮,大咧咧的說道:「這根本是借口!他連你是一個男的都接受了,還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

商笑說的直白,讓舒清痘忍不住笑了起來,商君已經被她們兩個打敗了,哭笑不得的撫著前額,又是無奈又是氣惱的叫道:「笑兒——」

商笑連忙跳起來,一路往外面跑,一路叫道:「好好好,我去廚房看看。」要是把姐姐惹毛了,可就糟了,等他傷好了,秋後算賬她就遭殃了。

被商笑這一攪和,兩人都笑了起來,舒清輕拍商君的肩膀,問道:「你真的不考慮?」雖然很為她擔心,但是感情的事,誰也插不上手。

商君輕輕搖頭,聳聳肩,有些無奈的說道:「現在還不是時機。」如果他們真的有緣,或許等他報了仇——,罷了,不想了,這應該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何必自尋煩惱。

商君握住慕容舒清的手,問道:「倒是你,怎麼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擔心軒轅逸?不是你為他們研製了一種名為炸藥的武器很是厲害,有這樣好的武器加上軒轅速的將帥之才,你還擔心什麼?」清進來,眉頭就沒有舒展過,雖然剛才一直調侃她,一副輕鬆的樣子,但是她還是看的出來,清有心事。

慕容舒清輕笑,還是瞞不了君,起身走到窗前,透過細細的竹簾,可以看見外邊忙碌卻井然有序人群,舒清說出這幾天困擾她心緒的原因:「我擔心的,正是這些炸藥。」

「怎麼說?」

「每一種新型武器的誕生,對於戰爭來說,都意味著局勢的偏頗,甚至會改變天下的格局,如果不是滄月君主野心勃勃,而且他們已經擁有了初步製作炸藥的技術,我是絕對不會幫東隅製造的。」

「你是擔心,有了炸藥,東隅的皇上也會耐不住寂寞,想要爭霸天下?」這很有可能,當天下離自己很遠的時候,麼個人都可以說自己根本心不在此,但是當一切唾手可得的時候,還有誰能這樣瀟灑,尤其是對於一個君王來說。

慕容舒清輕輕搖頭,歎道:「一統天下之心又何止他一個,其實我最擔心的是,從今以後,我的麻煩會更多。」既然滄月已經製造出了炸藥,那麼就算沒有她,戰爭也一樣會進入炸藥時代,結果不同的,只是勝利的那一方是誰而已。

她無心接濟天下,可是現在看來,她注定不能獨善其身了!陽光透過竹簾,斑駁的映射在她的身上,慕容舒清伸出手,可以感受的到陽光的亮度,卻感受不到它的溫度。

看著她清越的背影,可以感受到清內心的無奈,扶著床沿,商君慢慢的站了起來,雖然艱難,商君還是走到了舒清的身後,攬著她的肩膀,輕拍著給她安慰,人活在這世上,總有這樣那樣的無奈與心酸,但是,這些卻壓不倒他們心中的堅持。兩人相視一笑,不需多言。

舒清看他站著都困難,伸手輕輕扶著商君的腰,但是在剛進來的修之眼裡,卻是兩人相擁著。

秦修之有些茫然的看著他們,他們是那麼的般配,商君只有在對著舒清時,才笑得輕鬆柔軟。他以為,他已經習慣,卻不知心還是不由他控制的酸楚,即使,他願意為了他不在意世俗,他卻已經情定佳人了吧。

舒清看向站在屏風旁邊一動不動的修之,發現他的視線一直盯著她扶著商君的手,忽然恍然大悟,他的臉色為什麼看起來比君還差。舒清哭笑不得的看了商君一眼,只見他仍然無所謂的聳聳肩,舒清白了他一眼,一邊扶著他回床上坐好,一邊叫道:「修之。」

秦修之回過神來,看見商君已經在床邊坐下了,慕容舒清正微笑著看著他。秦修之也揚起一抹淡淡的笑,說道:「舒清,你也在啊,我不知道。」

他的臉色好了很多,是因為舒清吧。放下手中的托盤,秦修之對著舒清說道:「你坐會兒,我再去拿一份飯菜過來。」心裡輕歎一口氣,罷了,或許這樣,他才能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樣,永遠做他的朋友。

「修之,不用忙了,我也要回帳了,出來大半天,綠倚該擔心我了。」

看他晦暗的心情,就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可是君又是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讓她也不知道怎麼去解釋,乾脆走為上,讓他們倆自己大眼瞪小眼好了。舒清背對著修之,對商君做了一個你自己看著辦的表情,笑道:「君,好好休息。我走了。」

商君輕笑著點頭道:「嗯。」這人倒是溜的快!

舒清走過屏風時,拍了拍修之的肩膀,低低的說了一聲:「別放棄!」

她走的瀟灑,秦修之卻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一時反應不過來,舒清的再三明示暗示,是什麼意思呢?

在軍中呆了些時日,知道舒清與軒轅逸是未婚夫妻,尤其是這兩天,他也不止一次看見夜裡軒轅逸牽著舒清的手,送她回營帳,可見他們是一對。舒清這樣一直暗示他,是否就是要讓他來照顧商君呢?以舒清的聰穎,看出他的心意也不是難事,可他是男子啊?在世俗眼中,這是多麼的驚世駭俗之事?!舒清嫁了軒轅逸,那商君怎麼辦?!

即使舒清刻意壓低聲音,商君還是聽的清楚,心裡睹啐,這個舒清,臨走還給他惹麻煩。



再戰蒼月 第九十四章 綁架

秦修之盯著舒清離去的背影,臉色一陣白一陣紅,久久的不語,商君無奈,只得出聲道:「可以吃飯了嗎?」

「嗯?哦,好。」回過神,商君好笑的看著他,秦修之有些尷尬,趕忙把飯菜擺放好,回道:「你餓了就先吃吧,我等笑笑回來了,一起吃。」

商君抬起頭,看向窗外,沒看見商笑的影子,在桌子旁坐下,商君一邊將筷子遞給修之,一邊說道:「不用等了,不知道她又跑哪去了,天乞涼了,我們趁熱吃吧,她回來讓她自己拿去熱。」這個鬼丫頭,剛才惹他生氣,估計暫時也不敢回來了。

「好。」在商君對面坐下,看著他一臉平靜的低頭吃飯,秦修之手中的碗幾次舉起,又幾次放下,最後終於還是放下了碗筷,沉聲問道:「商君,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什麼?」商君抬起來,怔怔的看著他滿目的嚴肅,雖然臉上表現的平靜,商君的心卻在狂跳,他要和他說什麼?不會是……

到嘴邊的話,因為對上商君清潤明亮的眼,秦修之緊張的結巴起來:「你,你和舒清,你們~」

說了半天,商君只聽見幾個斷斷續續的詞,隱約聽出他要問的事情和舒清有關,商君心下安定了一些,笑道:「你慢慢想好再說,這樣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

秦修之為難了,他想問商君和舒清到底是什麼關係,但這個問題越矩了,他是真的看不懂了,原本以為他們是相愛的一對,後來卻發現,舒清心中屬意的另有其人,那商君是不知道還是明知道卻假裝不知?斟酌再三,秦修之才略帶遲疑的問道:「舒清是軒轅逸的未婚妻,你知道,對嗎?」

商君點點頭,坦然回道:「嗯,他們是指腹為婚的,戰爭結束後,應該就會成親了吧。」早就聽聞過軒轅逸的大名,這次接觸看來,確實剛毅果決,武功謀略都沒的說。和舒清也正算的門當戶對,郎才女貌。說起貌,商君不由的失笑,他個人覺得清這樣清雅秀麗的女子雖然不是艷光逼人,卻是讓人看著很是舒心,不過她卻總是自嘲相貌平庸。

看他說著居然微笑起來,秦修之更為疑惑:「你,不介意?」

他應該介意嗎?!迎向秦修之擔憂疑惑的眼,商君才恍然大悟,不好直接說不介意,輕輕搖頭,商君真誠的回道:「清幸福就好。」他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幸福,商笑是,舒清亦然。

「那,你的幸福呢?!」秦修之蹙眉,他要如自己口中說的這樣的大意嗎?那為何他在他平靜的笑容下看到了苦澀和落寞。

商君想張嘴,卻不知應該如何回答,只是低下頭,繼續吃飯,不願作答。

將商君的沉默誤解成心傷,秦修之眼神微閃,瞪著商君不語的側臉,問道:「除了舒清,你還能接受別人嗎?!」

即使極力的控制,語氣仍是不免有些急切,商君心頭一緊,如果這個時候,他還不能感受秦修之對他的心意,他就太遲鈍了,但是感受到了又如何呢?!商君依舊沒有抬頭,冷硬的回道:「我不知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兒女情長之事,我現在不想去想。」也不能去想!

他,還是放不下舒清吧。罷了,他本來就打算不打擾他的生話,只是一直不願真正放手而已,真正配得上他的人,就算不是舒清,也應該是另一個美好的女子。

最後讓他再自私一回,陪在他身邊,直到他找到所愛的人,那時,他就可以帶著這段回憶,獨自離開了。心中有了決定,秦修之輕鬆了一些,淡淡回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他知道什麼啊!?商君忽然覺得頭痛欲裂,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怎麼樣!!天!他快瘋了!誰來告訴他,為什麼男女之事,這麼複雜?

那日過後的幾天裡,秦修之再也沒有提這些事情。依然每日為他端飯,陪他聊天下棋,但是如前幾日那般隱隱能感受到的曖昧氣息卻已不存在。

商君輕執黑子,緩緩落下,秦修之應對如流,他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今日是東隅與滄月決戰的日子,他卻有心思下棋,實則是已經做了比較,尤霄他早就交過手,軒轅逸也在數月來領略了他的才華,若無意外,軒轅逸應該是會贏的。

兩人正下到緊張之處,忽然聽得帳門被粗魯的掀開,綠倚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口中不斷的叫著:「商,商莊主——」

商笑趕緊起身,一把扶住一身狼狽的綠倚,問道:「綠倚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商君看著她髮絲凌亂,脖子上還有一道明顯的血痕,心裡忽然升起不祥的預感,問道:「舒清是不是出事了。」

來不及喘氣,綠倚急道:「小姐,小姐不見了。」她一醒來,就倒在帳中,身邊是兩個暗侍的屍體,小姐早已沒了蹤影,這軍中,軒轅公子和裴公子都不在,她只得向商莊主求救了。

「什麼?」

綠倚的話,讓帳內的幾人都錯愕不已,想起昨日舒清說的話,商君心驚,難道真如舒清所料,由炸藥引發的紛爭已經開始!是誰?下手如此之快?

商笑不相信的問道:「怎麼可能,舒清姐姐不是一直在帳中?」這麼個大活人,怎麼會說不見就不見了?!

是啊!在這樣守衛森嚴的軍營裡,還能把人弄走,可見來人,必定不凡。舒清,你去了哪裡呢?!心下一急,擔憂讓他胸口忽然悶病,用力輕撫胸口,商君氣息不穩卻依然執意起身,秦修之扶住他的胳膊,低聲安撫道:「商君不要急,先派人去找,他們應該還沒走遠。」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讓人心神安定,商君感激向他點點頭,朗聲喚道:「來人!」

「在。」楊忠掀開布簾,現身於帳內。

商君利落的吩咐道:「馬上派人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去追,不要放過任何馬車、三人以上的商隊。還有,封鎖臨風關關口。」絕不能讓他們把舒清運出東隅,不然她就更危險了。雖然封鎖臨風關口需要官府文書,但是以他的實力,要封鎖一兩天還是可以做的到,為了舒清,他管不了這麼多了。

「是。」楊忠領命而去。

商笑安慰著綠倚驚魂不定的心,商君看綠倚慌亂的樣子,從她這,怕是問不出什麼。「我要去舒清的營帳。」或許在那裡,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商君冷凝的臉色,修之知道,他看起來鎮定冷靜,心裡必定是十分擔心舒清的,他不時按住胸口的,傷怕是又疼了吧,歎了口氣,秦修之說道:「我陪你一起去吧。」他也把舒清當作親人看待,她若有什麼不測,他也心焦。

一行人急急趕到帳中,凌亂的桌椅和擺件,看來是有過一番打鬥的。商君一邊仔細查看房裡的一切,一邊問道:「綠倚,你先別慌,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商笑一直緊握著綠倚的手,讓她狂跳無依的心稍稍安定,她要冷靜,不然幫不了小姐,綠倚深吸一口氣,仔細回想,說道:「今天午後,小戒來送雞湯,然後小姐讓我去您那拿棋譜,再然後,我就暈過去了,醒來小姐就已經不見了!」

說完,綠倚再也忍不住的任淚水劃過臉龐,商笑一邊用絲帕包著綠倚流血的脖子,一邊安慰道:「綠倚姐姐,你別太擔心,舒清姐姐她那麼聰明,不會有事的。放心!」雖然是這麼說,但是看到帳中打鬥的痕跡和案几旁兩具暗士的屍體,舒清姐姐的安全還是讓人揪心,說這些,只是為了安慰綠倚,也是在安慰自己吧!

午後?那麼到現在已經是過去兩個時辰了。希望他們還沒有出關。果然從綠倚這沒有太多線索,她什麼都不知道就已經暈倒了,舒清讓她拿棋譜,應該是她已經看出對方了,只是劫持她的人是誰呢?察看著暗士的屍體,上面的致命傷是:「落葉刀?!」

細如柳葉一般的刀口,深可見骨。會使落葉刀的,是江湖上排名第六的殺手,他們一共四人,相互合作,極少失手,可是是什麼人會用殺手來劫持清呢?!!

商君還在思索著,帳外震天的馬蹄聲和歡呼聲紛擾的傳來,看來他猜得沒錯,這次軒轅逸應該是勝了,可是,再看一眼這狼籍的營帳,商君握緊了雙拳。

秦修之拍拍商君的肩膀,一些擔心的說道:「看來是軒轅逸回來了。」

「嗯。」是他回來了,舒清被劫,軒轅逸的怒業怕是能把營帳給燒著了!!

「清兒——」軒轅逸匆匆進了帳中,呼喚的聲音在看到一室的狼籍之後,瞬間淹沒。軒轅逸冷冷的注視著帳中的幾人,在沒有搜索到心中那抹影子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驚恐的同時,也散發著暴斂的怒意。

這時,賬簾再一次被掀開,進來的裴徹被軒轅逸冷硬的背影和雜亂的營帳驚得臉上的笑容在瞬間凝固。他身後的炎雨和蒼素在看到這樣的情景時,原本輕鬆的臉一下子陰沉到了極點,迅速閃身進了帳中,當看到地上的屍體時,兩人對看一眼,眼裡的殺氣不客錯認。炎雨細細的查看著屍體,希望從中能查出點什麼,蒼素也殘破破的房中想要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裴徹也皺起了眉,看著房裡的幾人,問道:「舒清呢?!」雖然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但是他仍是不死心的問出最後的希望。

綠倚和商笑被軒轅逸渾身上下散發的陰霾暴怒之氣嚇得臉色都有些蒼白,尤其是綠倚,哆嗦的如秋天裡的落葉,想要開口回話,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唯有商君還能直視軒轅逸的眼,冷靜的說道:「清被人劫走了!」

他話音剛落,一直沒有說話的軒轅逸低低的丟出三個字:「說清楚。」

他在極力控制自己既擔心又憤怒的情緒,他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清兒還在等著他!!

商君看了綠倚一眼,估計她也亂得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心裡輕歎一口氣,商君將綠倚所說的又再說了一遍。

現在看來,線索就是那個方戒了,裴徹問道:「方戒在哪裡?!」

綠倚說的時候,商君就已經讓人查過了,搖搖頭,商君說道:「在廚房營帳後的草叢裡發現了他的屍體。看影子是昨夜就已經死了。」看到對方出手狠辣,不留一絲餘地。可是他們為什麼又會放過綠倚呢?!商君看一眼聽到小戒已死,驚恐的睜大雙眼的綠倚,一時還想不明白。

死了?!「今早上的是誰?」裴徹一直緊皺著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是他讓舒清借人了,現在她卻出了事,這讓他心裡難受的似乎是自己害了她一般!若是她真的有什麼不測,那他————唉!

似乎唯一的線索斷了,營帳中陷入一片死寂。炎雨在聽完商君的話之後,卻想到了一個人,握緊的拳頭咯咯作響,炎雨用因憤恨而起伏不定的聲音說道:「是燕芮!」他們在臨風關時遇到了燕芮的新登基的皇上,宏冥!主子受傷,也是拜他所賜!

如果宏冥原來就想劫走舒清,再加上用江湖中人劫持,這都很像是他的風格,裴徹權衡分析了一下,點頭說道:「那麼劫走清的很有可能就是宏冥了?!」

商君低喃道:「他會把清劫到哪裡去呢?」宏冥?這人他沒有怎麼接觸,不是很瞭解,只是聽聞此人名聲很好,現在看來,這樣深藏不露的偽君子,怕是更難對付。

「應該是燕芮,舒清在燕芮所做的事情應該已經讓宏冥陷入了困境,滄月炸藥沒有作用之後,勝利已經是機會渺茫,他一定會趕回燕芮。」而且正因為舒清在燕芮所作的事情,宏冥更是不會放過這樣的人。

「我已經讓人從四個方向追了,既然如此,現在加派人手往燕芮的方向追捕吧。」好在從此處去燕芮,還是必須在東隅走一段,只要還在東隅,找到舒清酒更容易些!商君起身,正想吩咐人手去找,蒼素卻比她動作更快的閃身出了營帳。

這時,軒轅逸卻忽然說道:「今夜整軍,明日進軍滄月。」

「軒轅?!」裴徹不解,這個時候,軒轅為什麼急著攻打滄月呢?!

面對眾人的不解,軒轅逸只冷冷的說道:「你們繼續從各個方向追查,宏冥並不笨,不一定直接將人送回燕芮,再則,綁走清兒的,不一定就只有宏冥,清兒也有可能被綁到藏於,明日我出兵攻城,炎雨你帶領三十人到滄月營帳搜查清兒的下落,不管是不是他們,明日,我都要讓滄月付出代價。」若是滄月,那麼他們罪無可恕,就算不是,也是宏冥的幫兇,他一樣也不會放過,清兒,他要讓所有傷害過你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裴徹幾乎沒有見過這樣的軒轅逸,那種渾身上下似乎都充滿著毀滅的氣息,比暴怒的狂吼更讓人毛骨悚然。還有始終陰沉著臉,不言不語的炎雨和蒼素,他們身後的眾多暗士,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更別說看似溫潤,實則神秘莫測的商君。他有預感,若是慕容舒清真有什麼不測,受這些烈焰波及的,不會緊緊只是幾個人而已!

環視了他們一眼,裴徹小心的問道:「若是這樣還找不到舒清呢?」

本就寂靜的營帳,再一次陷入死寂,良久,軒轅逸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說道:「翻了燕芮和滄月,也一定要把她找回來。」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出了營帳,裴徹知道,這不僅是稈轅的誓言,也是帳中所有人的心聲。

帳篷裡,氣氛壓抑而凝重,商君一言不發的出了營帳,緩緩走向營後的雪山,眼神迷離而憂慮,就在這座雪峰之上,他遇見了清,這個帶給他希望和信心的人。

秦修之站在他身後,說道:「你想去找舒清。」他用的是肯定句,因為他知道,他一定會去的。

商君亦不隱瞞,回道:「蒼素和炎雨己經向東隅和燕芮的方向去找了,還有滄月,清也有可能被綁到了與東隅接壤的滄月,只要出了邊城,他們要藏匿一個女子何其容易!而東隅的人,想要在滄月找到舒清,無疑大海撈針。」

一身的雪貂長祆穿在他身上,他依然顯得那麼的清瘦,凌冽的風吹得衣角紛飛,墨絲糾纏,彷彿風雪隨時都能將他帶走。「你身上有傷,不要輕舉妄動,找舒清的事情,交給我吧。」他不會阻攔他,只希望能為他做點什麼,在他還能留在他身邊的時候。

「謝謝你,修之。」商君搖搖頭,目視雪峰,彷彿可以穿越它,看見寒雪飄遙中的滄月。

「沒有人比我,更懂得滄月。如果清在滄月,我,必會找到她。」

滄月,我回來了。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12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05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九十五章 邊城

新年已過,嚴寒依舊,陽光被厚雲遮擋,天空晦澀灰蒙,不曾停歇的飛雪渲染得大地一片蒼茫,一亮暗黑色的馬車在八名侍衛護送下,奔馳於滿是積雪的官道上。風雪間,一行人如一隻銳利的長箭,劃破雪幕,馳騁而去。

前日,軒轅逸強攻滄月,炎雨搜遍了整個軍營,未見舒清,她不在滄月軍營!臨風關封城三日,也沒有可疑馬車出城,排查臨風關,依然一無所獲。舒清,你究竟去了哪裡?!

「你先閉目養神休息一下吧,邊城很快就到了。」耳邊低沉的那聲輕柔的響起,商君感覺到一陣溫暖襲來,看著身旁幫他將皮貂拉高,細心照顧的絕色男子,商君有些懊惱,有些無奈,還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情緒。

他以為他溫和而謙恭,是一個容易說服的人,這才一次他錯了,他讓他不要去滄月,修之只是微笑著淡淡的回道:「我說過,會陪你一起去找舒清,你是想同行呢還是你在前面走,我跟在你後面?」

結果一前一後走了兩天,修之一副跟定了的樣子,他無奈,只有讓他同行了。

「嗯。」緩緩閉上眼睛,商君靠在窗邊閉目養神,雖然有蒼素的內力輔助,他的內傷已經有了好轉,但是蒼素終究不是大夫,還是不能治癒他的傷勢,幾日來的奔波,他的胸口一直隱隱作痛,這次怕是要修養好饞過一段時間了。

馬車又狂奔了半個多時辰,終於慢慢緩了下來,馬車外,已經能聽見人來人往的腳步聲、車轅聲。城門數丈外,馬車停了下來,衛溪策馬到馬車旁,輕聲稟到:「主子,邊城到了,不過城門把得很嚴。」

他以前也往來過東隅和滄月,因為兩國接壤,邊城和臨風關的百姓長長有來往,進出一般很少盤問,但是今天看來卻大不相同,守城的士兵就多了三倍,每個出入關的人都要一一盤問,甚至是檢查行囊。

商君微微瞇眼,問道:「不讓進?」難道他們已經把慕容舒清送進了邊城,不想讓東隅的人追過來,故此加強了防備?!

「不是,是不讓出。」進去的人只是盤問一下而已,出來卻極其不易,尤其是馬車,不僅裡邊的人要下車,馬車還要被搜查一番,很多人被攔在城門內。

不讓出?!這就奇怪了,按理說,如果他們住過了慕容舒清,應該是不讓進才對啊。總之這邊城古怪。商君低聲交代道:「衛溪,待會就說,我們家住福溪鎮,到臨風關看舅舅,現在要回去。」

「是。」

一隊人馬又開始緩緩向城門駛去。進城的人並不多,他們一行人壯馬高,相當惹眼,行至城門,立刻被一小將攔住,問道:「等等,你們是什麼人?要去哪裡?」

衛溪下馬,拱手笑道:「官爺,我家公子是福溪鎮人,半月前到臨風關看望舅老爺,現在正要趕回去。」一邊說著,衛溪一邊將二十兩銀子藏在袖間,推到小將手中,輕聲笑道:「我家公子也是出身大家,官爺行個方便。」

小將暗暗掂了掂手中的銀子,出手還算大方,斜睨了一眼馬車,問道:「馬車上是誰?」

「正是我家兩位公子。」

沒有掀開布簾,小將不耐的擺擺手,說道:「走吧走吧,別妨礙我們做事。」反正上頭之說,嚴密排查出城車馬,沒說不讓進,看守城門的差事一月不過十八兩七錢銀子,這樣的錢,不賺白不賺。

「多謝官爺。」衛溪向前面的夜焰使了一個眼神,夜焰立刻領著車隊,進了邊城。

「等等。」馬車剛剛進了城,一道嚴厲的低吼自城門上傳來,衛溪抬眼看去,一個五十開外,虎背熊腰的男人正從上面走過來,虎目圓睜的盯著他們。此人面容剛毅,步履穩健,想用錢收買怕是不可能,衛溪與夜焰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有了計較。

看見班頭下來,小將趕緊迎上去,解釋道:「頭兒!他們是福溪鎮人,臨風關探親,現在正要回呢。」

「探親?」班頭看了一眼始終沉寂的馬車,再掃了一遍各個英挺的侍衛,最後眼光停在衛溪臉上,問道:「探的是哪家啊?!」

衛溪面帶笑容個,侃侃回道:「臨風關城南綢緞莊林家。」

臨風關林家綢緞確實小有名氣,不過這些人看起來衣著樸實,卻各個氣勢凜然,一家小小的綢緞莊能雲集如此多這樣的人,班頭心下起疑,再次打量著衛溪,說道:「你說你們是福溪鎮人?聽你的口音,不太像啊。福溪盛產香囊,無論男女皆喜歡佩戴,你們怎麼不戴啊?」

衛溪面色如常,心下卻是一驚,這人好生難纏!

衛溪久久不語,班頭指著他,厲聲喝道:「還是你們根本就是在說謊?」

因為班頭的厲喝,十幾個守城的士兵紛紛跑了過來,將馬車圍住,手中的長矛也指向了他們一行,暗侍自然不具這些小將,滿目的不屑,只是手也撫上了腰間的軟劍,只等著主子的命令,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商君暗歎一聲,想要起身出去,一雙大手按住了他的肩頭:「別動。好好休養。」

「這位官爺說笑了。」一道溫潤卻又略帶清冷的聲音自馬車裡緩緩傳來,所有人都看向馬車,白皙修長的手掀開黑色的簾子,一墨衣男子走下馬車,待他站定,周圍的人無不倒吸一口氣,天,好俊的男子,頎長的身材,星眉朗目,嘴邊的淺笑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好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眾人還未回過神來,泰修之已走到班頭面前,笑道:「福溪盛產的是煙絲,帶香囊是福溪旁邊的芙蓉小鎮特有的習俗而已,我們幾個大男人,怎麼好帶著香囊到處走呢?如果官爺喜歡,我到是可以讓人給您捎帶幾個過來。」

班頭回過神來,他還是第一次見這樣俊美的男子,竟然失態的盯著人家看了這麼久,輕咳一聲掩飾尷尬,剛才他故意說錯福溪的特產,就是想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福溪人,這位公子確實是福溪口語,他的戒心放下了一些,口語也好了一些,問道:「你到是會說福溪話,怎麼護院卻是一口東隅音,本官爺就不太明白了。」

泰修之朗笑,坦然解釋道:「官爺真是觀察入微,我們去舅舅家的時候只帶了一名護院,誰想東隅冷月正在打仗,舅舅擔心我們的安全,特意請幾個伸手不凡的護衛送我們回來。

「原來如此。」這樣翩翩風采的美少年,還確實要多找些護衛才是,看他們也不像壞人,班頭點點頭,說道:「好了,你們進去吧。」

「多謝。」修之拱手,轉身上了馬車,俊逸的背影,夾帶了無數敬慕的眼光。

待馬車再次行駛,商君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會說福溪話?!」他不是海域人嗎?!

揉搓著冰冷的雙手,外面還真是冷。在商君身邊坐下,才笑著解釋道:「我父親本來是東隅人,十歲的時候隨著父親從海域回到內陸,父親年輕時,救了一個孕婦,女子生下孩子之後,將一塊玉珮交給父親保管,只說如果哪天遇見了玉珮的上闋,就把玉珮給那個人,然後不告而別了。父親去了海域,一直耿耿於懷,回來之後,就在三國之內找尋那女子和上闋,都一無所獲,知道不久前,我發現舒清居然拿著上闋正在尋找這下闋,也就安心的把玉珮交給了她,這也算了了父親的遺願。那輾轉遊走三國的日子裡,各地方的語言都會一些,會說福溪話,也是湊巧而已。」

商君瞭然的點點頭,看外邊天色已漸漸暗了,說道:「我們先在邊城住下吧,看看襲幕和齊凌他們有什麼消息。」齊凌是蒼月人,一直留守在游城,負責接應龍峽谷過滄月的貨物,他比較瞭解這附近的地形,他怕滄月的人會把舒清從小道帶走,特意將齊凌調過來幫忙,已經找了三天了,希望今晚能有好消息。

「好。」泰修之點頭,看前方有一家大客棧,於是對外邊的夜焰說道:「夜焰,前面有一個客棧,今晚就在那裡落腳吧。」

「是。」夜焰領命,先去打點一切。

到了客棧,泰修之扶商君下馬,兩人走進客棧,已是掌燈的時候了,客棧裡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商君對著身後的衛溪說道:「衛溪,你帶兩人,到邊城所有客棧查看,是否有舒清的消息,要小心別讓人發現了。」偏僻小道人跡罕至,反而容易留下痕跡,他們會不會帶著舒清走官道,入城鎮,用人群來躲避他們的追查?!

「讓開,讓開。」

心裡想著這個可能性,幾聲粗魯的呵斥聲打斷了商君的思緒,抬眼看其,十六個身著勁裝的男子衝進客棧,銳利的盯著在座的所有人,忽來的變故,讓大堂裡的人都不敢吱聲,原來還喧鬧的客棧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見這陣勢,掌櫃的趕緊走了出來,衝著他們叫到:「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可以護亂闖進我的店裡,你們……」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男子從腰間拿出一塊腰牌,在掌櫃面前一晃,掌櫃的臉色立刻大變,弓著腰趕緊說道:「您,請便,請便。」

「搜!」

「是。」男子一聲令下,十幾人身手奇快的入了後院逐一檢查。

看著掌櫃,男子翻著桌上的入住記錄,冷聲問道:「有沒有可疑的男子到店裡投宿?」

掌櫃腦門上全是汗,趕緊拱手,回道:「大爺,我們開的是客棧,住的都是過往的商旅,沒有什麼可疑人物啊。」老天保佑,客棧裡千萬別有他們要找的人啊,不然他就死定了!!

商君微低著頭,暗暗打量著這一行人,他們應該不是官府的人,衙役執行公務,何以不穿官服,這些人眼神精銳,氣息綿長,武功極高,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他們在找什麼?!會與舒清有關嗎?!

留意著周圍的一切,商君忽然發現,站在他對面的一個布衣男子有些可疑,他應該也是來投宿的吧。一身藍布棉衣,破舊而單薄,頭一直低著,不時往門外看,發現外邊也有幾人看守之後,他就慢慢的向這邊站,最後在他們一行身後站定,這人是誰?他在躲什麼?

黑衣男子看過大廳中的人,沒有發現可疑之處,開始將注意力轉向商君一行。

上下打量了他們二人,在看清他們長相的時候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如常,男子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泰修之坦然的對他對視,笑道:「我們兄弟是福溪人氏,出門探親,現在正要回家,他們是我們的護院。」

護院?!這些人可不像是普通的護院,這兩人的氣質更不像一般的富家公子,不過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找人,看他們不是要找的人,黑衣男子沒有再和修之糾纏下去。。正要轉身,卻看見他們身後,突兀的站著一個衣著破舊的男子,至始至終的低著頭,與他們站在一起很少不配,指著那人,黑衣男子問道:「他呢?也是你們的人?」

視線一下子集中到了布衣男子身上,只見他身上一怔,頭更低了,泰修之剛要否認,商君卻先一步朗聲回道:「是!他是我家馬伕。」



再戰蒼月 第九十六章 蛛絲馬跡

「馬伕?」黑衣男子緩步走近,繞著布衣男子走了一圈,最後在他面前站定,沉聲說道:「把頭抬起來。」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人物,如果讓那人逃了,他自己也命不久矣!

銳利的眸,逼人的氣勢,布衣男子驚得瑟瑟發抖,一路往後退,卻仍是低垂著頭,黑衣男子見狀,伸手敏捷的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布衣男子的衣襟,喝道:「把頭抬起來!」

布衣男子緊張的搓著手,衣襟被人提著,他只得將頭慢慢抬起,眼睛害怕得緊緊的閉著,他的前額被亂髮覆蓋著,大半個臉頰上佈滿了暗紅的疤痕,像是被烈火肆虐過一般,猙獰恐怖,大廳裡的人見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別開視線。商君走上前,輕輕抓住布衣男子的肩頭,使巧勁將他拉過來,笑道:「他兒時臉被火燒傷了,一直很自卑,平日裡不敢抬頭看人,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剛拿看似不經意的一拉一拽,他已經看出眼前的瘦弱男子亦是習武之人,且修為極高,不然也不肯能做到氣勢要放就放,要收就收。黑衣男子的注意力轉到商君身上,布衣男子立刻又低下頭,諾諾的退到商君身後。

商君自若的與之相對視,笑得謙和坦然,黑衣男子竟是一時忘了接話。

幾個黑衣人從後院、樓上下來,在男子背後站定,恭敬的回道:「沒有發現可疑人物。」

「走。」再看一眼商君,黑衣男子沒在說什麼,率先走了出去,一行人迅速的消失在客棧裡。

果然是訓練有素!想到剛才趁著拉扯的時候,輕撫了男子藏於袖間的腰牌,商君的臉色越發凝重。那是鐵甲軍的腰牌,四年前,他就見過無數次!這一次他們的目標,可是身後這人?!

掌櫃的也是見識廣的人,剛才的一番變故,他也看出這白衣公子一行人,必是有來歷的,趕緊迎了上去,討好的笑道:「公子爺,您的上等客房已經准本好了,樓上請。」

商君輕輕點頭,朝衛溪使了一個眼色,便與修之一同上樓去了。
布衣男子始終低垂著頭,看黑衣人離開了,商君也上了樓,正想悄悄的從旁門離開,可惜他才退了一步,就被衛溪一把抓住了胳膊,力道不輕不重,卻是怎麼也掙脫不了。布衣男子一怔,皺眉看向衛溪,只見他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只是手中使了暗勁,讓他不得不隨著他們一起上樓。

衛溪推著布衣男子進了商君的房間,商君和修之正在喝茶,男子一進來,一邊呲牙裂嘴的揉著衛溪捏痛的手,一邊又是驚又是怕的叫道:「你們想幹什麼,為什麼抓我!」

商君悠閒的喝著茶,漫不經心的笑道:「邊城內想抓你的恐怕不是我吧,你要自投羅網我也不好攔著?只是我剛剛救了你,你現在出去是想要連累我?」清明的眼直視那張能讓人驚聲尖叫的殘顏,布衣男子隨即覺得在他面前做戲,可笑而滑稽。收起驚恐的表情,立直腰背,男子朗聲笑道:「多謝公子剛才出手相助,只是若我留在這裡,才是真正的連累二位。」

此時的布衣男子,哪裡還有剛才的維諾驚恐,即使臉依舊猙獰,卻是器宇軒昂,他一定就是那些人要找的人。

商君也深知,他所言不假,讓他留下,不僅會為他們引來殺身之禍,也會耽誤尋找舒清,如今任何事情都不能和清的安全想比。權衡一番,即使對他再三好奇,商君也不再挽留,提醒道:「若公子執意要走,也未為不可,好歹也該換件衣服,順便換個人皮面具,不再是『我家馬伕』」。他的易容術並不高明,起碼和秦修之比起來,拙劣了許多,只不過他把面容毀得猙獰讓人不敢正視而已。

布衣男子自嘲的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臉,他自以為是的技法在別人眼中,不過是拙劣之法而已吧。他沒有因此氣惱,反而越發欣賞眼前兩個各具風采的男子,拱手於胸,布衣男子朗然笑道:「在下予函,今日有緣結識二位,確是一件幸事,希望後會有期,告辭了。」

說完,男子大步而去。一會兒之後,客棧裡走出一個五六十歲的瘦弱老翁,那個兒時被火燒傷臉孔的馬伕在沒有出現過。

秦修之一直不曾打斷商君的話,因為他相信,商君做什麼,必有他的原因,待男子離開之後,秦修之才不解的問道:「商君,你為何要救他?」

「我摸了黑衣男子的腰牌,他們是朝廷的人,而這個叫予函的男人,你不覺得他雖然極力隱藏,卻難以掩蓋那一身的貴氣?我覺得,他若不死,一定會有一段有趣的故事發生。」商君自己知道,這或許只是一部分原因,一開始想救他,不過是因為他也曾如那男子一般,有過一段辛酸的歷程,他永遠不會忘記,那種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被人追殺的日子,只是他比較幸運,遇見了改變他一生的女子,但是現在,清,你到底在哪裡?!

「那你為何還要讓他走?」秦修之也感覺到了予函不凡的氣息,但是他那那樣出去,依舊難逃追殺。

商君搖搖頭,深沉的回道:「我們現在的主要目的是找清,至於他,如果沒有能力躲過一次又一次的追擊,那他、也就不值得我期待了。」這世上的事,即使再多人幫你,最後都要靠自己。

撐著額,商君眉頭緊鎖,不言不語的盯著外邊已經漆黑一片的雪夜,承受著寒風拂面,一直沒有舒清的消息,他的心始終不得安寧。

他不知道自己面白如紙嗎?秦修之無奈起身,將雕花木窗關上,阻隔了一室的寒冷,輕歎道:「奔波了兩天,你也累了,先休息一會,待會晚飯送來了你在起來吃一些。」

「襲幕,齊凌可有消息?」舒清被劫已經四天了,他如何能不急!

「他們正趕過來,估計午夜才會到。」

希望這次會有消息吧,確實有些累了,商君對著修淡笑道:「嗯,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這幾天,都是他在悉心照顧,他應該感激他的。

修之仍是站在他面前,沒有離開,商君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笑道:「我的傷沒那麼重,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秦修之有些尷尬的回道:「這家客棧只剩下三個房間了。」

言下之意就是——商君看著房間內唯一的一張床,驚訝的臉色一會青一會紅。

秦修之哭笑不得,商君這是什麼臉色,和他一起住,沒這麼恐怖吧?!走道床正對面的軟榻上坐下,秦修之笑道:「你有傷在身,應該睡得舒服些,放心休息吧,今晚我睡躺椅上。」

感覺到自己的表情太過外露,商君輕咳一聲,掩下尷尬,看向那張不大的躺椅,皺眉說道:「這~~」才說了一個字,他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說下去。修之那樣高大頎長的身材,在小躺椅上,如何能睡的好,但是他總不能讓修之與他睡一張床吧?!

秦修之自若的躺在躺椅上,一副挺舒服的樣子,看著商君,秦修之輕聲笑道:「這次聽我的,好嗎?」這如詢問又似寵溺的話音,讓商君僵在那裡,罷了,他一個大男人,睡躺椅就睡躺椅吧!

隔著床前的紗幔,商君躺在床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透過薄薄的輕紗,他隱約能看見秦修之正側躺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本不知道叫什麼的書,專心的看著,完美的側臉在燭光的映照下,越發的俊美,淺淺勾起的唇角,絕美的弧度,就連他我書的手,也潔白而修長,如果說有什麼人是完美的,那應該就是修之了吧。

商君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的看他,或者而說,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的看一個男人,原來,有一個人,不用站的很近,不用說什麼,只這麼默默的守護在你身旁,心就會暖暖的。

與修之共處一室,他以為今晚注定難以入眠了,誰想,他只是輕輕閉上眼睛,很快就安靜的睡著了。

聽著內室的呼吸聲漸漸綿長,秦修之這才苦笑的放下書,他根本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隔著輕紗,內室一片昏暗,他看不清裡邊的人,但僅僅只是聽著他淺淺的呼吸聲,他竟也能心跳不穩,剛才,他幾乎是屏住呼吸,以為他害怕自己混亂的呼吸聲,打擾了他。

他嘗到了生命中,第一次愛情的滋味,或許,這正是他愛他最好的方式,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守著他。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1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07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九十七章 失望

商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室內安靜而昏暗,抬眼看去,秦修之不再躺椅上,外面只有一盞不明的燭火,商君感覺到,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緩緩坐直身子,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沉了,或許是太累了吧。

掀開紗幔,房門也在此時被推開,秦修之端著托盤,上邊有幾個小菜,看見商君起來了,秦修之笑道:「起來了,先吃點東西。」

「好。」商君在桌前坐下,本來沒有什麼胃口,不過修之拿的都是他平時愛吃的菜,商君勉強還能吃一些,商君一邊吃著一邊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亥時已經過了。」

「這麼晚了?」放下筷子,商君急道:「他們回來了嗎?」

在商君身邊坐下,秦修之拿起商君的筷子夾了幾塊肉,放在他的碗裡,再把筷子遞回他手中,才回道:「已經回來,我讓他們先去吃晚飯了,你也多吃點,待會再談事情。他都是這樣照顧自己的,怪不得這麼瘦!

「嗯。」接過筷子,心裡惦記著舒清的安危,商君吃的漫不經心。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商君叫道:「進來。」

襲幕、夜焰、衛溪、齊凌四人相繼進入,放下筷子,商君立刻問道:「怎麼樣?有清的消息嗎?」

齊凌最先上前一步,抱拳以禮之後,沉聲回道:「我查了臨風關至游城幾乎所有的山林小道,這幾天都沒有發現三人以上的車隊經過,附近的村民也沒有看見陌生人往來。」

沒有發現嗎?商君轉而看向襲幕:「襲幕可有發現?」

襲幕雖仍是一張酷臉不苟言笑,但對商君卻算的上恭敬。「我查到沿著邊城附近,一輛馬車有十人護送,一路往滄月都城天城的方向走,跟了一天,發現他們非常的小心謹慎,不入住客棧,都是外宿荒野,我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游城近郊。」

「知道馬車裡是什麼人嗎?」他們果然沒有走小道,方向是天城,難道幕後的主事者就是隴趨穆?!

「馬車裡的人從來沒有出來過,他們的武功極高,我不敢貿然打草驚蛇,只在他們送飯進入的時候恍惚看見裡邊是一個女子。」

女子!馬車裡的人,更有可能是舒清了。她失蹤了這麼久,終於有了一點線索,商君心裡激動得聲音都有些微顫起來:「是舒清嗎?」

襲幕想了想,最後還是搖頭。「不能確定。」馬車內太過昏暗,他根本看不清那女子的臉。

心下有些失望,不過商君還是鎮定的繼續問道:「還有其他發現嗎?」

「沒有。」

「不管是不是,先去看看再說。」那輛馬車必有蹊蹺。商君起身,秦修之看了一眼沒吃多少的晚餐,張了嘴,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一日沒找到舒清,他一日寢食難安。秦修之輕歎一聲,跟在商君身後,也匆匆出了客棧。

一行十人,襲幕帶隊,連夜趕往游城,馬車裡,商君面色沉重,秦修之亦是一路無語。夾帶著風雪,狂奔了四個時辰之後,破曉的晨光終於還是刺破了雲層,新的一天開始了。

馬車行至一個斜坡上停了下來,商君和秦修之下了馬車,襲幕指著坡下一片樹林中的一輛馬車,說道:「就在下面。他們一般有兩個人在十丈外的地方巡視,還有兩個人守夜,其他的人輪流休息。」

商君微微瞇眼看去,寒冬臘月,樹木凋敝,很容易就能看清下面的情況,他們幾人一組的將馬車團團圍住,訓練有素,而且十分警覺,黎明將至,應該是守夜者最為疲倦的時刻,可是他們卻絲毫未見疲態。商君思索了片刻,交代道:「衛溪,你帶一個人,把外圍巡視的人解決掉,其他的人,一對一的纏著他們,我進馬車查看裡面的人是否是舒清。如果是舒清,這些人,一個也不能留,如果不是,立刻撤離。」

「是。」正當大家準備出發的時候,一直不語的觀察者馬車的秦修之擔憂的忽然說道:「馬車裡面是否有人看守,還沒弄清楚,你又有傷在身,還是讓襲幕去查看吧,他見過舒清的。」他的身體,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這……修之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奔波了一夜,胸口的疼痛提醒著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商君沒有反對,點頭說道:「也好。我和修之在馬車上接應你們,如果是舒清,立刻把她送上車。」

「是。」

修之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為了不讓對方發現早有防備,襲幕他們均下馬步行,慢慢的接近下面的馬車,待他們已經潛伏在四周之後,商君和修之才乘馬車從下斜上衝了下去。忽來的駿馬嘶鳴,驚得下面的黑衣人紛紛抽出長劍,戒備盯著這輛狂奔而來的馬車。

就在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 一個方向的時候,躲在草叢裡的襲幕等人從四個方向殺過來,黑衣人一時措手不及,很快雙方人馬在凋敝的樹林裡打了起來。

商君和修之所駕的馬車也衝到了樹林裡,商君一邊駕車靠近被圍在中間的馬車,一般對襲幕叫道:「襲幕,救人!」

聽見商君的命令,在襲幕身邊的齊凌一把彎刀橫掃,隔開了與襲幕糾纏的黑衣人,讓他得以脫身,襲幕奔到馬車旁,掀開布簾,才剛要進入,一道銀光閃過,襲幕側身躲避,即使已經盡力躲閃,肩頭依舊被刺中,襲幕悶哼一聲,血腥味立刻在馬車裡瀰漫開來,已經被刺中,他乾脆也不再躲,挺身向前,抓住握刀人的手,使力將他也一同拖出車外,兩人翻滾的跌在馬車。

商君暗驚:「果然有埋伏!」襲幕肩頭中了一刀,藏身於馬車裡的黑衣人武功也是不凡,襲幕只能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兩人角逐力量,若是讓黑衣人奪回了刀,襲幕就危險了,商君當即跳下馬車,對著修之說道:「修之,我去就襲幕,你去看看馬車裡的是不是舒清,他們有可能給她易了容。」

「好。」這個時候,秦修之也不再多言,來到馬車前,布簾早就已經被撕爛,馬車裡確實躺著一個女子,秦修之進入馬車內,扶起女子,藉著漸漸明亮的晨光,看清了女子的臉。女子眼半開著,彷彿能看見,又彷彿看不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張嬌俏的臉龐上,儘是憔悴,秦修之輕輕撫摸女子的耳後,頸脖,均沒有易容過的跡象,這個女子——不是舒清。

商君用軟劍解決了與襲幕糾纏的黑衣人,扶著襲幕,商君在車外著急的問道:「修之,是不是舒清?!」

秦修之回道:「不是。」

不是舒清?!商君心下一冷,朗聲說道:「撤!」

秦修之正要放下女子,她原本木然的表情漸漸變得痛苦,一直癱軟無力的手忽然抓住了修之的衣袖,哽咽著低聲哀求道:「救……救我……」

秦修之一怔,低頭看去,女子正用著幾乎絕望的眼神看著她,她的手其實沒有什麼力量,只是軟軟的拽著他的衣袖,秦修之竟是不知如何拉來一個女子垂死般的掙扎求助。「求……你……救我……」

商君扶著襲幕到馬車旁,一擊長哨,等待著山腰上的馬匹應聲衝下了山坡,秦修之久久不見出來,商君擔心的走到馬車前,卻看見剛才被他刺死的黑衣人袖間滑落出了一塊腰牌,商君拾起來一看。

鐵——甲——軍

又是鐵甲軍?!商君還來不及多想,馬匹已經奔到樹林,暗侍們也等著商君的命令離開,將腰牌塞進袖間,商君跨上馬車,問道:「修之,怎麼了?!」

秦修之為難的看向倒在他懷裡的女子。

商君仔細看去,那女子長得極為標誌,衣著也算華麗,只是此刻臉色奇差,眉宇間儘是痛苦之色,一滴清淚正從她的眼角滑落,隱於鬢間,嘴裡極輕的低吟著:「救……我……」

秦修之顯然是在等商君的意見,商君看了看外面幾乎已經所剩無幾的黑衣人,在想想袖間的腰牌,這些人如果活著,必會給他們帶來麻煩,商君當機立斷,說道:「帶她走。」

秦修之點點頭,剛要把女子抱下馬車,商君對他擺擺手,直接跨上前面的馬匹,說道:「修之坐好。」

掉轉馬頭,商君走道襲幕身邊,問道:「襲幕,你還能駕馬嗎?」

襲幕點了手上的穴道,勉強坐在馬背,回道:「能。」

商君揚起馬鞭,冷聲說道:「不留活口。」

說完,駕著馬車疾奔而去,身後,是緊隨著的十數鐵騎。

當冬日的暖陽光照大地時,凋敝的樹林裡,只留下那一地的血腥與十具屍體。



再戰蒼月 第九十八章 夜襲(上)

商君駕著馬車一路奔至游城,襲慕有傷在身,渾身染血,馬車上的女子又昏迷不醒,這樣去投宿客棧,行蹤立刻就會暴露,雖然飄渺山莊在游城也有幾處產業,但是商君現在還不想讓鐵甲軍這麼快注意到飄渺山莊,畢竟他在滄月有很多產業,還不適合這麼早暴露。

在齊凌的安排下,他們最終在游城南山下的一處小院內落腳,這裡原來是一對老夫妻居住,前些日子搬去與兒子同住,托齊凌幫忙賣了這小院,今天他們正好可以借住這裡住上一宿。

將昏迷的女子和襲慕扶進屋內交給修之和夜焰照顧,商君出了小院,齊凌、衛溪知道未能找到舒清小姐,主子必定還有吩咐。

隆冬已過,依舊大雪紛飛,商君穿著雪貂長袍,站在雪地裡,漫天飄搖的雪花輕落在墨發之上,襯得他的臉顯得更加蒼白。齊凌、衛溪對看一眼,兩人呢都沒有說話,只安靜的立於商君身後,跟在他身邊好幾年,他極少接受別人的關心和勸告,只除了那個現在還不知所蹤的慕容舒清。

「齊凌,你繼續在林間小道,山野村林間查探舒清的下落,衛溪,你主要在城鎮附近排查,盡快找出可疑的車馬,舒清失蹤五天了,你們多帶些人,試著把範圍擴大點找。」五天,已經五天了,商君盯著灰濛濛的天際,他現在最是害怕看見天黑,因為那意味著一天又要過去,舒清的危險又更多一分。

舒清,你到底在哪裡,何以一點消息也沒有!

兩人遲疑了一會,還是回道:「是。」

忽然起了一陣大風,捲起了不少雪花,寒風襲面,商君忍不住低咳了起來。衛溪蹙眉,明知無用,仍是說道:「主子,這樣您身邊就沒有人了?您還有傷在身。不如。。。。。。」

商君輕輕揚手,不讓衛溪再說下去,襲慕已經受傷了,他不能再把修之的人派出去。暗暗調息,緩了緩元氣,商君淡笑回道:「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一般人根本傷不了我,而且還有襲慕和夜焰再,你們不要擔心,我已經飛鴿傳書給御楓,告知我已經來了滄月,他應該很快回來接應。」

預料中的結果,好在御楓正在趕來,他也放心了一些。

想起藏於袖間的腰牌,商君問道:「剎那個月朝廷局勢,無聲門今日可有消息傳來。」

衛溪搖搖頭,回道:「半月前有過一次消息,只說滄月與東隅這場大戰,以吏部尚書厲陵為首的老臣牴觸很大,朝廷局勢比較緊張。主子,您為何不讓無聲門幫忙尋找舒清小姐,這樣或許會比較快。」無聲門門徒眾多,雖沒有風雨樓在四國皆有名聲,但是如果是在滄月境內,幾乎沒有無神門不知道的事情。

商君有些疲憊的回道:「我知道,三天前已經給無聲門主送了信函,只是路途遙遠,他們找人也需要時間,舒清是在臨風關不見的,如果真的被劫到了滄月,我應該是離她最近的,你們先盡力去尋找吧。」遠水始終難解近渴。再者,畢弦離開無聲門之後,他多次想要見新門主,都被婉拒,可見,新門主未必願意與他結交。

「是。」不再多言,衛溪與齊凌各帶三名暗士分兩個方向急奔而去。

商君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腰牌上的字跡,鐵甲軍。他們為什麼要派十數人去抓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女子的身份是什麼?客棧裡易容的男人又是誰?他們之間是否有聯繫?!滄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商君腦子裡,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不斷,就像一團亂麻,找不到頭緒,只要解開其中一個問題,或許其他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但是現在,他一個也解不開。

「商君,你怎麼了?」修之拿著燭台進來,就看見商君一人坐在黑暗的房間裡,眉頭緊蹙的盯著手中的東西。

商君抬起頭,微笑回道:「沒事。」

秦修之輕歎,如實說道:「你的臉色很難看。蒼白憔悴,毫無血色。」

商君苦笑,輕撫自己的臉頰,就是瘦了一些,沒有他說的那麼誇張吧。看見修之也看向自己手中的腰牌,商君遞給他,問道:「這是我在那群黑衣人身上找到的。修之,你知道,這個腰牌意味著什麼嗎?」

秦修之接過,腰牌上雕著一隻蛟龍,盤踞在腰牌之上,中間是三個燙金大字:「鐵甲軍?」

商君輕輕點頭,說道:「鐵甲軍——滄月君王隴趨穆御用的近身侍衛,直接受命於皇上,不受六部監管,捉拿叛黨兇徒,剷除皇族顯貴,暗殺朝廷異己,他們樣樣都做得,被譽為皇家衛甲。是隴趨穆最倚重的爪牙之一。」他算是見識過他們的厲害的。

原來如此,秦修之有些擔心的說道:「這麼說,那位姑娘就是朝廷要捉拿的人。」他們本來只是為了來滄月找舒清,現在與朝廷為敵,會很麻煩。

商君坦然回道:「是。」

商君似乎早已知情?!秦修之奇道:「你有什麼打算?」

「邊城附近,盤踞了不少鐵甲軍,各地出入城門,也特別困難,我感覺到,滄月一定出了什麼事,而且應該不是一件小事,起碼是一件讓隴趨穆頭疼的事。」他一定要知道是什麼事,凡是有扳倒隴趨穆的機會,他都不能錯過!

商君眼光犀利,語調升高,就連精神也頗為亢奮,秦修之覺得商君似乎對於滄月,尤其是朝廷中事,太過上心,心中有問,秦修之也不隱瞞,直接問道:「商君,你不是滄月人,滄月國亂卻讓你躍躍欲試,氣血翻騰,為什麼?」

這麼明顯嗎?!商君失笑,迎著秦修之清澈的眼,商君忽然不想隱瞞他,深吸了一口氣,商君平靜的說道:「因為,我本來就是滄月人。」這是他四年了,除了舒清之外,第一次承認,自己是滄月人。

商君是滄月人?!這次秦修之真的傻眼了。「那你還幫軒轅逸?!是因為舒清。。。。。。」

看他驚訝的樣子,商君淡淡的回道:「不完全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舒清,其他的事情,我以後再和你說吧。」若不是他與隴趨穆之間的仇,若不是他靠自己的力量還不足以撼動他的位置,他也不會幫助軒轅逸攻打滄月。只是這些,他還不想說出來,一旦說明,他的身份自然就要被說破了。

「嗯。」看出商君不願說下去,秦修之也不再追問,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商君與滄月朝廷之間,必有淵源。

將腰牌收入袖中,商君關心的問道:「襲慕的傷怎麼樣了?」那一刀快准狠,襲慕的傷勢只怕不輕。

怕他擔心,秦修之搖搖頭,避重就輕的回道:「傷得並不是很重,只是失血過多,我已經讓他好好休息了。」

「那個女子呢?」只要她醒了,或許能從她身上得知一點線索。

「大夫說,她連續服用麻沸散,神智有些不太清楚,身體也極弱,現在還在昏迷,明日會慢慢醒過來,好好調理,不會有什麼大礙了。」想起剛才,那女子一直緊緊的拽著他的手不肯放開,秦修之頗有些無奈,男女畢竟有別,好在現在她神志不清,避免了一些尷尬,如果她醒了,這一群大男人,誰能照顧?!

商君雖為女子,但是小時候就在上山學藝,都是與師傅,小師叔一起生活,後來又女扮男裝,男女之防他基本沒太在意,所以也不明白修之心裡的難題,只當他太累了,勸道:「修之,這段時間,你受累了,時候不早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連著兩日沒睡,秦修之確實有些睏意,回道:「好。」

只是他人才走到門邊,忽然感覺腰上一緊,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一股勁力帶到牆邊,秦修之定睛一眼,將他推倒在牆邊,一手攬住他的腰,身體跟他幾天貼在一起的,正是商君?!

商君比他略矮,淺淺的呼吸噴在他的耳朵上,暖暖的,癢癢的,而商君挽著他腰間的手十分用力,兩人貼在了一起,隔著厚厚的皮裘,雖然感受不到彼此的體溫,但是這樣曖昧的姿勢,已經足夠修之的血脈亂湧了,血氣直往腦門上衝,他的心已經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商君無緣無故不會這樣,秦修之想要開口問,才要張口,又被商君修長的手捂著,微涼的手心貼著他的唇,秦修之的臉立刻刷的紅成一片。。。。。。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15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08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九十九章 夜襲(下)

商君警覺的聽著房頂上的動靜,雖然極輕,卻也能聽出,樑上不止一個人,怕修之貿然出門,會被他們抓住,商君沒有細想,就將他帶到牆邊。捂著修之的嘴,本是怕驚動外面的人,但是現在手下的碰觸的皮膚越來越灼熱,商君不得不抬起頭,對上修之有些飄忽的眼,他才發現,修之的額間居然滲著薄薄的汗珠,身體僵硬,連呼吸也有些凌亂不穩。

他們現在的姿勢,實在有些。。。。。曖昧。商君尷尬的收回手,指了指屋頂,秦修之先是一怔,抬起頭,就聽見房頂上瓦片輕輕響動的聲音,他終於明白商君為何忽然「投懷送抱」了。明知是權宜之計,秦修之卻是更深刻的明白,自己對商君的碰觸,毫無抗拒能力。

兩人對視得有些尷尬,故又各自別開視線,屋頂上人竟是忽然沒了聲息,商君立刻想到,剛救回來的女子,就住在隔壁!

「糟了!」商君低叫一聲,衝出了房門。

趕到旁邊的房間,房門已是大開,房間裡,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正和夜焰交手,一時間難分勝負。夜焰應該也是聽見動靜趕過來了,屋裡的人交了手,原來在其他房間尋找的黑衣人,也應聲衝了過來,幾個隱身守護的暗士與他們也打了起來,不大的小院裡,兩方人馬打得不可開交。

商君與修之站在一旁,觀察著局勢,好在這次夜襲的黑衣人並不算多,只有七八個人,而且除了屋內與夜焰交手的魁梧大漢武功算得上高強之外,其他人不過平平。看身手,行事作風,他們都不像是死鐵甲軍的人。

商君瞇眼看去,發現房間裡居然還有一個黑衣男子,他正抱著床上的女子想要從窗戶翻出去,商君閃身進入,因為有傷在身,商君不想與他多糾纏,直接亮出了軟劍,寒光乍起,抱著女子的男子連忙向後躲閃,只是抱著女子的手始終沒有鬆開,看得出,他是有些武功的,可是手中抱著一個人,商君這一劍又是來得極快,男子的右臂還是被劃出一道極深的口子,血腥味瀰漫了整個房間,商君扶住女子的腰肢,硬是將她搶了過來。

男子點了受傷的穴道,又要迎上來,卻在看清月華下商君的面容時,愣了一下,滿目驚訝,即使男子蒙著面巾,商君也從他眼中看出驚異的情緒。商君暗想,他認識他?!

看男子受了傷,魁梧大漢狂性大發,一柄大刀耍得虎虎生威,把夜焰逼到角落裡,他卻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直撲商君而去,力透千鈞的揮出一刀,商君抱著女子,不好閃避,唯有舉起軟劍,硬生生的接下了這一刀,一股勁力透過劍身襲來,商君後退了一步,壓下翻湧的血氣,商君單手婉轉劍花,將大漢逼退,原來藏於袖間的腰牌不小心掉落在地。

腰牌匡噹一聲,砸在地上。

「鐵甲軍!」大漢雙目圓瞪,新仇舊恨一腔怒火全潑向了商君,再次舉起大刀,一心只想將商君置於死地。

大刀與軟劍再一次短兵相接,劃出一道玄白的火花。商君皺眉,握緊手中的赤煉,此人招式古板,卻是力大無窮,他現在胸口如烈火鍛燒,虎口隱隱作痛。商君連接兩刀,大漢也已經是氣血翻湧,驚歎於這孱弱得彷彿隨時要倒的男子竟如此厲害。

大漢粗聲喘息著,改為橫握大刀,朝著商君持劍的手砍下去。

眼神一暗,商君現在幾乎快要提不起劍來,這人的蠻力讓他的身體吃不消!

商君眼神雖然依舊犀利,面色已是蒼白如雪,他的傷勢必又加重了。秦修之大驚,自己卻又無能為力,只能急道:「夜焰,保護商君」

夜焰一躍向前,手中的瑩白長劍直刺入大漢的肩胛骨,大漢吃痛,手中的大刀立刻握不住的匡當落地,商君看夜焰出手了,放鬆下來,氣血翻湧再也控制不住,喉頭一甜,一抹殷紅自唇間滑落。抱在懷裡的女子也扶不住的軟倒下去,一直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飛快上前,接住女子滑落的身體。

商君只覺得眼前一黑,也緩緩向後倒去。適時一雙溫暖的手將他攬到了懷裡,耳邊,是熟悉的男生焦急的低喚著:「商君,你醒醒,商君!」

看到商君又再次受傷昏迷,秦修之心疼,夜焰憤怒,隨著主子到這片大陸之國也快一年了,商君無論品行武功,都讓他們敬佩不已,更別說主子對他推心置腹,情同手足。

就是這些人,害他再次傷重,夜焰下手也變得毫不留情!

大漢兵器已落,肩上又受了傷,拳腳抵擋了一陣,最後還是敗在了夜焰的長劍之下。院內的黑衣人也不敵暗士,被扭送到了屋裡,其中一個年輕男子雖被擒住,口中不停的謾罵著,仍是死命掙扎。夜焰不耐一腳踢在他的腳彎處。男子跪倒在地,又立刻被點了穴道,只得跪在地上。

商君靠在修之肩上暗自調息了很久,才緩緩睜開眼睛,低聲說道:「點燈。」暗士點起數盞燭台,將房間裡照的通明。

秦修之扶著商君在躺椅上,低聲問道:「你怎麼樣?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商君輕拭唇角的血跡,他好像有些習慣這身體的殘破了,淡淡的笑道:「我沒事。」

半靠著軟榻,商君直直的盯著站在最旁邊,懷裡抱著昏迷女子的黑夜男子,他臉上的黑巾被揭了下來,看樣子,年紀也不過二十七八,相貌算的上俊秀,不過在他和修之面前,長相從來不值得提及,經過了這一晚上的打鬥、變故,他依舊冷靜沉著,明明已是階下囚,那股尊貴的傲然之氣絲毫未損。

這樣的人,剛才何以露出驚異之色?!商君與他對視,問道:「我們見過?!」

男子只是看著商君,卻不回話。秦修之上下仔細的打量著男子的樣貌身型,最後對著商君笑道:「如果我沒看錯,他就是那日你救下的『馬伕』。」好的易容,不僅是對臉的易容,還有身體、聲音甚至神態。眼前這人,顯然學藝未精。

男子臉色微變,商君也從他的臉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就是那自稱叫予函的人。

有些疲憊的躺下,商君不再看向他們,聲音裡,也儘是倦意:「你們是什麼人?」

誰也沒有回話,一道不屑的男生尖銳的響起:「呸,你們不用再裝了,既然是鐵甲軍的人,怎會不認識我家主子,要殺就殺,裝什麼傻!」

商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臉憤恨的年輕男子,話卻是對著始終不語的予函說的:「這塊鐵甲軍的腰牌,是我救下那位姑娘的時候,在看守她的黑衣人身上找到的,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那位姑娘。」

「哼,說的好聽,你誰也認識,就這麼巧救了兩位主子?!我看這根本就是鐵甲軍設好的圈套,要一網打盡!」又是年輕男子憤憤不平的低吼,夜焰上前想要點他的啞穴,商君朝他輕輕搖頭,手撐著腦袋,依舊是對著予函笑道:「若不是我救你,你可能已經被捉了去,而那位姑娘本身就已經被抓住了,就算我是什麼鐵甲軍,需要費那麼大的勁,來一網打盡你們這些本來就在網裡的魚?」

「誰知道你們又想出什麼詭計,得到主子們的信任,另有圖謀也說不定!」

商君忽然低笑出聲,即使震得胸口疼痛不已,依舊沒有停下來,他今天正真是見識了什麼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予函雖然隻字未說,卻已經是默許年輕男子的叫囂。他承認救他們,是想從他們身上找到與隴趨穆有關的突破口,但是這不表示他非他們不可!

「隨你們怎麼想,本來也不過是隨手救了兩人,其中的恩怨我並沒有興趣知道,但是你們深夜來襲,恩將仇報,我要一個交代!」緩緩坐直身子,商君聲音不高,幾乎是虛弱的,確是每一句都直砸人聽者心裡。

「你。。。」年輕男子還想說什麼,予函輕輕抬手,他身邊的大漢立刻呵斥道:「一切有主子定奪。勿在多言。」

年輕男子恨恨的瞪著商君,卻不敢再多言。

第一次見這男子,就知道他非一般人,現在這樣懶散的坐在軟榻上,一雙清眸似乎是閉著,臉色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可是他散發的氣勢,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會錯認,他不是鐵甲軍的人,他從沒聽說過隴趨穆身邊有這樣的人,這或許是他的幸運,只是這麼優秀的人,必是有來歷的,雖然心中極為欣賞,他仍是不敢輕易信任,妄圖親近。

「我與你救下的女子,是一對兄妹,我們也算是名門之後,不想得罪了權貴,遭到暗殺,幸好有人暗中通知,我與妹妹連夜出逃,一直被鐵甲軍追殺,本想先離開滄月,誰知在邊城被鐵甲軍抓住了,家將只能把我救了出來,妹妹就被他們帶走了,那次大戰,我與家將走失,在客棧遇見了你。得你相助,我算逃過一劫,與尋來的家將匯合之後,一路打探,才找到了妹妹的行蹤。今夜才會夜襲救妹。」予函抱著女子,仍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禮,說道::「今夜魯莽之舉,如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好個予函!好個魯莽之舉,還請見諒。一段語焉不詳,諸多隱晦的說辭就算是對他的解釋了?!商君冷笑,他只聽清楚一點,就是他們被鐵甲軍追殺,既然從他這得不到太多線索,衛溪、齊凌又不在,舒清也下落不明,他實在不應與他們再做糾纏。

「放了他們。」讓夜焰解了他們的穴道,商君對著予函淡漠的回道:「予函,我姑且相信你說的話。帶著你妹妹,走吧。」

他竟沒有多為難,這出乎予函的預料,此人到底是怎麼的心事作風,怎樣的心懷?!心中對他的欣賞更勝,剛才已經聽人叫他商君,予函還是想聽他自己告知他名諱,於是問道:「多謝公子,敢問公子名諱?」

「萍水相逢,不勞多問了。」

對於商君不願多談,予函也只能暗自惋惜。

「告辭。」

一行人才出的小院,就聽見遠處傳來轟轟的低鳴,年輕男子一臉驚異,奇道:「什麼聲音?」

商君在修之的攙扶下,也出到院外,腳下微微的震動,響聲也越來越近,即使天還沒亮,但是遠處灰濛濛的沙塵他卻是看的清楚。商君低歎:「來得好快。」不愧是滄月久負盛名的鐵甲軍!

遠處傳來的聲音越發明晰,那是至少上百鐵蹄齊奔所發出的踏蹄聲,予函臉色一沉,大喝道:「趕快上馬,不要拖累了他們。」今天怕是在劫難逃了,無謂在牽連他人!

商君再次正視眼前急於御馬離去的男子,想不到,他還有點擔當,只是聽那馬蹄聲,商君低喃:「只怕來不及了。」

果然,商君話音未落,火把的光芒已經直衝雲霄,刺痛雙眸,染紅午夜的黑幕。馬隊以極快的速度飛馳,離小院不過數里之遙,轉眼即可圍攻上來。小院背靠一座矮峰,馬隊成半圓形包圍過來,予函無論從哪個方向走,都不可能躲過攻擊。

而他們,似乎也難逃過這一場劫難。



再戰蒼月 第一百章 又見三兒(上)

依照這樣的行進速度,不用半刻鐘,他們就能包圍過來。商君蹙起了眉頭,救這兩個人,是他的主意,他不能讓修之因此而受到牽連。商君靜下心來,不去理會越來越刺目的火光和震天的馬蹄聲,細心觀察著周圍地形,瞇眼看去,小院前方就是一條小道,再往前是一片小樹林,樹林外面是官道。鐵甲軍現在已經進了樹林了,此刻才想辦法佈陣絕對來不及,商君轉身向後看去,小院背靠南山,夜裡目測,那山峰並不算很高,商君忽然眼前一亮,或許,可以從山後離開。

眼見火光逼近,何成焦急的看向予函,問道:「主子,現在如何是好?」

眼前的局勢對他們極其不利,但是坐以待斃也只能累人累己,輕扯韁繩,調轉馬頭,予函說道:「往東行,先離開這裡再說。」

「是。」

商君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邊繼續觀察南山的側峰,一邊淡淡的說道:「他們用的是蝶形圍攻陣法,東西方向埋伏著箭陣,往東必死。」如若予函此時離開,能讓他們擺脫危險,商君絕不會多說一個字,只是按照鐵甲軍的速度和一貫作風,被牽連已是注定,那他們就沒有必要著急著去送死。

予函抬眼看去,經過商君這一說,他也發現鐵甲軍行進的隊形,確實是兩側慢,中間快,東西方向隊伍遲緩肥大,隱約是有些像蝴蝶。

何成暗暗打量著商君,剛才與之交過手,此人武藝不俗,想不到他只隨便一看,就能道出對方陣型。大敵當前,他依然鎮靜從容,莫不是他已經想到辦法了?!上前一步,何成抱拳請教道:「公子有何高見?」

商君沒有回頭,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只對著一旁的夜焰說道:「夜焰,你上去看看,這側峰有多高,峰後可有路徑可以離開?」若是峰後無路可去,鐵甲軍搜山,他們一樣無路可走,若是他們再陰毒一點,放火燒山,那真是必死無疑了。

「是。」夜焰並不質疑,立刻往側峰上飛掠而去。

臉上不敢表露絲毫懼意和恐慌,其實商君心裡亂得很,只希望天無絕人之路吧。

一隻溫暖的白皙的手握住了商君的手心,商君訝異的抬頭,對上修之含笑的眼,他什麼也沒說,真是對他點了點頭,商君趕緊低下頭,不敢看他鼓勵和安慰的眼睛,因為這樣的關懷,會讓他變得容易脆弱。而脆弱,是最最不需要的東西。

輕輕抽回手,商君轉身看向別處,秦修之惘然若失。

「還有什麼要做的?!」一道冷硬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商君回頭,就見襲慕肩頭包著厚厚的紗布,表情肅然的站在身後。

商君勸道:「襲慕,你的傷還沒好,不要妄動。」

襲慕不肯離開,堅持道:「我沒事。一點小傷,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深知他們的性格,商君不再勸,說道:「好,你帶他們幾個,挑選馬匹中腳程最快且速度相近的十匹馬,再把所有的弓箭備齊全。」如果後山沒有路,他還要再想其他辦法才行!」

「是。」商君的爽快讓襲慕暗暗鬆了一口氣,領命而去。

看商君的人已經竟然有序的在安排著什麼,何成再一次上前,誠懇的說道:「公子是不是又什麼計劃,我等願意相助,共謀出路。」守護主子是他的使命,眼前這人就是希望,他不能放棄。

這魁梧大漢,看來也是忠義之士,商君頗為欣賞這樣的人,也不再為難他,說道:「鐵甲軍多勢眾,我們毫無防備,唯有兩條路,一是從後山逃脫,二是正面突圍而出。你們做好突圍的準備。」

「正面突圍?!」年輕男子低叫:「這不是要我們送死嗎?」他就說這人不安好心,就算不是鐵甲軍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

何成大喝:「何紹華,閉嘴!」對著商君拱手,說道:「公子請繼續說。」

商君輕輕佻眉,這大漢有點意思,指著前方漸行漸遠的隊伍,商君用手做了蝴蝶型的手勢比向敵軍,他的手型正好與敵軍隊形重合,商君一邊慢慢收攏雙手,一邊解說道:「蝶形圍攻發在行進中,正面是最容易攻破的,如果讓他們再逼近,待側面像翅膀一樣收攏,就當真是沒有機會突圍了。」說完商君看向予函,因為最終做決定的人,是他。

予函盯著前方直衝出官道的鐵甲軍,再看看商君清澈冷靜的眼,最後大聲說道:「好,準備正面突圍!」

一行人正準備往前衝,商君忽然大叫一聲:「等一等。」

予函和何成對視一眼,不明白的看了下商君,商君卻直直的盯著南山,只見暗黑的山峰間,幾點黑影攢動,身手奇快,不一會兒,就從後牆飛躍而入,最前面的,是夜焰。

奔到商君面前,夜焰輕聲說道:「公子,我在峰頂遇見一隊人馬,他們執意要見公子。」這些人武功怪異,行事詭秘,不過他感覺得到,他們對公子沒有惡意。

商君朝他身後看去,只見幾個身著銀灰色勁裝的男子,只是遠遠的站著,已經是氣韻不凡。為首的男子走到商君面前,問道:「可是商君公子?」

「是。」

男子恭敬回了一個禮,才深聲說道:「南山後面,繞過灌叢,有小路可直通遊戲,馬車已備好,公子請。」

商君並不急著走,問道:「你是?」

男子並不避諱:「無聲門,流雲,奉門主之命,相助公子。」

無聲門?就是御風收到他的消息之後請無聲門幫忙的嗎?!不管是怎麼,有無聲門相助,逃生有望。商君利落的吩咐道:「夜焰,你去幫襲慕,把準備好的箭綁在馬匹尾巴上,把它們分別往東西方向趕,再放一把火,燒了這小院。做完這些,即刻跟上。」

「是。」

拉著秦修之,商君隨著流雲一起來的南山下,抬頭望去,南山雖然並不高,也有十來丈,好在從山上吊下來十來根繩索,要上去並不難。

抓著修之的手臂,商君想把他帶上前,不過才提氣向上攀,胸口一陣緊縮,商君痛苦的悶哼了一聲,修之急道:「商君,你怎麼樣?」

商君搖搖頭,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回道:「沒事,待會讓他們帶你上去。」

「那你…………」他這樣如何是好?

一波疼痛過去,商君暗暗調息,似乎沒有那麼疼了,商君笑道:「這矮峰還難不倒我,放心!」他不喜歡被人抱著,所有身體接觸都有可能暴露他的身份,他要盡量避免。

把泰修之帶到流雲身邊,商君問道:「流雲,你幫我把他帶上去好嗎?」這些人中,數此人氣息最為綿長強勁,武功應該最好,如果他肯答應,修之必能安全上去。

「是。」流雲沒有推脫,只是對身後的人說道:「流光,保護好商公子。」

「嗯。」流光領命,站在商君身後,等待她上前之後,跟在他後面。

商君感激流雲的體貼,微笑說道:「多謝。」

「公子不必客氣,門主有令,全力保護公子,不容有失。」

這…………商君有些疑惑,他和無聲門的盟主沒有認識吧?!但是看他們對他的恭敬和保護的程度,商君幾乎以為自己是那門主的八拜之交了!為自己的胡思亂想猜疑感到好笑,商君搖搖頭,笑道:「先上去再說吧。」

好在流雲他們下來的時候已經放了繩索,有繩子借力,上山並不困難,只是商君這些日子以來傷勢日漸加重,一路上還是喘了好幾次,快到山頂的時候,商君看見山下的小院已經燒了起來,襲慕,夜焰應該也趕過來了,他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些。

一個縱躍,商君最先上到了山頂。

山峰下,鐵甲軍已過來官道,圍了上來,小院起火,暫時擋住了鐵甲軍的視線,商君他們紛紛上了南山,予函想了想,大聲說道:「鐵甲軍人馬眾多,我們也同他們一起走。」好歹是一線生機!

予函一聲令下,眾人棄馬,一路攀爬。

南山頂上並不太寬闊,商君上來之後發現,頂峰上站著幾個人,正在檢查繩索是否牢固,注視著下面的情況,看見商君上來了,紛紛抱拳行了一個禮,商君微笑點頭,心裡卻是越來越納悶。

天還沒亮,山頂本該是一片漆黑,好在山下火光沖天,映照得山頂隱隱能看清人,商君正在疑惑著無聲門的事情,一個高大碩長的身影向他走過來,他逆著火光,商君看不清他的臉。在他面前站定,男子忽然張開雙手,把商君一把攬進懷裡,商君先是一怔,而後大怒,剛要出手,耳邊轉來一聲類似低喃,有些壓抑,還有隱隱心痛的男聲:「不要動!」

熟悉而陌生的聲音,淡淡的清爽味道,霸道倔強的行事風格,都勾起來商君的記憶,有些不能確定,商君聲音在微微的顫抖,叫出了心中時時掛念的名字:「三兒……是你嗎?」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16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09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一百零一章 又見三兒(下)

山頂的夜風異常寒冷,吹得衣袂紛飛,男子舅舅沒有回應,商君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人了,但是那微亂的呼吸聲,如雷鳴般強勁的心脈,都讓商君如此熟悉,感覺告訴他,此時將自己緊緊攬在懷裡的人,正是當年那個莽撞少年。

男子雙臂收緊,牢牢的環住他的腰,低沉的嗓音,好聽得讓人心跳,輕柔卻帶著怒意:「你,又瘦了!」

是他,只有他會這樣霸道,這樣彆扭,商君輕推開蕭縱卿,看向他的臉,火光映照下,記憶中那張俊俏的臉,依然是劍眉星目,傲鼻薄唇,卻又有些不同,彷彿刀削石刻般稜角分明的臉龐上,一雙深邃的眼睛沉穩而冷厲,那卓爾不凡的氣質,已經非往昔可比。四年不見,他長高了,硬是比他高出了半個頭。

「三兒,真的是你?!」又見到三兒,商君欣喜,一時也未去在意蕭縱卿始終環在他腰上的手。而剛剛上到山頂的秦修之卻被這一幕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是商君嗎?他被一個冷傲的男人環在懷裡,臉上洋溢著驚喜的笑容。他不會認錯男子臉上愛憐的笑容,保護的姿態,秦修之聽見自己的心怦怦的狂跳,夜風吹在臉上,原來會痛。

蕭縱卿亦感受到不遠處過於專注的視線,抬眼看去,是一個絕美的男人,竟是比商君還要更勝三分,墨色長衫,孑然而立,極盡風雅。蕭縱卿不喜歡他看著商君的眼神,非常不喜歡,在這個男人沉靜的目光下,他竟莫名的心緒不寧,攬著商君的手也越發用力。

商君這才恍然自己還在蕭縱卿懷裡,在他不滿的眼光下,輕輕推開他的手。只不過商君一直背對著修之,所以並不知道剛才那兩人之間有過一場眼神對決。

待人都上來後,流雲回稟道:「門主,人已經全部上來了,鐵甲軍正向南山而來。」

門主?!商君蹙眉,無聲門的新門主竟然是三兒?!商君再次看向他,他神情冷然,目光犀利,這一個人似乎不是他印象中的三兒了,有些陌生……

看了一眼山下數百人馬,目光掃過剛剛上到山頂的予函,蕭縱卿冷漠的說道:「砍斷繩索,即可離開。」

「是。」

不管身後眾人的目光,秦修之拉著商君的手走向唯一的一輛馬車旁邊,說道:「君,你乘馬車。」

商君想要收回手,奈何三兒手勁兒不小,不是他掙不開,只是在眾人面前拉扯,不太好。商君作罷,任由他拉著,在馬車前站定,商君沒有急著上車,而是在人群中尋找,終於看見了修之,商君笑著說:「修之,你也一起吧!」雖然,從南山另一邊下山沒有那麼陡峭,但是畢竟修之不會武功,夜風又冷的刺骨。

蕭縱卿眼中一抹光芒一閃而過,看不清楚是什麼,不過他什麼也沒說。

秦修之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搖了搖頭,回道:「不用了,我騎馬好了。」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既然修之這麼說了,商君也不好再說什麼。鑽進了馬車,馬車很寬敞,裡面佈置了一個軟榻,上面鋪著厚厚的長毛絨毛皮,看起來溫暖舒適。

蕭縱卿隨著商君入了馬車,馬車立刻向前方飛馳,商君靠在軟榻上,的確很舒服,即使馬車跑得飛快,也不見顛簸。

蕭縱卿在軟榻旁坐下,眼睛看向車外,沒頭沒尾的問道:「他是誰?」

商君早知道他會問,坦然回道:「秦修之。」其餘的一律不解釋,因為他沒有必要解釋,而且既然他是無聲門門主,有什麼是他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呢?

秦修之!名不經傳,不在他的關注圈裡,不過從今天開始,他會時時注意他的動向,男人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將會是他最大的對手,蕭縱卿暗暗記下這個名字。

馬車裡安靜了一段時間,商君看向蕭縱卿,說道:「三兒,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他找了七八天了,仍是沒有舒清的消息,如果三兒肯幫忙,應該很快有消息。

「找慕容舒清嗎?」沒等商君說明,蕭縱卿已經猜到他要問什麼,他與那個叫慕容舒清的女人感情好得有些過分。

他知道慕容舒清?那一定有關於她的消息,商君急道:「他在哪裡?」

蕭縱卿手枕在腦後,懶懶的回道:「她在東隅,你不用擔心她,有很多人馬在找她,慕容舒清最多是奔波一些,又不會沒命,沒有人捨得她死的。」雖然慕容舒清是個棘手的人物,不過他還是要謝謝她,把商君帶到滄月,帶回他身邊。

原來舒清在東隅,怪不得他找不到,商君暗暗鬆了一口氣,東隅有炎雨、蒼素,還有軒轅逸,舒清應該會沒事吧。

知道了舒清的下落,商君一顆心放下來一般,看向蕭縱卿,商君問道:「畢弦走之後,由你接管無聲門?」他蕭家三少爺做的好好的,怎麼會入了無聲門呢。

「嗯。」蕭縱卿輕嗯了一聲算是做了回應,他不想說他這幾年在無聲門經歷了什麼,因為商君不需要知道這些。

他不想談,商君有些失望,以前他們雖然不是無話不談,卻也不至於如此……

「這些年,你為什麼不願意見我?」他提出了三四次與無聲門門主相見,可惜都被拒絕,原來不知道是三兒,現在知道了,商君有些悵然,他竟是不願見他嗎?

久久,商君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蕭縱卿轉過身,深邃的眼睛裡,流動著商君不懂的流光,低沉的嗓音平靜的說道:「我對自己說過,等我能幫你實現心願,保護你不受傷害,照顧你一生一世的時候,才有資格與你站在一起,現在,我做到了。」

商君有些恍惚,他不習慣這樣的三兒,太過平靜,彷彿這就是他的信念,不需要大聲強調,只是這樣的平靜,讓商君心慌。斟酌了一番,商君才說道:「三兒…………看見你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一番作為,我很開心,不過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我的事情,我自己會去處理,我也會照顧我自己,你不用擔心。」

他又試圖撇開他,蕭縱卿暗自好笑,他真當她還是當年那個傻愣愣的少年嗎?勾起唇角,蕭縱卿揶揄的打量著商君,訕笑道:「處理得自己一身傷?照顧到走路都喘成這樣?我認識的商君意氣風發,身手了得,現在呢?你已經把自己折騰夠了,以後的事情,我會幫你做完。」

他好像說過,報完仇就會如平常女子一般相夫教子吧,真是值得期待。

商君苦笑,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霸道依然是他的性格,只是這次更難說服而已,商君坐直身子,準備好好和他談,「三兒,你不明白……」

不等他說下去,蕭縱卿閒閒的回道:「你要隴趨穆死!這就是你的心願,我這樣算是明白了嗎?」

「你……你怎麼會知道?」商君大驚,是他太小看他了嗎?三兒到底還知道什麼?難道他的身世他已經知道了?既然如此,三兒就更應該知道這裡面的驚險,更應該知道為何他不願意任何人牽扯其中!

看著商君驚訝的表情,蕭縱卿輕歎一聲,頓時感到有些無力,是他當年表達得不夠明顯,還是他漠視他的真心到這種程度?!握住商君冰冷的手,蕭縱卿歎道:「君,你以為這四年我都在幹什麼?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接管無聲門?你以為我放棄蕭家的產業,混跡江湖,廣交群臣,又是為了什麼?這一切,都只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你!蕭縱卿沒有說出來,商君卻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他心裡的聲音。這一次,他沒有再大吵大鬧,沒有生氣怒吼,商君卻真的慌了,他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強烈的情感包圍著,有些窒息……

馬車還在狂奔,車內的時間卻彷彿靜止了一般,直到另一道男聲自車外響起:「門主,鐵騎軍由東西兩側繞過南山,意圖在山下圍堵。」

蕭縱卿拉高薄被,幫商君蓋好被子,輕聲說道:「好了,你臉色很差,累了就睡一會。」

「三兒,等等……」蕭縱卿轉身要出馬車,商君才回過神來,鐵甲軍還是不肯罷休,想要坐起身子與他商量如何退敵。

蕭縱卿站在門邊,輕輕揚眉,看著商君,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最好還是乖乖的躺好,還是,你喜歡我抱著你睡?」

商君渾身一僵,該死的,他居然敢這樣威脅他!!如果眼神能傷人,蕭縱卿已經千瘡百孔。

看他僵在床上一動不動,蕭縱卿大笑,心情大好的出了馬車。

瞪著那道得意的身影離開,商君渾身無力的癱倒在軟榻上,面對這樣的三兒,他要怎麼辦?!怎麼辦……



再戰蒼月 第一百零二章 睿王

靠在軟榻上,商君思緒混亂,不是擔心三兒應付不了鐵甲軍,他雖然沒說如何當上無聲門的門主,商君也能猜到其中的艱辛,沒有一種成功是不需要付出的,他的能耐自然不低。他現在迷茫的是,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馬車外的天幕漸亮,隱隱的亮光透過布簾,映照在商君的臉色,輕輕掀開布簾,馬車速度慢了很多,改走側峰,從這裡下去,已能看見游城的城門,看來三兒想要進城躲避鐵甲軍。

緩緩放下簾子,商君閉上了眼睛,舒清身在東隅,自然有人營救,那麼他呢?是要退回臨風關繼續等待機會,還是潛入天城,創造機會。久久,商君睜開了眼睛,五年,他等了五年,已經夠久了,他不想再等,就讓他賭一次吧。

馬車進了游城,城門剛開,街上沒什麼人,他們一路通暢的穿過街道,幾經輾轉,馬車駛入了一座裝飾華麗的庭院側門,商君朝那門楣看了一眼——緋紅環翠閣。

是青樓!

他在生意場上打滾多年,自然知道游城最具盛名的地方,原來竟是無聲門的產業。

馬車在庭院裡停下,商君立刻下了馬車,庭院不小,環視了一圈,流雲正在和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說著什麼。沒有看見三兒,卻見秦修之從馬上下來,商君走過去,笑道:「修之,告訴你一個消息,舒清並不在滄月,目前也沒有生命危險,相信軒轅逸他們一定會盡量營救她的。」

秦修之點頭,微笑回道:「確實是個好消息。」

秦修之笑得勉強,商君擔憂的問道:「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也難怪,這樣冷的雪夜裡,狂奔一個時辰,沒幾個人受得了。

「沒事,我很好。倒是你,應該找個大夫看看。」他雖然不會武功,身體到還算結實,如果一定要說不舒服,或許是心裡不舒服吧,秦修之自嘲。

「君你不舒服?」一道緊張的男聲,自商君身後響起,商君回過頭,正迎上一隻大手撫上他的額間,商君不自在的別過頭,想回答他自己沒事,蕭縱卿已經對著身後的流光說道:「流光,請大夫。」

「是。」

商君張了口,隨即閉上,他說沒事三兒也一樣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的。

蕭縱卿脫下自己的純黑貂毛披風,輕輕披在商君肩上,帶著寵溺輕聲責備道:「以後不舒服要馬上告訴我。」

聲音雖然不大,不過足夠秦修之聽得清楚,秦修之一僵,手緩緩握成拳,又慢慢鬆開,他說不清自己心裡的感受,從見到這個男子的那一刻開始,他不安,心酸,甚至憤怒,他很少這樣。這種感覺,與看見商君和舒清站在一起的感覺不同。難道就因為這次站在商君身邊的人,是男子?!他有些錯亂了。

蕭縱卿旁若無人的關心,讓商君很不自在,稍稍後退一步,商君平淡的回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你不要擔心。」

蕭縱卿輕輕揚眉,也不再逼近,笑道:「我們現在這避一避,待鐵甲軍追得沒這麼緊了,再回天城。」君,我會慢慢讓你適應有我在你身邊的日子。

「嗯。」

「這位是秦公子吧。」蕭縱卿彷彿才看見秦修之的樣子,笑道:「我是蕭縱卿,君說你一路上幫他很多忙,真是謝謝你這麼照顧他。」完全是一副與商君私交甚好的樣子。

口中說著謝,字裡行間不難聽出火藥味。蕭縱卿假裝沒聽見,微微拱手,回以一笑:「蕭公子言重了。我與商君既是朋友,本該互相照顧。」

「秦公子不是滄月人吧?這這住的可習慣?」

「修之四海為家,對我來說,哪裡都一樣。」

這兩人你來我往好不熱鬧,他們當他是死的嗎?!既然這麼喜歡唇舌暗戰,他成全他們。商君直接漠視兩人,繞過他們,朝不遠處的予函走去。商君離開,兩人也不寒暄,對視一眼之後,秦修之微微拱手,率先離去,蕭縱卿盯著秦修之的北影,眼神微閃。

看著商君向他們這邊而來,何紹華在予函身邊不滿的說道:「主子,您還要和他們在一起嗎?我總覺得他們這行人不簡單,怪異的很。」即使他們不是鐵甲軍的人,也一定有所圖。

何成拽著他的衣領,把他推到一邊,說道:「主子,依屬下之見,鐵甲軍人數眾多,小姐又昏迷不醒,目前您勢單力薄,還是留在這,最起碼待小姐醒來,再離開亦不遲。」何紹華不認同的嘟噥兩句,卻也不敢頂撞自家老爹。

予函看看懷裡完全沒有清醒跡象的妹妹,在看一眼已走近的商君,權衡之後,在商君未開口之前,誠懇的說道:「多次得公子相助,予函感激不盡,不知可否再叨擾數日,舍妹身體好點,我們就離開。」

商君臉上笑意不變,心中卻在盤算著是否應該讓他們留下,鐵甲軍並不好惹,他還不想為了他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與隴趨穆的爪牙起正面衝突,不過予函的身份不明,能讓鐵甲軍出動如此大陣勢的人,或許對於還是有些用處的,到底應該如何是好呢?!就在商君思索的時候,蕭縱卿緩步走來,朗聲笑道:「睿親王無需客氣,郡主安心修養便是。」

「你。。。」予函,應該是隴宜亥心下一驚,身後的侍衛也個個臉色大變,上前幾步護在隴宜亥身側,手也撫上了腰間的長劍。蕭縱卿依然笑得自然,與商君並肩而立,完全不懼眼前目光凶狠的侍衛,隴宜亥忽然輕笑出聲,輕輕揚手,示意侍衛退下,輕歎道:「無聲門果然厲害。」

他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估計現在他是想走也走不了了。隴宜亥昂首,大方坦然的回道:「那就叨擾了。」

不錯,有些氣度,蕭縱卿隨即也客氣的笑道:「流雲,為睿親王帶路。」

「如果是這樣,倒是可以一試。」隴宜亥,確實是打擊隴趨穆最有利的武器,只是商君還是遲疑了一下,說道:「就怕到時滄月會更亂。」

隴宜亥雖然有能力一搏,卻不一定能登上皇位,隴趨穆到現在也沒有立下太子,到時難免一場混戰,朝廷將面臨一場浩劫。燕芮始終虎視眈眈,東隅滄月混戰,內憂外患,百姓也怕是難以安居了。

輕拍商君的肩膀,蕭縱卿顯然沒有這麼多疑惑:「我們不過是想借他的名義和勢力殺隴趨穆,到最後誰稱王與你我何干?!」他的目的就是助商君了卻心願,天下大亂又如何?!

是啊,誰稱王與他何干?他只是要為武家報仇雪恨而去,其他的事情,他何必去管?!武家滿門抄家時,誰管過他們!!!商君眼神一冷,點頭回道:「好。」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17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10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一百零三章 滄月降(上)

緋紅環翠的庭院裡,一道頎長的身影,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臉上面無表情,目光有些冷。

商君不知道自己在煩些什麼,自從知道予函就是睿王之後,自從聽了三兒的計劃之後,他就莫名的煩躁,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他離報仇之日越來越近了,他應該興奮的,這是他日日夜夜期盼的事情,可是他為什麼覺得惶恐?!

「你要去哪?」

商君抬頭,迎上了一雙擔憂的眼睛,是修之。商君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看看天空,回道:「天氣不錯,出去走走。」

「鐵騎軍有可能正在城內搜查,你這樣出去,會有危險。」他早就看見他一個人在院子裡走了很久,本來不想打擾他,但是他要出去,實在太危險了,尤其是現在,他傷重的時候。

「他們的目標不是我,而且我就在街上走走,不會有事的。」知道予函的身份之後,他終於明白鐵甲軍為何會出動如此多的人了。

商君轉身而去,一副不願說話的樣子,看著他孤單而消瘦的北影,秦修之還是忍不住說道:「我陪你吧。」或許他能陪在他身邊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商君腳下一滯,最後還是輕輕點頭:「嗯。」他沒有拒絕修之的陪伴,也許是因為他有著何舒清一樣讓人安定的力量吧,而他現在,需要這樣的力量。

已是正午時分,陽光有些晃眼,兩人並排走著,卻沒有交流,商君始終微低著頭,盯著腳下的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眉頭緊蹙,一直沒有解開過。秦修之默默相伴,猜測他必定是被什麼事情困住了,只是自己無從勸解,因為他從不曾對他提及。

秦修之走過路過一家正要關門的小店舖,想了想,走了過去,一會之後,手裡拿著東西回到商君身邊,商君竟一點也沒發現他離開。秦修之苦笑,如果他現在回去,商君不會以為自己是一個人出門的吧?!

心裡自嘲著,秦修之腳下還是加快了步伐,走到商君前面,將手中的東西遞到他面前。

商君低頭走著,忽然一個東西橫在他面前,商君一怔:「這是什麼?」待看清秦修之手中的東西,商君不禁奇道:「糖葫蘆?!」

秦修之將一串甜果糖葫蘆塞到商君手中,微笑說道:「嘗一嘗。」

商君盯著手中鮮艷欲滴的果子,哭笑不得的說道:「修之,我又不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的時候,這種東西他也是不吃的,更何況現在?!

「誰說只有小孩子才可以吃?!」晃晃自己手中的糖葫蘆,秦修之咬了一口,頗為享受的連連點頭,笑道:「嘗嘗看,味道不錯。」

商君好笑的看著秦修之,一身墨衣雅致不俗,卻舉著一支糖葫蘆,怎麼看怎麼怪異。只是他自己彷彿並不覺得,還滿目期待的盯著他。商君無奈,只好也咬了一口,立刻眉頭皺成一團。

看他吃的艱難,秦修之笑問:「沒這麼難吃吧?!」

商君好不容易嚥下去,搖搖頭,一臉痛苦的回道:「太甜了。」甜果本來就甜,再加上厚厚的一層糖衣,口中儘是甜膩軟粘的味道,趕緊把手中的糖葫蘆遞給秦修之。

「是嗎?」他自己不吃糖葫蘆,以為甜果的會好吃,看來商君也不愛甜的。秦修之接過商君手中那串,卻把自己原來那串遞給商君,說道:「那我和你換好了。」他買的是山楂的,沒這麼甜。

秦修之就著商君咬過的地方也咬了一口,表情立刻變得扭曲,真的好甜!

修之吃著他吃過的糖葫蘆,商君心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不過他一派自然的樣子,商君又覺得自己太過在意了,低頭看向自己手中修之剛咬過的糖葫蘆,不知道該吃還是不該吃。

秦修之以後還是怕甜,保證道:「這串沒那麼甜,真的。你嘗嘗就知道了。」

他完全會錯意!只是修之都這麼說了,不吃又不太好,商君勉強的笑笑,還是咬了一口,這次商君瞪著眼睛看著修之,不咬不咽的,秦修之一頭污水,他剛才吃過了,真的不甜啊!秦修之小心的問道:「這個也甜?!」

久久,商君終於嚥下去了,開口只回了一個字:「酸。。。。。」

啊?!

兩個大男人,一人拿著一串糖葫蘆在大街上吃得表情扭曲,痛苦萬分,對視一眼,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笑了一陣,笑累了,秦修之接過商君手中的糖葫蘆,輕聲問道:「心情好點了嗎?」

商君一怔,眼前拿著兩串糖葫蘆,笑得溫和,卻顯得有些滑稽的男人,是為了逗他開心嗎?!緩緩點頭,商君回道:「嗯。」心裡依舊煩悶,不過剛才他確實嘗到了酸酸甜甜的味道。

他總算不再愁眉苦臉了,秦修之也不追問他為剛才心情不好,只是微笑的走在他身邊。

心情好些了,商君終於注意了周圍的街道,不禁奇道:「今天街上怎麼人這麼少?店舖也很少開。」

東隅有臨風關,滄月有游城,這兩個地方,都是兩國貨品交易最繁盛的地方,以往他來的時候,都是人聲鼎沸,今天是怎麼回事?!

修之早一路行來,也覺得蹊蹺,指著前方一家看著挺大氣的店舖,說道:「不如我們進去看看,或許老闆知道。」

商君點頭,兩人走到店舖門前,商君抬眼看去,「玉滿堂」門楣上幾個燙金大字,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兩人才踏入店門,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迎了上來招呼道:「兩位公子隨便看,本店有上好的精品古玩,這些是最新的貨色,您慢慢看,慢慢挑。」

商君環視了一眼,店裡裝飾的挺講究,就是貨物似乎少了些,放眼看去,都是一些普通的貨色,除了店舖正中央擺放的一隻通體碧綠,翠色逼人的簪子。秦修之也被這只青翠雅致簪子吸引了注意力。

老闆是個精明的生意人,看見秦修之的目光停留的地方,立刻將玉簪拿出,介紹道:「公子好眼光,此款雪域墨青簪乃是本店之寶,這簪子不僅材質上乘,雕工細緻,而且還有明目提神之療效,和公子這樣風流瀟灑之人,正真是絕配啊!」他也算閱人無數,這兩位公子絕對不是一般人。

這簪子確實算得上精品,卻不是極品,商君好笑的聽著老闆的說辭,笑道:「那麼老闆多少銀子願意割愛呢?」

老闆眼前一亮,假意思考了一下才回道:「公子若是喜歡,就五百兩好了,結交公子這個朋友。」

五百亮?這老闆倒也不算奸商,商君拿起玉簪一邊把玩著,一邊看向門外清朗的街道,說道:「老闆是看其他店舖都未開門,所以坐地起價吧?!」

老闆臉色微變,回道:「公子說的哪裡話,我這店雖然比不得東隅的珍寶齋,蕭家的流金閣,卻也是做了好幾代的古玩生意,那些關門的店舖的老闆都是看游城是貨品進出滄月的地方,來撈點錢的外地人,現在滄月東隅打仗了,他們早就跑了,那樣的人才是奸商呢。公子若是不喜歡我這簪子,不買便是了。」反正精品他都會收起來,等著仗打完了,再拿出來也不遲。

原來是因為戰爭啊,但是臨風關並沒有受多大影響啊?!商君思量著,老闆卻要把簪子往回拿,商君忽然按住老闆的手,笑道:「既然老闆是爽快人,我也不囉嗦,就五百兩吧。」說完爽快的從袖間拿出幾張銀票,推到老闆面前。

商君如此爽快,出手又大方,讓老闆喜上眉梢,歡喜的笑道:「我這就給公子包起來。」

這邊正說著,店外一隊人馬飛馳而去,紛雜的馬蹄聲聽的人膽戰心驚,本來就不多的路人也紛紛走避。他們穿著官服,估計是衙門的人,商君和秦修之對看一眼,都稍稍側身,背對著門外。

老闆把簪子裝進禮盒,送到商君手中,搖搖頭,說道:「滄月和東隅在打仗,聽說東隅那個將軍很厲害,滄月已經是連連敗退了,如果打輸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看公子也不像是游城人,還是早日離開的好。」

商君微微拱手,笑道:「多謝老闆提點。」

將銀票收好,老闆一邊將幾件玉珮裝入另一個錦盒,一邊輕聲歎道:「提點不敢當,如今這世道,也不過就是混日子,原來就賦稅徭役不斷,現在又打仗,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雖然只是低喃,卻也是無盡的心酸,商君若有所思,將手中的錦盒遞給秦修之,說道:「修之,我們走吧。」

秦修之端著錦盒,愣了一下,又聽見更加急促、響亮的馬蹄聲傳來,而商君已經走出店門外,忽然商君眼神一暗,急奔向前掠去,秦修之大驚,急忙走出去,卻被狂奔而過的馬隊阻了視線,待馬隊過後,街道上儘是煙塵。

馬路對面,商君慢半跪著身子蹲在地上,秦修之趕緊跑過去,正想去扶他,商君緩緩站直身子,他懷裡還抱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孩子,你沒事吧?!」商君輕拍男孩的臉,他渾身都在發抖,臉色慘白,估計是嚇怕了。

男孩愣了一會,忽然比剛才更為驚恐的跳了起來,推開商君的懷抱,眼睛裡儘是慌亂,在路上尋找著什麼,終於,他看見了路中間被踩得早已經稀巴爛的饅頭,小手一邊顫抖著去抓那不成樣的饅頭,死死盯著馬隊離去的方向,口中不停的念道:「我的饅頭。。。。。。陪我饅頭。。。。。。」

孩子喃喃自語的低泣,誰看了都會不忍心,路過的一個大嬸好心的勸道:「我說孩子,還是快回家去吧,沒撞死你就算很幸運了,人家可是辦大事的人,不會理會你一個小娃的。」

馬隊早已沒了蹤影,手中只剩下骯髒的殘渣,男孩木然的撿拾著,眼裡流轉著淚花,聽著婦人說的話,茫然的抬起頭,絕望的問道:「沒有這些饅頭,我娘和妹妹就要餓死了,他們要辦大事,就可以踩爛我的饅頭?」

他們要辦大事,就可以踩爛我的饅頭?

孩子稚嫩聲音,悲慼的眼神彷彿一根針,一下扎中商君的心,他要做的事,是否也會踩壞很多人的饅頭呢?!他痛得無以復加,想上前扶起孩子,竟是挪不開步子。

孩子的問題,沒有一個人能回答,將踩碎的饅頭收好,男孩一個勁的往前衝,朝著他的家,那些殘渣還能救活他的母親。

路人紛紛散去,商君一直怔怔的站著,秦修之擔憂的問道:「商君,你怎麼了?!」

久久,商君終於回過神,確是有些迷茫的問道:「這世上的事情,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呢?」

秦修之心下一驚,他從沒見過商君現在這樣可以說茫然無措的眼神,那麼的不確定。輕拍著商君的肩膀,秦修之坦然答道:「或許本來就沒有什麼對與錯之分,做人做事,但求心安理得吧。」

心安理得!好個心安理得,好難的心安理得!

又下雪了,一朵朵純白的雪花,從空中緩緩飄落,輕輕的落在肩頭,無聲卻寒冷,秦修之舉起手中的錦盒,為商君遮住密密的雪花,依舊不語的陪著他,直到他願意離開為止。

不知道過了多久,流雲遠遠的向他們奔過來,秦修之才慢慢放下手。奔到商君面前,流雲抱拳以禮,有些急促的說道:「商公子,門主正在四處找您,請您盡快回去。」

商君微微低頭,掩下心中的波瀾,才抬起頭,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滄月已降。」

滄月降了?!這麼快嗎?!商君臉色微變,急道:「馬上回去。」

商君與流雲急急的走在前面,秦修之緩步跟在後面,結著薄冰的錦盒抱在懷裡,只因為他的手早已沒了知覺。



再戰蒼月 第一百零四章 滄月降(下)

商君隨著流雲匆匆踏入緋紅環翠,就看見庭院裡,蕭縱卿高大的身影,他的發上,肩上儘是厚厚的白雪,不知道在院裡站了多久,彷彿融入了大雪之中,渾身上下滿是冷酷之氣。他面色陰鶩,眼神卻焦急的只盯著大門。看見商君,蕭縱卿立刻迎了上去,本來一腔的怒火,在看見他蒼白的雪顏時,只剩下低聲的埋怨:「這麼大的雪,出門為什麼不叫我?」

他連眉毛上都沾滿了雪花,商君本來想笑,但在聽見他沙啞的聲音之後,就笑不出來了。這雪看起來是要越下越大的樣子,拉著蕭縱卿的衣袖,商君說道:「先進去再說。」

走了兩步,商君想到秦修之還在身後,回頭看去,只見他還怔怔的站在院門,商君叫道:「修之?」

秦修之沒有朝他們走近,只淡淡的回道:「你們聊吧,我先回房了。」說完便朝著側院走去。他墨色的修長身影朦朧在雪幕裡,商君心下一緊,想要跟過去,肩膀卻被蕭縱卿攬著,將他推進房間,蕭縱卿面帶憂色的說道:「進去吧,我有事和你說。」

想到滄月投降的事情,商君沒有抗拒,隨著他走進屋裡,蕭縱卿卻是緩緩回頭,看了一眼那道風雪中的飄逸墨影,握著商君肩膀的手不知覺的收緊。

入了室內,兩盆炭火燒的正旺,一下子被溫暖包圍,商君舒服的輕歎一聲,在木椅上坐下,才在雪地裡走了一會,他就覺得累了,這身體是越來越沒用了。

給商君倒了一杯熱茶,蕭縱卿才說道:「今日已時,滄月掛上了站降牌。」

商君握著茶杯暖手,眉頭輕輕蹙起:「軒轅逸果然厲害!不過你不覺得滄月降的太突然了?!」即使軒轅逸幾次強攻,尤霄守得狼狽,卻也不該只短短的七八天,就投降了。

蕭縱卿搖搖頭,回道:「滄月會在此時投降除了軒轅逸確實勇猛之外,自然還有另外兩個原因。」

商君喝著熱茶不語,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本來想吊吊商君的胃口,看他不急不慢的樣子,蕭縱卿也沒了興致,懶懶的回道:「第一,就是隴宜亥的失蹤,他一日不死,隴趨穆的龍椅坐的一日不安,這是內憂,第二,燕芮冥已經稱王,世人或許都稱道其賢明,隴趨穆卻十分清楚,宏冥就是一隻毒蛇,有時候比東隅這頭猛虎來的可怕。原來二人向來合謀先滅東隅在做計較,可惜最後失敗了,隴趨穆不得不防燕芮在他力竭之時反撲。」

「你說的有些道理,不過我看這次降更像是緩兵之計,隴趨穆不會甘心就此放棄。只要隴宜亥一死,內憂解除,他必會再興風雨。所以隴宜亥不能死。」

蕭縱卿勾起嘴角,自信的笑道:「你放心,這麼重要的棋子我不會讓他死的,先護送他回天城,我們在推波助瀾,到時就有好戲看了。」

說到這裡,商君忽然眼神一暗,面色變得有些晦澀,蕭縱卿擔憂的問道:「君?你怎麼了?」剛才不是還說的好好的?!

輕輕搖頭,商君低聲回道:「先等一等。」

「等什麼?」蕭縱卿不解。

「相助隴宜亥之事,先等一等。」

「為什麼?」等?!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蕭縱卿覺得今天的商君很是奇怪。

「你也說現在內憂外患,隴趨穆一死,滄月立刻就會陷入危機之中。沒有一個足以保護滄月的新王出現之前,隴趨穆還不能死。」下午那孩子悲愴的眼,稚嫩的聲音,犀利的質問再一次在腦海繚繞,商君害怕看見更多這樣的眼睛。

新王?!蕭縱卿不確定的問道:「君,你的意思是,要為滄月找到一個明君?匡扶其登基,才能殺隴趨穆?」

商君沉默了良久,最終的回答卻是無不堅定:「是。所有還未能肯定隴宜亥是不是那個人之前,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滄月不需要另一個隴趨穆。

「君,你這麼做,就是選了一條艱難一百倍的路來走!你不過是一個女子,天下興亡,與你何干?!」蕭縱卿緊緊的握住商君的肩膀,精銳的眼裡,滿是心疼甚至憤怒,聲音幾乎是吼出來差的。

三兒捏到他有些痛,不過他說的是事實,他選了一條無不艱難的路來走,或許最後他不但沒能殺了隴趨穆,反而死的淒慘,那又如何呢?起碼他在黃泉面對爹娘的時候,不愧為武家的女兒。

輕輕揚起笑容,商君淡淡的回道:「天下興亡或許與我無關,我只求心安理得吧。」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他的心很平靜,沒有下午的恐慌,這或許就是修之所說的心安理得吧。

心安理得?!蕭縱卿本來還狂躁的眼漸漸變得幽深,鬆開商君的肩,蕭縱卿沒有再說什麼,打開房門,柔聲說道:「你累了,早點休息。這些事明天再說吧。」

是啊,他累了,明天再說吧。商君點點頭,起身離開。

目視著商君漸行漸遠的清瘦背影,蕭縱卿原來還溫和的眼越發冷冽。

「流光。」

「是。」蕭縱卿話音才落,一身勁裝的男子已出現在身後。

「把睿王被追殺,迫害的消息傳到北軍駐地。還有,我回到天城之時,要聽見關於奉國玉璽的各種流言。」

「是。」

房間裡再一次恢復了安靜,炭火燒的正旺,啪啪作響,天漸漸黑了,雪還在不停的下著,蕭縱卿一把推開木窗,任雪花夾雜著寒風撲面而來,霸佔了一室的溫暖。

他真是粗心,怎麼忘記了,商君再怎麼堅強,也還是個女子,而且是個善良美好的女子,那些殘酷的事情,不應該讓他去面對的。一切血腥和醜惡,都交給他吧。

商君想著秦修之孤傲的背影,腳也不由自主的向他的房間走去,待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修之門前了,淡淡的燭光從房間裡透出來,溫暖而寧靜,商君正要抬手叩門,屋內傳來一聲輕柔的女聲,讓他的手一下僵在那裡。

「公子,讓琉璃幫你吧。」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19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12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一百零五章 隴琉璃

「公子,讓琉璃幫你吧。」

秦修之將凍的紅腫的手置於袖間,拘謹的回道:「不敢勞煩姑娘。」他沒想到這位姑娘會獨自前來道謝,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有損她的名節。

隴琉璃一雙明眸怔怔的盯著眼前的男子,就是他,把她就出來的,她認得這雙眼睛,溫柔得如早春的微風,還有他的聲音,低沉輕吟。在她昏迷的時候,他的樣子一直在腦中盤旋,陪伴著她度過黑暗與恐懼。在她醒了的那一刻,她只想立刻見到他,所以她找來了。

將秦修之不自在的樣子看在眼裡,隴琉璃微微低下頭,輕聲回道:「琉璃只是想來感謝公子的救命之恩,來之前已和哥哥說明緣由,公子不需擔憂。不過若是琉璃讓公子如此為難,琉璃走便是了。」

隴琉璃蹙眉低語,神色委屈,秦修之趕緊起身,微微一偮,說道:「小姐言重了,我只是。。。。。。」只是什麼?實在不想傷及她的顏面,秦修之確實為難了。

秦修之的侷促讓隴琉璃輕輕一笑,他果然如她想像中的一樣,是個謙謙公子。拿起桌上的白玉膏,溫婉的笑道:「公子的凍傷還是要盡早上藥比較好,以免日後留下病根。」

秦修之進退兩難,她好心想要幫他擦藥,他再拒絕似乎傷了她的顏面,但是讓她上藥,他又覺得不妥,這如何是好?!秦修之不語,隴琉璃直接起身,拉著秦修之的衣袖到桌前坐下,用指尖挑起一抹膏藥,輕輕抹上秦修之的指尖。

修之的手凍傷了嗎?!是今天出門的時候凍傷的吧。他竟是一點也沒有留意到。商君擔憂的朝裡看去,只隱約能看見女子清麗的背影,她正細心的在為修之上藥。商君撫上門邊的手再一次放下,他進去幹什麼呢?有這麼一位溫柔細緻的佳人照顧,哪裡還需要他多事?!

怔怔的放下手,商君別過頭,不再看向那一室的溫柔,舉步離開。

隴琉璃的手才剛搭上秦修之的指尖,秦修之立刻收回手,胡亂的掏出藥膏抹在手上,粗魯的動作痛的他額上浮起了薄薄的汗珠,好在很快抹勻了,秦修之趕緊笑道:「擦好了,多謝姑娘。」

隴琉璃哭笑不得的看著自己手中的藥膏,她就這麼可怕?!

商君剛要跨出修之居住的小院,立刻聽見一聲略顯尖銳的女聲:「唉喲,各位爺,你們這樣闖進來,我們還要不要做生意啦?!」

商君閃身退回小院中,貼著院牆看去,五十多名鐵甲軍正站在庭院正中央,敏銳的眼掃視著庭院的每一個角落,領頭之人根本不理會老鴇的吆喝,冷聲說道:「搜!」

一聲令下,鐵甲軍立刻分為三組,向各個側院奔去,其中一隊真朝著他這邊衝來,想到修之房間裡的隴琉璃,商君回身奔向秦修之的房間。

房門被忽然推開,秦修之和隴琉璃都嚇了一跳。看清是商君,秦修之問道:「商君,發生什麼事?」

商君一邊關上房門,一邊解釋道:「鐵甲軍的人正在搜查,很快就會搜到這樣。」他話音才落,紛雜的腳步聲已經逼近小院。

鐵甲軍!隴琉璃臉色鐵青,低叫道:「他們一定是來抓我哥的!」

「郡主不用擔心,睿王身邊自會有人關照,倒是你。。。。」鐵甲軍的人一定都見過隴琉璃的畫像,不能讓他們發現她。商君憂心的環視了一眼室內,失望的發現,沒有什麼可以躲藏的地方。

她是郡主?!那個男子是睿王,商君顯然知道,那麼他救他們是早就計劃好的?!秦修之覺得自己很悲哀,對於商君的事情,他真的一無所知。

商君看向發愣的秦修之,急道:「修之可否幫她易容?」

回過神來,聽見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秦修之搖頭:「來不及了。」

確實來不及,商君蹙眉思索,忽然抬頭看向隴琉璃嬌美的面容,眼神一暗,沉聲說道:「如此。。。。。。商君得罪了。」

話歇,只聽見衣料撕裂的聲音,隴琉璃的外袍被商君一把撕了下來,露出身上單薄的中衣。

「啊!」隴琉璃臉色巨變,環住雙臂,驚恐的瞪著商君,躲在秦修之的身後。

商君把衣服散亂的丟在地上,似乎還不過癮,繼續欺身上前,秦修之抓著商君的手,低聲問道:「商君你到底要幹什麼?」

手被秦修之抓著,商君也不再去抓隴琉璃了,卻是將手探向修之的衣襟,使力拉扯,秦修之的上衣也被商君拔了下來。將衣服凌亂的丟在床前,商君拽著秦修之和隴琉璃,一把將他們推倒在床上。

「商君。。。。。」

「護住她,別讓人看見她的臉。」匆匆丟下一句話,商君輕拽紗幔飛身上了房梁。於此同時,房門被粗魯的一腳踢開。

如果此時還不明白商君的意思,那他也太笨了。秦修之反應極快的拉起旁邊的薄被,蓋住隴琉璃的身體,嘴裡大罵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可以就這樣闖進來,本公子是花了銀子的!」

隴琉璃捲著身子,靠在秦修之身邊,一動也不敢動。

鐵甲軍衝進來,看這一室的衣物狼籍,大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忽略床上的兩人,將室內翻了個底朝天。商君躺在房梁之上,手撫上腰間的軟劍,一雙眼緊盯著繡床。

搜了一圈,一名小將在領頭人身邊低聲說道:「大人,沒有發現。」

領頭之人微微瞇眼,盯著秦修之懷裡的女子,商君心下一驚,難不成有什麼破綻?!

室內一下變得異常安靜,隴琉璃驚得微微發抖,秦修之忽然一把攬住隴琉璃的腰肢,將她橫抱在腿上,瞪著領頭人,秦修之一副紈褲子弟的樣子,吼道:「看什麼看?小翠今晚我已經包下來了,她是我的人!」說完,他還對著院外大聲喊道:「老鴇你給我過來!」

老鴇急忙衝進來,看清床上的人,急忙揚起笑臉,賠罪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都是我不好,我給您把小紅也找過來,算是我的賠償,今晚一定讓您盡興。」

「滾開,你當也沒錢是不是?!」

「哎呀,哪裡話,您消消氣,消消氣嘛。」

兩人吵得火熱,領頭人不耐皺起眉,低喝道:「走。」

鐵甲軍一行人離去之後,老鴇大聲吆喝道:「公子莫氣,我立刻給您備些好酒好菜。」說完躬身微微做了一個福,關上房門,追著鐵甲軍而去。

門一合上,秦修之立刻起身下床,將床沿旁的輕紗放下,才連忙說道:「修之得罪了。」此時的他,早已沒有了剛才的輕佻。

隴琉璃輕輕抬起頭,面若桃花。捂著火熱的臉頰,深呼吸了好幾次,她才能盡量平靜的回道:「權宜之計,公子……不必掛懷。」

天!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剛才,剛才靠在他懷裡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會暈過去。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連心跳聲也溫柔穩健,就像他的人一樣。

商君從房樑上一躍而下,剛才忽然運功,他的胸口又有些痛,靠在窗邊,商君暗暗調息。

秦修之趕緊迎上前去,急道:「你的胸口又疼了?!」

無所謂的搖搖頭,商君笑道:「不礙事。現在不痛我才不習慣呢。」

一向溫和的修之在聽見他這樣不愛惜身體的自我調侃之後,眼神也變得溫怒。商君輕輕揚眉,趕緊回到:「我下次一定小心。」

下次?!永遠都是下次,秦修之對他的保證一點也不抱希望。

靠著窗沿,商君環著雙臂,上下打量著秦修之,似笑非笑的調侃道:「沒想到謙謙君子也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商君佩服。」剛才他大喊『你以為爺沒錢是不是』的時候,商君差點沒笑岔氣。想不到溫文爾雅的修之扮起紈褲子弟來,竟是惟妙惟肖,難怪他的易容能讓人無從分辨,他的易容從來都不僅僅只是樣貌。

秦修之尷尬的勾起唇角,一臉無奈地回道:「還不是你想出來的鬼主意。」

秦修之哀怨的表情逗樂的商君,商君大笑起來。看他捂著胸口笑得快岔氣,秦修之只得輕拍著他的後背,輕聲勸道:「好了別笑了,待會又咳嗽了。」

商君點點頭,好不容易收斂了笑容,卻感覺到帷帳內一雙明眸大眼正直直的盯著他。



再戰蒼月  第一百零六章  夫妻?(上)

商君好不容易收斂了笑容,卻感覺到一雙明眸大眼正直直的盯著他,即使是隔著帷帳,他也不會錯認,剛才是他越規了。商君輕咳一聲,微微拱手,說道:「事出突然,冒犯之處,還望郡主海涵。」

隔著紗帳,隴琉璃儀態大方的輕聲回道:「商公子足智多謀,多次相救,該是琉璃道謝才是。」

商君勾起唇角,暗歎,果然是大家閨秀,聲音輕柔婉轉,處事進退得宜,讓人自慚形穢啊。「郡主言重了。鐵甲軍搜過之後,應該不會回來,郡主稍作休息,待他們離去之後,我們在送您與睿王匯合。」

「有勞。」隴琉璃靜靜的注視這樣眼前這個一樣俊美無雙的男子,他與秦修之站在一起,是那麼的……怎麼說呢?她不知道那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只覺胸口有些悶。

商君再次回以一禮,不再接話,他似乎不太習慣與這樣的金枝玉葉交往。商君回過頭,正好看見秦修之凍得紅腫的手,蹙起眉頭,商君低聲說道:「過來。」

秦修之不明白商君為什麼忽然心情不好,跟著他走到外室,商君眼光在凌亂的室內尋找著什麼,秦修之問道:「你找什麼?」

商君沒有回他,很快在地上找到了掉落的白玉膏,挑了一點藥膏在手上,商君理所當然的說道:「把手伸出來。」

修之回過神來看向雙手,手上的藥膏早在剛才被蹭掉了,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伸了出去。

眼前紅腫不堪的十指,讓商君想要上藥的手一僵,這是原來那雙修長潔白的手嗎?他記得,他的簫吹得很好,現在這樣還能否吹出那樣悠揚委婉的曲子呢?!他今天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商君小心的將藥膏抹上秦修之的指尖,他輕輕顫抖了一下,商君不敢再抹,僵在那裡,懊惱的問道:「很疼?」

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秦修之輕笑著搖搖頭:「不疼。」他要怎麼告訴他,他的手之所以會抖,是因為幫他擦藥的,是他!

無比小心的擦好藥,商君長舒一口氣,說道:「小心不要再受寒了。」

「嗯。」

房間裡一下變得安靜了下來,修之沉默,商君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帷幔內的隴琉璃一直靜靜的看著他們,也不說話,這一切顯得有些怪異和尷尬。商君乾脆起身,走到門邊匆匆說道:「你照顧郡主,我出去看看。」秦修之想說什麼,卻已經來不及,商君早已經走到屋外。

腳下一刻不滯,踏出小院,商君才放緩了腳步,他現在好像越來越不會和修之相處了。這該如何是好?!

心緒繚亂之時,聽見緋紅環翠外才傳來打鬥聲,商君急忙趕過去,只見暗黑的夜色下,並不寬敞的街道上,鐵甲軍與隴宜亥一行打了起來,長劍相交激起的火花在夜裡看來格外的明顯。

商君暗暗心焦,三兒怎麼會讓隴宜亥給鐵甲軍纏上,眼看著一柄長劍就橫上隴宜亥的頸脖,雖然力不從心,商君依舊撫上了腰間的軟劍,正當他準備出手的時候,一道壓抑的男聲在身後響起:「你要我說多少遍才肯聽話!」

商君回頭,正好迎上蕭縱卿既憤怒又無奈的眼。

大手抓住商君撫劍的手,蕭縱卿沉聲說道:「我說過不會讓他們死,你能不能乖乖的給我養傷?!」他什麼時候才能習慣依靠他?什麼時候才能乖乖聽話?!一股無力感讓蕭縱卿心情煩躁。

顯然,商君永遠也不知道什麼叫乖乖聽話,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商君靠在圍牆邊,仔細觀察著戰局中的人,細看之下,鐵甲軍凶悍十足,隴宜亥和他的手下雖然一路敗退,臉上卻沒有驚恐的樣子,莫不是……

看向蕭縱卿,商君猜測到:「你是想一勞永逸?」

他的商君就是聰明!知道自己不說清楚,商君是不會隨他回去的,蕭縱卿解釋道:「不讓他們『殺』死睿王,這一路上都擺脫不了鐵甲軍的糾纏。既然如此,不如設計成全他們。」

蕭縱卿話音才落,隴宜亥已經在何成的掩護下,騎上了快馬,向著城外奔去,而鐵甲軍怎麼可能放過他,也立刻追了出去。馬隊一路糾纏的越奔越遠。

雪依舊下著,蕭縱卿攬著商君的肩膀,輕聲說道:「好了,外邊風大,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就離開這裡,回天城。」一切都會與他所願的。

「三兒,你是不是有什麼計劃瞞著我?」平靜的看著馬隊離去的方向,商君並不急著回去,清淺的詢問,讓蕭縱卿沒來由的一陣戰慄。

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不過很快消散,蕭縱卿握著商君的肩膀,將他轉過身來面對著自已,沉聲回道:「你永遠也不用擔心這些,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達成你的心願,又怎麼會瞞著你?」

商君清明的眸對上蕭縱卿深沉的眼,良久,商君收回視線,淡淡的說道:「陪我下棋吧,我睡不著。」

「好。」

信步往回走的商君,那孤傲的背影讓人看了有些害怕!蕭縱卿雙拳漸漸緊握,只要能保護他,替他做他不願不能做的事情,就算最後被他厭棄,他也不後悔。

一顆白子輕巧落下,勝負已分。

十二盤棋,下了整整一夜,商君全勝。

不是他的棋藝高出三兒多少,而是,三兒一直心不在焉。

商君將棋子放入棋盒,輕輕蓋上蓋子,門外流雲的聲音也適時的響起:「門主。」

蕭縱卿疲倦的回道:「進來。」

流雲跨進室內,只在門邊站定,回道:「稟門主,按照您的意思,已將睿王從崖壁上救下,鐵甲軍正在搜查崖底。」流雲一身的血污泥濘,不用細說,也知這晚上過的驚險萬分。

「睿王現在何處?」

「院內。」

蕭縱卿看向商君,笑道:「走吧,接下來就是說服他與我們同行了,不管以後要不要助他登基,現在都必須讓他相信我們是在幫他,這樣才能讓他聽話的受我們擺佈。」而他喜歡聽話的棋子。

商君溫和的點點頭,並不多言,走在蕭縱卿身後。

兩人來到庭院,只見隴宜亥還有他的屬下也都是一身狼狽,比流雲更勝。不過神情卻很是愉悅。

「睿王受驚了。」蕭縱卿寒暄道。

隴宜亥也不在乎一身的污濘,朗聲笑道:「門主客氣,多謝門主想出如此妙計擺脫鐵甲軍。」

「擺脫鐵甲軍只是一時的,隴趨穆一日不死,只怕睿王一日不得安生。」

「你……」隴宜亥臉色微變,如此不禮貌的直呼帝王名諱,就已是死罪,這個蕭縱卿,是在試探他?

因為他肆意的話,庭院裡鴉雀無聲。「怎麼?太直接了嗎?!」蕭縱卿幾乎是張狂的大笑起來,盯著隴宜亥微冷的臉,說道:「我這人一向喜歡爽快的人,睿王若想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我倒是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如果睿王只是想要四處躲藏,過著老鼠一般的生活,那就趁早離去吧。」

「大膽!」何紹華一個躍起,可惜手裡的兵器還沒來得及出鞘,已經被流雲的長劍直指眉心,原本還算愉悅的氣氛立刻急轉直下。

隴宜亥走近蕭縱卿,即使在這小院裡,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隴宜亥的臉上依舊沒有懼色,只是平靜的問道:「你的目的?」

對於隴宜亥的表現,蕭縱卿似乎非常滿意,輕快的回道:「無聲門被隴趨穆視為眼中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幾年尤為激烈,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麼!」

蕭縱卿的要求並不過分,從小在利益間隙中間長大,隴宜亥自然知道凡事獲得必有所付出。轉而看向一直沉默的站在最後的商君,隴宜亥問道:「商公子也是無聲門人?」

他本來只是想旁觀而已,想不到這種時候隴宜亥還會想起他。商君淡笑回道:「我不是。」

「那麼你只是旁觀者了?」

商君搖搖頭,坦然道:「不,我若助你,為的是另一件事。」

「你想要什麼?」他一直有一種感覺,這個商君不是追逐名利之人,他倒是有些期待他會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了。

冬日的晨光,竟也有些刺眼,微微瞇起眼,商君注視著遠方刺破雲層的朝霞,冷冷的回道:「要,一個公道。」

公道?這是什麼條件?!就算他猜測過無數種商君有可能會提出的條件,卻惟獨沒有想到這個!此時的他冷傲的樣子比滿院的積雪更為冰冷。隴宜亥疑惑了,追問道:「什麼公道?」

揚起一抹略帶諷刺的笑容,商君笑道:「等你真的登上了王位的時候再說吧。」如果隴宜亥不是他要找的人,那麼他也沒資格給他武家這個公道。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隴宜亥盯著商君絕美的側臉,對他更加好奇了。

蕭縱卿側過身,擋住了隴宜亥的視線,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笑道:「睿王可以慢慢想,我很有耐心。」

隴宜亥並沒有思考很久,回道:「好,你若助我登上王位,無聲門便是皇家御賜的情報棧點,不受六部監管。」

蕭縱卿伸出右掌:「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隴宜亥沒有遲疑的與他擊掌。

啪!一聲脆響,算是擊掌為誓?!

商君冷笑,隴宜亥不是太笨就是太聰明,無聲門從來就是個神秘的江湖組織,又怎麼會稀罕什麼御賜知名?又幾時受過六部監管?!他是想趁機將無聲門收為己用吧。這世上,誰也不是傻子,只不過看誰更懂得算計罷了。

「哥!」側院內,一道美麗的身影急忙的跑過來,看見隴宜亥滿身污濁,急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揚起笑容,隴宜亥回道:「我沒事。你呢?」

隴琉璃看向身後緩步走來的秦修之,略帶嬌羞的回道:「多虧了秦公子相助,我沒事。」

商君輕輕佻眉,敢情沒他什麼事。

大概有些受不了姑娘家欲說還休的樣子,蕭縱卿有些不耐的說道:「睿王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回天城。」

隴琉璃抬起頭,驚訝的問道:「回天城?!可以嗎?!」她以為他們永遠也沒有機會回天城了。

「當然要回天城,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而且在天城,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看了一眼隴宜亥和隴琉璃,蕭縱卿說道:「不過這一路上,還是要小心,鐵甲軍找到的屍體已經面目全非,以他們多疑的性格一定還會四處探聽,所以,郡主和睿王最好還是容易比較好。」

易容!蕭縱卿話音才落,隴宜亥立刻看向秦修之,他可沒忘,秦修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易容,可見,他的易容術必是精湛。

秦修之好笑:「我可以幫你們易容,只是想易容成什麼人總要告訴我吧。」

隴宜亥想了想,回道:「琉璃也易容成男子吧,不引人注意。」這一群大男人中間夾雜個女子,容易讓人懷疑。

商君搖搖頭,笑道:「郡主神態柔美,動作秀氣,易容成男子只會更引人注目。」他以為女扮男裝這麼容易?!其中的辛苦他們不會明白,光是胸前厚厚的束布,就夠憋死這位郡主了。

「我倒有個主意。」蕭縱卿眼前精光一閃而過,走到隴琉璃和秦修之中間,說道:「不如讓郡主易容做一名美婦人,與秦公子假扮夫妻,岳父大人大壽,兩人回京祝壽,其他人扮做侍衛,一行人上京也就有了名目了。」

假扮夫妻?!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蕭縱卿又看向商君,不輕不重的問道:「君,你說可好?」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21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13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一百零七章 夫妻?(下)

「君,你說可好?」

商君一僵,為什麼問他?!眾人紛紛看向他,尤其是修之,本來似乎要說什麼,現在也沉默的盯著他,商君有些不自在,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道:「這。。。應該問郡主和修之的意見吧。」

隴琉璃臉色緋紅,微低著頭,小聲回道:「琉璃全憑哥哥做主。」

隴宜亥看了一眼秦修之,在看一眼滿臉羞澀的隴琉璃,妹妹的心思他自然瞭然於心,這位秦公子的身份不明,不過看氣質修養,應該也是系出名門,一路上讓他們多相處也好,他也可以再好好權衡。隴宣亥看向秦修之,笑道:「門主這個方法到是不錯,不然一行人上京確實難以掩人耳目。一切都是權宜之計,也不需計較太多了。不知秦公子意下如何?!」

秦修之默不作聲,依舊盯著商君。

「秦公子?」隴宜亥連叫了兩聲,秦修之才開口說話,只不過一直是對著商君說的:「我想聽你的意見。」

商君眉頭幾乎打成了一個死結,今天這是怎麼了,三兒找他麻煩,修之也來湊熱鬧嗎?!他希望他說什麼呢?!修之不會武功,扮作夫妻不僅能掩人耳目盡量減少麻煩,也可以讓他成為眾人保護的焦點,冷靜的想了想,商君沉聲回道:「扮作夫妻……也好。」

秦修之的心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一樣沉悶,商君根本不在意他與誰扮作夫妻吧,就是他與別人成親,他也不會有什麼感覺吧,或許還會和他說一聲恭喜!秦修之苦笑,他為何還要問呢?!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從來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癡心妄想!

「睿王、郡主隨我來。」不理會身後的目光,秦修之掩下心傷,自顧的舉步走向側院,沒有再看商君一眼。

三人入了側院,商君看著春修之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惘然若失,適時,一雙有力的手攬住了他的肩膀,三兒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輕柔的響起:「你昨夜一整晚沒睡了,瞇一下好嗎?待會可以走了我叫你。」

「嗯。」稚稍後退,商君還是不太習慣與人靠的太近,不過蕭縱卿卻不管這些,一路攬著他將他送回房間。

何紹華盯著兩人相擁離開的背影,面露詫異之色,何成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心,喝道:「看什麼,收拾東西,走了。」

兩個大男人摟在一起,不倫不類!指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何紹華還想說什麼,手卻被自家老爹一把拍下,提著他的衣領,何成低聲罵道:「別人事情你給我少管,走。」

男風在滄月雖然並不成行,卻自古都存在,商君是什麼人,他還不敢肯定,那個叫蕭縱卿的男人,他己深知是萬萬得罪不得,尤其是現在這種時候!!

在床上翻來覆去也沒睡著,商君起身,暗自調息運,太過急於打通因傷閉合的經脈,商君忽覺喉頭一甜,血脈逆行,一抹嫣紅自唇間滑落。

還是不行!他現在的功力才是原來的三成,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全恢復?!用力捶向身邊的木櫃,只聽見一聲悶響,木櫃匡當晃了好幾下,櫃上的書本、瓷器摔了一地。商君頹然的收回手,他這是怎麼了。。。

心煩意亂,商君索性推門而出,冷冽的寒風迎面襲來,寒冷的氣息讓他的躁動漸漸平穩,走到院內就看見一身黑衣的蕭縱卿站在院中央,高大的身型,沉穩的氣勢,即使只是背影,卓爾不凡的氣質依舊讓人不能忽略,三兒,真的不再是當年那個男孩了。

流雲從庭院外進來,恭敬稟道:「主子,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睿王和郡主了。」

「嗯。」蕭縱卿回頭看向側門,正好看見站在身後的商君有些恍惚的看著他,走到商君身側,蕭縱卿輕聲問道:「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

商君把手往衣袖裡收了收,回道:「睡夠了。」

蕭樅卿以為他冷,又將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披在商君肩上,商君不肯,兩人互相瞪著對方誰也不妥協,忽然流雲低呵一聲:「站住!」

院子裡等待的人都是一驚,紛紛朝流雲呵斥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漢子站在院門口,身上穿著陳舊的棉襖,臉土滿是風霜的折子,也正驚恐的看著他們。

流雲走近,冷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中年男子慌得後退了一步,才戰戰兢兢的回道:「大爺,我是前院的馬伕,老闆讓我牽幾匹馬到後院,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馬伕?流雲上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此時側院裡,秦修之領著一個少婦走了出來,吼引了眾人的視線。

那婦人面若桃李,看起來溫婉大方,一頭長髮盤成了典雅的留仙髻,站在秦修之身邊,活脫脫一個年輕貌姜的小婦人。

大家都盯著她看,隴琉璃有些不自然的輕拉衣袖,問道:「這樣可以嗎?」

她一出聲,睿王府的家將們才敢肯定,眼前這個依然美麗,卻和原來完全不同的女子就是郡主。

蕭縱卿大笑的輕輕鼓掌,說道:「好個風姿綽約的美嬌娘,好般配的一對。」

確實很般配,他們兩人站在一起,男的俊,女的俏,正是珠聯璧合。商君低下頭,假意整理衣襟,也因此忽略了秦修之眼中一閃而過的傷痛。

何成一直注視著秦修之的身後,久久不見隴宜亥出來,急道:「睿王呢?」

隴琉璃神秘的一笑,回道:「哥哥早就在院子裡了。」

眾人面面相覷,何紹華不相信的喊道:「沒有啊,我們一直沒有看見睿王出來。」

泰修之沉默不語,隴琉璃笑而不答,這院子裡,除了他們一行就沒有別人了,等等,還有一個人!何成回過身,看著還被流雲押在門邊的中年漢子,遲疑的說道:「難道是。。。。。。

「哈哈」中年漢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朗聲說道:「秦公子的易容術可謂出神入化了!」他對易容術一直很感興趣,也學過一段時間,但是今天見識過秦修之的技藝,才真正知道自己原來學得根本上不了檯面,難怪秦修之能一眼看出他的偽裝。

「真的是睿王!」剛才還沙啞戰慄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朗,何紹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近隴宜亥細看,他臉上的每一處皺紋都極盡細緻,那眉那眼,怎麼看都是個中年男人,這張臉連他這個常年跟在睿王身邊的人都被蒙騙了,何紹華不得不承認:「太神奇了。」

隴宜亥走到秦修之和隴琉璃中間,朗聲說道:「以後所有人一律稱我為子函,琉璃為夫人,秦公子為少爺。」

「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就出發吧。秦公子與『夫人』同乘一輛馬車,子函駕車,其他的人隨車護衛。」蕭縱卿也震驚於天下間真有這樣精美的易容術,秦修之,果然有點本事!也好,他喜歡有點能耐的對手。刻意加重「夫人』二字,如願的看到秦修之眉頭一皺,蕭縱卿心情頗好的看向商君,溫柔的笑道:「君,你身體不好,就乘後面裝載行李的馬車吧。」

「好。」商君爽快的答應了,率先走出庭院,鑽進了馬車。

蕭縱卿看著商君匆忙的身影,原來帶笑的臉漸漸變得冰冷。

君,該死的在乎那個叫秦修之的男人!!

臨風關滄月主帳等待受降,本該悲涼蕭索的主帳內,尤霄靠坐在椅子上,雙腳疊放在桌上,手裡拿著銀戟認真的擦拭著,寒光映照在他的臉上,絲毫不見頹敗之色。

一人未經通報,直接進入帳中,半跪行禮道:「夫人。」

未抬眼,尤霄冷冷的說道:「說。」

「睿王被逼至游城北郊的懸崖,拒不投降,最後墜崖身亡。」

「墜崖?」尤霄擦拭銀戟的手一頓,繼續問道:「屍體找到了?確定是他?」

「是的,在山崖下的石灘上發現了屍身。」停頓了片刻,小將還是如實回道:「不過屍體巳經被巖壁刮的體無完膚,臉都血肉模糊,但是從身型衣著看,是睿王。」

血肉模糊?那就是不能確定了!這麼容易墜崖,又剛好摔倒面目全非!

世上沒有什麼多巧合。「調一半人回京保護皇上,其他人繼續一路追查可疑人物。」

「是。」小將聽命而去。

隴宜亥的生死關乎這場仗該如果打下去,這是他證明自己最好的機會,他不會讓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

放下手中的銀戟,手緩緩撫上臉頰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尤霄眼中寒光四起,那個叫商君的男人就這樣消失了,在多次挑釁他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不會讓他就這麼逃走的,不會!



再戰蒼月 第一百零八章 暴徒(上)

立春已過,卻絲毫沒有春的氣息,襲人的冷風,不時飄落的雪花,都為這本就蕭索的天地增加了幾分寂寥。

一輛華麗的馬車,數匹高大黑亮的駿馬停在官道的路邊,暮雪籠罩下的小茶寮裡,最中間,坐著一對璧人,少婦美麗端莊,她身邊的男子更是俊美無濤,風雅脫俗。兩人的身邊幾張桌旁,圍坐著數名高大的男子,其中,坐在最邊上的兩個男子同樣奪人眼球,白衣男子臉色略微蒼白,一臉病容,不過絲毫未損他俊美的面容,與他輕聲低語的黑衣男子雖不及白衣男子俊秀,不過那硬朗的五官,略微冷傲的氣質讓他與白衣男子坐在一起,毫不失色。

小茶寮的主人,是個滿臉風霜,六十出頭老者,在這官道上開了幾十年的小店,來來往往,見的人多了,識人的眼力勁他還是有的,這幾個人非富即貴!端著新蒸好的饅頭還有熱茶給他們一一送上,最後老者走到中間的這雙男女桌上,客氣說道:「小店只是個路邊茶寮,只有饅頭粗茶,您隨便用。」

秦修之微笑著輕輕點頭,溫和的回道:「大叔客氣了,這麼冷的天,有個茶寮可以歇歇,已經很好了。」

大戶人家的公子他見過不少,這樣好修養的倒是不多,看他們要行進的方向,老者有些遲疑的問道:「公子是要去鹽城嗎?」

「是。」秦修之才說完,老者本就滿是皺紋的臉,此刻更加皺在一起!秦修之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輕笑問道:「大叔是不是有什麼提點?」

「提點不敢。」老者連連搖頭,看向前面不遠處的一座不高的山峰,輕歎一聲,回道:「只是前邊就是小巾山,亂石密林很多,近兩年嚴苛重稅,日子不好過,所以這一帶諸多盜賊,公子小心便是了。」

盜賊嗎?!老者說完,茶寮裡眾人面色各異,秦修之微微拱手,笑道:「多謝大叔。」

老者擺擺手,退回到灶頭邊,一邊烤著火,一邊悶聲抽著旱煙,口中似有若無的低喃著:「這年月,日子難過啊……」

商君心下一緊,老人的哀歎聲音並不大,不過足夠落入每個人的心裡,商君側過頭暗暗觀察著鄰桌的子函,易容後的臉龐沒有什麼表情,悶不吭聲的喝著茶,不過他握著茶杯的手卻有些泛白。

一杯熱茶遞到商君掌心,商君回過頭,三兒盯著他示意他快喝。

握著手中的溫暖,商君輕笑著回道:「謝謝。」輕啐了一口熱茶,商君感受到了另一抹視線,抬眼看去,與一雙沉靜的眼不期而遇。

一路行來已經兩天了吧,他們偶爾會這樣眼神交匯一會,誰也沒有主動和誰說什麼,或者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就像此刻,商君輕輕別開視線,而修之身邊,也響起了那道熟悉的關切女聲:「修之,你喝點熱茶吧,一路上風大。」

隴琉璃將熱茶遞到了修之面前,吸引他的注意力,這幾日,修之幾乎都是在騎馬,沒有和她同乘一駕,她總感覺到,修之與商君之間,有著一種淡淡的情愫,修之對她,總是溫和而禮貌,卻在看商君時,眼中流露出異樣的神采。可是,他們兩……是男子啊!

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他們只是友誼比較深厚而已,她會讓修之知道,女子的好!

想著,隴琉璃乾脆將手中熱茶遞到修之唇邊,秦修之一驚,趕緊接過,有些尷尬的說道:「多謝郡……琉璃,我自己來。」

匆匆的喝了一口,秦修之起身,看了看外面越來越暗的天色,說道:「天色不早了,出發吧。」

說完,秦修之率先走出了小茶寮,一行人也立刻跟上。

隴琉璃有些委屈,她幾時對誰如此示好過?!他卻絲毫不領情!

踏上馬車,隴琉璃有些癡迷的看著前方那道飄逸的墨綠身影,手緩緩握成拳,她一定能讓修之看見她的好,讓那雙溫柔的眼深情的注視著她!只注視著她!

……

商君斜靠在窗邊,撐著額頭,馬車顛簸著,車內光線不明,什麼也幹不了,商君半瞇著眼睛假寐,心裡卻思量著,下一步應該如何繼續,如果隴宜亥不是他要找的人,該怎麼辦?到底誰才有資格成為滄月的一國之君呢?

心緒亂飛,忽聽前方何成一聲低吼:「小心戒備。」

商君輕輕掀開布簾,低聲叫道:「流雲。」他沒有隨身侍衛,三兒讓流雲幾乎寸步不離的守護他。一般他只要出聲,流雲必定在身側。

「公子。」果然,他話音未落,流雲已經驅馬靠近窗邊。

看向前方,商君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前面就是小巾山,沿路都有打鬥過的痕跡,所以謹慎些。」

聽了流雲的話,商君才留意到,道路兩側確實有打鬥的跡象,看來這小巾山還真是名不虛傳。放下布簾,商君並不太在意。這一行人的武藝,別說遇見盜賊,就是遇上鐵甲軍,應該也能抵擋吧。

馬車又晃悠的行進了一會,忽然慢了下來,最後竟是停了。

本來商君並不在意,但是濃重的血腥味從車外傳來,霸道的鑽入鼻腔,商君猛地睜開眼睛,挑開布簾,看向車外。

馬車已經行至一片山腳下的小樹林,不算寬敞的地方,橫七豎八躺著二十多具屍體,商君跳下馬車仔細查看,這些屍體有男子也有一些婦孺,身上的服飾未見得華麗,不過死狀卻異常的恐怖,滿地都是血污,樹幹上印著一個個掙扎留下來的血手印,薄雪上,也灑滿了暗紅色的血液,寒風中,血凝結成了冰塊,踩在上面,會咯咯的響。

「啊!」隴琉璃才掀開布簾,就看見滿地的屍骸,嚇得驚聲尖叫起來。捂著眼睛,隴琉璃用著顫抖的聲音問道:「修之,這是怎麼回事?!」

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將布簾放下,秦修之只得回道:「你待在車裡不要出來。」

「修之……」隴琉璃蜷著身子,還想再說什麼,秦修之已經向車後走去。

商君走到蹲著查看屍體的蕭縱卿身後,蕭縱卿起身,沉聲說道:「刀法凌亂無章,應該是些小毛賊干的。」

確實是,有些人身上有十幾處刀傷,如果是高手,只需一刀即刻斃命,現場絕不會這麼狼籍!

秦修之還未走到商君身邊,就被何成攔下:「少爺,這是盜賊的地盤,您還是盡快離開比較好。」

秦修之看向何成,只見他對他使了一個顏色,秦修之也注意到周圍的侍衛都戒備的注視樹林旁邊的矮叢,會意的點點頭,秦修之朗聲說道:「走。」

可惜他們還沒來得及上馬,一道粗獷的吼聲從矮叢中傳來:「現在想走只怕來不及了!」隨著這聲吼叫,矮叢裡瞬間竄出三四十個男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個個手中都舉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幾十人很快把他們包圍在中間,一個乾瘦的男人對著看上去最凶悍的大漢獻媚的說道:「大哥,今天真是我們的好日子,剛剛才宰了一隻肥羊,現在又有一隻送上門了。」看這些人的衣著打扮,應該也是大戶人家,這次他們必定又要發一筆橫財了!

「這些人,都是你們殺的?」

一道冷硬的男聲傳來,領頭的大漢心下有些打鼓,看向說話的人,竟是一個馬伕。不過這人的犀利的眼神還是看得人心裡不由的發毛。但是在這麼多兄弟面前不能失了大哥的威風,大漢瞪著子函,罵道:「是老子殺的,怎麼樣?!你們很快也可以去見閻王了。」

揮動著手中的大刀,大漢大喝一聲:「動手。」幾十人同時呼喊著撲了上來。

商君與蕭縱卿比肩而立,兩人都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光看那凌亂的步伐就知道這些盜賊不過是一群空有蠻力的小毛賊而已,不用他們動手,睿王府的家將就能把他們制服了。

果然,不過半刻鐘,幾十人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得跪地求饒,剛才還嚷嚷著的乾瘦男子最先哭嚎起來:「大爺,大爺不要殺我們,我們這麼做也是……被逼無奈,求求你們,不要殺我們。」

「被逼無奈殺人?!」子函冷叱。

領頭的大漢也終於忍不住哭訴道:「大爺,咱們兄弟本來就是窮苦人家出身,老老實實幹活養家啊,但是這些年,捐稅一年重過一年,種的糧食連上繳都不夠,就別提養家了,這裡的人,哪一個沒有賣兒賣女,哪一個沒有沿街乞討。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啊,不然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是啊大爺,日子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我們才會幹這殺人越貨的事情啊!!誰不想在家過安穩的日子!」

「大爺,求求您別殺我們……」

「大爺饒命!」

「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家裡還有妻兒老小,大爺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一時間,樹林裡充滿了哭喊聲,看他們粗淺的腿腳功夫可知,這些人也不是做盜賊的材料,會走到這一步,應該也是實屬無奈吧。

「何成。」子函冷硬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卻只說了一個字:「殺。」

何成微愣,很快抱拳回道:「是。」

說完舉起手中的長劍,就要刺入領頭大汗的胸膛。

「住手。」清冷的低吟伴隨一枚冰凌襲來,極清脆的一聲叮鈴響過,何成的長劍被打偏了方向。

說話的,是手中把玩著冰塊,臉色依舊蒼白的商君。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22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14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一百零九章 暴徒(下)

何成握刀的手一緊,心也提了上來,這個商君身份不明,無聲門門主對他卻是寵愛有加,發麻的虎口也提醒著他,商君的武功在他之上,如果今天這個人要與主子為敵,該如何是好?!

子函與商君,兩人的視線交匯,誰也沒有妥協,所有人都看向商君,等待著他會說些什麼,商君卻輕輕鬆手,指尖的薄冰輕巧落地,沒入雪中,然後轉身走向樹林旁的矮叢邊,負手而立,看著漸漸被暮雲吞噬的紅霞,只留給疑惑的眾人孤傲的背影。

子函輕輕揚眉,抬腳跟了過去,何成緊張的也想要跟上去,卻被流雲的長劍攔住了去路。

才在商君身邊站定,子函就聽見一道輕如絃樂的男聲低低的響起,只可惜是質問之聲。「為什麼非殺他們不可?」

「殺人償命。」

商君雙手環於胸前,依舊輕聲的問道:「他們會這麼做,是誰的錯?!」

「朝廷。」子函答得沒有遲疑。

商君忽然蹲下身子,遠處的何成嚇了一跳,手中的長劍幾乎出鞘,卻發現商君只是在矮叢裡尋找著什麼,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何成尷尬的輕咳一聲,但是眼睛還是死死的盯著商君。

商君翻找了一會,終於從矮叢中抓出一隻被困在枝葉間的小雪貂,輕撫著雪貂凍得發紫的鼻子,商君若有似無,彷彿不是很在意一般,問道:「而你現在卻執意要殺這些被逼行兇之人?」

「我不否認他們是因為朝廷的無能和荒 淫才走上這條路,但是這並不能成為他們殺人越貨的理由。」盯著商君柔和的側臉,子函沉聲說道:「國有國法,他們必須正法!」

商君撫摸雪貂的手停頓了一會,不過很快如常的將小雪貂放進衣袖裡讓他取暖,依然是那樣漫不經心的問道:「在你心中,法比情重要?若是你以後稱王,必是要以法治國了?」

「是。」

子函的手心自覺的在慢慢收緊,不知是為了商君傲慢的態度還是在表現自己的決心。

商君對手心裡的小雪貂極盡溫情的輕撫,可惜口中的話確實咄咄逼人:「你心中只有冷硬的法理,沒有脈脈溫情,如何能體會百姓疾苦?」

或許是終於被商君的態度激怒,子函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指著滿地的屍骸,子函厲聲喝道:「什麼是有情,什麼是無情?我對這些盜賊有情,是否就是對那些慘死的人無情!他們又何辜?君王的恩情,真正能眷顧到多少人?!滄月之大,要如何以情治國?!你所謂冷硬的法理,正因為冷硬,所以它更能約束所有的人,不管是百姓還是高官!若人人遵守該遵守的法規,百姓自然能安居樂業。」

耳邊幾乎是咆哮的嘶吼,商君不為所動,冷冷的看著子函帶著激揚之色的眼,有些諷刺的勾起唇角,相較於子函的激動,他顯得格外的冷清,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口中的人人,可包括自己?」還是帝王所謂的人人都只是那些可憐的老百姓而已!

「當然包括。」

子函帶著易容面具,商君看不清他實質的表情,不過那利眸中的坦蕩,他看的仔細,剛毅聲音裡的堅決,他也聽得清楚,再次蹲下身子,讓暖和的小雪貂從他掌心中慢慢爬出來,直到小雪貂漸漸跑遠,商君才起身拍拍身上的落下,走回馬車旁,只是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子函清楚地聽到一聲輕吟。

「你最好,記住今天你所說的話。」

兩個時辰之後,小巾山下,堆起了數十個新的土墳。

……

鹽城

馬車一路顛簸,沒有多久,便入了鹽城,商君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身旁的蕭縱卿,他與他一樣,半靠著車身,微瞇著眼。只是這馬車本來就不大,為了讓他躺得舒服一些,三兒半蜷著身子,高大的身子緊挨著車壁,怎麼看都很委屈,不過即使這樣,他薄唇依舊若有似無的輕輕勾著。

商君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只是盡量輕的坐直身子,現在不過是華燈初上的時候,車外安靜的有些過分,商君輕輕撩起布簾,看向窗外。

雜亂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什麼人走動,即使有,也是以極快速度奔跑而過,街邊的商舖基本已經關門,有些客棧也只開著一道小小的門縫,讓人覺得這座城鎮死氣沉沉。

「怎麼了?」如剛剛睡醒一般的低啞男聲在耳邊響起,他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臉上,有些癢,商君一僵,不自在的別過頭,放下布簾,故作輕鬆的回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這鹽城有些怪。」

他的君是在害羞嗎?!蕭縱卿輕輕揚眉,心情大好的與商君並肩而坐,慢慢的伸直腿。蜷久了,有些麻!這小小的車廂,還真是讓人坐臥難安,比騎馬難受多了。不過他卻已經決定,以後要經常找機會到這裡邊坐。

馬車緩緩停穩,蕭縱卿掀開布簾跳下馬車,把手伸向商君,笑道:「到了,下車再說吧。」

用力拍了蕭縱卿的手心一下,商君白了他一眼,他還沒那麼弱,下個車還要人扶!商君瀟灑的走下馬車,就看見秦修之站在馬車邊,等著隴琉璃下車。

隴琉璃餘光看見商君就站在不遠處,眸光一閃,正要跨下馬車的腳一滑,驚呼的栽倒下去。秦修之眼明手快,趕緊扶著她的胳膊,隴琉璃卻順勢倒入他懷裡。

軟玉溫香依在懷裡,她身上淡淡地如蘭香氣在鼻尖環繞,秦修之有一瞬間的呆愣,因為,他沒有感覺,沒有心跳急速,或面紅燥熱,更別說血脈翻湧。與上次商君抱著他的感覺完全不同。他為什麼會對女人完全沒有感覺,難道是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他原來喜歡的根本就是男人!!

修之沒有推開她,隴琉璃心下一喜。緩緩站直身子,惘若不經意一般的掃過一眼商君,他面色如常的整理著微皺的白衫,似乎沒有注意過他們一樣,但是隴琉璃相信,商君已經看到剛才那一幕,這就夠了。

商君當然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清楚到隴琉璃眼中的算計他都沒有錯過,其實她何苦如此?他與修之,只怕終是要陌路的,她何苦與一個「男子」吃醋爭寵?

商君雖然低頭整理著衣衫,卻也感覺到有一行人直直的向他奔衝過來,商君抬頭,三兒已經警覺的攔在他面前。這一行人人數雖然不多,但是看得出來個個都是高手,雖然他們沒有再衝上前,只是緊緊地站著看向他們身後,流雲的手還是緊緊地握住了腰間的長劍。

商君微微偏頭,看清來人,平拍著三兒的肩膀,商君笑道:「流雲,他們是我的人。」

聽見商君的聲音,衛溪、齊凌上前一步,抱拳叫道:「主子。」

「衛溪、齊凌。辛苦你們了。」

衛溪從懷裡掏出一個暗黑色信封,恭敬的遞給商君,說道:「一接到您的飛鴿傳書,我們就立刻趕到鹽城等待了,這是忠叔給您的書信。」

商君展開信箋,才看了一會,眼眉上儘是笑意,歡愉不言而喻。蕭縱卿很少看見商君笑得如此開懷,奇道:「什麼事這麼開心?」

晃了晃手中的信箋,商君笑道:「舒清已經救出來了,現在在宮裡學禮儀,下月十五就和軒轅逸成親。」舒清之於他,是最好的朋友,也是與笑兒一般至親的親人,她就要與心愛之人共結連理,商君說不出心中到底是什麼感受,既感慨又有些興奮吧。

想了想,商君忽然問道:「對了,今天幾月初幾?」

看他喜形於色的樣子,蕭縱卿失笑的搖搖頭,回道:「正月二十九。」君都沒有這樣關心過他,這個慕容舒清到底是什麼人物!

「二十九了。」商君輕輕皺眉,苦惱的低喃道:「那還有十多天,不知道來不來得及準備禮物。」舒清為何如此著急呢?難道這婚事中還有什麼隱情嗎?

夜色漸深,寒意漸濃,其他人都進了客棧,蕭縱卿剛想叫商君進客棧來想不到,一聲哭喊聲劃破夜空,在這蕭索的夜裡,聽起來尤為淒厲!

「搶米啊!快來人啊!抓住他!!」

商君抬眼看去,前方一條小巷道裡,一個三十出頭的矮瘦男子扛著一大袋東西,朝著這邊一路狂奔,他的身後,一個五十開外的老婦人踉蹌的追趕著,一邊追,一邊喊道:「不要跑!還我的米……」

商君蹙眉,輕聲說道:「抓住他!」

商君話音剛落,齊凌一個箭步迎了上去,一雙鐵腕抓住了男子的背襟,男子被拽的倒在地上,看齊凌氣勢凜然的樣子,男子顧不得許多,就將肩上的袋子砸向齊凌,齊凌後退一步,一手提住袋口,男子趁機脫了上衣,泥鰍一樣滑了出去,沒命的往小巷裡面鑽。

齊凌放下袋子,就要提氣追上去,商君輕輕抬手,示意他不用追了。走到袋子前,商君輕觸袋沿,確實是大米。

此時老婦人也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商君微笑說道:「大嬸,這是您的米吧。」

「是我的,我的。」老婦人竟是撲到米袋之上,將米袋環在懷裡,才一個勁的道謝道:「謝謝,謝謝公子,謝謝。」

商君微怔,一袋米而已,這冬夜的地上,該有多冷!商君小心的攙扶起來人,勸道:「大嬸,你先起來。」

在商君的攙扶下,老婦人才慢慢站起來,看看商君身後旁壯實的齊凌,再看看商君溫潤親和的臉,老婦人再一次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央求道:「公子,求求您,好人做到底,能不能,讓他送我回家?!這些米是我花了十兩銀子買的,是家裡僅有的積蓄了,如果被人搶了,我和老頭子都不用活了。」

商君一驚:「十兩銀子?!大嬸你起來再說。」扶著老婦人的手肘,商君輕輕使力一帶,將老婦人扶了起來。抓著袋口一提,商君不解的問道:「這不過三十斤米,為何賣這麼貴?」

老婦人低歎一聲,回道:「哎……我們也不知道,這幾個月以來,米價就一直漲,不過就算漲,也不到一兩銀子,勉強還能生活,可是這十來天裡,米價是瘋了一般的往上漲啊,前兩天已是六兩一袋了,今天乾脆賣到十兩,若是不買,只怕再也吃不起米了。」說著說著,老婦人悲從中來,竟是低泣起來。

一袋米的價格居然漲了十多倍?!到底是怎麼回事?!商君扶著老婦人,輕聲問道:「官府不管嗎?」

老婦人用衣袖在眼角上一抹,搖搖頭,回道:「官府的事情,我們這些老百姓哪裡知道。我老了,什麼也不懂,活一天是一天吧。」

抓著米袋,婦人先是將米扛在背上,走了兩步似乎覺得不妥,又放了下來,緊緊的環在懷裡,畢竟是三十斤的米,老婦人只得慢慢的往前挪著,寒風肆虐的吹拂著她單薄的舊棉衣,絲絲銀髮與雪花同舞。

「齊凌,送老人家回去。」

「是。」

商君臉色微冷,看著老婦人離去的方向久久的無語,任寒雪厲風劃過身跡。

蕭縱卿走到他身邊,輕拍著他的肩膀,商君緩緩轉過身,一雙眼直直的盯著蕭縱卿,犀利而鋒芒……



再戰蒼月 第一百一十章 分歧

迎著商君逼視的目光,蕭縱卿心下一顫,卻也不躲閃,兩人就這樣對視著,互不相讓。

流雲與衛溪對看一眼,兩人都有些尷尬,各自朝客棧走去,在門口站定,只遠遠的看著自家主子,並不走遠。

「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他身為無聲門門主,滄月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會逃過他的眼睛,而他刻意隱瞞,只有一個原因,糧價暴漲一定與他有關!

商君冰冷的聲音讓蕭縱卿的眉頭輕蹙了起來,心下不愉,口氣也有些沖:「你想知道什麼?」

「你做了什麼?」

「你以為我會做什麼?」

「三兒!」商君低吼一聲,他只是想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打算就這樣糊弄他嗎?!

雙手緊緊地握住商君的肩膀,蕭縱卿沉聲回道:「君,要做成一件事情,就必須有所犧牲,你什麼都想顧及到最後只會什麼都顧及不上!」

他這麼說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承認了這件事是他做的?!商君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商君不妥協的逼視終於還是讓蕭縱卿鬆了口:「北方駐軍已經知道睿王遇險的消息,正以軍中出現叛徒為名,向天城逼近,並同時驅趕貧農南遷,大批難民湧入,糧食緊缺,糧商屯米,價格自然飛漲。很快,難民會因為沒有糧食而與朝廷出現衝突,隴趨穆如果調兵鎮壓難民,就沒有兵力控制北方駐軍入京,如果調兵壓制北方駐軍,天城也將陷入混亂。亂世中,不管你要助誰登基,都能事半功倍。」

他原本並不想與商君說這些,君的善良他很珍惜,但是在這件事上,只會成為阻礙!他們已經置身其中,不能贏就會輸得很慘,而他不允許商君再受一點點傷害。

真的是他挑撥北軍入京!!商君失望的盯著眼前熟悉卻在這一刻顯得陌生的俊顏,厲聲責問道:「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會讓多少人流離失所!多少人飢寒交迫!毫無顧忌,不擇手段,這就是你現在的行事作風?!」

商君眼中的斥責深深地刺痛了蕭縱卿的心,緊咬得牙根在本就稜角分明的臉頰上浮現出更深的痕跡,倔強的點頭,蕭縱卿面無表情的回道:「必要的時候!」

「你……」他居然還回答的這麼坦然!商君一口氣堵在胸口,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現在的他已經是一門之主了,已經可以一手遮天了,哪裡還需要聽別人說什麼!管他人死活!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商君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掙開蕭縱卿,轉身要走。

商君蒼白的臉色讓蕭縱卿慌了神,抓住商君的手腕,蕭縱卿急道:「君!」

「放手!」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抓得更緊,商君疲倦的閉上眼睛,冷聲回道:「如果你所謂的幫我,就是這麼幫的,那我告訴你,我不需要。」那晚懇談之後,他以為,三兒已經懂得他的意思,原來他還是不懂!三兒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他豈會不知,可是正是因為這一切都是因為他,他才會這樣難過,這樣生氣!是他讓三兒變得像現在這般瘋狂,這般自私,這般殘忍!

用力抽回手,商君有些心灰意冷的向著客棧走去,就在他走到客棧門邊時,身後,一聲低吼喊得他渾身一震。

「商君!」

蕭縱卿的眼死死的盯著商君冷漠的背,血絲已佈滿了眼眶,他不怕君罵他,吼他,甚至打他,但是他該死的痛恨他的冷漠!!緊握成拳的手上青筋暴起,卻是不停的顫抖著!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你才滿意!!」

「你告訴我……」

幾乎被寒風吹散的低吼如一把利劍,和著冰霜一點一點的刺入他的心頭,商君甚至連抬腳的力氣都沒有。

他想要他怎麼樣?他想要他不要捲進這場權力紛爭的漩渦,他想他依舊是那個自由自在的蕭家三公子,這一切或許都是他的錯,如果當年他沒有和三兒說那些讓他挫敗的話,或是他們從不曾認識,三兒現在是否就會過的幸福一些?!

可惜沒有如果……

他深刻的知道,此時的三兒,他再也趕不走他!

雪越發的大了起來,如絲絲棉絮,輕盈飄落,隨風搖曳,只可惜並不唯美,卻是冷徹心扉,商君用盡了力氣,終於還是邁開了步子,步入客棧的大門,最終,都沒有再回頭。

秦修之剛才已經聽見他們在掙扎,即使聽不清吵些什麼,他卻將商君的咆哮、失控看的一清二楚。而此刻,他與他擦身而過,忽略所有人的,直直的走進房間,片刻之後,房間裡傳來茶杯破碎的瓦礫之聲。

客棧外,那抹墨黑身影長久的立於暮雪之中,任寒風肆虐,風雪侵蝕。

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他們之間——非比尋常!

秦修之,你——何必自欺欺人?!

……

叩叩叩

夜深人靜,輕叩房門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刺耳,子函握筆的手一頓,一滴純黑的墨汁滴落,迅速滲入紙背。

聲響漸歇,兩名帶刀侍衛已經悄然出現在子函身旁,警覺的注視著房門。

握著筆,手下未曾停滯,筆尖流暢的在紙上劃過,子函不耐的問道:「誰?」

「商君。」

門外清潤的男聲讓子函握筆的手又是頓,墨汁再次浸透紙背,有些無奈的看著手下這幅墨跡斑斑的字畫,子函乾脆放下筆,對著身旁的侍衛揮揮手,侍衛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屋內。

打開房門,子函看向門外一身白衫,微笑而立的男子,問道:「商公子,這麼晚了有事?」

商君微笑點頭,回道:「有一件事,想問問你的意見。」

北軍入京,災民四起已經是事實,他想借這個機會,再試一次子函是否是值得他相助的明主!

門外狂風呼呼的吹著,商君單薄的白衫被吹得衣訣紛飛,子函打開門,說道:「進來再說。」

進了房門,商君掃了一眼鋪滿宣紙的案台,幾行風骨飛揚卻不太流暢的草書躍於紙上,這種時候,還有心思練字,不錯。

站著書桌前,商君也不寒暄,開門見山道:「北方駐軍得知你遇險的消息,正向天城逼近,並同時驅趕貧農南遷,因為難民的湧入,糧商又私自屯米,米價正在飛漲。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百姓的生活有多苦了。」

「有這種事?」子函滿臉驚異之色,沒有立刻回應,蹙眉思索片刻,子函走回書桌前,一邊拿起還蘸著墨的毛筆,一邊說道:「我立刻修書北軍將領,令他們停止進軍,讓百姓重回家園。」

商君輕輕按下子函提筆的手,不輕不重的提醒道:「北軍越是靠近天城,睿王就越是安全,若是要逼宮,你的把握也越大,而且國內局勢越亂,越利於起兵取而代之,睿王可以再斟酌斟酌。」

口中這麼說著,商君卻一直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子函的每一個表情、動作,國之將亂,必須有一個明主來掌管滄月。他不能選錯!

子函輕歎一聲,放下筆,輕聲說道:「叫我子函吧,子函是我的字。」從見他第一眼開始,他就沒有騙過他,而他卻一再挑釁、試探甚至諷刺他!直視商君的眼,子函毫不顧忌的回道:「我雖不敢說,要奪位爭王完全是為了百姓,卻也絕不因為一己之私慾陷百姓與水火之中!而我隴宜亥要奪回滄月江山,完全是名正言順!!」

他坦白的回答很符合商君的心意,不過商君有些好奇了,是什麼讓他如此自信滿滿:「如何名正言順?」

看向商君青明的眼,子函有所保留的回道:「我只是還沒有找到那樣東西,只要找到,我就能證明,我才是滄月的國主。」

什麼東西能證明他是國主?腦中忽然晃過母親留下的那幾行字,商君臉色微變,暗自斟酌了一番,商君低聲問道:「你所說的,可是先帝的親筆遺詔和封國玉璽?」

商君知道,他問出這個問題也就意味著,他已經決定,與子函站在同一個方向。

子函驚恐的盯著商君,顫聲問道:「你……你怎麼會知道?!」這個秘密他也是三月前從御史大夫黃岐黃大人處得知,也正是因為知道了這個秘密,隴趨穆才留他不得!但是這些都是朝廷隱秘,商君為何會知道!?是蕭縱卿告訴他的?那麼無聲門到底知道多少?!

商君冷笑,他怎麼會不知道,光是這兩樣東西的名字,就要了他家一百多條人命!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2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16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速之客(上)

他怎麼會知道?

予函大驚失色,商君卻是冷笑於心,光是這兩樣東西的名字,就要了他家一百多條人命!他怎麼會不知道!!無視於予函急於知道答案的目光,商君暗暗調息,確定自己夠鎮定了之後,才沉聲問道:「你可記得武征廷?」

「武大將軍?」當年武將軍的死,不僅震驚滄月,就連東隅和燕芮都不敢相信,隴趨穆怎麼會滅了武家滿門,他可是天下間難求的將帥之才!一切在黃岐大人的解釋下,他才瞭解,武家撞破了這個天大的秘密,又手握重兵,唯有死才能讓上位者安心!

予函點點頭,歎息的回道:「滄月人,皆敬重武將軍,我又豈會忘記他。遺詔之事,你是從武家兩位小姐那裡得知的吧!」

商君思索了一會,才回道:「是的。」他並不想提及「武家小姐」,這樣容易暴露身份,不過顯然予函知道,如此看來,他必是從黃岐、高海銘、厲陵三人處得知,因為他只告訴他們三人而已。

「你是武將軍的。。。。。。。

商君不等他問完,接話道:「武將軍予我,有活命之恩。他一生光明磊落,精忠報國,卻受此不白之冤,我曾在他墳前立誓,定為他報仇雪恨,還武家一個清白!」

「原來如此。武家兩位小姐呢?!是否安好?」難怪,那時他說求一個公道,但是武家小姐為何誰也不找,單單只找商君呢?

「滅門之禍以後,她們孤立無援,最後找到了我,將事情的原委說清楚後,我將她們送往別國療養了,現在一切安好。」商君走到圓桌旁的木椅上坐下,敷衍的一語帶過,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

他明顯不願透露兩位小姐的情況,保護得滴水不漏,看向商君俊美絕倫的側臉,冷漠疏離卻又異常的吸引人,予函恍然大悟,莫不是,商君正是武家小姐的心上人?!武將軍的準女婿?!難怪他會一力承當武家的仇怨,難怪武小姐將這個秘密告訴他!

自認為已經猜到商君與武家的關係,予函也不再糾結於此,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關於玉璽和遺詔的事情,你還有什麼消息嗎?我只聽黃岐大人提到武家小姐曾說過武夫人臨終前留下血書,上面記載著隴趨穆篡位的事實和玉璽、遺詔的所在。」

「血書我看過。不過上面只提到御筆遺詔、奉國玉璽藏於鳳凰靈柩,玄石為匙。其他的什麼也沒有。你聽說過這兩樣東西嗎?」予函從小生活宮中,希望他能知道些線索,哪怕一點也好!

可惜,商君失望了,予函茫然的搖搖頭,回道:「鳳凰靈柩?玄石?我在宮中這麼多年,從沒聽過,也不曾聽父親提起過,你一點也查不到嗎?」

「關於鳳凰靈柩,一點消息和記載都沒有,而玄石,確實有些眉目。」在予函期待的目光下,商君侃侃回道:「玄石是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仙石,傳說得此靈石者,可覓人間仙境。我猜,這人間仙境應該就是先皇所知的鳳凰靈柩,先帝臨終前,與一術士來往甚密,先皇駕崩後,他便失了蹤影。玄石極有可能就是術士之物,但是先皇駕崩快三十年了,術士那時已年過百歲,現在早已不知去向。好不容易查到,術士有兩個弟子,但是我找了個三年,依然毫無所獲。」

這麼說,術士可能已經百年歸老了!予函問道:「術士的兩個弟子,是什麼人?」

「據說,大弟子是神醫,二弟子多年來,竟是無人提及無人知曉,神秘之極!天下間算得上神醫的,我幾乎都查過了,還是找不到。這麼多年來,隴趨穆也一直在找,關於玄石,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們多。我們一定要比他快才行,如果遺詔和玉璽落到他手裡,對你,極為不利。」

這個他自然明白,與武將軍手下的眾將經常往來,他們對隴趨穆的所為也心存怨恨,但是卻表示,絕不做叛臣亂黨,如果不能拿出遺詔證明他才是滄月的正主,就注定的得不到武家軍的支持。

「連無聲門也沒有辦法?」

商君搖搖頭,無奈的回道:「無聲門在滄月的力量要大一些,而術士的弟子,應該是東隅人。」這些年無聲門一直在查,查出最多的,是隴趨穆篡位逼宮的事實,對於玄石和術士的情況,還是寥寥無幾。

原來以為會有希望,現在看來卻是困難重重,迷霧不斷。兩人都有些鬱結。

予函忽然站起身,爽朗的笑了笑,說道:「沒關係,玄石我們可以慢慢找,最起碼,這兩樣東西的存在,證明了我不是叛亂忤逆之臣。我先寫信函給北軍將領,難民要先讓他們能回家,不至於客死他鄉。然後再潛回天城,伺機而動,至於術士弟子之事,還是求助風雨樓吧!」

商君微笑著點頭,回道:「嗯,我會和沈嘯雲談的。」

站在予函身後,看著他沉著的寫著給北軍將領的密函,商君忽然覺得,輕鬆了很多,這個人,處事自有法度,對百姓有著憐憫之心,而在困難面前,毫不氣餒。他這次,應該是選對人了吧。

看他寫完,將信箋小心封好,商君淡淡的說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商君。」

商君正要推開門,就聽見予函的聲音,回過身,予函忽然認真的對他說道:「謝謝你。」

商君一臉莫名,輕輕佻眉笑道:「謝我什麼?」

「謝你的忠肝義膽。」

忠肝義膽?商君失笑,父親聽見或許會開心吧,而他自己,卻沒有什麼感覺,因為他並沒有所謂的忠肝義膽,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還是幽山絕壁,自由自在普普通通的女子。

只微微一笑,商君不曾回話,轉身離去。

予函看著那道傲然離去的背影,眉頭漸漸蹙了起來,他見過所謂淡泊名利之人,他們不喜問世事,孤高自許,顯然商君不是,他也見過心存高義之人,他們渴望做一番大事業,達成鴻鵠之志,而商君也不是。

商君,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這樣的人,會為他所用?!

商君緩步走在客棧的走廊上,清冷而昏暗,客棧外邊也是一片寂靜,風聲漸歇,就連落雪的聲音也能聽得清清楚楚。月光下的大地,一片蒼茫,白得有些耀眼。這應該是初春到來前的最後一場雪了吧?今年的天氣,格外的異常,快春天了,反而,越發的冷!

已是三更了吧,他卻毫無睡意,饑民的事情可以解決,駐軍的問題也能調解,但是三兒呢?!他要如何與三兒溝通,如何讓他明白他的想法?!他不忍心傷害三兒,他明白三兒這麼多年為他做的,但是他也不能認同三兒的作為,最可悲的是,他似乎不再能說服他了。

他到底要怎麼辦?

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素白外衫,商君卻不急著回房,而是靠著走廊的木梯,怔怔的看著客棧外的皚皚暮雪,腦子裡竟是一片空白。

不知站了多久,忽然從右邊的小院傳來一串極輕的腳步聲,商君瞇眼看去,只看到一抹刺目的紅影一閃而過,身形奇快,那妖嬈輕盈的體態,一看就是個女子,可惜商君未來得及看清楚樣貌,來人已經竄進了最靠裡的包間。

那是。。。。。。。修之的房間。。

商君大驚,臉色微變,不過才奔出數步,商君又停了下來,剛才那女子是誰?那身子,自然不會是郡主,紅衣女子是不是修之認識的人?他這樣闖過去,會不會。。。。。。。不太好。

再次看向修之的房間,裡邊依舊一片漆黑,沒有點燈,也沒有聲息。如果是會友,何以會不點燈?!難道是。。。。。。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不過很快被商君否定。修之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即使心裡依舊滿腹疑惑,商君還是極快的奔向修之所在的房間,站在門口,商君屏息靜聽,裡邊一點動靜也沒有,貼著房門看去,貼著房門看去,裡邊又是一片漆黑!一咬牙,商君一把推開修之的房門。

房門才開,還未及看清裡邊的情況,一條火紅的絲帶滿含強勁的力道朝著他的脖子襲來。。。。。。



再戰蒼月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速之客(中)

商君暗驚,後躍一步,避開絲帶的攻勢,伸出手想要抓住它,才發現這紅得熾烈的絲帶竟是極薄極輕,但卻柔韌而冰冷,幾乎抓不住它,它彷彿有靈性一般,從指縫間滑走。商君緊蹙眉頭,手也撫上了腰間的凌霄軟劍,能如此精妙的控制這樣一條輕薄古怪的絲帶,這人的武功路數必定詭異。

側身掠過絲帶,商君揮出軟劍,想要將絲帶斬斷,誰知,絲帶竟與軟劍相交,擦出一道微弱的火花,絲帶承受不住商君的勁力軟倒下來,但是卻絲毫未損!

商君瞠目,這是什麼兵器,竟是凌霄也斬它不斷?!

絲帶滑落,商君有些急切的看向它的盡頭,想看看擁著此等兵器的,是怎麼樣的人。

屋裡光線昏暗,商君費力的瞇眼看去,總算看清不遠處的人,那是……一張極年輕嬌艷的臉龐,洋溢著青春的氣息,黑暗中,女子一雙靈眸熠熠生輝,驕傲而率性寫滿在微昂的俏臉上。一身的烈焰紅裝,配上她略黑的小麥色皮膚,顯得健康而野性十足!

女子也怔怔的盯著商君,一雙眼在他的臉上流連,毫不掩飾她的驚艷!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商君忽然想起修之的情況還不明瞭,眼前的人是敵是友也不知道,心下一橫,再次揚起手中的凌霄軟劍,劍尖直指女子執著絲帶的右手。

商君身手奇快,女子大驚,再次揮舞絲帶,可惜商君已經近在咫尺,眼看右臂就要被軟劍纏上,只聽見一聲劍氣低吟之聲由遠及近,商君立刻感到一股強盛的勁力襲來,手中的凌霄軟劍被彈開。

這屋裡還有別人?他剛才居然一點也沒感覺出來,他的武功真的倒退到了這種程度?

凌霄軟劍因為剛才的撞擊,發出嗡嗡的長鳴,虎口處隱隱作痛,商君抬眼看去,一柄血紅色的重劍橫在眼前,閃著渴血的寒光。

這是……

暗夜中,高大的黑衣男子一手握著長劍,一手捏著修之的咽喉,冷若寒冰的逼視讓人窒息。

這雙眼睛,他,認得!

「又是你!!」商君低叫!

一年前追殺修之的男人!怎麼會是他!商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即使他功力十足的時候,也未見得是他的對手,更何況現在!!

心急如焚的時刻,商君想起了還站在身邊的紅衣女子,女子的紅綢雖然是件利器,可惜她功力尚淺,而且剛才黑衣男子出劍救她,兩人必是一夥的,要救修之,商君決定——賭一賭!

商君赫然回身,速退一步,運足全力,逼向紅衣女子,莫殘手中擒著修之,未能反應,薇娜已經落入商君手中。

扣住薇娜的咽喉,商君與莫殘冷眼相對。

莫殘原本就冷漠的眼,此時閃著幽深的寒光,即使是身處黑暗中,那冷殘的殺氣依舊震懾人心,低沉的男聲如同夾帶著冰霜一般襲來:「放開她。」

商君前胸隱隱作痛,好強的內力!!看著莫殘的指尖幾乎嵌入修之的脖頸之中,黑暗的房間裡看不見修之的臉,但是從喉間溢出的痛苦低吟顯示著修之此時的危急。

他根本不是男子的對手,商君輕咬牙根,冷聲回道:「你先放開他!」手下也使了力氣,女子疼痛的悶哼一聲,商君感受到女子脖間的脈搏怦怦的劇烈跳動著,女子的性命就握在他掌心,聽到暗處男子的呼吸聲漸漸有些紊亂,商君知道自己抓對了籌碼,此時女子的臉色也憋得漲紅,商君沒有放開她,手勁確實鬆了一些。

感覺到商君手裡收了些許力道,薇娜抓著藥粉的手也是一頓,她身上有上百種可以讓人生不如死的藥,誰擒了她,是自找苦吃!不過這個白衣男子倒是有些意思,她有點捨不得他死。而且她也可以乘機試試莫殘到底有多在乎她!將藥粉重新收回袖間,薇娜配合的任由商君挾持,即使脖子已經不是很痛了,還是繼續表現出痛苦萬分的樣子。

商君有些莫名,他明明已經收了勁道,女子怎麼還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樣子?!心下疑惑,不過他現在的精力只能放在莫殘身上,無暇顧及其他。

兩人各自擒著人質,冷目敵視著,誰也不肯妥協,商君更是不敢妥協,因為他的武功,早已大不如前!

屋裡的這番打鬥,驚動了旁屋的襲慕、夜焰,兩人衝進門來,就看見秦修之被一個黑衣男子挾持著,兩人抽出長劍,向黑衣男子攻去。

商君挾持著薇娜與他對峙,莫殘的心情本來就極壞,現在又有兩個不怕死的往前衝,他更是不耐:「你們想要他死,可以再靠近一點。」

商君離他最近,黑衣男子話音剛落的同時,修之忽然發出一聲極痛苦地悶哼,商君嚇得臉色微白,對著急忙迎上來的兩人吼道:「不要過來。」

襲慕、夜焰腳下一僵,他們也聽見了秦修之痛苦的聲音,心裡又急又氣,卻也只得停在原地狠狠地盯著黑衣男子,如果目光可以殺人,莫殘估計已經千瘡百孔了,可惜莫殘根本不把這種瞪視放在眼裡。

男子的指力如此的強,修之命在旦夕,想到黑暗中的修之臉色通紅,呼吸困難的樣子,商君的心竟是有些慌亂起來。暗暗調息之後,商君才冷靜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這個男子,是叫商君吧。他對他,印象深刻,一年前,算是被他糊弄了一回,今天,光聽他的吐納,已知他內力虧損,卻還能這般強硬的與他為敵,黑暗中,莫殘一向漠然的嘴角輕揚,聲音依舊冷傲:「莫殘。」

莫殘!

江湖排名第一的殺手,莫殘!

商君心下一涼,難怪他武功高不可測,難怪他的劍渴血猩紅,難怪他敢說,他殺人從來只殺一次!

他殺人,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商君本來就惶惶的心,此時更加不安,迎視那雙冰冷的眼,商君怒道:「莫殘,你不講信用!」他答應過如果他輸了,就不會再殺修之!他居然出爾反爾!

莫殘一張冷臉彷彿結了霜一般,極度不耐煩的回道:「我這次來,又不是來要他的命,如果我想他死,沒有人可以攔得住我。你最好給我立刻放了那個女人,不然我就要改變主意了。」他本來打算問清楚一件事就走,若不是他闖進來搗亂,他早就已經離開了。

不要修之的命,他來這幹什麼?!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商君承認一點,如果他要修之死,他確實攔不住。看看被他挾制在懷裡的紅衣女子,在僵持下去,也沒有意義,商君大聲說道:「好,我們同時放人。」

莫殘默不作聲,商君依舊故我,朗聲說道:「一、二、三!」

說完三的時候,商君鬆開了扣住紅衣女子咽喉的手,另一手在女子身後抓住她的腰帶,眼睛緊盯著莫殘。

一會之後,商君聽見了修之大聲喘氣的聲音,心終於放了下來,莫殘鬆手了。

秦修之有些踉蹌的走出裡間,商君立刻放開了抓住紅衣女子的手,迎了上去。

薇娜失望的撇撇嘴,好沒意思。莫殘都沒有為她著急!也沒有問她有沒有受傷!!

「修之,你怎麼樣?」扶著修之的手,商君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的手冰冷得嚇人!修之只覺得喉嚨和胸口像是火燎過一般疼痛,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對著商君微笑搖頭。希望能讓他安心。

此時的秦修之,臉憋得通紅,脖子上,紅白相間的五指印格外的刺眼,而他還是一如平常的對他溫和的笑著,想要安撫他驚魂未定的心,卻不知修之此刻的笑容,只會讓他的心更痛。

倒了一杯水給修之順氣,莫殘冷硬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只和他一個人談。」

商君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回道:「不可能。」修之的臉色還未恢復如初,淤痕也赫然在目,除非他瘋了,不然絕不可能讓修之獨自和這個渾身上下都危險地人呆在一起!

商君回得堅決,莫殘也絲毫不肯妥協,兩人又一次怒目而使,好不容易稍微緩和的氣氛,再一次緊張了起來,一直站在旁邊的紅衣女子翻了個白眼,這兩個人就打算這麼瞪一個晚上!還是先打一架?!指著襲慕和夜焰,女子說道:「行了,你可以留下,他們不行。」

他的武功現在不足以保護修之,商君還在思考。修之喝了水,氣好不容易順了下來,不忍商君苦惱,用著沙啞的聲音吃力的說道:「襲慕、夜焰,在門外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是。」襲慕、夜焰對視一眼,依目前的情況,也只能先退出去再說。

屋裡只剩下四人,薇娜從腰間拿出火折子點上蠟燭,房間裡一下子明亮了起來,叉著腰,微笑著對莫殘說道:「好了,沒外人了,要說什麼快說,再不說天都亮了!」

莫殘瞪著薇娜的笑臉,一聲不吭,薇娜莫名其妙,她在幫他耶,就知道瞪人!撅著嘴,薇娜也睜著大眼睛瞪回去,不服氣的回道:「你等我幹什麼?人家是一對,你非要趕他走他也不會走啊!」

商君本來閒閒的看著他倆吵起來,誰知到女子會忽然來這麼一句,害怕自己女子的身份暴露,心下一慌,商君立刻怒道:「荒唐!」

他激烈的反應換來三人的側目,秦修之的心更是沉入了谷底,商君果然是鄙視那樣的感情的,嚥下心中的苦澀,秦修之也配合的解釋道:「這位姑娘你誤會了,我們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薇娜嗤之以鼻,哼道:「剛才怎麼沒有一面鏡子讓你們看看對方的表情。」喜歡就喜歡嘛,不知道他們彆扭些什麼!

商君與秦修之都有些尷尬,各自別開頭,商君輕咳一聲,故意沉聲說道:「你不要再胡說了!我們倆都是男子,怎麼可能是一對!」

「男子?」薇娜打量的目光在商君身上溜躂了一圈,他是不是男子,她不敢確定,不過剛才他把她困在懷裡的時候,她似乎感覺到了不屬於男人的柔軟,商君被薇娜看得心緊張得怦怦跳,臉上卻不敢表現出分毫,就在商君擔心薇娜會說出什麼的時候,她卻是話鋒一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男子也可以是一對嘛!」

「啊?!」商君傻眼。

輕輕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樣子,薇娜背著手,說教道:「師傅說過,世上的愛情,只要是真心相對,就什麼都可以超越,超越年齡,超越性別,甚至超越時空,而且啊……」

「薇——娜!」莫殘額間的青筋幾乎暴起,他不說話,她就當他死了是不是!那麼多廢話!

薇娜輕輕吐舌,有人好像要發飆了,趕快退到旁邊的椅子上乖乖坐好,連聲回道:「好好好,我閉嘴!你們繼續。」

商君好笑的搖搖頭,這女子古靈精怪,率性而為,還真是有些可愛呢!

真心相對,真的可以超越一切嗎?!修之若有所思的看向商君的側臉,最後只能化作一聲歎息。

一聲雞鳴劃破長空,雖然屋外仍舊一片漆黑,卻也昭示著黎明即將到達,莫殘低咒一聲,這一晚都在幹什麼!!

走到秦修之面前,莫殘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垂在秦修之面前,冷聲問道:「我只問你,這個,原本是不是你的東西?」

秦修之細看,是一塊扇形白玉玲瓏,晶瑩剔透。不明亮的燭光下,玉珮仍發出淡淡的玉質柔光,玉玲瓏正面雕著蘭草,沒有開花,寥寥數筆的雕刻,卻將蘭德清幽靜雅躍然於玉上。翻過另一面,接著燭光,看到上面刻著兩行小字「衣不如斯,人不如故」。硬朗的骨架,飛揚灑脫的字體,自成一派。

確實是他交給慕容舒清的那塊玉玲瓏,秦修之坦誠回道:「這東西並不是我的,我不過是代為保管。」只是保管了二十年而已。

莫殘眼中光芒更勝,似乎有些激動,盯著秦修之,急道:「這東西從哪來?」

看了一眼莫殘急切的樣子,秦修之掩眉思索了一會,回道:「我已經把這玉玲瓏和它的來歷都給了擁有上闕的人,你若真是它的主人,應該已經知曉。」

莫殘冷聲回道:「慕容舒清只把玉玲瓏交給我,沒有說明來歷。」

他真的是從舒清那得到的嗎?想了想,秦修之回道:「好,如果如你所說,那麼上闕應該也在你手中,你拿得出上闕,我便告訴你。」

莫殘並沒有多做考慮,將手探入懷中,很快,拿出了另一塊玉玲瓏,秦修之接過仔細辨認,這塊玉面的一邊雕刻的是一枝怒放的寒梅,一樣簡單的雕刻,卻已經將梅花的靈性和傲骨雕刻的惟妙惟肖了,可見雕刻之人必有愛梅之心。玉珮的另一邊也雕刻著兩行小字——「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看起來應該是一對,但是這上闕他只見過一次,並不敢確定。想了想,秦修之拿起兩塊玉玲瓏,將繫於上闕頂端的殷紅棉線提起,讓其懸於半空中。

忽然——四周的光線彷彿瞬間就聚集在白玉之中一般,由內而外,慢慢的透著微微的紫色螢光,兩塊玉玲瓏漸漸發出柔和的紫光,紫光愈來愈勝,當紫光包圍著它們的時候,玉珮開始輕輕地顫抖起來,它們的震動,發出一陣陣低低淺淺的如鈴聲般清脆的響聲,悉悉索索的,忽高忽低,如情人間的低吟,如歡快的對吟。

「這……」商君驚訝的看著眼前唯美的一幕,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說什麼。

「天啊!」薇娜也圍在桌旁,盯著兩塊交相應和的玉珮,驚奇道:「太神奇了!」她家裡也有好多奇珍異寶,都沒有這個有趣!

秦修之將它們稍稍分開,紫光和低鳴都明顯減弱,將它們靠近,就再次發出絢麗的紫光和漸強的低吟。與那日他和舒清看到的一樣,緩緩將玉玲瓏放下,修之笑道:「果然是一對。」

玉珮放下之後,只一瞬間,光華盡斂,怎麼看,都只是兩塊玉料上乘的擺件而已。

三人都還震撼於剛才的奇景中,呆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莫殘看著兩塊玉玲瓏,心中有一種難言的感覺,這就是所謂的一對嗎?!只有在一起的時候,才能光華萬千?既然如此,又何以分開二十餘年?!

掩下心中微亂的情緒,莫殘對著秦修之,說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修之點點頭,說道:「其實~~~~」

秦修之才說了兩個字,一隻凌厲的長箭刺破窗紙,向著他的咽喉處襲來,長箭力透千鈞,來勢洶洶,商君感覺一股殺氣逼人而來,只來得及拉住修之的衣襟往旁邊帶去,卻來不及救站在修之身後的薇娜,好在莫殘機敏,手中的赤煉擊向長箭,箭峰與重劍摩擦而過,偏了方向,最後直直的插在床沿上,箭身沒入一半,可見,這力道之猛烈。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25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17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速之客(下)

箭身竟是沒入一半,可見,這力道之猛烈,箭尾的翎毛還在不斷地抖動著,四人面面相覷,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莫殘和商君忽然臉色大變,商君大叫一聲:「小心!」

幾乎與商君的喊聲同時而來,數十支羽翎長箭再一次凌厲的破窗而入,商君拉著秦修之躲到床旁的衣櫃後,只聽見長箭咻咻的釘入木櫃的聲音,商君手撐著櫃子,每一下長箭嵌入木頭的勁力都透過木櫃穿透過來,商君暗暗心驚,好強的臂力!

商君稍稍偏過頭,看向莫殘和薇娜,他們躲在推翻的桌子後面,但是歪倒得桌面上已經差了十幾支長箭,每一支都穿透一寸有餘的紅木桌面,看樣子,桌面支撐不了多久。

商君與修之對視一眼,修之也看見了薇娜和莫殘的危險境地,對著商君點點頭,修之退後一步,商君運氣於掌中,使力側推,木櫃立刻打橫,隔在木桌前面。薇娜長舒一口氣,好險,這桌面再來兩箭估計就要裂開了吧。

從桌後鑽出來,一邊拍著身上的木屑,薇娜一邊抱怨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四人站在木櫃後,只聽見院外也傳來了打鬥的聲音,商君面色沉重的看向莫殘,他也是一臉的寒霜。

一會兒,箭聲漸歇。幾道及其迅速輕盈的腳步聲穿過外邊繁雜的小院,直奔裡屋,聽他們的內息,該是剛才放箭之人。來者絕非善類!莫殘亮出了手中的猩紅長箭,商君也緊握著手中的軟劍,另一隻手則緊緊抓住了修之的手腕。

滿室皆是閃著寒光的箭尖,紛飛的木屑,看向商君嚴正以待的側臉,秦修之心頭一熱,第一次,毫無顧忌的緊扣住商君的手。這麼多年來,他經歷過無數次追殺,這次能與商君同生共死,他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商君感受到手心的力道,剛想回頭,四個身型魁梧的黑衣人衝了進來,他們的武器很是詭異,兵器的前端帶著一尺長的狹長雙刃尖刀,中間是一條軟鐵鏈,握在手中的另一端,是一條兩寸有餘的鐵棍。

他們才一進門,四隻尖刃立刻襲來,商君揮出軟劍,劍身立刻與鐵鏈糾纏在一起,鐵鏈尾端險險的劃過商君的臉頰。對方使力一拉,商君極力調整內息,手中的軟劍才沒有脫手而出,正僵持著,他們中的一人看向放在床上的玉玲瓏,立刻撲了上去,好在莫殘快他一步,以赤煉截住了他的去路,對著薇娜喊道:「薇娜,收好玉玲瓏!」

「好。」應了一聲,薇娜輕揮手中的嫣紅絲帶,絲帶彷彿有生命力一般,包住玉玲瓏,薇娜輕輕收回,玉玲瓏已經在她袖間,與商君對峙的那人渾然用內力震開了商君的軟劍,調轉方向,短刃逼向薇娜而去。

商君驚道:「薇娜小心!」

薇娜低叫一聲,只來得及將手中的絲帶舉起,一聲尖銳的金屬摩擦的聲音之後,短刃被隔在紅紗之外,黑衣人瞠目,不敢相信自己的短刃居然刺不破薄薄的一層細紗!而薇娜估計已經使盡了全力,一口濁血噴在了紅綢之上,淡淡的血腥味刺激了莫殘的神經,商君幾乎看不清楚他是如何出的劍,一道紅光閃過,傷害薇娜的人已經身首異處!血噴灑的半面牆沿儘是血污。

原本以為同伴的慘死,另外三人會被震懾,誰知三人連看都不看倒下的同伴一眼,彷彿死的是不相干的人一般,眼中的冷邪之氣讓商君忍不住皺眉,他們到底是個什麼呀的組織?!可以對同伴的生死視而不見!

三人緊扣手中的利器,一人攻向莫殘,一人逼近薇娜,還有一個短刃所指之處,竟是修之!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要將修之置於死地!!

商君將修之推到身後,黑衣人的兵器殺傷面積太大,鐵鏈一揮,整個裡屋幾乎都被短刃掃過,好幾次都差點刺中修之,商君眼中精光一閃,欺身上前,用軟劍纏住鐵鏈,氣走全身,運足內力,擊出左掌。正中黑衣人前胸,黑衣人被商君內力所傷,跌倒在地,口吐鮮血,被趕過來的衛溪一舉拿下。

莫殘已將另兩人打退,薇娜受傷,屋子裡的人也越來越多,扶著薇娜退到秦修之身後,莫殘低聲說道:「我會再來找你!」

說完抱著薇娜,閃身出了滿是血跡,狼狽不堪的裡屋。

蕭縱卿急急趕來,就看見莫殘飛身而出的背影,立刻沉聲說道:「流雲,追。」

流雲走過商君身邊,被他一手攔下。又輕又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要追了!」

流雲為難的看了商君一眼,卻發現他臉色白得透明,額間一顆一顆汗珠沿著臉頰滴落,嘴唇乾涸蒼白,流雲有些緊張的說道:「商公子,你……」

話還沒說完,一滴黑血從商君的唇角滑落,他的身體也向後軟倒下去,流雲嚇得趕緊扶住他的身體,一直站在商君身後的秦修之也立刻迎了上來。

「商君!」扶著商君,修之感受到他單薄的衣衫下冰冷而單薄的身體。想將他扶到床上,人已經被蕭縱卿一把抱在懷裡。

「君!」蕭縱卿輕拍著商君的臉頰,唇角不斷有黑血溢出,蕭縱卿的手也有些抖了起來。「君你怎麼樣?!」喊了幾聲,商君依舊緊閉雙眼。蕭縱卿慌亂的將他攔腰抱起,對著身邊的流光吼道:「快請大夫。」

「是。」流光話音未落,蕭縱卿已經抱著商君走出了這間破敗的房間。

衛溪和齊凌對看一眼,將重傷的主子交給外人,好像不太妥當,但是應該怎麼樣才妥當呢?他們一時也想不出來!只得呆站在原地。

呆站在原地的還有一個人,就是滿身是傷的秦修之。

隴宜亥和隴琉璃走進院子的時候,黑衣人已經被襲慕、夜焰制服了,隴琉璃最先跑進屋內,看見滿身血污的修之。隴琉璃擔心的問道:「修之,你……你的脖子!」脖子上的淤痕又黑又腫,看到她心疼的淚眼婆娑。

「疼嗎?」隴琉璃輕輕伸手,想要幫他包紮一下,卻被秦修之攔下。

「我沒事。」收回一直追隨著商君的目光,掠過隴琉璃身側,無視一屋子的人,秦修之背過身去,淡淡的說道:「我累了,想休息,各位請吧。」

這滿地的狼籍污血,怎麼休息嘛!「修之……」琉璃想讓修之到她的房裡休息,才開口就被隴宜亥一口打斷:「琉璃,走吧,不要妨礙秦公子休息。」

這傻丫頭,看不出人家根本不想理她嗎!那溫和卻孤傲的背影,豈是那麼容易靠近的?!

隴琉璃雖不甘願,也只得隨著哥哥離開。小院裡遍地都是屍骸,隴琉璃噁心的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間。

何成把幾個被俘虜的黑衣人押到隴宜亥面前,幾人雖然已經一身的傷,卻依舊不肯屈服的樣子,隴宜亥盯著他們看了好一會兒,才冷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沒有一人作答,何紹華氣憤的踢了他們幾腳,這些高大的黑衣人居然向後倒去,一動也不動了。何紹華有些傻眼,一邊踢著一人的腳,一邊罵道:「別想裝死!!」

踢了幾下,仍是沒有反應,何成蹲下身子檢查,黑衣人全部口吐黑血,沒有了脈息。

何成搖搖頭,回稟道:「主子,他們服毒了!」

隴宜亥輕輕皺眉,問道:「是鐵甲軍的人?」

「不是,沒有一個人身上有鐵甲軍的令牌。」而且鐵甲軍被俘,也不會服毒自盡,這樣陰毒的做法,應該是江湖幫派的作為吧!

輕輕揚手,隴宜亥面色如常的說道:「收拾一下,吩咐下去,在鹽城休整兩天再出發。」

「是。」

隴宜亥看了看門窗盡毀的房間,再看看滿地的屍骸,緩緩走出了小院。

這些人都是秦修之的幾個侍衛殺的?秦修之到底是什麼人?這些黑衣人又是什麼人?他們與商君,是什麼關係?!他似乎還有很多疑惑沒有解開!

……………………………………………………

蕭縱卿用熱水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商君的額頭,可惜一點用也沒有,被子已經蓋了好幾層,他的前額上,依舊冷汗連連,即使是昏迷,商君的眉頭仍是緊緊皺著,呼吸紊亂。

輕輕撫摸著他的額頭,將他冰冷的手握在掌心,蕭縱卿將唇輕輕貼在商君的指尖上,輕聲說道:「君,你好好睡,有我在你身邊,什麼都不用擔心。」

他真該好好的打自己幾個耳光,即使是和他鬥氣,也不該對他的事情不理不睬,如果他及時發現他的行蹤,他是不是就不會受到這麼重的傷?!

心裡想著,蕭縱卿還真的恨恨的給了自己幾下,再次轉過頭來的時候,商君已經睜開了眼睛,蕭縱卿半跪床前,怕是驚到他一般,小聲的問道:「你醒了?」

商君實在沒什麼力氣,又緩緩閉上了眼睛,蕭縱卿以為他不想理他,握著商君的手,輕聲問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商君依舊不語。

看他虛弱的樣子,蕭縱卿心痛了,也心軟了,輕歎一聲,說道:「我知道,我的一些做法,你不喜歡,我答應你,以後有什麼事,會和你商量了再去做,好嗎?」

久久,商君終於睜開了眼睛,與他寵溺的眼相對,商君低聲說道:「如果……」才開口,商君立刻覺得胸口悶得喘不過起來,暗暗調息了很久,他還是堅持說道:「如果我說,不能做的事,你真的就不去做嗎?」

「我……」迎著商君沉寂而認真的眼,蕭縱卿遲疑了一會,他不想再騙他。

他不說,他幫他說吧,商君輕輕勾起唇角,輕輕地回道:「你不會,你覺得對我好的事情,你就會去做。」

蕭縱卿握著商君的手一僵,他不能否認,商君說的是事實,只要是對他好的事情,他還是會去做!

有些僵硬的轉過頭,看向華麗的帷帳,商君極輕極輕的說道:「三兒,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你哄一哄就能天真的以為沒事了,我不需要任何人寵溺,更不接受哄騙,即使,是善意的。」

蕭縱卿眼中劃過一絲傷痛,在他心裡,他就是一個騙子嗎?!

靠坐在床沿上,蕭縱卿依舊牽著商君的手,只是力道大得讓人疼痛,與商君一樣,盯著絢麗的床幃,蕭縱卿內心苦澀的說道:「我從來就沒有當你是天真無知的小女孩,更加沒有想過要哄騙你什麼,我只是……」停了一會,蕭縱卿深吸了一口氣,坦誠說道:「只是想要保護你,照顧你……愛你!」

「三兒!」商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他說過會保護他,照顧他,幫助他,獨獨沒有說過愛!商君被這突來的「愛」字震得呼吸困難,他不知道此時的心痛是因為傷還是因為三兒!三兒對他,已經是愛了嗎?!他一直以為三兒對他的情更多的還是少年的懵懂演變而來的依戀,難道他錯了?!

「需要這麼驚訝嗎?」蕭縱卿苦笑,一邊搖頭一邊歎道:「我以為,我已經表現的足夠明顯了!看來,還不夠。」

蕭縱卿忽然翻過身,雙手撐在商君身側,商君現在根本動不了,只能緊張的盯著蕭縱卿,蕭縱卿緩緩俯下身子,在兩人的鼻子幾乎碰在一起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看著商君的眼睛,蕭縱卿一字一句的說道:「商君,我愛你!我會愛護你,照顧你一生一世,我的誓言永遠都不會變!」



再戰蒼月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中毒

「商君,我愛你!我會愛護你,照顧你一生一世,我的誓言永遠都不會變!」

不高不低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沒有刻意的加重語氣,卻是字字句句都鑽進耳裡,壓在心裡。因為疼病,他的眼前幾乎是迷濛的,但是他依然看清了這雙執著的眼,三兒的眼睛很美,尤其是認真的時候,就像現在。商君輕輕眨眼,微笑著回視他,正要張口說話,蕭縱卿忽然用手指輕點在他的唇上,柔聲說道:「你受傷了,不要說太多話,好好靜養吧。」

說完,他利落的從床上翻身而下,走到門邊,沉聲說道:「流光,大夫請到了嗎?」

背對著商君,蕭縱卿交握在胸前的手仍然因為緊張而微微輕顫著,他很想知道,商君剛才想對他說什麼,但是商君平靜的微笑又讓他很害怕,害怕他說出他承受不了的話。他現在有些後悔了,不該在這個時候貿貿然表白,或許等他做的好一點,再好一點的時候……

那時再說,君就會答應嗎?!他依舊不敢肯定!

「已經在大堂等候了。」流雲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深吸一口氣,讓紊亂的心跳恢復常態,蕭縱卿回道:「請他過來。」

「是。」

商君忽然低聲叫道:「等等……」太過激動,他忍不住低咳了起來。蕭縱卿趕緊走到床邊,急道:「你有什麼事情輕聲告訴我就行了.別
亂動。」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商君輕喘著說道:「我受的是內傷,找普通的大夫根本無濟於事,讓他去看看修之吧。」

又是秦修之!!他傷成這樣就是因為秦修之,現在醒來不顧自己安危,想到的還是秦修之!他的魅力就這麼大!!眼中閃過一抹憤怒,蕭縱卿的臉色一沉,冷聲回道:「他自然有人關心,郡主早就給他請了大夫,親自悉心照顧,你就不用為他擔心了。」

這話酸得!商君無奈的苦笑,他再不說點什麼,三兒的臉色就不止颳風下雨,還要電閃雷鳴了吧!輕歎一聲,商君以極輕的聲音說道:「三兒,你知道我的身份,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危險。」大夫一把脈,是那是女,立見分曉!

聽了商君的解釋,蕭縱卿的臉色稍好了一些,輕撫商君冰涼的額頭,勸道:「普通大夫雖然不會治內傷,給你調理調理身體還是可以的。你就給他看看吧。」看他依舊搖頭,蕭縱卿保證道:「你放心吧,我自有辦法讓他沒有機會說出去的。」

沒有機會!商君瞠日,驚道:「你不會想……」

殺人滅口嗎?!蕭縱卿哭笑不得:「我不是殺人狂!」他本來只是準備讓大夫隔著窗幔診治,看不見裡邊的人是誰?也就無從在意是男是女了,想不到商君想到的居然是殺人滅口,他在他心中就真的這麼不堪了嗎?!

暗暗舒了一口氣,商君抱歉的看向蕭縱卿,蕭縱卿回以他一個輕柔的笑容,繼續勸道:「讓他給你看看,好歹調息一下身子,我再幫你找能治內傷的名醫。」商君這樣三天兩頭受傷,或者他應該讓鬼谷跟在身邊才對。

商君想了想,最後還是搖搖頭,說道:「你讓他回去吧,看了也是白看,有一個人可以治好我的傷。」他原本不想驚動小師叔,但是這次,不找他,他或許就要撐不住了!

「誰?」蕭縱卿好奇,能得商君如此肯定的人,必是天下難得的名醫!

不管這人是何方神聖,他都會為他找到!

小師叔應該還在祁家吧?商君回道:「待會我修書讓齊凌帶去東偶就行了,我們明天起程,這裡不是安全的地方,一切等到了天城再說。」今天發生這樣大的廝殺,鐵甲軍一定接到風聲,這裡已經很危險了。

蕭縱卿立刻搖頭,說道:「你的傷這麼重,明天怎麼走得了?!」

商君極力的勾起唇角,故作輕鬆的回道:「沒事,一點小內傷,到了天城再治我也安心些。」

「不行!」君雖然一個字也沒說,但是他從醒來到現在,動也沒動一下,就連他剛才靠他這麼近,他也沒有出售推開他,聲音細弱的他幾乎都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這還算小內傷?!

想到說服三兒要耗費的精力,商君的頭又開始痛了,想了想,商君乾脆說道:「找大大也是要時間的,我會通知他到天城會和!早一天到,就能早一天治傷!」

明知商君是故意這麼說,蕭縱卿也拿他沒辦法,只能回道:「好吧。那你先好好休息。」

坐在床前的地上,半靠著床沿,蕭縱卿手托下巴,安靜的看著商君的側臉,商君微閉著眼,無奈的說道:「你這樣盯著我看,我怎麼休息?」

蕭縱卿輕輕揚眉,笑道:「不能休息嗎?你可以當我不存在!」

商君實在沒有力氣和他說笑,用力的將頭轉向床內,不再看他。

怕他不能好好休息,蕭縱卿站起身,幫他把被子蓋好,才輕聲說道:「好,我出去。」

房門輕輕扣下。

床內側的絲被上,一小攤暗黑的淤血滲透薄被,商君的唇角,污血緩緩的流淌著,費力的睜開眼睛,壓抑的喘著粗氣,唇角的血漬他竟然沒有力氣去擦拭,好在三兒最後離開了,不然他真的裝不下去了!胸前一陣一陣的疼,一會像火燒,-會像冰窖,每一次吐納呼吸都好困難。

他知道,自己果然中毒了!

沒想到黑衣人兵器上居然淬毒!希望他能撐到小師叔來的時候吧!

。。。。。。。。。。。。。。。。。。。。。。。。。。。。。。

出了房門,蕭縱卿原本還輕鬆柔和的臉一下繃了起來,對著守在房門的流雲說道:「流雲,從今天起,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的守著他!他的命就是我的命!」今天這樣的事情,他絕不允許再有第二次!

他的命就是我的命!流雲一怔,這個命令意味什麼,流雲不敢細想,抱拳回道:「是。」

一邊走下樓梯,蕭縱卿一邊對身後的流光低聲說道:「流光,調集無聲門眾,查黑衣人屬於什麼組織?還有,從房間裡離開的一男一女。」

「是。」

走到秦修之暫住的客棧側院,已經是巳時了,雪早就停了,陽光也比平日來的炙熱。黑衣人的屍體和血跡被清理得很乾淨,小院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客棧裡的客人來來往往,秦修之原來住的房間門窗依舊破損,裡邊空無一物,另一側的廂房外,守著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他,應該是叫襲慕吧。

按照他剛得到的消息,秦修之,海域人,年齡身世不詳,他來到商君身邊,也只是巧合嗎?!

蕭縱卿想的出神,一個急急走來的女子差點撞上他,蕭縱卿側身閃過,細看之下,竟是隴琉璃,手中端著一碗濃黑的藥汁。

蕭縱卿微微一笑,說道:「夫人,小心啊。別把藥給灑了!」

隴硫璃看了蕭縱卿一眼,輕輕點頭,向著黑衣男子守護的房間走去。

看著隴琉璃姣好的背影,蕭縱卿若有所思,眼中閃過一絲戲謔的光彩,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離開側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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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城南

雪漸漸開始融化,春的氣息越發濃烈,微風中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初春的陽光溫暖而舒適。高聳的南山之巔上,半跪著的黑衣男子絲毫沒有感受到陽光的溫暖,只覺得寒氣逼人,低垂著頭,不敢看向前方的人,聲音中也帶著絲絲顫抖:「行動失敗!」

山頂上的風仍是強勁,吹得衣袂噗噗直響,久久,一道暗啞的男聲低低的響起:「先把東西搶到,還有,那個人一定要死!」

每一個字都說得一樣,沒有高低起伏,聽不出喜怒哀樂。聲音就像打磨的砂紙一樣難聽,讓人毛骨悚然。黑衣人卻是鬆了一口氣,這說明他今天不用死,趕緊躬身回道:「是。屬下立刻去辦。」男子轉身立刻奔下山去。

俊峰峻嶺之間,那道身影,白的炫目。立於峰巒之巔的人,身著一襲緞面雪白長衫,素白的衣襟上飄著數朵墨蘭,飄逸而儒雅。初春時節裡,這樣的穿著,依日顯得單薄。男子一頭飛揚的墨發不束不綰,臉上帶著半面玄鐵面具,看不見樣貌,只看見狹長的細眸向上輕揚著,一把嫣紅紙扇,在手中自如的把玩。

今年的春天,來的有些晚了……一陣微風拂面,白影幾個起落,山巔之上,早已沒了他的蹤影。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26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18 AM 編輯

再戰蒼月 第一百一十五章 舒清之死(上)

勝日尋芳泗水濱,

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閒識得東風面,

萬紫千紅總是春。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了,商君靠在窗邊,透過薄薄的紗簾,看著外面明媚的陽光,熱烈得晃眼,今年的春天真是奇怪,來的晚,卻是熱力非凡,誰曾想,半月前還是寒冰覆雪,現在已經春暖花開?!

日夜趕路,即使蕭縱卿後來為他換了幾匹好馬駕車,馬車依舊顛簸得厲害,胸口一陣火辣,商君從袖間拿出一塊絲帕,掩唇壓抑的輕咳了起來。久久商君才順過氣來,緩緩拿下絲帕,點點暗黑血跡在純白絲帕上顯得格外刺眼,商君卻是習以為常的將絲帕輕柔在手心裡。

繼續靠著車壁,商君半瞇著眼,將身上的雪貂長袍攏了攏,嘴角掛著一絲苦笑,他也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虛弱成這樣!他中的,不知是什麼毒,他試過用內為將它逼出來,可惜沒有用,毒氣一直在攻擊他的心脈,而且越來越猛烈,如果十日之內,到不了天城,等不到小師叔,也算是天要絕他吧。

馬車在官道旁漸漸停了下來,蕭縱卿溫柔的聲音從紗簾外傳來:「君,今天陽光很好,你要不要下來走走。」

看看窗外的陽光確實很溫暖,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商君遲疑了一會,輕聲回道:「好。」

商君有些吃力的坐直了身子,將披在身上的貂毛長披風脫下,走到車門前,商君想了想,又拿了一件素白長襖穿上,才掀開門簾走了出去。

馬車外,蕭縱卿早已經等在車旁,看見商君出來,微笑著伸手扶他,這一次,商君沒有拍開他的手,藉著蕭縱卿的力量,商君跨下馬車。抬眼看去,正值中午時分,一時找不到客棧茶寮,一行人在路邊就地休息,來日暖陽下,也頗自在悠然。

外面的陽光比馬車中看到的更為耀眼,商君微微瞇起了眼睛,一直細心觀察他的蕭縱卿輕聲問道:「很刺眼?我給你找把傘。」

商君搖搖頭,回道:「不用了,曬曬太陽也好。」

自從那日客棧打鬥之後,商君一直不是呆在馬車裡,就是在客房休息,隴宜亥很少有機會見到他,看他下車,他刻意走了過來與他打招呼,不過在看清商君憔悴而無血色的臉龐之後,隴宜亥不禁有些擔心的問道:「商君,你的臉色很差,傷是不是加重了?!」

商君側過頭,看向他,揚起一抹笑,回道:「我沒事,只是有些累而已。」

這種敷衍之辭自然是誰也說服不了,他的傷只怕不是一般的重吧。隴宜亥對上商君平靜坦然的眼,只微笑著點頭,不再問下去。

站在他身側的隴璃璃不明白其中隱情,要當他是勞累過度,溫婉的說道:「商公子,這一路車馬勞累,你身體不好,一定要多保重才是。」她沒見過男人這般瘦弱的,看著蕭縱卿一直扶著商君的胳膊,隴琉璃美艷的靈眸中閃過一抹輕蔑。

商君莞爾,他是怎麼得罪這位郡主千金了?!自在的輕笑,商君微微躬身,回道:「多謝琉璃關心,商君自會小心。」

隴琉璃輕輕欠身,算是回禮。正要轉身回馬車,卻聽見商君一聲低喚:「修之。你陪我到那邊走走吧。」隴琉璃一僵,這次看向商君的眼睛裡,滿是厭惡之色。

「好。」秦修之一直很擔心商君的身體,現在有機會可以單獨和他談一談,自然是再好不過。

感覺到蕭縱卿扶著自己的手緩緩收緊,商君對著他輕聲說道:「我一會就回來。」對上商君堅持的眼睛,蕭縱卿最後還是妥協的後退一步,放開了商君的手,低低的在他耳後回道:「別太逞強。」

商君失笑著搖搖頭,緩步走進道路旁的樹林裡,秦修之走在他的旁邊,樹影斑駁中,素白與青墨的兩道身影,沒有走的很近,只是比肩而行,看起來卻是那麼的和諧而相稱,似乎他們就要這樣慢慢走遠一般。

蕭縱卿黑眸微閃,沉默的背靠一棵高大的杉樹,眼睛索性閉著,一副閉日養神的樣子,隴琉璃卻沒有那麼好的定力,微惱的冷哼了一聲,轉身跑回了馬車上。

隴宜亥看看蕭縱卿,再看看樹林裡的兩人,若有所思,最後勾起一抹瞭然的笑容,原來如此!商君確實有這樣的魅力能讓同為男子的二人為他傾心。只是,商君不是武家小姐的心上人嗎?!又什麼會和蕭縱卿、秦修之有牽扯?!

不理會前後一道道灼灼的視線,兩人走出了很遠,商君才輕聲問道:「你脖子上的傷好些了嗎?」

當時莫殘可是豪不留情,脖子上現在還淤痕未消,不過秦修之卻不打算吐實,微笑回道:「幾乎痊癒了。」

「那就好。」轉過身,商君輕聲問道:「莫殘有沒有再找過你?!」

「沒有。」他也很奇怪,都過去十來天了,莫殘竟然沒有再出現過。

那對神奇的玉玲瓏,到底隱藏著什盤秘密?!商君總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東西是有關聯的,只是現在還像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緒。莫殘會是這件事的關鍵人物嗎?!他一開始又為什麼要殺修之!?或者莫殘與黑衣人之間,也有什麼關聯,一切只有等他再出現的時候才能解答。

商君輕歎道:「修之,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我覺得上次的黑衣人不會輕易放過你。」不顧同伴生死,兵器上喂毒,任務失敗立刻自盡,這一切的舉動,都說明這群黑衣人所在的絕對是個陰險邪惡的組織。

「我會小心的。商君,你看起來不太好。你到底怎麼了?」秦修之擔憂的看著眼前的商君,徐徐暖陽下,他還穿著厚厚的長襖,腳步也沒了往時的輕盈利落,這樣的商君,讓人揪心。

修之的眼如蒼海一樣幽深,在他默默的注視下,商君有瞬間的恍惚,輕輕別開眼,商君微笑的敷衍道:「習武之人,受點傷沒什麼,你不用太擔心了。」覺得修之太過緊張,商君故作輕鬆的開起了玩笑:「或者,你用易容術幫我把氣色弄得好看點,省得他們一個個一副我快死了似的哭喪著臉!」

本來就只是-句玩笑話,秦修之聽後臉色一沉,低聲輕呵道:「商君!別胡說!」秦修之現在的臉色,比剛才更為凝重,商君一怔,哭笑不得,看來沒有說笑話的天分。

胸口又開始一陣一陣的痛了,不過商君依舊沒有停下腳步,嘴角的笑意更勝,他活了二十幾年,雖然大多是苦大於甜的,但是有笑兒,有舒清,有修之,有三兒,有這麼多人關心愛護他,老天算是對他不薄了。

兩人漫步在樹林裡,忽然一道忽促的腳步聲向著他們飛奔而去,奉命守護商君的流雲迅速握緊手中的長劍,直到看清來人是衛溪,他才緩緩鬆了手勁。

「主子,東隅送來了急箋。」衛溪恭敬的將手中的信箋交給商君,臉色沉重。

急箋?!莫不是舒清出了什麼事!商君急忙結果信封,打開一看,一向沉穩的商君居然站不穩的後退了一步,要扶著身邊的樹木才勉強站住,秦修之趕緊上前扶著他的肩膀,擔憂的問道:「商君,你怎麼了?」

商君握住信箋的手微微的顫抖著,彷彿沒聽見秦修之的話一般,不發一言。

在官道上假寐,實則一直注意著商君一舉一動的蕭縱卿看到這一幕,也立刻奔過來,緊張的問道:「君!你哪裡不舒服?」

商君摀住越發疼痛的前胸,暗自調息了很久,才艱難的說道:「先扶我回馬車上再說。」

蕭縱卿和秦修之兩人小心的攙扶,才把商君扶到馬車旁,在車架上坐下,商君始終微低著頭,雙手緊握成拳,身體輕輕的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悲傷還是憤路。蕭縱卿緊緊的握著他的肩膀,仍是不能讓他平靜,蕭縱卿抬頭,與秦修之對視一眼,秦修之莫名的搖搖頭,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只是看了一封信,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難道是他家裡出事了嗎?在飄渺山莊的時候,他就知道商君對家裡的妹妹寵愛有加,關懷備至。如果是商笑出了什麼事……心裡七上八下,秦修之半蹲下身子,輕聲的問道:「商君,什麼事讓你這麼驚慌,是家裡出事了嗎?」

久久,當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商君終於緩緩拈起了頭,眼裡滿是難言的悲傷,聲音也有些哽咽:「舒清,她——死了。」

「什麼?!」

「怎麼會……」



再戰蒼月 第一百一十六章 舒清之死(下)

「什麼?!」

「怎麼會……」

幕容舒清死了!!

商君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隴宜亥微微皺起了眉頭,蕭縱卿擔憂的看向商君,秦修之一時間,也想不出應該如何安慰他,舒清,那樣美好的女子,竟是香消玉殞了嗎?

「君!」

商君忽然站起身,不理會身後眾人憂心的目光,掀開布簾,鑽進了馬車,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

舒清,你終於解脫了嗎?從他們相識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舒清有一顆不被羈絆,渴望自由的心,她想拜託一切身份,家族的束縛!現在她終於可以放下一切,做自由的自己了嗎?!

商君低下頭,看向被自己攥在手中的信箋,這是舒清留給他的,寥寥數語,他己知她給自己上演了一幕金蟬脫殼,她自由了!他不否認,為了讓外人相信舒清真的死了,他剛才是有些做戲的成分,但是第一眼看見信箋的時候,他,是真的慌了!

舒清自由了,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商君自嘲,他承認自己,慌了,怕了!這麼多年來,舒清之於他,除了是好朋友之外,那暖暖的笑,淡淡的安慰,是他心裡的依靠,安心而溫暖,現在,她也要離開他了,他與她,今生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從今以後,真的,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吧!

即為知己,天涯比鄰!君自珍重,勿忘心安!

眼睛定格在信箋最後一行自如灑脫的淡淡筆跡上,商君微揚起頭,輕輕閉上眼,掩下眼眶中流轉的薄霧,唇邊卻是環繞著淡淡的笑容。

久久,馬車外還是一片寂靜,秦修之特有的低吟從窗外傳來:「商君,你……要不要先去一趟東隅?」別人或許不知道他與舒清的感情,

秦修之一路看來,深知商君對舒清情深意重,舒清之死,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

出乎所有人意料,商君平靜的聲音從馬車內淡淡的傳來:「不用了,還有多久能到天城?」

馬車外眾人對視一眼,最後還是隴宜亥回道:「快馬加鞭,兩日內應該就能到。」

蕭縱卿總覺得商君不對勁,乾脆直接說道:「君,你如果真的想去東隅送她最後一程,我可以陪你去。至於睿……子函他們我也會安排好
,你可以不用擔心。」

馬車裡,依舊傳來平靜的回應:「趕路吧,盡快趕到天城!」

馬車外,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時商君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馬車緩緩向著天城的方向駛去。

。。。。。。。。。。。。。。。。。。。。。。。。。。。。。。

滄月軍營

「慕容舒清死了?!」尤霄翻看兵書的手一怔,盯著前來回報的探子,追問道:「怎麼死的?」

探子據實以報:「傳聞是在宮中學禮儀的時候,被皇后下毒毒死的。」

「有這種事?!」尤霄合上書,,心中生疑,慕容家在東隅可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慕容舒清身為鎮回將軍未來夫人,慕容家掌上明珠,祁相爺最寵愛的孫女,這樣的人物,東隅皇后為何要毒死她?!「消息是否確鑿?」

被一雙冷傲的利眸瞪視著,探子不敢遲疑,立刻回道:「是,東隅宮中的內應證實,慕容舒清的屍體確實被祁家領回去了,祁府和慕容家都已經掛上了白帷。」

真的死了?這麼說來,東隅皇室必要亂上一陣了,尤霄心情忽然大好,笑道:「軒轅逸是否已經回京?!」

「沒有,不過他一天一夜沒有出過帳篷!」

「沒有?!」未婚妻被毒死了,他也不回去奔喪嗎?!軒轅逸若不走,滄月受降一事就勢必要繼續談下去,尤霄再次蹙眉,問道:「滄月有沒有找到關於隴宜亥的可疑線索。」

「目前鐵甲軍還未有明確線索說明睿王沒死。」

將書丟到桌上,尤霄背著手,在大帳裡來回的踱步,頗為忽促的腳步,顯示著他狂躁的心緒,踱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尤霄忽然說道:「召集各將領,現在,正是反擊的大好時機!」

聽了尤霄的話,探子有些驚恐的抬起頭,急道:「但是主上說……」不可輕舉妄動……

話還沒有說完,探子的聲音在尤霄鷹般陰鷙的雙目注視下,越來越小。

嚥了嚥口水,探子趕緊回道:「屬下立刻去辦。」說完迅速退了出去。

尤霄始終背在身後的手緩緩收緊,骨骼咯咯作響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

這是反敗為勝的最後時機,他絕對不會放棄!他一定可以向隴趨穆證明,他能打敗軒轅逸!!

官道越來越寬闊,道路上的車隊行人也越來越多,不少農婦端著水果來回叫賣著,沿路上,簡易的茶寮裡,也坐滿了往來路人。

何成駕馬,走到馬車前,對著與隴宜亥一同坐在馬車前駕的秦修之微微躬身,意有所指的提醒道:「還有三里就是城門了,少爺、夫人是否要休息一會,晚一些再進城?」

秦修之看看周圍熙熙攘攘的往前趕的商旅車隊,想了想,回答著何成的問題,只是秦修之卻是看著身邊的隴宜亥說道:「我看不必了吧,一行人在路邊歇息也不方便,早日入城,也可以早點休息,出發吧。」

秦修之所言也有道理,車隊就快進城了,一行人偏要在城門外休息,這樣更加引人注目!隴宜亥輕輕點頭,何成得到主子的示意,不再囉嗦的回道:「是。」

馬隊繼續向城門行進,何成對著前面的何紹華還有幾名王府的家將說道:「你們幾個跟我到隊伍後面來。」主子易容了,他們沒有易容,萬一在天城裡被人認出來,那就是給主子惹了大禍!

襲慕看了何成一眼,眼中閃過淡淡的激賞,輕輕策馬,他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越靠近城門越熱鬧.進出城門的人很多,雖然現在滄月已經是內憂外患了,但是天城作為一國之都,依舊保持著它該有的繁華和穩定,馬車慢慢的通過城門,隴宜亥坐在馬車前,小心的駕著車,這些守城的將領都認識他,隴宜亥心裡有些緊張,面色卻不敢有一絲變化,好在守城將領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並沒有為難,車隊順利的進入了天城。

穿過門廊街,車隊慢慢行至最為繁華的前門街,一行人懸著的心才算稍稍回了位,商君隔著門簾,看向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擁擠又急促的人潮,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了起來,四年,整整四年,隴趨穆,我終於再一次和你站在同一塊土地上,這一次,我必要為武家討一個公道!

馬車走的很緩慢,因為前門大街上擁著很多人,大家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匆匆忙忙的走去,有些人不時的低聲交談著,有些人默不作聲的隨著人流,隴宜亥敏銳的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即使這裡是繁華的前門街,中午時分,也不應該聚集著這麼多人,看他們的樣子,更不像是來趕集的。

秦修之也發現了周圍的人群有些不對勁,對著前方的襲慕說道:「襲慕,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襲慕領命,翻身下馬,走近人潮,麼個人都行色匆匆,襲慕對著身邊的人大聲問道:「大叔……」話還沒說出口,身邊的人已經衝到前面去了,試了幾次,都是如此,襲慕乾脆抓住正迎面而來,衣衫有些襤褸的年輕男子的肩膀,男尋吃痛,嚇了一大跳,驚道:「你幹什麼!」

稍稍鬆了些手勁,冷聲問道:「你們急匆匆的要去幹什麼?」

原來也是想湊熱鬧的,男子稍稍放下了心,口氣也輕鬆的笑道:「你不知道?外地來的吧?城中法場上,有人要被斬首啦!聽說斬的還是個大官呢!」

大官?襲慕隱隱感覺到滄月朝中必是又出了什麼事情,追問道:「是誰?」

「我怎麼知道。」男子不耐的扭動著肩膀卻怎麼也掙不開襲慕的鉗制,男子哭喪著臉,說道:「你放手好不好?我還要去看熱鬧呢。」

在眼見這人身上他也問不出什麼,襲慕放開了手,男子一溜煙的跑沒了影子。

襲慕回到馬車前,一行人已經停在路邊,商君和蕭縱卿也下了馬車,襲慕走到秦修之身後,回道:「主子,前方有個刑場,據說今日要斬一名朝廷重犯。」

商君心中立刻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隴宜亥也有些急了,問道:「是誰?」

襲慕搖搖頭,這些市井之徒,所知有限。

襲慕不知道,有一個人,一定知道!商君轉過身,看向身邊始終不語的蕭縱卿,輕聲問道:「三兒,是誰?」難怪剛才他一直說外面人多,不讓他下車!只是這被斬之人,到底會是誰呢?!

蕭縱卿本不想說,但是在商君的注視下,還是沉聲回道:「前御史大夫——黃岐。」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27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19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斬首

「前御史大夫——黃岐。」

「黃夫人?!」隴宜亥大驚,怎麼會是他,黃大人可是先帝在位時欽點為最有學問的文官,多年來倍受官員推崇,門生眾多,如何落得這等下場?

商君倒是平靜很多,淡淡的問道:「罪名是什麼?」

看商君面色如常,蕭縱卿才放下心來,回道:「結黨營私,迫害忠良。」

商君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是隴趨穆真是手段高明,黃岐為官正直,忠於朝廷,卻落得個「結黨營私,迫害忠良」的罪名,就如同父親,一生征戰沙場,為國為民,最後卻死於「叛國通敵」,多麼諷刺!

結黨營私?商君忽然想到什麼,追問道:「厲陵厲大人是否也受到牽連?」當年父親含冤受屈,厲陵雖然沒能做什麼,但是他畢竟是父親多年的好友,也已是個垂暮老者,實在不該再遭橫禍。

輊拍商君的肩膀,蕭縱卿安慰道:「厲大人因為年事已高,已被皇上御准告老還鄉。」雖然實為削權流放,也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可惡!」隴宜亥一拳重重的捶在車轅上,忽來的力道讓馬驚得立起了前足,好在流雲一把抓住韁繩,穩住驚馬,蕭縱卿臉色微變的看向隴宜亥,冷聲說道:「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這裡是天城,隴趨穆的爪印遍佈,梢有不慎,他的小命就要不保。

「我要去送黃大人景後一程!」雙拳緩緩鬆開,隴宜亥易容後的臉上,一片死寂,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蕭縱卿正要開口阻止,商君輕輕抓住了他的手腕,低聲說道:「三兒,安排琉璃和家將們回去休息,我們陪他走一趟吧。」

「你也要去?」看看前方擁擠的人潮,蕭縱卿的眉頭幾乎要攪在一起了,隴宜亥搗亂就夠了,商君也跟著起哄!

「嗯。」商君堅定的點點頭,兩人眼神較量一番之後,蕭縱卿最後還是敗下陣來,他好像永遠也拒絕不了他的請求!有些煩躁的轉過頭,對身後的黑衣男子低聲說道:「流溪,帶他們到西巷別院休息。」

「是。」流溪領命牽著馬車往旁邊的小巷走去,蕭縱卿回過頭,商君已經和隴宜亥、秦修之走進了人潮之中,蕭縱卿低咒一聲,趕緊追趕上去。

何成為難的站在原地,跟著睿王身後,又怕被人認出連累主子,不跟他又不放心,最後,何成還是跟在在隴宜亥一行後面,只是隔著幾排人群。

越靠近法場,人潮越是洶湧,法場兩邊,站滿了一手持盾牌,一手持大刀的士兵,商君微微抬頭,看向法場的最外圍,一字排開的弓箭皆對準了那半人高的檯子,台上跪著一個滿臉血污的中年男子,披散的花白髮絲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不過那背脊卻始終挺得直直的。

這場景太過熟悉,不同的是當年跪在台上的,是他的父親!耳邊是百姓紛擾的議論,入目皆是寒光利劍,恍惚中,家人利箭穿胸,血染黃沙的夢魘彷彿又在眼前上演了一次,商君身體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暖春的正午,他卻覺得自己置身冰窖。旁邊小小的推搡,他竟是站不穩。

「小心!」秦修之立刻扶住他的手,手中的冰冷和明顯的顫抖,讓秦修之心不安起來,停下腳步,握緊他的手,關切的問道:「商君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手心緩緩傳來的溫暖和力量,讓商君回過神來,虛弱的笑笑,商君沒有回答。

走到離法場三丈之外,人群擁擠推搡越來越明顯,幾乎挪不開步子,蕭縱卿好不容走到商君身邊,隴宜亥、商君和蕭縱卿被流雲、襲幕護在中間,沒有被人群推搡,不過商君的臉色還是很難看、蕭縱卿有些後悔讓商君來了,但是現在四面八方都是人,想走也走不了。

幾聲擂鼓聲,從法場中心傳來,急促沉重的鼓點,讓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下來,一個手拿黃絹的官吏走上半人高的檯子,站在黃岐身邊,大聲念道:

「前御史大夫黃歧,為官多年,借職務之便,結黨營私,夥同黨羽,秘密謀反,迫害朝廷忠良之士,其罪當誅。今日午時問斬,以儆傚尤!」

官吏念完,百姓在一次竊竊私語起來,只是聲音悉悉索索,沒有人敢大聲說話。

「午時已到!」官吏大喝之聲,讓原本唏噓不斷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今日的監斬官有兩人,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竟是起身而立,頗為恭敬的朗聲問道:「黃大人,午時已到,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一直低著頭的黃岐終於緩緩抬起頭來,血污的臉上滿是鄙吝之色,目光炯炯,沉聲回道:「我沒什麼可說的。」天道不仁,暴君當道,他還有什麼可說的?!

男子身邊另官員一臉的不耐,拿起旁邊的監斬令,狠狠的扔到台上,大喝道:「那還等什麼,斬!」

商君瞇眼看去,他認得他,方繁!當年他也是監斬官,那獐頭鼠目的嘴臉他不會忘記,只是今天看來,他似乎陞官了,樣子可比那時的誠惶誠恐囂張得多!

儈子手拿著大刀,一步一步跨上台階,明晃晃的大刀看的周圍的百姓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隴宜亥一直站在商君前面,看不見他的表情,當大刀舉起的那一刻,商君發現他的背肌肉一緊,商君的手立刻搭上隴宜亥的肩膀,抓住他的衣襟,低聲叫道:「予函!冷靜!」

掌下的身體壓抑的低喘著,商君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悲傷和不甘,只是這種時刻,他們什麼也幹不了!

黃岐低歎,他一生光明磊落,想不到卻要死於此等莫須有的罪名,罷了,公道自在人心!眼光眼睛的掃過邢台下的人群,黃岐一直平靜的眼倏的睜大,死死的盯著人群中的一點,臉上表情滿是驚異.忽然,他仰天長笑起來.笑聲響亮淋鴻,口中不斷的大聲叫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想不到他臨死前,還能再見到那個人!這五年來,他不止一次後悔自己當時的瞻前顧後,後悔沒能留住那個烈性女子!今天,他居然再見到她!不,應該是他才對,他竟然真的女伴男裝,那絕美逼人的容貌,卓爾不凡的氣勢,即使他站在一群人中間,他依舊一眼就認出了他!將他環繞著護在中間的幾個男子,看起來也絕非泛泛之輩。

當年他們三人果然沒有看錯人,若他為男子,必有無限的作為!

大笑聲響徹雲霄,商君抬眼看去,與黃岐的眼神交匯,那雙圓睜的眼裡,有驚訝,有欣慰,有希望,商君微怔,他沒有想到,他竟還會認得他!思索了一會,商君還是幾不可聞的對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方繁被黃岐的笑聲笑得毛骨悚然,大聲喝道:「還不憶斬!」

儈子手回過神來,再次舉起大刀,黃岐輕吊起頭,看向朗朗睛空,大聲笑道:「武將軍,黃某人這就來陪你!」

儈子手手起刀落,血濺白帷,一顆頭顱翻滾幾下,短短的一瞬間,一條生命逝去。

商君痛苦的閉上的眼睛,那聲武將軍叫得他心莫名的疼痛。

阮宜亥卻是全程都睜著眼睛,眼睜睜的看著大刀揮落,頭顱翻滾,幽深的眼睛裡,彷彿也染上了鮮紅,閃著冷殘的光芒,商君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身上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走吧,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做!」說完,商君轉身,向著人潮的反方向走去,現在血腥的味道讓他噁心。

這不會是第一場屠殺,也不會是最後一場,或者有一點三兒說的是對,要做成一件事件,就必須有所犧牲,什麼都想顧及到最後只會什麼都顧及不上!

低頭思索著,商君忽然感到一道陰冷的視線耵著他很不舒服,抬起頭看去,卻是什麼也沒有,再次低頭,這種感覺又一次襲來,商君敏銳的回過身,一抹白得刺目的身影落入眼中。

街角外,熙攘的人潮中,那抹白影突兀的站在那兒,半面玄鐵面具在陽光的反射下刺眼而森冷,張狂的髮絲紛飛肆意,手中的折扇嫣紅似血,他立在那裡,彷彿不是人一般,商君看不見他的表情,卻時刻感受到來自他的壓力,冰冷、詭異、邪肆,光是這樣對視著,商君的手心竟是起了一層薄汗。

「君?」蕭縱卿看他傻傻的站在,叫他也不回答,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商君卻像被嚇了一跳一般,愣愣的看著他。

「你怎麼了?」蕭縱卿不解的看著他。

商君沒有回答,而是立刻看向剛才那人所在的街角……熙熙攘攘的人群,剛才的一切彷彿是一場幻覺。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一十八章 修之的表白(上)  

夕陽西下,溫暖的金光灑在前廳門廊上,溫暖而祥和,可惜寬敞的門廳裡,氣氛卻有些壓抑。或坐或站著幾個人,有人安靜的品茶,有人焦急的來回走著,有人一言不發的沉思。商君一直微低著頭,面色平靜的看著手中翻滾起伏、緩緩綻放的茶葉,心裡惶惶不安,自從下午見過那個帶面具的白衣男子之後,他的心就一直不能平靜。那抹刺目的白,妖炙的紅,不斷的刺激著他。  

從法場回來就一直沉默不語的隴宜亥終於率先開口:「黃岐已經遇害,隴趨穆接下來一定還會繼續剷除異己!血雨腥風在所難免。」一旦隴趨穆獨攬大權,他想要反敗為勝,機會就更渺茫了!他不能讓像黃大人這樣的忠義之士一個一個淒慘的死去。  

商君輕吹著茶葉,不急不緩的問道:「厲大人告老還鄉,何時離開天城?」  

眾人看向蕭縱卿,天城的一切,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蕭縱卿心情似乎一直不太好,冷冷的回道:「三天後。」  

只有三天了嗎?厲大人乃三朝元老,關於先帝遺詔的事,一定還知道一些他們不知道的,而且現在朝廷中,到底還有多少能為他所用的人,也只有厲大人知道。與商君對看一眼,隴宜亥沉聲說道:「我們必須見他一面。」

蕭縱卿直接搖頭,回道:「他的宅子被包圍得嚴嚴實實,沒有人可以隨便進出。除了目前最得寵的刑部侍郎方繁,只有他持著令牌才能進入。而且令牌不是一般的令牌,那是陰陽牌,一分為二,方繁和守軍將領一人一半,每一塊都是一對一的,不可能偽造出一塊一模一樣的。」  

「又是方繁這個奸邪小人!」隴琉璃聽見方繁的名字,一雙杏眼圓瞪,怒火中燒的罵道:「遲早有一天,要把他碎屍萬段。」如果不是他在皇上面前讒言告密,哥哥和黃大人也不至於招致殺生之禍!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見到厲大人,他的狗命先留著!」說到方繁,隴宜亥的眼中雖然也蓄滿殺機,面色卻依舊沉靜,冷靜的說到:「秦公子的易容術很好,只要能拿到令牌,我們就能進去!只是這個令牌,要怎麼辦呢?」  

不能仿造,那就只能。。。。。。偷!誰都想到了,只是這種偷雞摸狗不光明的手段卻不能從睿王,這個有可能成為國主的人口中說出來,商君心裡嗤笑,不在乎的張口說道:「偷吧。」  

商君說的響亮而坦然,隴宜亥面露尷尬,蕭縱卿不由大笑,商君才不在乎什麼所謂的名聲,隴宜亥太小看他了。中午時有些鬱結的心情此刻大好,蕭縱卿笑道:「可以試一試。大家一路上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吧。偷令牌的事情我會安排。」  

商君率先起身,蕭縱卿毫無避諱前廳那麼多雙眼睛,牽著商君的手,一邊走一邊笑道:「君,我扶你回房間。」  

商君想要收回手,卻被蕭縱卿緊緊的拽著,商君苦笑,罷了,隨他吧。

兩人就這樣手拉著手,肆無忌憚的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前廳裡的人,面色各異,秦修之眼中劃過一絲疼痛,隴琉璃小心的觀察著他的表情,溫婉的起身走到修之面前,剛要開口,修之忽然站起身,朝著商君離去的方向走去。  

隴琉璃木然的站在原地,他竟是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嗎?!她就不信,抬腳就要追上去,身後隴宜亥勸慰的聲音傳來:「琉璃,他不屬於你!」

那麼他屬於誰?!那個叫商君的男人嗎?!!她不甘心!!不理會背後的歎息聲,隴琉璃提起裙擺,追隨者那道墨色身影而去。  

繞過前廳,是一條幽靜的九曲石橋,橋面建得幾乎與水面一般高,走在石橋上,彷彿走在水面一般。湖水清澈,能清楚的看見水下紅鯉魚歡快的游著,商君才走上石橋,魚兒紛紛游過來,在他的腳邊徘徊,商君忍不住放慢了腳步,蕭縱卿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小香囊,遞到商君手裡,商君接過,倒出來一些,發現是一粒粒魚食。

輕輕撒了一些到水面上,魚兒爭相恐後的搶食,有些甚至躍出水面,細細的水花濺濕商君的衣擺,一路走一路撒著魚食,魚群如一條嫣紅的絲帶,隨著商君的腳步,飄搖迴盪。  

商君不自覺的揚起了唇角,他,有多久沒有這麼好的興致餵魚嬉戲了?!記憶中,似乎不曾有過。終於看見他笑了,蕭縱卿也開心的笑道:「一定是它們覺得你太美了,你一來它們就圍繞在你身邊。」  

為了讓這些魚兒聽話,他讓一個身形和商君差不多的人穿著白衫每天給他們餵食,所以只要商君一出現,魚兒就會游過來。他猜想商君會喜歡,想不到他果然笑了,總算沒白養這一池紅鯉。

美?!商君失笑,他現在又瘦又憔悴的樣子,和美扯不上關係吧,晃晃手裡的魚食,商君笑道:「我聽說過魚兒看見美人慚愧的沉入水底,你家的魚兒倒是特別,看見美人就一躍而起?還有你什麼時候有隨身帶魚食的習慣了?!」

蕭縱卿無奈的盯著商君揶揄的笑臉,哭笑不得的回道:「君!有時候適當的無知比較可愛!」

商君輕輕揚眉,低笑:「無才便是德?」

「對!」他就不能像普通女子那樣驕傲一下?驚喜一下?嬌羞一下?

故作苦惱的搖搖頭,商君歎道:「那我只怕注定要。。。。。。。」缺德!   

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忽然一道若有似無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好香,商君四處看看,什麼都沒有看見,蕭縱卿但笑不語,牽著他穿過石橋,到了一個院子前,商君抬頭看去,「縈繞君心」四個飛揚灑脫的草書嵌在一個精緻的青玉門楣上,有些不太相稱,卻突出醒目。

縈繞君心嗎?商君若有所思的看著院門,腳下一滯。  

蕭縱卿輕輕推開院門,更為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在蕭縱卿雀躍的目光下,商君還是跨進了小院,眼前的美景瞬間俘獲了商君的心神。

院子裡,數十棵嬌艷的梨花競相吐蕊,滿樹的雪白芯蕊,在春風輕拂下,微微顫動著,無限嬌羞,深深吸一口氣,儘是醉人的香氣縈繞身側,商君緩步走到梨樹下,幾片嬌花隨著清風飄搖而下。商君伸出手,一枚落花停在他的手心上,輕拂花瓣,商君歎道:「梨花開了嗎?!真美。」

夕陽下,淡淡的金光籠罩著他,一襲雪白衣衫的他,站在梨花林中,彷彿與皎話溶為一體,蕭縱卿看的有些癡了,淡淡的愁緒,纖柔的身體,絕美的側面,美得夢幻!聽到他的感歎,蕭縱卿不禁回道:「我覺得還是你更美。」

商君手一顫,花瓣從指縫中滑落,背過身,商君收起那一瞬間脆弱,微惱的說道:「三兒,什麼時候你也變得油嘴滑舌了!」

蕭縱卿輕歎,雖然只是片刻的溫柔,不過他現在已經心滿意足了,不接商君的話,蕭縱卿指著花林後面的小屋,笑道:「你的房間就在那,這個院子只有你一個人住,不會有人打擾你。」   

偌大的園子,還有那一池的紅鯉,都是特意為他準備的吧,商君緩緩轉過身,真心的說道:「謝謝你,三兒。」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商君凝重的表情讓蕭縱卿的心一沉,故作輕鬆的聳聳肩,說笑道:「幾顆梨樹就讓你感到成這樣?早知道我就把全城都種上梨樹。」

「其實,你不必為我做這麼多。你這樣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報你!」

果然,商君下一句話,打掉了蕭縱卿勉強維持的笑容,握著商君的肩膀,蕭縱卿微微彎腰,不容他迴避的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只要你喜歡,什麼事我都會盡力為你辦到。」

他本就不是柔情的人,更不屑討任何人的歡心,為了他,他做全了!為什麼他就是不懂?!

下一秒鐘,商君被緊緊的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三兒?!」

「不要說話,就讓我這樣抱你一會兒。就一會兒。。。。。。」

耳邊彷彿哽咽一般的男聲震得商君一時間動不了,這是那個驕傲、霸道的男子嗎?

「君!我不想聽你說感謝的話,也不需要你回報我,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把我當成孩子,我是一個能照顧你,保護你的男人!不要這麼快就拒絕我,給我機會,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隨著緊擁的懷抱,傳遞過來的,除了強勁的心跳聲,還有一波一波的心痛。

院內,紛飛梨樹下,兩人緊緊相擁的一幕,正好落入那雙幽深如海的眸中。。。。。。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29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20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一十九章 修之的表白(中)

院內,紛飛梨樹下,兩人緊緊相擁的一幕,正好落入那雙幽深如海的眸中。。。。。。  

為什麼?  

為什麼蕭縱卿可以這樣坦然的表達對商君的感情?  

為什麼他卻不敢向商君表明心跡,哪怕是一句!?  

秦修之啊秦修之,你為什麼不敢說?為什麼。。。。。。。  

梨花環繞,花雨紛飛,商君安靜的靠在蕭縱卿懷裡,眼前的他們如一對儷人。  

原來只是這樣看著他在別人懷裡,他的胸口就會一陣一陣的刺痛,隨著每次心跳,那痛就更甚一分,即使這疼痛幾乎讓他窒息,秦修之仍是移不開腳,別不開眼。  

隴琉璃追到院前,只看到秦修之木然僵硬的背影,朝裡邊看去,兩個男人相擁的情景映入眼簾,隴琉璃冷笑,真是天助我也,商君和蕭縱卿這樣抱在一起,修之總該死心了吧!她一定要讓修之知道,她比商君那個男人要溫柔體貼,嬌媚可人得多!

緩步走到修之身側,溫暖嬌柔的手輕輕的握住了修之的手,隴琉璃溫情脈脈的說道:「修之!晚飯準備好了,我們走吧。」  

修之的手冰冷而微微的顫抖著,隴琉璃將他的手握在掌心,輕輕晃著,依舊是那樣柔美的低喚:「修之,走吧!」  

秦修之漠然的收回手,眼睛依舊不曾從商君身上移開,那種既疼痛又依戀的神情,刺傷了隴琉璃的心,她這麼個千嬌百媚的美人站在他眼前,為什麼他就一定要盯著一個男人看?!緊緊的抓著修之的手,隴琉璃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這時候,她不管什麼金枝玉葉大家閨秀的儀態禮儀,她只想把修之拖走!  

被拖著走了幾步,秦修之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說道:「放手。」  

心有不甘,隴琉璃甩開了秦修之的手,指著不遠處的小院,憤憤的問道:「你剛才看得還不夠清楚?!難道這樣還不能讓你回心轉意?!」  

回心轉意?!他的一顆心,都已經繫在那人身上了,怎麼回心轉意?!秦修之自嘲的苦笑,若是這顆心可以隨著他控制,他又如何會像現在這樣?!  

深吸一口氣,隴琉璃輕咬丹唇,語氣雖然有些重,但是還是盡量柔和的勸導:「修之!他,是男人!這樣的感情不會有好結果的,你會被人恥笑,甚至是唾棄,你會失去很多東西,難道你都不在乎嗎?」

隴琉璃以為秦修之會生氣,起碼也會臉色大變,誰知他只是輕歎了一聲,平靜的回道:「我知道他是男人。」

他在乎嗎?!隴琉璃所說的這樣,他豈會不知,只是這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商君一個清淺的笑容,他的心都已經不屬於自己,還在乎什麼呢?!  

我知道他是男人!  

這是什麼意思,是說為了商君,他什麼都不在乎嗎?!  

隴琉璃盯看著秦修之絕美的臉,又愛又恨,為什麼他就不能看她一眼?!都是因為商君!她不會讓修之和商君一起的,不會!

冷哼一聲,隴琉璃冷聲說道:「就算你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呢?他也不在乎嗎?!說不定連他都會唾棄你,恥笑你!?」

一句話似乎刺中了秦修之的軟肋,他的臉色都變了,隴琉璃心喜,走到他身邊,繼續柔聲勸道:「修之,你放手吧。」

放手吧。。。。。。  

商君晴朗的笑,飛揚的眸,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的所有,他都忘不了!他如何放手!

腦中閃過剛才那相擁的一幕,秦修之心疼難當!不!他不放手!他就是顧及太多,擔憂太多,才會到現在都沒有和商君表達過一句,即使最後真的被商君所不恥,他也要告訴他,他的心意!  

心中有了決定,秦修之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一些,後退一步,對著隴琉璃微微點頭,秦修之溫和而疏離的回道:「我的事不用郡主擔憂。」  

說完便轉身離去,不理會身後女子的低喚。  

怒瞪著秦修之瀟灑離去的背影,隴琉璃雙手緊握成拳頭,她關心他,和他說了這麼多,他居然就這樣對她!委屈、憤恨同時湧上心頭,隴琉璃大聲叫道:「秦修之,你這個傻瓜,他根本不喜歡你。他永遠也不會喜歡你!!」

秦修之腳下一滯,依舊沒回頭,繼續向前走去。  

初春的夜,依舊乍暖還寒,月華如水,透過薄薄的窗紙,朦朧的照在青玉桌上,夜風裡飄散著淡淡的梨花香,清風不時拂過花瓣,發出低低的輕吟,一切都寧靜而美好,只可惜坐在桌前的人,卻沒有心情欣賞這些。  

傍晚三兒抱了他一會,就匆匆離開了,他卻從下午坐到現在,一直沒動過。三兒喜歡他,他不能再逃避了,但是從以前到現在,他都只把三兒當成親人,現在要怎麼辦呢?!  

商君心情紛擾,忽然一聲輕柔的敲門聲傳來,商君一怔,問道:「誰?!」

門外沒有回應,依舊是那樣輕柔的敲門聲,商君警覺,這人的氣息均勻綿長,剛才他也沒有聽出有人靠近,這人武功不弱。商君站起身,冷然說道:「進來。」  

隨著一道掌力,門被掃來,夾帶著純白的梨花,一道碩長的白影出現在門外。月光下,男子一襲緞面雪白長衫與未束的墨發在夜風裡糾纏著張狂的舞動,臉上的玄鐵面閃著森冷的寒光,嫣紅紙扇半開著,自若的在手中把玩。  

是他!中午在街角看見的那個男人。  

商君不自覺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夜裡的他,更加詭異、邪肆,就只是一個人,卻給了商君這麼多年來,從沒有過的壓力,甚至是恐懼。  

男子自如的跨入屋內,關上房門,一切都那麼自然,好像這裡是他的地方一般,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眸上上下下盯著商君一個來回,才幽冷的說道:「十七日,你破了前一個人的記錄,我想看看中了我的幽冥露還能活這麼久的人,有什麼奇特之處。」  

面具裡的眼狹長而冷烈,沒有一絲溫度,如刀割一樣的沙啞的聲音聽的人毛骨悚然。他就是那群黑衣人的頭?!難怪黑衣人如此殘忍陰狠,有這樣的主子,手下有豈是善類?  

他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麼?!商君心裡揣測著,臉上依然平靜,冷漠的說道:「你現在看到了?」  

彷彿知道商君心裡在想什麼一般,男子輕拍著折扇,一副貓抓老鼠似的愜意,聲音卻依舊麻木:「我今天本來是來要秦修之的命,不過現在,我對你好像更感興趣。」  

修之?!商君心下一驚,上前一步,與男子對面而立,直視那雙陰邪的細眸,冷聲說道:「你想怎麼樣?」  

男子眸光微閃,一直毫無起伏的聲音染上了些許興味:「讓我想想。」  

這人太囂張了!商君暗暗咬牙,手緩緩搭上了腰間的軟劍。  

商君還沒來得及拔劍,嫣紅折扇一揮,搭在商君的手上,男子邪氣的說道:「放心,我捨不得殺你,我還想看看,你到底能撐幾天。」

商君討厭他一副勝券在握,彷彿能把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一般的氣焰!提氣與掌心,商君擊出一掌,男子身手奇快的側身閃過,擒住商君的手腕,商君想要反擊,但是剛才忽然催動內力,胸口火燒一般的疼痛,只是稍稍的一滯,男子反手點了商君的穴道,冷哼道:「有人來了,你可以大聲呼救,反正,結果都會和你那個侍衛一樣。」  

是流雲!商君大驚,急道:「你把他怎麼了?!」以男子的身手,還有這陰邪的性情,流雲他。。。。。。  

男子並不回答,將紙扇輕壓著商君的唇上,輕哼:「噓!」  

「你。。。。。。」商君還想說話,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真的有人?!這麼遠就能聽到腳步聲,男子的功力之高讓商君心驚,趕緊住了口,敲門聲也隨即響起。

男子好整以暇的靠著在門邊,手中的折扇輕輕搖晃著,嫣紅折扇間,隱隱能看到銀白鋒芒!商君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這座宅子裡的人,沒有一個是男子的對手!不管門外的人是誰,呼救也不過是多幾個人送死而已,冷瞪著男子,商君盡量平靜的說道:「誰。」  

門外低沉的男聲響起:「是我,修之。」  

修之——   

商君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怎麼會是修之!怎麼會是他!

男子也是一怔,邪魅的眼輕揚,看著商君一直冷靜傲然的臉上染上驚恐,心情忽然變得很好,今晚他的運氣似乎不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二十章 修之的表白(下)  

男子輕搖著折扇,並沒有立刻對門外的修之出手,而是滿目挑釁的看著賞君,商君的心如懸在半空中一般惶惶難安,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一邊怒瞪著男子與他眼神交鋒,商君一邊盡量冷靜的回道:「我累了,你走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秦修之沒想到商君連門都不讓他進,冷淡的語氣讓他本來就緊窒的心像被人重重的捶了一拳一樣痛得無以復加。他真的連表達的機會都沒有了嗎?!不,他不會再退縮了,即使得到的答案是不。他也要聽商君親口告訴他!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不要跳得那麼急促,秦修之低聲說道:「商君,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訴你!不會耽誤很長時間。」  

他為什麼還不走!!商君急得差點要尖叫了,此時男子忽然將手放在門板上,位置不偏不倚,正對著秦修之的胸口,他和秦修之久這麼隔著薄薄的門板面對面站在,只要他用力擊出一掌,必定打中修之,商君這時候再也管不得什麼冷不冷靜了,大聲叫道:「我什麼都不想聽,你快走!」  

商君不同以往的大叫,讓秦修之原來還忐忑的心漸漸冷靜下來,疑惑的問道:「商君,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商君還來不及開口,男子一個側身閃過門側,大門也隨即被打開——  

「商君?」秦修之站在門外,看著商君木然的站在桌旁,一張臉白得嚇人,正驚恐焦慮的看著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見商君朝他大吼道:「不要過來!」  

同時,一道光影從他身邊閃過,秦修之只覺得肩上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提了起來,摔進了房內。重重的跌在地上,秦修之只感到一陣眩暈,待眼睛能看清時才發現,房間裡居然還有一個人,鐵面白衣,邪魅陰鶩。  

不等修之起身,男子欺身上前,冰冷的鐵手抓住秦修之的衣襟,將他拽了起來,沙啞的聲音嘖嘖冷笑:「一箭雙鵰,今晚的收穫不少,省得我再跑一趟。」  

可惡!商君咬牙一字一頓的低吼道:「放——開——他!」調氣聚息於天池穴,商君嘗試著衝破穴道,不知男子用的是什麼手法,每試一次,胸中的疼痛更勝一分,穴道卻絲毫沒有解開的跡象。  

生氣了?!男子沙啞的聲音夾帶著得意,笑道:「你最好不要擅自運功衝開穴道,不然毒氣會順著你的血氣直衝心脈,你就可以直接見閻王了。」  

商君冷哼道:「你以為我會怕?!」傲然冷視男子,強忍疼痛一次一次嘗試衝破穴道,即使氣血翻湧,黑血沿著唇角一滴一滴溢出。  

男子輕輕揚眉,他真的不怕死?!  

血沿著下巴一滴一滴濺在雪白的衣襟上,商君不為所動,秦修之卻心痛的顧不上咽喉還被白衣男子擒著,艱難的說道:「商君。。。不要亂來~」  

秦修之的臉憋得通紅,呼吸急促,商君又急又恨,男子有些不耐煩的冷哼一聲:「我先解決了他,再和你慢慢玩。」  

男子手上用勁,秦修之立刻感到喉骨緊窒劇痛,一股眩暈襲來,緊緊抓住男子的手,秦修之用盡力氣,只說出了三個字:「玉玲瓏。。。。。。」  

玉玲瓏?!男子一怔,立刻鬆了手,厲聲問道:「玉玲瓏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喉嚨如火燒一般刺痛,秦修之一邊咳嗽,一邊猛喘著氣,雖然男子鬆了手勁,他仍是頭暈目眩,這麼久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和那塊玉玲瓏有關,剛才他是在賭,賭白衣男子要殺他,也是為了玉玲瓏,他賭贏了,但是他真的不知道那塊玉玲瓏到底有什麼秘密。  

「不說?!」白衣男子冷哼一聲,手中折扇輕轉,扇骨上幾把鋒利的短刀立現,男子只輕輕一揮,刀鋒掠過秦修之的右肩,秦修之只覺得一涼,溫熱的血已經沿著胳膊而下,染紅了整個臂膀,秦修之漠然的別過頭,一個字也不回。他不能說,更不知道說什麼,只要男子還想知道玉玲瓏的秘密,應該就不會殺他!

血腥味一瞬間充斥著整個房間,商君低叫:「修之!!」  

「還是不說?」白衣男子顯然沒有那個耐性,他想知道的事情,沒有不知道的!  

他不要自己的命是嗎?那商君的命呢?!折扇指向商君,對準商君胸口,男子毫不留情刺去。  

商君動不了,只能眼看著短刀向他逼近,閉上眼睛,等待著疼痛的到來,只聽見利刃刺入胸腔的聲音,一抹溫熱的血濺上了商君的脖子,他卻沒有感覺到疼痛,慌忙的睜開眼睛,商君驚慌失措的叫道:「修之——!」  

秦修之擋在了商君的面前,利刃當胸穿過,商君看不見修之的臉,但是猩紅的血沿著森冷的刀鋒滴到石板上,一滴一滴,如一把把刀,全都刺入商君的心裡。  

男子也沒有想到修之會撲上來,細眸微挑,這一刀又準又狠,手中的短刃絲毫不留情的拔出,秦修之的身體立刻如斷了線的風箏,軟倒在地。  

「啊——」  

胸中腥燥之氣不斷上湧,商君終於衝破了穴道,一口鮮血噴向白衣男子,男子後躍避開,商君急忙俯下身,正要扶起地上的修之,男子再次揮扇上前。

抽出軟劍,隔開折扇,商君握劍的手青筋暴起,他第一次這麼想殺人!!輕輕放下秦修之,商君提起軟劍,直指白衣男子,他腦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殺了他!殺了他!  

揮劍而出,軟劍如一條靈蛇,向著白衣男子脖子纏去,商君只為了要殺他,不管不顧,白衣男子也被商君凌厲的招式和強勁的功力嚇了一跳,這人果然厲害,難怪他能撐住幽冥露的毒性,中毒十來天,還被他封住了穴道,他居然還有此等功力,心下不敢小看,白衣男子一躍而出。  

商君提劍追出,夜風凜凜,漫天花雨中,銀白軟劍與嫣紅折扇交鋒,商君眼眸腥紅似血,只攻不守,招招致命,白衣男子一時間也佔不到什麼便宜,幾個回和之後,商君漸漸體力不支,白衣男子再次練出短刃,直取商君咽喉!

「叮——」  

一枚透骨釘直射而出,正好打在短刃之上,短刃被打偏,險險的擦過商君的脖子,商君乘機揮出一劍,白衣男子翻身躲過。商君喘著粗氣再次提劍,此時胸口的痛早已不能讓他感到痛,他要他死!  

「小君!你不想要命了!」一道嚴厲的男聲從房頂上傳來。傷成這樣,他要是再打一刻鐘,就可以暴斃而亡了!  

商君微微瞇眼看去,房頂上的人一襲紫衫,手中扣著幾枚透骨釘,俊俏的臉上滿是寒霜。  

「小師叔~」商君緊咬牙關,怒瞪著白衣男子,冷聲哼道:「我要他死!!」 祈風華皺眉,小君這是怎麼了,白衣男子蓄勢待發,祈風華飛身來到商君身前,低聲說道:「你先進屋,這裡交給我!」  

商君還想說什麼,但是一想到屋裡的修之,商君收了軟劍,匆匆往屋裡趕。

修之側躺在地上,血染紅了青石地面,平時璀璨的眼眸此時緊緊的閉著,商君顫抖著將修之扶起來,抱在懷裡,輕拍著他的臉,商君叫道:「修之!修之你怎麼樣?!」  

「我。。。。。。」是商君嗎?!秦修之全身無力,冰涼的感覺似乎要將他淹沒,顫抖的抓住商君的手,雖然吃力,卻仍要微喘說道:「我又一句話。。。。一直想告訴你。」  

修之冰冷的體溫和燙人的鮮血,煎熬著他,商君急忙點了修之的穴道,急道:「你不要說話了,有什麼話等傷好了再說。」

秦修之吃力的搖搖頭,低喘著急道:「現在不說,我怕以後都沒有機會再說了。」 商君慌忙的用力按住血流不止的傷口,即使已經點了穴道,但是不知為什麼,血彷彿永遠也止不住一般,不斷的從他的指縫湧出。手不受控制的顫抖,商君的心似乎也隨著流淌的鮮血變得冰冷,淚不知何時已經迷濛了商君的眼,不知道是要安慰修之還是安慰自己,商君不停的低喃著:「不會的,修之,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君。。。。」眼前早已朦朧一片,冰冷的手緊緊的握著商君顫抖的手,秦修之低喘著說道:「我。。。。」商君俯下身子,將耳朵貼在他的唇邊,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我。。。喜歡。。。你。。。。。。」他終於告訴他了,終於。。。。。。。帶著一抹滿足的笑,秦修之緩緩閉上了雙眼。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商君腦子一片空白,一滴清淚沿著臉頰滴落,劃過秦修之的眉心。他要告訴他的,就是這個?!他不要!他不要他在這個時候告訴他!他不要!

「修之!修之你醒過來!!你不想聽我的答案嗎?你醒過來啊~~~~」任他怎麼呼喊,怎麼搖晃,修之都不再有回應!商君覺得心像被挖空了一般,渾身冰冷。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21 AM 編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兩情相對(上)

剛才的一場激戰,院子裡梨花殘瓣紛飛,素白的花瓣下,白衣男子孤立期間,混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森冷面具下的眼已經不能用冷來形容了,上挑的細眸滿是邪魅冷殘的光芒,只是與他對視祁風華就心驚不已。

「又來一個送死的。」沙啞的聲音隱含著內力,手中的嫣紅間,森冷的寒光若隱若現。

看過男子與商君的對決,祁風華依然知曉,男子的武功絕對在他之上,緊扣手中的透骨釘,祁風華心裡直打鼓,臉上卻絲毫不敢表現出心虛。面露不屑祁風華大聲回道:「誰死還不一定呢,你還是為自己準備好棺材吧。」

好狂的人!白衣男子眼神微閃,暗暗打量起眼前這個看起來不足二十的年輕男子,年輕的臉上傲氣逼人,氣息也算均勻有力,卻絕對不是什麼絕世高手,男冷嗤,果然初生牛犢不怕虎!打開手中折扇,男子腳下勢力,向祁風華攻去。

好快速度,祁風華趕快運足內力,將手中數枚透骨釘一齊射出,這套擲暗器的手法是師傅親傳的絕技,也是祁風華唯一厲害的功夫,若是近身搏擊,他身手平平,所以他絕不能讓男子靠近他三尺之內!

如密雨一般的暗器襲來,男子微驚,他沒見過有人可以靠手一次發如此多,而且勁力十足的暗器,難道他估錯了,這年輕男子武藝真的深不可測?!

只是一瞬間的失神,男子被一枚透骨釘刺中右臂,幾乎是同時,一股辛辣疼痛感由右臂延伸至肩胸,直攻心房,男子立刻收了內力,點了穴道護住心脈,陰冷的怒視祁風華,男子哼道:「你用毒!?」

看他中了他新研製出來的麻息散,祁風華終於鬆了一口氣,得意的回道:「現在才發現,已經晚了。」中了麻息散,靠內力是不能驅除的,而且瞬間麻痺的同時還能讓人痛徹心扉,這人剛才把小君傷城那樣,用來對付他正合適!

打鬥聲引起了巡侍的注意,紛擾的腳步聲顯示了來人不少。這些人男子根本不放在眼裡,但是右臂的麻痺劇痛,讓男子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的年輕人,忽然,男子張狂的大笑起來,。沙啞的笑聲聽起來有些驚悚,男子一躍而起,一邊極快的掠上房頂,一邊笑道:「敢在我面前用毒,你是第一個,小子,我會再來找你的!」

他居然沒有痛得大叫出聲,還能用輕功!難道他的毒對男子沒有起作用?還是男子也是用毒高手,祁風華終於也來了興趣,大聲回道:「你如果不死的話,我等著!」

男子身手奇快,一會便如鬼魅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祁風華後怕的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用毒,他絕不是好男子的對手,想起剛才商君的傷祁風華匆匆跑進屋內,緊緊跟在他身後的,是急急趕來的蕭縱卿和隴宜亥。

一行人衝進房間,只見商君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近看之下,竟是秦修之,他的臉毫無血色,胸前的血還在汩汩的流著而商君滿目狂亂、失魂落魄的樣子更是嚇人,祁風華輕撫著商君的肩膀,急道:「小君,你怎麼樣!」

呆滯的商君彷彿看見救星一般,忽然激動的緊緊拽著祁風華的衣袖,不斷重複的只有兩個字:「救他,救他………」聲音越來越虛弱,極度的疼痛終於讓他支撐不住,商君倒了下去。

「小君!「祁風華將商君緊緊抱在懷裡,搭上他的脈搏,再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墨衣男子,祁風華眉頭緊緊的蹙在一起。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商君和秦修之為什麼屢次遭到暗殺,他們身上到底還有什麼秘密,;隴宜亥若有所思的緩步退出了房間。

蕭縱卿的臉色則是一陣青一陣白,商君蒼白的臉上淚痕滿佈,那淚讓他心痛更心傷,君幾時這樣哭過?!

淡淡的花香縈繞,月下梨花美得讓人憐惜,祁風華半靠著門廊,斜睨床邊臉色鐵青,鬍渣滿臉的男人,小君昏迷了五天,他就在這坐了五天,幾乎不吃不喝,一雙眼熬得通紅,卻始終不肯離開小君一步,而且他知道小君是女扮男裝,這麼說他們的關係應該非比尋常,但是為什麼,他那天見到小君對黑衣男子的感情似乎也不簡單,小君到底在幹什麼?

「修之……」

低低淺淺的呢喃,從帷幔內隱隱傳來,帷帳外的男子又是渾身一震,拳頭握緊了又鬆,鬆了又緊,臉色一次比一次暗沉,祁風華有時真的很想問,既然如此痛苦,何必還要留在這裡自苦?!

「修之……」

祁風華撫額哀歎,又來了……

僵坐了五天的男人忽然站了起來,在床前站了一會,轉身大步走出了房間,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暗黑的夜裡看不見男子的表情,只是那寬厚的背影,透漏的滿是情傷。

「修之!」帷帳內,商君低叫一聲,氣息變得紊亂起來,祁風華立刻趕到床前,搭上他的腕間,四處衝撞的內勁讓商君不安的扭動起來,抽出銀針,封住他的幾個大穴,商君才慢慢安靜下來。

收回銀針,看著商君消瘦的臉龐,祁風華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著一樣痛,這毒若是解不了,他的性命只怕不保,即使治好了,武功也大不如前,他可受得了?!

「小師叔~」

祁風華回過神來,商君已經睜開眼睛,還想要坐起來,一把壓住他的肩頭,祁風華說道:「不要亂動。」

「修之~修之他怎麼樣……」腦子裡仍是一片混沌,修之倒在血泊裡的樣子一直在他腦中盤旋,心痛的感覺比身體的疼痛更加折磨他。

一醒過來就關心這些有的沒的,他怎麼都不關心自己還能活多少天!?心裡氣悶,祁風華冷冷的回道:「死了。」

死了?!商君瞪大雙目,彈坐起身子,修之死了?!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覺胸口好悶好悶!

看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白,祁風華扶著他,趕緊說道:「好了,我騙你的,他沒死!」

商君有些僵硬的轉過頭,半信半疑的看著祁風華,祁風華地歎一聲,解釋道:「他運氣好,劍下哦那個心臟旁邊擦過,只是失血過多而已,死不了。你還是擔心自己吧。」

他沒死!商君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一下子力氣像被抽空了一半,癱軟下來,祁風華扶著她小心的躺好,忍不住數落起來:「我才離開多久?你就把自己搞得不成人樣,你知道那是什麼毒嗎?居然還敢催動內力,你這一身的武功不想要了?小命也不要了是不是?」

商君輕輕勾起唇角,偏過頭去,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又是這樣愛理不理的樣子,以前他就是這樣,祁風華哼道:「不要以為不說話就沒事!」

「有你在我身邊,即使是死,我也無憾了。」他知道小師叔已經盡力了,胸口的疼痛已然麻木。這傷怕是沒這麼容易治好了。

「小君!」祁風華低吼:「你怎麼這麼不會愛惜自己,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小師叔~」商君停頓了一會,祁風華認真的聽著,只聽見低低的聲音幽幽說道:「你越來越像師公了……」

什麼意思?越來越囉嗦嗎?聽清楚他說什麼,祁風華一怔,笑罵道:「死丫頭!」罵完祁風華自己笑了起來,也好,還能開他玩笑,也好。

商君緩緩閉上眼睛,輕柔的聲音若有似無的低聲說道:「謝謝你,小師叔。」謝謝你一路陪伴我成長,謝謝你給我帶來的手足之情。謝謝。

祁風華半跪在床前,緊緊的握著商君冰涼而孱弱的手,眼眶通紅,哽咽著說道:「和我說什麼謝,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一定不會!

秦修之半躺在床上,失血過多讓他虛弱的連抬手都困難,而他現在最頭疼的就是床前的女子。

隴琉璃細心的吹涼手中的湯藥,盛了一勺,輕輕遞到修之唇邊,說道:「修之,大夫說你決不能亂動,還是讓我餵你吧。」她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了,她不信,她的柔情不能將他攻陷!

修之偏過頭,吃力的說道:「多謝郡主,我自己可以喝。」

隴琉璃微微撅起嘴,哄道:「你這樣怎麼自己喝?乖乖的張嘴。」

秦修之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回應,他也實在沒有精力和她周旋,低喚道:「襲慕……」

一直站在床邊的襲慕立刻閃身上前,接過隴琉璃手中的藥碗,秦修之趕快說道:「時候不早了,送郡主出去。」

打開房門,襲慕冷硬的說道:「郡主請吧。」

好你個秦修之!好心當成驢肝肺!暗暗壓下心裡的怒火,隴琉璃起身回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帶著怒火,隴琉璃急匆匆的往外走,和門外迎面而來的人撞著正著,隴琉璃惱怒的抬頭,看清來人時她驚得話都說不出來,這人是那個俊美瀟灑的無聲門主蕭縱卿?一臉的鬍子,形容憔悴,滿臉寒霜。

蕭縱卿看也沒看她一眼,直直衝進秦修之的房內,隴琉璃想留下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守在院內的夜焰冷冷的出現在她身後,沒辦法,隴琉璃只好出了修之住的庭院。

蕭縱卿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房內,憔悴的臉,通紅的眼,一身的狼狽,讓屋內的兩人都是一怔,襲慕戒備的隔在他與修之中間。

秦修之吃力的坐直身子,說道:「襲慕,把藥給我,下去吧。」

襲慕遲疑了一會,還是將藥碗遞給了修之,悄聲退到了門外。

房間內,兩個男人,一臥一站,四目相對。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兩情相對(下)

門外,襲慕、夜焰站在緊閉的大門前,有些尷尬,主子、商公子、蕭門主之間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一開始雖然詫異,但是,一路走來,卻不得不承認,也只有商公子這樣的無雙之人,才配得上他家主子。

但是現在是什麼情況,情敵相見嗎?襲慕和夜焰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緊張的傾聽著裡邊的動靜,深怕自己主子吃虧。

門內,秦修之與蕭縱卿四目相對,蕭縱卿滿臉的鬍渣,幾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雙含怒的通紅雙眼,起伏不定的胸膛顯示著他的怒意。秦修之別開眼,一邊喝著藥,一邊低聲問道:「他,醒了嗎?」

幾乎是同時,蕭縱卿亦冷聲問道:「君為什麼會中毒?」五天了,君都沒有醒過來,當時只有他和君在一起,也唯有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也想知道,商君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回想那天的經歷,秦修之搖搖頭,回道:「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中毒的,我到房間的時候,白衣男子已經在裡面了。他的毒能解嗎?」

蕭縱卿不耐煩的回道:「不知道!」那個自稱君師叔的祁風華,問什麼都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他要是知道君的毒能不能解,還需要急成這樣!!

「那個男人是誰?為什麼要殺君?」查了幾天,關於白衣男子的信息幾乎是零,這是無聲門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他要殺的人,應該是我。」是他連累商君兩次受傷,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莫名的被人追殺,即使很多次,差點丟了性命,他都沒有懊惱過,而這一次,他痛恨自己。

又是他!蕭縱卿雙目通紅,狠瞪這半躺在床上面無血色的男人,怒道:「在這樣的亂世之中,他要做的事情,已經夠危險了,你不能保護他,更加不能幫助他,就給我滾遠一點!只有真正的強者,才配和君站在一起!」

秦修之握著藥碗的手一緊,氣息狂亂,回視憤怒的蕭縱卿,秦修之冷冷的回道:「你這算是在警告我!」

「是又如何!」

「如果我說不呢!」

本就不大的房間內,兩個男人,一個暴怒,一個冷凝,互不相讓,緊張壓抑的氣氛,就連站在外面的襲慕、夜焰都不自覺的嚥了嚥口水,他們跟著主子兩年來,從沒見過好脾氣的他動過怒。

放下手中的藥碗,秦修之扶著床幃,吃力發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向暴怒的蕭縱卿,胸前的傷口應為他的舉動,隱隱的透出幾縷猩紅,直到兩人比肩而立,秦修之清冷的聲音平靜說道:「你在怕什麼?」

你在怕什麼?蕭縱卿一怔,望進眼前冷凝如水的雙眸之中,他看見了自己狼狽狂亂的眼,他是怕,他怕商君最終都不會留在他身邊,他怕他再怎麼努力,終於都是要和商君失之交臂。

「蕭縱卿,你今晚來,不僅僅是為了來警告我吧,想問什麼就問吧。」

暗暗咬牙,蕭縱卿壓下心中的不安。沉聲問道:「你和君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關係?輕撫胸前辛辣的傷口,秦修之自嘲的低下頭,他們之間算是什麼關係呢?秦修之並不避諱,坦然回道:「我,喜歡他。他對我,或許只是朋友吧。」

只是朋友嗎?想到五天來,耳邊那不間斷的低喃,蕭縱卿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如果只是朋友,君會在傷重昏迷的時候,心心唸唸的都是他,如果只是朋友,自己又何需這樣不理智的衝過來質問!

回憶著與商君相識的點點滴滴,秦修之自顧自的低笑道:「喜歡一個男子,對於原來的我來說,是一件多麼荒謬的事情,但是在遇見商君之後,一切都變成那麼自然。」蕭縱卿和他,應該有一樣的經歷吧。

蕭縱卿倏然抬頭:「你知道他……」是女子?!秦修之居然不知道君是女子?!蕭縱卿驚得腦子一瞬間一片空白。他一路相隨,不顧生死為君擋劍,卻是不知道,君是女子?!

「我知道這樣的感情會對他造成困擾,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其實我很佩服你,不懼怕任何人的眼光和世俗的流言,我卻是到了最後,才敢說一句喜歡。」在這一點上,他的確不如蕭縱卿敢愛敢恨。

輕歎一聲,秦修之淡淡的笑道:「我們公平競爭吧,不管商君最後的選擇是什麼,我都會接受,並且祝福他的。」他,放不下他!聽不到商君的選擇,他放不開手。

「公平競爭?」這四個字刺激著蕭縱卿,指著秦修之,蕭縱卿失控的吼道:「你憑什麼和我公平競爭!?」他連他是女子都不知道,還算什麼公平競爭!!秦修之不知道君是女子,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但是為什麼。他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捶了一拳一般又酸又痛!

蕭縱卿的咄咄逼人,子郁還是刺傷了他,冷視著蕭縱卿,秦修之怒道:「蕭縱卿,或許我沒有能力如你這般,給他更周到的保護,但是我愛他、護他的心絲毫不比你少!」


「夠了!!」蕭縱卿低吼一聲,此時的他,比來時更加暴躁,轉身踢開房門,衝出來屋外。

秦修之看著蕭縱卿狂奔的背影,一動也動不了,雖然他一直讓自己保持著冷靜,而他的心就如同胸前的傷口,血流不止。只有真正的強者,才配站在君的身邊。這是蕭縱卿告訴他的。或許他是對的,即使他願意不要性命去守護他,結果也不過是讓他再受一次傷而已,血浸濕了薄薄的唇白中衣,他好無所覺。

一路狂奔至宅內的喬木林,蕭縱卿一拳重重的打在粗壯的樹幹上,猛烈的力道,讓樹冠沙沙的搖晃起來,而他的手上,木屑深深的扎進肉裡,血肉模糊,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如果他不是早知道君是女子,他現在會是怎麼樣?或許早早放棄,或許糾結自苦,或許依舊癡戀。

公平競爭?蕭縱卿忽然狂笑了起來,笑聲張狂而淒楚。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31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22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另有打算(上)

清晨,太陽才剛剛升起,淡淡的紅霞映在窗欞上,朦朧中能感受到朝陽徐徐升起,空氣中,瀰漫著淺淺的梨花香和濃濃的藥味,又到了吃藥的時候了。果然,紗帽被掀起,祁風華端著兩碗藥汁走了進來。商君不情願的睜開了眼睛,每天日出日落之時,小師叔都會端著一青一紫的兩碗藥汁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兩碗藥是他喝過的最苦的,入品辛辣苦澀,讓人幾欲作哎,喝下之後,胸腹又燒得厲害。不過他從沒有問過這是什麼藥,他知道,小師叔為了他的傷,已經費盡心神,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吧!

半靠著床幃,商君一臉痛苦的接過小帥叔手中的黑青色的藥,嚥了嚥口水,正準備閉眼灌下去,門外傳來衛溪的聲音:「主子,御楓來了。」

終於來了!商君有些激動的輕拉祁風華的衣袖,說道:「小師叔,扶我坐起來。」

皺起眉頭,祁風華瞪著他低罵道:「你又逞強!」

祁風華不肯扶他,商君沒有在說什麼,然後自己一手撐著床沿,一手拽著床邊的紗幔,想要自己坐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藥力的作用,他渾身無力,試了幾次,滿頭汗,最後還是軟倒在床上。但是放棄從來不是商君會做的事,深呼吸幾次,商君再次撐著身體坐起來,看他這樣折騰自己,祁風華最後還是不忍心的扶著他的肩膀,讓他在床中間坐好,還在他身後墊了好幾個靠墊。

商君感激的對他笑笑,祁風華則是一臉不爽,把藥推到他的面前,說道:「先把藥喝了。」他每次都輸在小君的倔強之下!

乖乖的把藥一口氣飲盡,苦得商君受不了的大口喘氣,祁風華的心情才稍稍的好些,輕撫另一碗藥的碗沿,還是熱的,只能待會再喝了。兩碗藥,類牧草要熱的時候喝,紫瀧籐必須涼了之後再喝,而且要先在日月交替,陰陽相交之時才能發揮最好的藥效。這已經是他能想到最烈的解毒藥汁了,希望能救小君一命!

拿起絲絹擦掉唇邊的藥汁,商君低聲說道:「讓他進來。」

房門輕輕被推開,御楓走進房間,隔著重重的紗簾,隱約看見了坐在床上的商君,聽說他受傷了,應該是傷得極重吧,不然他也不會坐在床上見他。躬身行禮,御楓叫道:「主子!」

隔著紗幔,商君微笑道:「好久不見御楓了,笑兒老是念叨著你,你還好嗎?」有兩三年了吧,自從他決定要在天城與隴趨穆最後一戰那天開始,御楓就被他留在了天城。

想到活潑的商笑,御楓也輕輕地勾起了唇角,回道:「謝主子關心,我很好。」

想到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御楓也有些興奮,說道:「您交代的事情,基本上已經完成了。」

終於完成了嗎?商君急切的笑道:「你準備一下,三日後我會過去查看。對了,這些日子以來蕭家可有異動?」

聽他說三日後要出門,原來一直懶懶的站在一旁的祁風華一怔,狠狠地瞪著商君,一副恨不得把他打暈了的樣子,商君趕緊別開眼,假裝看不見。

御楓在簾外,自然不知道兩個人的眼神角逐,如實回稟道:「滄月戰亂動盪的半年來,蕭家都很平靜,沒有任何作為。到是鐵甲軍換了新的統領,尤霄戰死之後,由副統領黃治帶領,此人勇猛好鬥,稍欠智謀,比尤霄好對付。

商君心頭一震:「尤霄死了?!」

御楓點頭回道:「這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尤霄再次起兵,偷襲東隅主營,與軒轅逸正面激戰,死在軒轅逸的劍下,不過。。。。。。」

御楓語帶猶豫,商君急道:「說下去。」

「軒轅將軍在回朝途中,遭到伏擊,歿於臨風關。」舒清小姐離世,想不到軒轅逸也戰死。

軒轅逸死了?商君聊聊覺得不太可能,舒清的死是假的,軒轅逸的死,是否也只是為了蒙騙世人?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他們兩個人總算可以雙宿雙棲了。微微的皺起眉頭,商君現在心裡想的是另外一個人,尤霄!他是真的死了嗎?心中湧起一股淡淡的愁殤,尤霄是隴趨穆的兒子,他死了,對他來說,應該是再好不過的吧?!腦中不斷閃過兩個人為數不多,卻總是火藥味十足的對峙,商君不由得莞爾,他還沒有和尤霄真真正正的較量過一場,可惜了!

輕歎一聲,商君淡淡的回道:「好了,你先回去,留意鐵甲軍的動向,局勢動盪,蕭家不可能沒有打算,盯緊他們。」

「是。」聽出商君話語中難掩的疲憊,御楓悄悄的退出了門外。

商君以為小師叔必會發飆,卻見他半靠著床架,面色濃重的若有所思,商君問道:「怎麼了?」

對上商君的疑惑的雙眼,祁風華沉聲道:「你覺得蕭家會趁機謀反?」小君特別提到要小心蕭家,莫不是他早就發現了什麼?

疲憊的靠向身後的軟墊,商君微閉著雙眼,輕聲解釋道:「謀反到是不會,蕭家雖然是商賈之家,卻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當年先皇就是得蕭家先祖幫助,才得以在奪嫡之戰中取勝稱帝,而蕭家也是滄月境內,唯一擁有獨立軍隊護衛的家族,這麼多年來,隴趨穆都沒敢動他們,可見蕭家的實力,在這種時候,蕭家不可能不為自己打算!我是希望,蕭家能成為睿王登基的助力。」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問蕭縱卿?!」這幾天聽小君說了近年來的經歷,大概知道了他和蕭縱卿的糾葛,既然蕭縱卿是蕭家人,而且他對小君用心至極,直接與他商量不就好了嗎?!

商君搖搖頭,歎道:「蕭家真正做主的人,是蕭縱寒,我不想為了這件事,讓三兒夾在中間為難。」蕭家的軍隊,只服從家主一個人的命令,其他的人,或者都不知道有這支軍隊的存在,如果三兒能隨便動用家族的力量,他又何須如此費力的接管無聲門!三兒為他已經做得夠多了,這一次,還是讓他自己來吧。

祁風華受不了的翻了一個白眼,他們都在做著認為對對方好的事情,卻又誰也不願意拖累誰,到最後,是不是真的就不會互相拖累了呢?!

「君,是我。」門外,略帶沙啞的男聲響起。

祁風華輕輕地挑了挑眉,幸災樂禍般輕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醒來兩天了,三兒都沒有來看過他,雖然這不像他平時的作為,但是他不願意問小師叔,三兒到底在忙些什麼,商君撐著床沿勉強坐好,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才輕聲說道:「進來。」

進來的除了蕭縱卿還有予菡,予菡在紗幔前站定,蕭縱卿則是直接掀開了帷帳,走到床前,看祁風華手上還有一碗藥汁,走到他面前,只冷冷的說了一聲:「我來。」就伸出手接過藥碗。

祁風華無所謂的聳聳肩,他現在的樣子依舊憔悴,不過比幾天前滿臉鬍渣,雙目赤紅的樣子好太多了,反正藥也已經涼了,他喜歡喂就讓給他喂咯!

君的臉色好多了,看來那個祁風華也不算庸醫。蕭縱卿舀了一勺藥汁,送到商君的唇邊,商君立刻就變成了一張苦瓜臉,一口飲盡已經夠苦了,還要一勺一勺的喝?!三兒確定不是在報復他?!即使如此,商君也還是無語的吞了下去,因為他太瞭解三兒了,他覺得對的事情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喝下一口,熟悉的苦澀立刻充滿口腔,商君一張臉幾乎皺在了一起,蕭縱卿皺眉,問道:「很苦?」

是非常苦!!!商君立刻點頭如蔥,一雙絕美的雙眸中此時滿是幽怨。

是有多苦?!讓商君竟然怕居這樣,二話不說,蕭縱卿舀了半勺,就往嘴裡送。

「喂?」祁風華低叫,這人瘋了,什麼藥都敢往嘴裡送!!好在紫瀧籐單獨少量的飲用沒有什麼大礙。商君也是瞠目結舌,不過他如願的看見三兒的冷峻的臉在下一刻扭曲在了一起!

好苦,簡直讓人畢生難忘!蕭縱卿死死的瞪著祁風華,恨不得一把掐死他,這個庸醫,配的這是什麼藥!!!

祁風華撇撇嘴,回道:「瞪我幹什麼,良藥苦口!這藥能救小君的命!」他以為他願意啊,紫瀧籐藥性霸道,不得與任何草藥同時煎煮,他比誰都捨不得小君受苦!

蕭縱卿把藥碗塞到祁風華手中,倒了一杯水給商君拿著,才又接過藥碗,只是想到那讓人崩潰的藥味,蕭縱卿怎麼也喂不下第二勺。

站在簾子外的予菡隱約也能看到裡面發生的事情,尷尬的站著,覺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另有打算(下)

站在簾子外的予菡隱約也能看到裡面發生的事情,尷尬的站著,覺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輕咳一聲,故意輕鬆的笑道:「商君,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蕭縱卿死瞪著藥汁,一言不發,小師叔閒閒的靠在一旁,這藥到底還要不要喝!?滿嘴的藥味,想到總是要喝的,商君實在是受不了,一把抓過藥碗,閉著眼睛把藥灌了下去,喝完藥,商君顧不了這麼多,端起手中的清水也一股腦的灌了下去,好不容易口中的苦澀感減淡了些,商君才輕輕回道:「多謝予菡關心,我沒有什麼大礙。」

這還叫沒有什麼大礙,就愛逞能,祁風華搖搖頭,自顧自的收拾這藥碗。蕭縱卿則是皺眉黑面的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們這樣三個人在帳內,予菡一個人站在帳外,怎麼看都有些不太好,但是他現在面色蒼白不說,束布未纏,長髮只是輕輕的攏起,被予菡看到他這個樣子,實在不妥,商君只能藉著說話緩解這樣的尷尬:「對了,你見到厲大人了嗎?」

予菡的臉色微沉,歎道:「沒有令牌,根本進不了那座宅子。」見不到厲大人,他總是不安!

商君轉頭看向蕭縱卿,問道:「偷不到嗎?」

蕭縱卿回過神來,心情也變得鬱結,回道:「方繁估計是壞事做盡,知道很多人會找他的麻煩,他的府邸戒備森嚴得堪比皇家內院,好不容易進去,找遍了整個府邸,都沒有到令牌的蹤影,他可能是隨身攜帶。」

連無聲門都偷不到,估計也沒有什麼人能偷得到吧,心中雖然失望,商君還是淡笑著說道:「過了這麼久,厲大人也不在天城了吧,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好了。」

蕭縱卿搖搖頭,冷聲回道:「我們都太低估隴趨穆了,所有人都以為厲大人告老還鄉,其實被送走的只有家眷,厲大人已經被徹底軟禁了,而且看管的更加嚴密!」

隴趨穆這招果然夠狠,這樣一來,即使他最後把厲大人殺害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微低下頭,商君低喃道:「這麼說來,要見到厲大人,就一定要拿到令牌!」

予菡也是一臉的沉重,歎道:「對,而且還不能打草驚蛇。若是被發現,厲大人就有危險了。」

令牌令牌令牌。。。。。。。商君忽然眼前一亮,笑道:「他貼身帶著,偷不了,能不能換!」

「換?」蕭縱卿和予菡都是一怔,怎麼個換法?

「令牌他隨身攜帶,不見了他一定會知道,何不找人親近他,盜了他的令牌,換一個假的給他,我們盡量做得像一些,反正兩塊令牌分開的時候,他也不會分得清楚是不是原來那塊,待你見過厲大人之後,再還回去,神不知鬼不覺!」

予菡想了想,最後點頭讚道:「這個倒是個好辦法,只是那隻老狐狸,女干險狡詐,恐怕找不到機會接近他。」

雖然天氣越來越暖了,但是畢竟還是春天,拿起旁邊的披肩,蕭縱卿一邊替商君披上,一邊漫不經心的回道:「試一試吧。」

也只能先這樣試一試了,予菡實在不想再對著帷幔說話了,感覺很怪,微微拱手,予菡說道:「商君,你多注意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好。」

予菡出了屋外,商君忽然一臉嚴肅的看向蕭縱卿,問道:「三兒,流雲呢?流雲怎麼樣了?」

蕭縱卿臉色一暗,沒有回答,但是看他的臉色,商君已經知道答案了。一記重拳捶在床沿上,商君咬牙低問道:「那個人到底是誰?!!」白衣銀面,邪氣陰毒,這個男人,傷修之,殺流雲,還對他下毒,不殺他,難平他心中怒火!

商君目光凌厲,語氣憤恨,祁風華暗叫一聲糟,按著商君的肩膀,厲聲叫道:「小君,別動氣!」

他話音才落,商君只覺得胸腔一陣火辣,喉頭一甜,一抹嫣紅沿著嘴角滴落到純白的棉被之上,如硃砂微淺。

「君!」蕭縱卿不明所以,商君怎麼會忽然吐血?!拿起絲巾掩住商君輕咳不斷的唇,蕭縱卿急道:「我不會讓流雲白死的,你別動氣!!!」

輕喘微平,商君仍是不放棄的追問道:「他是誰?!」

蕭縱卿遲疑了一會,這幾天全力的追查,對於白衣人的事,也算有些眉目了,祁風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蕭縱卿意會,回道:「暫時還沒有查到。」

怕商君還要追問,祁風華輕推蕭縱卿的肩膀,說道:「我要給小君下針,你出去。」

蕭縱卿擔心商君的傷勢,不願意就此離開,祁風華抽出一隻兩寸長的銀針刺入商君的後頸,商君輕輕的軟倒下來,蕭縱卿心急的上前攙扶,卻被祁風華攔住,祁風華不耐的說道:「出去!不要妨礙我!」

看著祁風華認真的整理著銀針,蕭縱卿一口氣梗在胸口,不能發作,誰讓自己不會醫術,雖然著急,蕭縱卿也只能黑臉無奈的出了屋外。

扶著商君的床上躺好,祁風華面色冷凝,怒道:「小君,我和你說過,要驅除體內的毒,治好你的傷,你就不能動氣,不能運功,不能勞累,你當我的話是耳邊內嗎?」

緩緩閉上眼,商君輕輕咬唇,良久才低吟道:「對不起。」他又讓人擔心了。

看著商君愧疚低語的樣子,祁風華還是心軟了,不忍再苛責他,歎道「算了算了,別說話,我給你施針。」

好不容易將幾個大穴封住,商君也睡過去了,祁風華一邊整理針具,一邊在心裡把予菡和蕭縱卿罵了個遍,剛才那一怒,小君今天的藥算是白吃了!以後他要隔絕這些人來探病,他們前幾天不出現,小君的身體剛剛已經有些起色了,他們一來,就壞事!這麼多大男人,自己處理不了的事情,還好意思來找小君!

可惡 !

。。。。。。。。。。。。。。。。。。。。。。。。。。。。。。。。。。。。。。。。。。。。。。。。。

果然,祁風華真的在「縈繞君心」小院的門匾上,寫了「療傷勿擾,謝絕見客」八個大字,這幾天確實清靜了,就連著蕭縱卿靠近院子,也只是憤悶的盯著牌匾上的字,最後也沒有走進去。

天氣越發的暖了,商君纏好束帶,換上了一件淡藍色長衫,衣襟上幾縷金絲水波暗紋,讓本來素雅的衣服,隱隱的透著華貴,頭髮也高高的束起,配上一頂小小的紫金冠,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

祁風華端著藥走進屋內,就看見商君正在整理衣服,不禁一怔,他不的不承認,這樣的小君還真是風華出眾,心中了然他今天是要出門了,祁風華將類牧草汁遞到他的面前,完全無視他討好的眼神,說道:「喝藥。」

商君乖乖的接過藥汁,一口飲盡,隨手抓了一顆蜜餞塞到嘴裡,這是那天三兒離開之後,讓衛溪拿進來給他的,平時根本吃不了,太甜了,但是送藥就太合適了,將蜜餞含在嘴裡,商君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的看著祁風華,也不說話。

祁風華背過身去,不看他,哼道:「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求人好歹也要有個求人的樣子,每次都是這樣,就會用眼神!!

商君也不回話,繼續盯著祁風華的後腦勺看!

不用回頭,祁風華也能感受到後腦勺的熱力,乾脆走到旁邊的書櫃旁,隨便抓了一本書胡亂的翻著,商君還是一言不發,只是轉了個身子,換個方向繼續看。

這樣看了一柱香的時間,祁風華不知道小君累不累,他卻已經受不了了,把書塞回去,反正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回頭瞪著商君,祁風華恨恨的說道:「我說不能去,你也會去的,何必還問我!」他什麼時候這麼乖過!

商君倒好,管他說是什麼,一雙眼睛鍥而不捨的繼續看著。

祁風華苦笑一聲,把已經涼透的紫瀧籐汁塞到商君的手裡,笑罵道:「好了,喝完藥,我陪你去,你在房間裡憋了很久了。」小君的臉色除了依舊蒼白之外,精神已經好了一些了,讓他出去走走也好,重要的是,即使他不同意,小君也會去的,倒不如他陪著去,這樣他也放心一些。

商君利落的接過藥碗,爽快的喝完,雖然口中苦澀難當,商君還是開心的笑道:「謝謝小師叔。」他是可以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卻不能罔顧了小師叔這麼多天來的悉心照顧。

又讓他得逞了,從小到現在,他好像就沒有贏過!!推開門,祁風華率先走了出去,嘴裡低喃道:「你就是吃定我了!」

商君微笑著跟在他的身後,門外的梨花依然開著,只是快過花期了,開的有些零落,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帶著花香的溫暖空氣,讓商君覺得神清氣爽,等在院子裡的衛溪看見多日未曾出門的商君,趕緊迎了上去,說道:「主子,馬車已經備好了。」

商君滿意的點了點頭,祁風華卻是受不了的冷哼一聲,早就準備好了,剛才是逗著他玩呢?!

一行三人,向著大門而去,一路走來,宅子裡的家僕還有巡衛看見商君都恭敬的行禮,直到他們走到大門口,流光忽然出現在商君的面前,拱手以禮,問道:「商公子,您要出門?!」

商君停下腳步,回道:「是的。」

流光遲疑了一會,還是說道:「門主交代,商公子重傷未癒,還是。。。。。。」

不等他說完,商君微微勾起唇角,朗聲問道:「蕭門主交代我不能走出這個宅子?還是我已經被軟禁了?」

商君說的直接,流光倒是不如如何接話了,只得抱拳回道:「不敢。」

「你可以去回稟他,說我要出門,但是現在不要攔著我,讓開。」商君不急不慢的說完,一雙眼睛沉靜的看著流光,不動怒亦不妥協。

流光一怔,主子再三交代,一定要保護好商公子,不得對他無禮,好像沒說軟禁他,而且商公子平時看起來溫和雅致,誰知不動聲色也能叫人倍感壓力,稍稍後退一步,流光不敢再攔。

待商君出了大門,流雲對道身後的侍衛低聲說道:「快去回稟門主。」說完立刻跟著商君的馬車後面,不敢跟的太近,怕被發現了,也不敢離得太遠,若是跟丟了,他可不好向門主交代。

馬車走的不快,繞過幾條街道,拐進了一條巷子裡,沒走多遠,馬車在一家看著很簡潔,卻也隱隱透著大氣的宅邸前停了下來,車才停下,候在門邊的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立刻迎了上來。

商君下了馬車,年輕男子躬身行禮,說道:「主了您辛苦了,裡邊請。」

商君看了年輕男子一眼,這人他見過一次,應該是叫於欽吧,御楓在滄月找的得力助手,離君微笑點頭,隨著他一路走了進去,流光還在想要不要怎麼跟進去,商君帶著輕笑的愉悅嗓音傳來:「衛溪,你等等流光,裡邊太亂,別迷路了。」他可沒說錯,裡邊的不少院落都有他教御楓布的陣法,不識五行八卦者,一定出不來。

流光尷尬發從石柱後面走了出來,早知道商公子如此敏銳,他剛才也不用偷偷摸摸跟得那麼辛苦了,於欽領著商君和祁風華走在前面,衛溪和流光跟在後面。

繞夠門前的小院,仍是不見御楓的影子,商君問道:「御楓呢?」他上次說過他今天會來,按理說御楓不會出門才是。

於欽生怕商君會責怪御楓,馬上解釋道:「御管事不知道您什麼時候過來,已經等了一上午了,誰知忽然來了訪客,管事見客去了,交代說請您來了先到花廳用茶,他馬上就過來。」

商君莞爾,他不過是隨便一問而已,看把他緊張的,滄月的一切關係,都是御楓打點著,他應該獎勵御楓,又怎麼會怪他不來迎他呢。商君微笑回道:「讓他不用著急,我等他。」

「是。」於欽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莊主他平時很少接觸,只是常聽管事說起,每每提及,管事都是一臉的推崇,得管事信服之人,果然是有過人之處的。

一行人走至一條蜿蜒的畫廊,對面也走來一行人,商君瞇眼看去,是御楓還有一個中年男子,一身華服,和御楓一邊走一邊說笑,那男子看著有些眼熟但是彎曲的距離有些遠,又是在蜿蜒的迴廊之上,商君看不真切,問道:「於欽,御楓身邊的那個人是誰?」

於欽抬眼看去,回道:「那位正是今日的訪客,刑部侍郎方繁方大人。」

商君微驚,方繁?!怎麼會是他,這個令他們頭疼了這麼久的人物!看他們交談的樣子,和御楓還頗熟?!這是怎麼回事!?

「方繁?」前幾天聽他們討論過這個名字,祁風華隱隱還記得,輕拍商君的肩膀,祁風華低聲問道:「小君,你要不要避一避?」

他們走到一半,御楓和方繁也已經走近,現在才走,只會更招人側目。

輕輕搖頭,商君低歎一聲:「來不及了。」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32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23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生疑

輕輕拉了一下衣領,遮住自己修長的脖子,商君依舊踏著穩健而隨意的步子,走在蜿蜒的迴廊之上,沒有走幾步,就和方繁迎面對上了。

御楓看見商君,微微躬身點頭。方繁暗想,這男子是什麼身份,得飄渺山莊管事躬身行禮,不動聲色間,方繁已經將商君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碩長單薄的身材,淡藍色錦袍回身,金絲波紋為襟,臉上是若有似無,溫文爾雅的淺笑,蒼白的臉色略顯病態,不過那氣韻天成的風度,硬是比平常的世家子弟多出了一份從容不迫的大氣。以他為官多年閱人無數的經驗看來,此人絕非池中之物。

說回視線,方繁裝作不經意一般,笑問道:「這位是?」

御楓見商君但笑不語,思索了一會,回道:「這位正是我家主子。」看向商君,御楓說道:「這位是刑部侍郎方繁方大人。」

方繁身後,站著六名壯漢,各個虎目方額,太陽穴微微凸起,氣息綿長有力,眼觀六路,將方繁護在最中間,難怪三兒說難以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靠近他。

商君輕輕點頭,算了打了招呼。

相對於商君的點頭示意,方繁卻是興致頗高,驚道:「閣下是飄渺山莊莊主,商君?」

方繁既與御楓熟識,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奇怪,商君微笑著點頭。

想不到,名震滄月東隅兩國的飄渺山莊莊主商君,竟是這樣一個孱弱青年?!看樣子,他也不過二十來歲吧,這麼年輕,又體弱多病,還能一手掌控著兩國的貿易交換,不管是蕭家還是慕容家,都與他交情頗深,足見此人手段必定了得!拱手於胸,方繁笑道:「商莊主,久仰久仰啊。」

牽起一抹生意場上慣有的虛應笑容,商君笑道:「哪裡,不過是個生意人,讓大人見笑了。」

「商莊主太過自謙了。」縱觀天下,燕芮重農抑商,未見商賈大家,東隅慕容、安家平分秋色,滄月蕭家獨大,而飄渺山莊則是橫跨兩國,最為牟利的中間商,能做到這般境地的生意人,怕也就他一人了吧!

眸光微轉,方繁笑道:「剛才老夫還和御管事犯到,在滄月,想買到上等龍誕,非找飄渺山莊不可。」

商君輕輕佻眉,這老狐狸可是在暗示他應該識相「進貢」了?!雙手背在身後,商君一臉遺憾的回道:「方大人說笑了,飄渺山莊的好茶、精綢,都賣給了蕭家,可沒有什麼好出售的了。」

方繁心下微惱,臉色未見大變,卻已然不悅,商君看在眼裡,忽然話鋒一轉,笑道:「賣是沒得賣了,不過商君倒是珍藏了一些慕容家的極品龍誕新茶,到時可以與大人一同品鑒品鑒。」

一聽極品龍誕,方繁立刻雙眼發亮,笑道:「如此說來,再好不過了!」剛才的不悅一掃而空,這商君,果然識抬舉!

已是正午,想到府中將要到來的人,方繁拱手笑道:「老夫今日還有要事,先告辭了,商莊主,後會有期。」

「後會。。。。。。」商君才說了兩個字,忽然摀住胸口,表情痛苦,方繁一怔,擔憂的上前一步,問道:「莊主您沒事吧?」

誰知商君順勢倒向方繁,方繁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扶住了商君的胳膊,急道:「莊主小心!」身後的兩名侍衛也警覺的衝上前來,被御楓用背擋了一下。

手乘機拂過方繁的衣擺,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商君皺眉,假意撐著方繁的胸口想要站直身子,如願的摸到一塊半掌大的凹凸硬物,商君立刻收回手,踉蹌的站直了身子,虛弱的笑道:「多謝大人,商君身體向來不好,一直有心悸的毛病,讓大人見笑了。」

果然是體弱多病,方繁向身後的侍衛使了一個眼神,兩人動作迅速的退回原位。

一副擔憂的樣子看著商君,方繁說道:「哪裡,莊主多保重才是。老夫就不打擾了,告辭!」

輕輕點頭,商君吃力的回道:「請。於欽,送大人。」

「是。」

方繁隨著於欽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盯著商君蒼白的臉又看了一眼,才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這個商君他怎麼看著有些眼熟,應該在哪裡見過,在哪裡呢?!

方繁才走,祁風華立刻搭上商君的手腕,按理說,小君不應該忽然心悸,以至於站都站不穩的地步,難道是毒氣有變?!脈象確實虛弱,但還算平穩,何以。。。。。。

祁風華還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商君一改剛才虛弱的病態,站直身子,笑道:「我沒事。」

沒事?!那剛才。。。。。。祁風華明瞭,一定又是小君的什麼計謀,放開扶著他的手,對於商君謀劃的事情,他沒有什麼興趣,他只關心他的身體。

舉步往前走去,走過迴廊,商君沉聲說道:「衛溪,流光,你們下去休息吧!御楓,你跟我來。」

流光看著商君他們走進幾從山石之間,還在想要不要跟過去,衛溪一邊向著迴廊旁另一條路徑走去,一邊涼涼的說道:「你想被困在石陣裡大可以跟裡去,別擔心,天黑之前我會進去救你出來的。」

流雲一怔,再看向山石之間,早就沒了商君的人影,聽聞商公子奇門術數,佈陣設局十分厲害,他還是不要冒險,在這裡等候好了。

密密麻麻高低錯落的山石景觀,組成了玄象環生的五行迷路陣,商君走的很快,祁風華緊隨其後,與商君一同學藝,一般的玄陣他不放在眼裡,但是小君布的陣他就不敢掉以輕心了,因為他有太多被困在裡邊幾天幾夜的慘痛經歷!

繞了一炷香時候,終於出了石林。後面是一大片刺姬花叢,知道商君和御楓有話要說,祁風華悠閒的走在他們後面,冬季已經過去了,刺姬沒有了殷紅的花朵,清脆的新綠又是另一番景致,看府邸簡單的門庭,絕對想不到府裡別有洞天,竟有如此大的一座刺姬園。

緩步走在刺姬花徑裡,商君低聲問道:「你和方繁熟識?」

隱約能感覺出,主子對方繁的事情格外關心,御楓如實的回稟道:「算不得熟識,方繁一直癡迷於慕容家的精茶,但是蕭家的龍誕,有錢也買不到,都是蕭家人自角,或是送給親月好友、位高權重者,方繁買不到,就打起了飄渺山莊的主意,一開始我也不太理他,但是這兩年,方繁琥發受到朝廷重用,按照主子的交代,在朝中居要職者,皆結交。近年來才與他有所交往。「

原來如此。難怪他一聽龍誕新茶就眉開眼笑,想不到他還是喜茶之人。

「他若再來,好好招呼。」想了又想,商君又說道:「給我準備些最好的龍誕新茶。」三兒找不到機會接近方繁,他或許可以一試!

御楓微微皺眉,難道主子真的要送給那個老匹夫千金難求的龍誕新茶?!真是浪費!心中雖有微辭,御楓還是回道:「是。」

感覺到御楓的心情鬱悶,商君輕笑,回過身,笑道:「帶我去看看你忙了幾年的成果吧。」

御楓立刻回道:「好。」語氣中難掩興奮。

御楓帶著商君和祁風華走進了刺姬叢,走到三七斜分之處,御楓停下了腳步,說道:「到了。」

到了?商君輕輕佻眉:「就是這裡?」

「是。」御楓麻利的蹲下身子,將手伸到泥土下,只見他一用力,一片三寸見方的土塊被他掀了起來,上邊植的刺姬依然完好的長在土裡,將刺姬放在一旁,御楓手按著土塊下邊的木板,向右輕推,一個入口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入口處有一個木梯,御楓率先下去,不一會,下面點起了幾隻火把,商君和祁風華依次下去,待他們都下來了,御楓又爬上木梯,將土塊放在木板上,再輕輕的推回了原位。

祁風華打量著這個足以容下幾十人的密室,在旁邊的一角發現了一排木架,上面分包裝好了乾糧和水袋。密室的另一角堆放著一疊棉被,祁風華笑道:「這裡是地窖?」這山莊不小啊,沒必要挖個地窖裝食物和水吧!

御楓黑面,商君大笑:「小師叔,你這是在侮辱御楓多年的辛勞成果。」

不理會祁風華,御楓對著商君說道:「主子,食物一月更換一次,可供五十人食用半月。」

商君滿意的笑道:「很好,開始吧。」

御楓點頭,抽起架在石壁上的火把,走到堆放糧食的木架後,踩下架子下面的一塊石磚,他身後的石牆緩緩向外打開了一條門縫,待三人都走進門內,御楓反手在石門後用力一拍,石門閉合。

藉著御楓手中的火光,祁風華看出了這是一條通道,不同於地窖的石牆,通道的四壁皆是黃土,通道裡隱隱有氣流通過,祁風華問道:「這是地道?通往哪裡?!」

商君微微一笑,一臉神秘的回道:「看了不就知道了。」



血雨腥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密道

商君興致頗高,昏黃的火光下,臉色竟是有些紅潤,祁風華配合的撇撇嘴,回道:「那我就等著看好了,可別主我失望啊!」

御楓在前面帶路,商君走在中間,祁風華最後。地道裡雖然黑暗,倒也不難走,每到有分叉的路口,都能看見幾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瑩潤柔和的光芒將岔路照的清晰可見。即使沒有火把,應該也不至於迷路,走了大半個時辰,祁風華暗想,這地道到底通往哪裡,這麼長!中間還有不少岔路,那些岔路又通往哪裡?!

祁風華還在想著,御楓終於停了下來,只見他輕躍上一個半人高的平台,在牆面上摸索了一會,牆面開了一道縫隙,並不大,卻已足夠出入。

隨著御楓出了窄門,撥開幾從繁密的籐蔓,祁風華抬眼看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山洞而已,洞穴不大,滿是矮叢枯枝,三人走出洞外,刺眼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睛,祁風華瞇眼看去,山洞處在一座山峰腳下,右邊是密密麻麻的亂林,左邊是。。。。。。。

「北門?」祁風華微訝,細細看去,果然是天城的北門城樓,疑惑的看向商君,只見他心情大好的盯著城樓上飄揚的旗幟,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祁風華皺眉,不解的問道:「小君,你挖一條地道通往城外做什麼?」天城作為滄月最為繁華開放的地方,進出天城從來都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再則,以他們的武功,即使城門封閉了,他們一樣可以來去自如,何苦勞師動眾的建一個地道?!

商君輕笑,一邊轉身走回山洞,一邊笑道:「先看另一條,待會我在解釋給你聽。」

又來了,老是喜歡故弄玄虛,吊他的胃口,祁風華無奈的跟在商君的身後,再一次鑽進地道之中,在蜿蜒的地道裡有走了大半個時辰,祁風華覺得商君越走越慢,有些不對勁了,輕攬著他的肩頭,握住手腕細細把脈,還好,只是有些勞累而已。祁風華輕聲勸道:「小君,你太累了,過幾天再來看不行嗎?」

商君暗暗調息,淡淡回道:「沒事,慢慢走就行了。」

在這暗道裡,他又不能把他拖出去了,除了扶著他,祁風華也只剩下無奈了。

御楓回頭看了一眼商君,他疲憊的臉上滿是薄汗,才走了一個多時辰而已,竟累成這樣?!一點也不像往時的他,他的傷到底有多重!滿心的憂慮,御楓的腳步也放得很慢。

又走了一會,地道忽然變得窄了起來,只勉強能經過一個人,高度也不夠,他們都只能微微彎腰才能通行,御楓把聲音放得很低,說道:「主子,快到了。」

商君緩緩點頭,祁風華能感受到此時的商君渾身上下散發了冷凝的氣勢,這地道的另一個出口到底通往哪裡?!

在這樣窄小的地道裡行走,確實有些辛苦,商君的氣息明顯已經混亂,手捂著胸前,商君輕喘著,小師叔到底給他吃的什麼藥?這段日子以來,胸口的悶重和疼痛感少了很多,但是他卻越來越容易累,身體也覺得無力,小師叔交代,決不能運功,但是他覺得,他的內力正在一點點的消散。這讓他很不安。

好在只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御楓終於停了下來,站直身子,御楓抬起手臂,頂住手上的土牆向上推,一個圓形的出口出現在眼前,御楓輕輕一躍,但輕鬆出了地道,商君剛想提氣而躍,腰間卻多出一雙有力的手,將他環在懷裡,祁風華輕躍而起,兩人也出了窄小的地道。

商君對著祁風華感激的一笑,心中卻不免有些失落,他已經沒用到處處要人照顧了嗎?!若是沒有了這一身陪伴了他多年,讓他引以為傲的武功,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

放開環著商君的手,祁風華有些好奇,這裡到底是哪裡,他們所在的地方很是奇妙,像是在一個精美的小山裡邊,隔著自然形成的石縫看去,外邊有奼紫嫣紅的花草,怪石嶙峋的假山,美不勝收!

看起來像是一座花園,祁風華剛想開口問這是什麼地方 ,御楓趕緊拍上他的肩膀,輕輕的搖頭,祁風華也聽見了漸漸走近的腳步聲,立刻噤聲,瞇眼看去,十幾個身穿暗紅勁裝的侍衛面色冷峻,腰別長劍,戒備的巡視著,那身衣服。。。。。。。是錦衣衛!

祁風華腦子一懵,這麼說,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皇宮!

祁風華睜大了眼睛,盯著商君,商君斜靠著背後的石壁,眼眉間儘是笑意,手放在唇上,一副不要大驚小怪的樣子,祁風華氣結。

待錦衣衛走遠了,商君向御楓點點頭,御楓又一次鑽進了地道裡,商君別有深意的掃了一眼假山外的御花園,眼中銳利的鋒芒讓祁風華微驚,隴趨穆近在咫尺,難怪小君心潮暗湧。環上商君的腰,將他擁在懷裡,祁風華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小君,你一定能手刃仇敵,為你爹爹昭雪,一定能。「

商君微低下頭,掩下眼中的濕意,這條路,他走到今天,真的好苦好累!他的身體累,心更累,他怕,他真的堅持不了多久了!

輕靠在祁風華懷裡,商君低聲說道:「走吧。「

狹窄的地道裡,祁風華只能看見商君單薄的背影,堅持而倔強的向前走著,他的心隱隱的作痛起來。

一路無語,好不容易,終於走回了密室,商君長舒了一口氣撐在石壁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自嘲,他到真的快成弱女子了,才走了幾個時辰而已,就累成這樣。

御楓端來一碗清水,說道:「主子,您坐一會,喝點水。」

「好。」喝了水,又坐了好一會兒,商君終於緩過勁來,笑道:「我們出去吧,鑽了一天的地道,大家一定都餓了。」

三人出了地道才發現,天已經擦黑了,灰濛濛的。商君深吸了一口氣,清爽的春風和著刺姬御有的暗香,讓人神清氣爽。

沒有走來時的亂林,御楓帶著他們穿過刺姬叢後的小路,進去一條狹窄的小巷道,走到盡頭,御楓打開暗藏的石門,就已經到了府邸的側廳,進了廳堂,御楓把石門關閉,便是一面精美的書櫃,即使細看,也看不出端倪。

祁風華環視這間不小的廳堂,看起來和普通的側廳無異,不過他總覺得,這府邸裡似乎處處都是機關密道,小君到底想幹什麼呢?!

商君舒服的靠坐在主位上,臉色好了很多,只一會的時間,御楓已經端了熱茶和點心進來,在商君身邊坐下,祁風華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你可以解釋了!我等著呢!」

一手端著茶,一手拿著糕點,商君向御楓使了一個眼色,御楓瞭然。

從袖間拿出一張三尺有餘的素白錦緞,攤在主位旁的方桌上,御楓指著錦緞,講解道:「主子,這是地道的地圖,通往城外的地道有兩條,一條的出口在南門外一家舊茅屋裡,另一條就是剛才您看到的,在北門紅山腳下。通往皇城的地道有三條,一條的出口在冷宮的枯井裡,那裡生僻,少有人往來,出入密道最為安全,一條的出口在御書房後面的花叢裡,還有一條就在剛才您出入的御花園假山下面。」

「很好!」商君滿意的點了點頭,御楓做事,還真是讓人放心。

「等等。」祁風華盯著這張繪製的密密麻麻的所謂地圖,瞠目結舌,原來他們剛才走了大半天的,不過是這如蜘蛛網一般的地道圖中的一部分而已!!不敢置信的盯著御楓,祁風華奇道:「你在天城下面淘一個這麼大的地道,難道就沒有人發現嗎?而且還在皇宮裡!!」祁風華實想不明白。

御楓輕笑,指著地道經過的地方,解釋道:「通往城外的路紅,我選的幾乎都是貧民集中的地方,他們不會注意到地下的聲響,而且主要地道交錯的地方,都已經購買下來,是飄渺山莊的產業。通往皇城的地道費時最長,都是用小鑿子一點點開出來的,而且靠近地面及容易發出較大聲響的地方,都選在風雨大作,雷聲震天的時候進行的,三年來,一直很小心。」話語間,難掩驕傲。

原來如此,祁風華算是服了,在商君身邊坐下,端起茶杯又放下,祁風華撐著下巴,問道:「好吧,我承認確實很小心,但是你造這樣一個龐大的地道要幹什麼?」

用途嗎?商君緩緩的勾起了唇角。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33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24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陷阱?(上)

祁風華撐著下巴,問道:「好吧,我承認確實很小心,但是你造成這樣一個龐大的地道要幹什麼?」

用途嗎?商君緩緩的勾起了唇角。

「主子。」衛溪略帶焦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商君即將要開口說的話。

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商君回道:「衛溪,進來說話吧。」

進了屋內,衛溪立刻稟道:「蕭門主三個時辰前過來尋您,在鎮外等了半個時辰沒見您出來,就衝進去了。」

三兒來了?!看衛溪鬱悶的神情,猜測三兒一定為難他了,商君微笑問道:「現在他人呢?」

輕咳一聲,衛溪有些尷尬的回道:「還在陣中。」

商君微愣,笑道:「你怎麼不帶他出來?!」

衛溪臉色也不太好,微惱的回道:「我第一次進去,原本想帶他們出來的,誰知蕭門主執意要進入刺姬叢,沒您的命令,我也不敢讓他進去。他們在陣裡到處亂闖,我攔也攔不住,我的奇門之術本來就不精,想要再尋他們的時候,找不到人了。」

三兒的冷硬脾氣,他都沒有辦法,更別說衛溪了,估計在陣中,必定起了爭執,商君起身,對著祁風華笑道:「小師叔,你坐會兒,我去把他們領出來。」

他被困在陣裡十幾個時辰,也不見小君那麼著急的去尋他!心裡極度不平衡,祁風華不爽的回道:「才三個時辰而已,著什麼急啊。」

看祁風華彆扭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又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了,微笑著搖搖頭,商君轉身離開,御楓趕緊跟上,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御楓擔心的說道:「主子,我去吧。」

商君笑道:「你交代廚房準備晚飯吧,我去。」三兒的脾氣不好,還在陣裡困了幾個時辰,怕他倔起來,又惹惱了御楓。再則,按照衛溪的說法,他們極有可能闖進了玄陣中的死門,天色已晚,只怕御楓也沒那麼容易找到他們。

商君已經這麼說了,御楓只好躬身離去。

獨自進入亂世玄陣,商君直奔陣中死門,繞過幾塊巨石,商君終於看見了三兒高大的背影,商君暗暗舒了一口氣,好在陣中的機關並未開啟,他們只是被困在裡邊而已。

走近蕭縱卿,商君輕聲喚道:「三兒。」

商君清淺的聲音緩緩傳來,蕭縱卿立刻回頭,只見清冷月色下一身淺藍薄衫的商君正微笑的看著他,沉靜的樣子,似乎已經站在那很久很久了一般,才幾天不見,他又瘦了些。被困在陣中幾個時辰,本來煩躁不安的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變得平靜起來。

上前一步,將商君環在懷裡,緊緊的,他氣他,出門竟然一句交待也沒有,說走就走,心裡有怨有氣,蕭縱卿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本來以為三兒這次一定會大發雷霆,他這樣不言不語,倒叫他有些心慌。看到蕭縱卿身後,流光尷尬的背過身去,商君輕輕掙開蕭縱卿的懷抱,歎道:「我先帶你們出去吧。流光,你跟緊了。」

「是。」流光立刻回身,緊步跟上。

在商君的帶領下,三人只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時候,就出了亂世玄陣。流光輕歎,商公子的陣法果然厲害,名不虛傳,他們走了一個下午都走不出這麼一個小小的亂世陣。

剛出到陣外,商君邊看見御楓手裡拿著一個紅色的信箋,迎了過來,商君問道:「御楓,什麼事?」

將手中的信箋遞上,御楓回道:「您的拜帖。」

拜帖?他幾乎不在天城出現,誰會給他送拜帖,還知道他此時一定在府裡,難道是蕭家?!心裡疑惑著,商君打開拜帖,看清拜帖中的內容,商君的臉色立刻變得凝重。

看他精神恍惚,蕭縱卿輕扶商君的肩膀,問道:「君,怎麼了?」

將手中的火紅拜帖遞給蕭縱卿,商君陷入了沉思。

蕭縱卿接過拜帖細看,眉頭也越皺越緊。

偌大的花廳裡,予函和蕭縱卿坐在主位上,商君、祁風華居左,秦修之、隴琉璃居右。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秦修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礙,倒是商君,一直盯著手中的茶,一臉的凝重,不知道他的毒解了沒有,秦修之掩下關心的目光,也盯著手中的茶不言不語。

拜帖送來之後,君就這樣陷入自己的思緒裡,問他什麼,他也不答,蕭縱卿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讓他一顆心晃晃不寧!

拿著火紅的拜帖,心情予函大好,笑道:「我們想盡辦法,都未能接近方繁,這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真沒想到方繁居然會主動邀約商君,終於找到機會換取令牌了!

輕晃著拜帖,予函低笑著:「這方繁一向懼內,亦不好女色,為何會選在青樓會客?真是有意思。」

何紹華得意的笑道:「在青樓更好,找些手腳快的姑娘進去,更容易偷到令牌。」真是連老天都在幫他們!

予函敏銳的感覺到,今天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只有他一人欣喜的樣子,商君沉思,秦修之心不在焉,蕭縱卿、祁風華則是滿目凝重,看向商君,予函問到:「這次會客,商君是不是有什麼安排?」

商君盯著手中的清茶出神,予函以為他沒聽見,正想再問一次,商君忽然抬起頭,侃侃回道:「明日,予函易容成方繁,何成,紹華,你們倆易容成侍衛,戌時乘馬車,在囚禁厲大人的府邸附近等候,我也會在戌時赴宴。三兒,你找幾個手腳靈活的姑娘在青樓裡,準備裡應外合,換了令牌之後,派人立刻送到予函手中,我在青樓裡拖延方繁,要在他離開之前,把令牌換回去,以免打草驚蛇。不過予函要記住,你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定要把握好。」

他果然是有了安排,予函爽快的回道:「好,你放心。」

看向秦修之,商君說道:「易容之事,就麻煩修之了。」

秦修之抬起頭,應道:「嗯。」

兩人第一次眼光對上,依舊是那雙溫潤的眼,商君卻覺得不自在,立刻別開視線,對著予函說道:「那就這麼決定了,大家各自做好準備吧。」

「不行!」

「我不同意!」

商君話音才落,兩道怒吼立刻響起,眾人被他們激烈的樣子嚇了一跳,不解的看向他們,在眾人灼灼的視線下,蕭縱卿和祁風華對看一眼,蕭縱卿走到商君身邊,說道:「你身上有傷!不能去冒險。」說完立刻向祁風華使了一個眼色,祁風華馬上接話:「對!你身上餘毒未清,功力已退了七八成,現在的身體極弱,若是發生什麼意外,妄自催動內力,必傷心脈!所以絕不能去!」

只有他們才知道,商君是女子,方繁約在青樓,說不定就是為了要試他的身份。絕不能去!

相對於他們的激動,商君異常平靜的回道:「我自有分寸。」

「君!」蕭縱卿狠狠的瞪著他,冷聲說道:「『青樓』之約分明就是一個陷阱,你到底在想什麼!?」青樓二字,蕭縱卿說的尤為重,方繁是隻老狐狸,在監斬武家的時候,就見過君一次,約在青樓想幹什麼,君不可能不知道,為什麼還一定要去!!

蕭縱卿真恨不得掐死他,商君又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予函輕咳一聲,開解道:「蕭門主,其實商君只需要在青樓裡拖延方繁,並不用與他發生正面衝突,只要我們動作快一些,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若是擔心商君的身體,可以在青樓裡多派些人手保護,你別太緊張了。」

問題是小君是女人!!這句話又不能說出口,祁風華又是氣又是急,直接吼道:「你不懂就不要說話!總之就是不行!!」

予函身為睿王,幾時被人這樣吼過,雖然他只是臉色一暗,身邊的人卻看不得自己主子受辱,就要衝上去與祁風華動手了!

「夠了!」商君低喝一聲,他平時極少動怒,花廳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商君起身,冷聲說道:「別吵了,明天一切按計劃行事,就這麼決定。」說完也不管他們的反應,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君!」蕭縱卿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祁風華也想追上去,手忽然被人拉住,不耐煩的轉過身,來人竟是秦修之。祁風華微怔,冷聲問道:「幹什麼?!」都是他害小君受傷,這段時間他也沒來看過小君,祁風華對他的印象極差!

祁風華冷面以對,秦修之並不在意,微微拱手,輕聲說道:「祁公子,借一步說話。」

他和他之間有什麼好說的?!祁風華本想一走了之,轉念一想,小君對他似乎頗有好感,他倒要可以好好試一試,這秦修之哪裡好!?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花廳。

眼光掠過一左一右離開的四人,予函眸中精光一閃而過。。。。。。



血雨腥風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陷阱?(下)

出了花廳前的庭院,秦修之走在前面,祁風華緩步走在後面,盯著他頎長的背影,祁風華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秦修之除了長得好一點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

兩人走進一座小亭子,祁風華斜靠著石柱,雙手環在胸前,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秦修之回過身,也不再客套,直接問道:「商君的傷勢到底如何,修之懇請祁公子坦白告知。」

叫他出來就為了這個?祁風華冷笑道:「你知道了也沒用!何必還要問?!」

秦修之微微皺眉,這位祁公子對於似乎有敵意?!看來要知道商君的傷勢,還得耍些心思才行,心中暗自思量一番,秦修之輕歎一聲,說道:「在祁公子眼中,修之或許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商君的性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與他多次患難與共,我或許是那個能說動他的人。」

這話也有些道理,以他對小君的瞭解,估計小君這兩天都不會見他,更別說勸了,讓秦修之去勸,或許真比他有用。想了想,祁風華終於說道:「小君早在三個月之前就已經中毒了,只是他一直都用內力壓制,你們不知道而已,那次你受了傷,小君發了瘋一樣的要為你報仇,不顧自己中毒已深,妄動內力,讓毒氣侵入心肺,我一時間查不出,他中的到底是何種毒物,時間緊迫,唯有用紫瀧籐為他驅毒,紫瀧籐能解天下奇毒,但是練武之人都不願意實用。」

三個月之前?難道說,與莫殘一起對敵黑衣人的時候,商君就已經中毒了,怪不得他一路上都臉色蒼白,他們都太粗心了,居然毫無所覺。聽到紫瀧籐能驅毒,秦修之急道:「為什麼習武之人不用呢?」

「紫瀧籐藥性極烈霸道,凡是練武之人皆有內力,內力與紫瀧籐相沖,兩敗俱傷,內力越強,反噬也就越強。所以,要用紫瀧籐,必須散盡內力。」習武之人,有誰願意散盡內力,還不如死了算了。

秦修之驚道:「也就是說,商君現在已經武功盡失?!」

那倒沒有,不過祁風華卻不願意對秦修之吐實情,為了讓秦修之全力阻止商君,祁風華自然是怎麼嚴重怎麼說了。滿臉愁苦的搖搖頭,祁風華歎道:「可以這麼說,為了救他的命,我別無選擇。小君一直以他的武藝為榮,你可能不會明白,習武之人,若是沒了武功,簡直生不如死,因此我一直都不敢告訴他。」

「他的內力還能恢復嗎?」商君手持長劍,白衣勝雪的樣子他見過,那絕世的風采讓人過目難忘,他不能想像這樣的他,若是失了武功,會怎麼樣!光是想,他已經不能接受,更何況商君!

「小君的功力深厚,一時間難以散盡,我一直用類牧草壓制他的內力,待毒解了之後,停用類牧草,輔以針灸,內力或許可以恢復一半吧。但是用類牧草壓制內力是極冒險的事情,這其中,只要小君稍動內力,一切都功虧一簣,到時候紫瀧籐的反噬,毒氣的侵蝕,立刻就會要了小君的命!」他雖然說得有些誇張,但是若是小君真的妄動真氣,他的武功真的就要廢了。

為何他們認定商君去赴宴就一定要動武?!秦修之不解的問道:「方繁與商君之間有仇怨?」

這人的心思倒是很敏銳,祁風華也不迴避,回道:「是,方繁這次表面上宴請小君,實際上,就是為了要抓住他。估計小君是想將計就計,才會以身犯險,這也是我為什麼,絕不許他去的原因,若是去了,哪有不動手的道理,小君只怕是有去無回了。他一輩子都太苦,只想著承擔責任,照顧別人,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你若真的關心他,就一定要勸他,決不能讓他去!」

剛才聽祁風華說商君的病情,他心中早已暗暗有了決定,秦修之沉聲說道:「祁公子,修之有一事相求!」

祁風華輕輕揚眉,等著他說下去,秦修之忽然上前一步,走到他身側,在他耳邊低語。

聽完,祁風華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神複雜的盯著身側的秦修之,他真的要這麼做。。。。。。

蕭縱卿跟著商君進了屋內,大門立刻被他砰地一聲關上。

商君坐在桌旁,仍是不說話,蕭縱卿急了:「君!方繁這次忽然邀請,必是不懷好意,他見過以前的你,難道你不怕身份被揭穿嗎?!」明知道是個陷阱,他還要跳下去,今天的商君讓他很疑惑。

看來不解釋,他是過不了這一關了,起身斟了兩杯茶,將一杯推到旁邊,商君冷然回道:「他沒有那個機會。」

蕭縱卿心裡一驚,問道:「你想殺了他?!」

握著手中的清茶,商君看向蕭縱卿,輕哼道:「他就是當年殺我父親的監斬管,是他一聲令下,讓武家一百餘人萬箭穿心,你說,他是不是該死?!」

即使商君已經說的很輕,蕭縱卿仍是看見了他握杯子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拿下他手中的茶杯,蕭縱卿緊緊的握著商君的手,說道:「是該死,但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若是以前,我絕不攔你,但是現在你身上有傷,方繁也是個聰明人,既然是要捉拿你,一定是帶足了人手。而且你若是現在就把方繁殺了,隴趨穆必定會有所覺察,你不是要扶持予函上位嗎?打草驚蛇,只怕馬上就是一場血雨腥風!」

他沒想到,方繁對君的影響居然如此大,為了殺他,君竟會如此急躁。

手被握得有些痛,商君苦笑,他是恨方繁,卻也不至於為了他方寸大亂。溫暖叢手心傳到心裡,為了讓三兒心安,商君解釋道:「若是方繁一開始,就死了呢?若是從此以後,朝堂上往來的方繁,是我的人,那麼以後見厲大人,監視隴趨穆,是不是就更有把握了。」目前能為他們所用的官員,不是被斬就是被流放或者告老還鄉了,他們需要一個人,真正進入朝廷,方繁正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人物。

「你想找人取代方繁,混入朝堂?」蕭縱卿暗罵自己,果然是關心則亂,原來商君是另有打算。細想剛才商君在花廳裡所說的安排,蕭縱卿問道:「那你為何還要讓予函此時冒充方繁去見厲大人?」

商君搖搖頭,坦然回道:「殺方繁的事情若能成事,自然一切都好,若是未能成事,起碼予函也見到厲大人了。」若是他失敗了,起碼予函那邊是成功的。

蕭縱卿心下一沉,君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並沒有把握,卻還是要執意如此!!抓著商君的手越收越緊,蕭縱卿低聲呵道:「你自己也預想到了,這其中的凶險,你現在沒有武功,根本不能保護自己,我不許你去!要刺殺方繁,我自有辦法,我不許你冒險!!」

告訴自己,一定要硬下心腸,商君臉色微冷,用力收回自己的手,商君冷硬的說道:「你不要再說了,我心意已決。」

「君。。。。。。」蕭縱卿才剛開口,商君忽然站了起來,背對著蕭縱卿,商君冷聲說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說完,商君乾脆轉身進了裡屋,狠心的用力一拉,層層帷幔紛飛而落,也瞬間將蕭縱卿隔在了外面。

站在帷幔前,那道清冷的背影變得模糊,孤傲而決絕,蕭縱卿伸出手,拽著帷幔,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君從來都沒有這樣對他,從來沒有!!

君,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不要怪我了!

只聽見一聲巨響,門被狠狠的摔上了。

商君背後一僵,確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對不起,三兒!對不起!

他真的不想再等了,踏入天城的那刻起,他就不想再等!一切都快些開始,快些結束吧!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3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25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各自為陣(上)

商君以為,第二天必定不太平,就算三兒不繼續糾纏,祁風華也會和他鬧的。誰知,一天下來,風平浪靜,一切都按著他原來的計劃在進行了,他的心,卻是七上八下的不安寧,總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踏進秦修之的園子,就看見他面帶恍色,一臉沉重的走出屋外,商君迎了上去,輕問道:「修之,你要出門嗎?」

聽見聲音,秦修之一驚,看清是商君,秦修之將握在手中的東西緊了緊,緩緩收入袖間,故作輕鬆的回道:「沒有,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商君微微皺眉,今天的修之,看起來有些忙,哪裡怪,卻又說不出來。

在商君疑惑的視線下,秦修之心下緊張,臉上盡量鎮定的說道:「進來說話吧。」

兩人進了屋內,秦修之背對著商君斟茶,偌大的房間裡,就他們兩人,商君有些不自然起來,以前他們常常一起喝酒賦詩,品茶下棋,有時還通霄達旦,他們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是自從那次修之說……他就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修之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不然也不會躲了他這麼久了。

秦修之將茶遞到他面前,兩人四目相對,商君趕緊接過茶,一邊喝著,一邊說道:「你的身體還好吧?」

「嗯,已經恢復了很多。」上次他還是莽撞了,果然如他預想中的一樣,他還是讓商君為難了,他們再也不可能如以前一樣自在的相處了吧,看不得商君這樣為難的樣子.輕歎一聲,秦修之主動問道:「你來找我,是有事吧」

商聲暗罵自己的彆扭,放下茶杯,商君也坦誠的說道:「對。我剛才見到予函了,沒想到你只是在入城時見過方繁一面,就已經易容的惟妙惟肖,太讓人驚歎了。我來,是想請你再幫我易容一個方繁。」

再易容一個?秦修之疑惑的看著商君,商君解釋道:「今晚我去赴宴,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殺了方繁,易容應該假的混進朝廷。所以需要你幫忙。」

原來,商君還有其他計劃,如此一來,他就必須要弄清楚才行,秦修之坐直身子,認真的問道:「你要我怎麼幫?」

「你先躲在青樓後院,等我的信號,若是成功的殺了方繁,我會讓歌姬唱一曲溪水調,到時會有人去與你回合,你假扮成小二跟他們一群人一起進入廂房送菜,人很多,外面的侍衛不會注意少了一個兩個的,易容好了之後,你再趁著第二次送菜的機會離開。你一定要記住,溪水調沒有響起,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答應我,好嗎?」若是失敗了,他就讓衛溪將修之強行帶走。

秦修之聽完之後,並不反對,乾脆的回了一聲:「好。」若是他一直在屋裡,易容的事,就簡單多了。

「修之,很抱歉,又讓你冒險了。你一定要記得你答應我的,不要輕舉妄動。」秦修之意外的配合,讓商君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一些。

秦修之並不接他的話,繼續問道:「你打算用什麼方法殺方繁?」

商君微怔,修之今天是怎麼了,他以前不會去關心這樣,一向都是他和他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猜測修之也是擔心他的身體,商君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與他動手的,我已經決定用毒,我會先服食解藥,把毒倒進酒裡,在毒性發作之前,消除他的戒心,待遣走他的近身侍衛之後,就動手要了他的命。」

用毒嗎?這樣也好,想了想,秦修之又追問道:「你要易容成方繁的人什麼時候進去?」

「和你一起扮作小二進入,方繁為人小心謹慎,廂房他一定派人搜過,想事先藏匿在裡面不可能了。」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修之去冒險,奈何方繁太過小心謹慎,他也是無計可施。

這麼說最重要的還是如何讓方繁放鬆警惕,他一開始就中了毒,若是他毒發的時候,侍衛還在場,就失敗了。秦修之一臉凝重的陷入沉重之中,商君擔心的輕拍他的肩膀,問道:「修之?修之?你怎麼了?」

回過神來,秦修之回道:「我沒事。」

他這樣精神恍惚,晚上會不會太過冒險?!心中思量著是否還有別的辦法,商君說道:「你先休息一會,我去準備一下,先走了,晚點衛溪會過來接你。」

商君起身,忽然一陣異樣的眩暈感襲來,眼前一黑,他站不穩的向後倒去,一雙手利落的扶住了他的腰,將他抱在懷裡,好不容易睜開眼,眼前的臉有些模糊,商君低聲說道:「修之?你……」他的聲音?怎麼會虛弱成這樣?!

話還沒說完,商君只覺得腳下一輕,修之竟是將他攔腰抱起,他想說話,眩暈讓他開不了口。

他好輕,輕的一點也不像七尺男兒該有的重量,小心的將商君放在床上,秦修之拉過薄被,輕輕為他蓋上,坐在床榻上,眼光在商君的臉上流連,久久不願移開,他終於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盯著他看了,窗外的光越來越暗,秦修之輕聲說道:「你累了,好好休息一晚吧。」
休息,什麼意思?腦子暈沉沉的,商君用盡全力不讓自己暈過去,耳邊隨約聽到修之的低喃,商君終於明白自己著了修之的道,一定是那杯茶,修之到底要幹什麼?!越想越慌,商君拚命的想要起來,卻不知修之用的是什麼藥,他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掙扎了很久,只能勉強睜開眼睛,晃動的床幃告訴他,他正躺在修之的床上。

僵硬的脖子不聽使喚,商君只能偏過一點頭,餘光朦朧可見一個白衣男子正坐在鏡前,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一會之後,男子起身,即使是朦朧,商君依舊看清了男子的臉,那是——他的臉!

為什麼會這樣?!是修之!他想起來了,為什麼一進門的時候,覺得修之怪,他穿著一件白衫,他平時極少穿白衫,原來一開始,他就已經打定主意,迷倒他,修之,我低估你,你比他們還要厲害得多!

商君恨不得立刻坐起來,可惜他一動也不能動,狠狠咬牙,商君張嘴,卻只能說出支離破碎的幾個字:「不要……做傻事……不要」

祁風華不是說,這藥能讓商君睡過去,怎麼他還是醒著的?走到床前,秦修之半跪在床前,就見商君不安的輕微扭動著脖子,怕他傷了自己,秦修之撫上他的臉頰,聽清他口中不住的低喃,秦修之低歎道:「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對於我來說,這不是傻事,你有你堅持的東西,而我,要你活著。起碼,不能死在我前面。」

眼前一片黑暗,他什麼也看不見,但是那雙溫暖璀璨的眼睛,卻一直在他眼前出現,他說過的話,是我喜歡你嗎?!商君暗暗咬牙,狠心的回道:「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走,走……」

不喜歡嗎?即使早有預料,秦修之的手仍是不由自己的輕顫起來,就如同他的心。收回手,拉高薄被,秦修之緩緩起身,放下床前的帷帳。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那就讓我再為你做最後一件事。你放心,今晚的事情,我會盡全力為你辦到的。」帷帳落下,分割了兩人。

「不要……修之,不要去…」腳步聲漸漸遠去,一滴淚滑落,隱入髮鬢,可惜,帷帳外的人,沒有機會看見。

「修之……」

握住門把,秦修之再次看向紗帳內,朦朧的人影,平靜的躺著,那個人,是他一生的牽絆,這一仗,讓他為他去打吧。揚起一抹欣慰的笑意,秦修之打開了房門,走出這裡,他就是商君。

院內,襲慕和夜焰坐在院前的石凳上擦拭著手中的兵器,看見商君出來,都起身微微拱手以禮,秦修之深深看了他們一眼,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說道:「襲慕、夜焰,好好照顧裡邊的人,他是你們的主子。」若是他真有什麼不測,襲慕和夜焰跟著商君,也不算委屈了他們。

襲慕、夜焰對看一眼,他們知道屋裡的人是他們的主子啊,商公子為何如此一說,心裡疑惑,兩人還是齊聲回道:「是。」

秦修之點點頭,大步離開了別院,經過與祁風華談話的小亭子時,就見祁風華如昨日一般,斜靠著石柱,不同的是,此時他眼中不再是戲謔與不耐。

沒有踏進去,秦修之只是對他輕輕點頭,淡笑說道:「他就拜託你了。」說完不再停留,朝著商君所住「縈繞君心」走去。

盯著那道清朗的背影漸行漸遠遠,祁風華輕歎,真的很像,秦修之不僅易容了小君的容貌,就連他風雅的神韻也模仿的如出一轍,如果不是他用自己的聲音和他說話,他或許都認不出眼前的人,是不是小君。

祁風華坐在亭子裡,撐著腦袋,苦惱的看著天邊一點點被黑暗吞沒的紅霞,用力的拍拍自己的腦袋,祁風華哀歎,怎麼辦?等小君醒了,一定要發狂的。

秦修之走進縈繞君心,早就等在那裡的衛溪迎了上去稟道:「主子,馬車已經幫你準備好了,御楓在門外等著了。」

調整好聲音,秦修之回道:「好,出發吧。」忽然想到自己屋裡的商君,秦修之交代道:「對了,修之的身體不好,讓他好好休恩,你待會不用過去接他了,我另有安排。」

現在才另作安排?主子很少這樣臨時起意,或許是主子擔心秦公子吧。

衛溪也不多言,回道:「是。」

秦修之暗鬆了一口氣,說道:「走吧。」

「我說過,不許你去!」一道霸道的男子赫然響起,蕭縱卿高大的身影也出現在院內,他的身後,跟著流光和幾個精牡的黑衣侍衛。
糟了,是蕭縱卿!

秦修之才放下的心又一次高高的提了起來。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三十章 各自為陣(下)

蕭縱卿看似來勢洶洶,衛溪稍稍上前了一步.站在秦修之身側。

騙過其他人容易,但是蕭縱卿……秦修之沒有把握了,心裡暗暗揣摩著對策,臉上依舊如常微笑。

蕭縱卿走到秦修之面前,冷聲說道:「今日之事,我已有安排,方繁必死,你無需再去。」他不能心軟,即使是用綁的,他也不會讓君去冒險。

秦修之認真的問道:「你有什麼安排?」

平日裡,君若是決定的事情,他強行阻撓,君必會不悅,今日卻是有些不同,蕭縱卿蹙眉,避重就輕的解說道:「我在環翠樓內外做好了部署,他進去了,就沒有機會出來,到時再讓假的方繁從環翠樓回去,予函一樣可以拿著令牌去見歷大人,計劃照常進行,你無須出現。」

秦修之低眉思索了一會,回道:「方繁此時前來,必是帶齊了人馬,做足了準備,兩方人馬,在環翠樓裡混戰,動靜必定不小,天城中,朝廷耳目眾多,只怕事情會敗露。」

蕭縱卿低哼:「總之你就是要去!」他就知道君不會妥協的,一把抓住秦修之的手,蕭縱卿冷聲說道:「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

蕭縱卿忽然不說話,一雙利眸裡滿是驚訝。

「你……」不是君,君的手不是這樣的。君的手,因為練劍有一層薄繭,而他,沒有!

流光和衛溪對看一眼,不知道蕭縱卿為何表情如此奇怪,彷彿沒見過商公子一般。

他們不明白,秦修之卻是再明白不過,他果然沒能騙過蕭縱卿。心裡苦笑一聲,秦修之收回手,淡笑回道:「我和你在做同樣的事情,只是方法不同。這樣吧,先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若是我失敗了,就按你的方法辦!」

他是……秦修之。他是要代君去冒險!蕭縱卿腦子有—瞬間恍惚,心像被什麼東西錘了一下,悶悶的。

蕭縱卿不說話,應該也是同意了他的說法吧,繞過蕭縱卿,秦修之說道「衛溪,走吧。」

流光堵在院前,躊躇著他是繼續攔還是讓開?!門主原來的意思不是要強留商公子嗎?但是現在不發一語,是什麼意思?!正在流光犯難的時候,蕭縱卿低沉的聲緩緩援響起:「我會在環翠樓外接應,你,自己小心。」

秦修之輕輕揚起唇角,回道:「好。」

流光側過身子,秦修之與衛溪朝著大門疾步而去,流光疑感的看向蕭縱卿,他至始至終沒有回過頭,今天的商公子和門主太奇怪了。

良久,蕭縱卿終於回過身,卻是一臉的煩躁,說道:「流光,吩咐下去,暫緩動手,讓方繁進入廂房,注意廂房內的動靜,若是他失敗了,就按原來的安排,裡邊的人應該不留。到時…保護好他。」

說完,蕭縱卿卻不是走向門外,而是一臉陰鷙的直直朝著秦公子的居所走去,流光心中疑惑重重,卻也不敢耽誤行程,帶著黑衣侍衛趕往環翠樓。

走到秦修之的院前,蕭縱卿又停下了步子,商君一定就在秦修之屋內,盯著院內良久,蕭縱卿眼神一暗,最後卻沒有踏進去。

他現在,還不能進去!

。。。。。。。。。。。。。。。。。。。。。。。。。。。。。。。。

環翠樓,天城數一數二的青樓,門堂寬敞招搖,才是華燈初上,門外已經停滿了各式華麗馬車,絲竹器樂之聲在門外已能聽見。樓內裝飾自不必說,極盡奢華,大廳裡人聲鼎沸,奼紫嫣紅。秦修之和御楓才踏入,一個布衣打扮的僕人立刻迎了上來,說道:「莊主,我家大人久候多時。」

秦修之輕輕點頭,回道:「煩請帶路。」

穿過嘈雜浮躁的大廳,御楓已經警覺的發現大廳裡多了不少來來往往,既不想嫖客也不像龜公的男人,就連秦修之也隱隱能感受到大廳裡窺伺的視線。看來在樓內做了準備的,不止蕭縱卿而已,今晚上只怕不好過。

秦修之自若的隨著僕人上了二樓,走到最為安靜的裡間,僕人輕敲了一下房門,隨後推門而入。

廂房很大,卻與一般層層紗幔屏風的包間不用,這是一個一眼就能看完的大開間,一張大圓桌擺在最中間,牆上掛著幾幅名家字畫,旁邊是些矮案軟榻,沒有任何隔斷,也因此,包間裡沒有什麼可以隱藏的地方。

秦修之才站定,方繁已經起身迎了上來,瘦長的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說道:「商莊主,老夫還以為你不肯賞臉呢!」他到底還是來了!

秦修之微微拱手,笑道:「方大人說的哪裡話,大人邀約,豈有不來之理。」抬眼看去,屋內除了方繁之外,還有四人,兩人站在桌前端著酒壺,兩人靠牆而立,都微低著頭,做僕人打扮,只是那健碩的身型,輕盈的步伐,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僕人了。

秦修之假裝沒看見他們一般,淡笑著走到桌前,拿起桌上己經斟滿的酒杯,笑道:「商君來晚了,自罰一杯!」說完爽快的一飲而盡。

方繁微愣,有些不確定起來,那日在飄渺山莊別院見過商君之後,他回去想了很久,終於想到,商君與四年前,劫武將軍法場的女子長得極像!她有可能就是朝廷欽犯——武家之女,若真是她,將她擒住,絕對是大功一件。他的仕途之路自然是平步青雲!

只是商君今日敢來青樓赴宴,還如此豪爽,真的會是女子嗎?!事情畢竟已經過去四年,當時又只看過一眼,他也不敢確定面前此人就是武家的女兒,待會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一定要試他一試,若商君不是,他可不想愚蠢的與飄渺山莊為敵!

秦修之亮出見底的酒杯,方繁立刻笑道:「商莊主真是爽快!快請上座。」

兩人在圓桌前坐下,秦修之輕晃酒杯,故作不滿的回道:「今日難得與大人一敘,這酒怎麼夠勁,來人,上幾罈子好酒來。」

站在秦修之身後的御楓立刻接話:「是。」

出了廂房一刻,御楓手提四個酒罈子回來,秦修之接過,打開封口,說道:「大人,不如試試我帶來的東隅陳釀。」

酒罈才打開,濃厚的酒香立刻在廂房內瀰漫開來,光聞就知道,一定是絕品佳釀,方繁眼神微閃,卻只是拿著杯子,久久不肯入口,將酒杯置於鼻間,笑道:「果然酒音醇厚。」

他是怕酒中有毒吧!真是老狐狸,好在商君早有準備,秦修之拿起酒杯大方笑道:「商君先乾為敬!」

秦修之再次舉起空杯,方繁終於也舉起酒杯,美酒入口,方繁忍不住讚道:「好酒!」酒香繞鼻,餘味回甘,酒性雖烈,卻是如一道暖流滑入喉間,飄渺山莊的東西,果真樣樣都是極品!

陶醉於美酒之中,方繁卻也沒忘今夜最重要的事情,拿著酒杯,方繁一臉遺憾的說道:「有美酒無美人,豈不掃興?!」未等秦修之回答,他已經大聲叫道:「老鴇!」

話音才藩,一個四十出頭,身著暗紅華服,風韻猶存的婦人嬌笑著走了進來,才站定,就馬上招呼起來:「兩位爺,我們環翠樓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不管爺是喜歡風雅脫俗的,還是風情萬種的都有!」

方繁舉起酒杯,輕拍桌面,大聲笑道:「都到這了,自然是要風情萬種的姑娘了,老鴇,你可要好好挑啊!」

「是是是。」老鴇連聲回道:「我馬上把姑娘們給您叫來。包您滿意!」臨走之前,老鴇眼光掃過秦修之的臉,暗暗倒吸一口涼氣,好風流俊帥的男子!這明明就是一個翩翩少年郎君,大人昨天交代的事,又是為何?滿懷著疑惑,老鴇卻不敢久留,匆匆出了包間。

方繁心情甚好,舉杯道:「莊主,我們再來乾一杯!」商君,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假鳳虛凰!

「好。」秦修之並不知方繁腦子這些思量,他只是在計算著毒酒發作的時間,如何在毒發之前讓他放鬆警惕,兩人各懷心意,酒還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著。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36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26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連環計(上)

老鴇走進姑娘的房間,還未開口,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經抵住了他的腰間,握著匕首的,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美貌女子。門外就有方大人的侍衛,老鴇還來不及張口,那女子一邊抓住他的手拖進裡屋,一邊嬌笑道:「媽媽,您可回來了,我們等您好久了呢!」

說話間,腰間的匕首一緊,幾乎吃驚她的腹部,老鴇不敢違抗,只得跟著她往裡走,進了裡屋,女子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一把關上房門。

老鴇又想開口,一粒藥丸強行塞進了她嘴裡,一道掌力狠拍在她的背心,藥丸立刻滑入喉嚨。

「你給我吃的是什麼?!」老鴇驚得按住脖子,想要吐出來,可惜已是枉然。

「穿腸毒藥!」一道冷冰冰的男聲從背後傳來,老鴇猛地回頭,只見身後站著個黑衣男子,正冷冷的看著他,在他身旁,原來待在屋子裡的四個花魁暈倒在地上,手腳都被綁了起來,嘴上還堵了布巾。而她們身旁,站著另外四個同樣美艷,卻是她沒見過的四名女子,其中一人就是剛才用匕首抵著她的女子。

老鴇驚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從袖間掏出一疊銀票,雙手奉上,討好的說道:「大爺,饒命啊,我這裡有一些銀票,您收下,不夠我再回去房間裡取,您就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衛溪側過身,看也不看她手中的銀票,反而是走到桌子前面,掀開了一個木盒,說道:「你乖乖的把她們四人帶進廂房,這些金子就都是你的了,如果你想要耍花樣,就等著腸穿肚爛的毒藥毒發而死吧!」

燭光下,木盒裡是滿滿的一盒子金條,晃得人眼睛都花了,看見這麼多黃金,老鴇眼前一亮,但是一想到剛才男子的話,還有自己吃下去的藥丸,老鴇「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喪著臉,泣道:「大爺饒命啊!!那裡面坐著的,是朝廷命官啊……他昨日就交代下來,要找四人進去服侍那白衣公子,而且……」

衛溪急道:「而且什麼,快說!」難道,方繁還有什麼其他計策?

男子忽然怒目圓睜,老鴇不敢怠慢。趕緊回道:「而且一定要扒下那公子的衣服,若是能成,重重有賞,若是不能,就要人頭落地啊!大爺,裡面的人,老身是在是得罪不起啊!」

衛溪一愣,扒衣服?這算什麼?!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衛溪拔出手中的長劍,低喝道:「好啊,既然你得罪不起裡面的人,那我現在就要了你的老命!」

「別!別別別!」涼颼颼的長劍架在脖子上,寒氣逼人,老鴇哪裡還敢說不?只得連聲回道:「我帶進去,我帶進去就是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收回長劍,衛溪冷哼道:「你最好老實點,別忘了肚子裡的藥丸。」

蹣跚著從地上爬起來,老鴇顫聲回道:「不敢耍花樣,不敢!」

四名女子圍了上來,厲聲說道:「快走!」

老鴇磨蹭著往外走,這兩邊都不能得罪,她要怎麼辦?一路上心裡盤算著,嘴裡還討好著問道:「姑娘們都叫什麼名字?」

帶頭的紫衣姑娘用力推了一下老鴇,低喝道:「她們叫什麼,我們就叫什麼!少磨蹭,快走!」

哎呦,疼死她了!看來這群女子也是會武功的,罷了罷了,識時務者為俊傑,有了那一盒黃金,大不了出了事她逃走就是了,再則,她肚子裡還有不知道是什麼的小藥丸,老鴇一邊走,一邊笑道:「讓兩位爺久等了。」

看向身後已經變得柔柔弱弱的四名女子,老鴇輕咳一聲,說道:「這四位就是我們環翠樓裡最美的姑娘了。她們名喚春蜜,夏意。秋儂,冬情。」

「春夏秋冬,蜜意濃情?」秦修之輕輕佻眉,笑道:「這名字取得真是不錯。」

果然是美人,方繁有些迫不及待要試試這商君的虛實,笑道:「名字美,人更美!還不快過來,給公子斟酒!」

「是。」四名女子應聲而來。

方繁安排女人是為了試出商君是男是女,而秦修之則是為了偷令牌,看著幾名女子走過來,秦修之趕緊說道:「大人太客氣了,我怎能獨享美人,你們兩個快給大人斟酒去!」

「是。」紫衣女子和另一名黃衣女子順勢坐在了方繁旁邊。

紫衣女子舉起酒杯,一手遞到方繁嘴邊,一手柔若無骨的撫上他的胸膛,整個人幾乎倒進了他的懷裡。嬌笑道:「大人,來。再喝一杯嘛。」

美人在懷,方繁接過酒,笑道:「好好好。」一邊喝著,方繁向著坐在秦修之身邊的兩名女子使了個眼色。

兩名女子對看了一眼,想起老鴇說過的「交代」,為了順利的偷到令牌,不讓他起疑,其中的紅衣女子舉杯靠近秦修之,酒也送到他嘴邊,笑道:「公子,你也喝,我餵你喝。」

趁著貼近之際,紅衣女子在秦修之耳邊低聲說道:「公子得罪了。」說完手也在他胸前胡亂扯著衣衫,卻並未真正拉來。

一個女子在懷裡磨蹭,秦修之還真是不習慣,不過為了令牌,秦修之還是虛應配合著。

想不到這幾位姑娘剛才冷冰冰的,現在看來一點也不輸給她的花魁們。趁著還沒出什麼事兒,老鴇趕緊說道:「那老身先行告退了。」說完趕緊出了包間。

摸到了!紫衣女子暗喜在心,但是方繁將令牌掛在胸口,又隔著層層衣物,如何得手?!靈眸微閃,女子輕掀紗衣,嬌嗔道:「大人,公子,你們都穿這麼多,不熱嗎?奴家……好熱哦!」

「環翠樓的姑娘,果然相當熱情!」方繁哈哈大笑,花魁不愧是花魁,他要的就是脫衣服,方繁對著秦修之笑了笑說道:「商公子,咱麼客隨主便吧。」說完,率先脫下了外袍子。

方繁一脫下外衣,掛在胸前的令牌便隱隱若現。秦修之心情大好,順勢回道:「如此也好。」除去外衫,秦修之只著素白的中衣,顯得更為單薄。

「大人,來,再喝一杯嘛。」紫衣女子再次欺身上前,再一次撫上了方繁的胸膛,此時方繁的心思都集中在秦修之身上,都已經穿著中衣了,那兩個寧波人怎麼還沒有扒下他的衣服?!

抓到了!紫衣女子將藏在指尖的刀片輕輕彈出,掠過細繩,令牌順著手腕滑入袖子中,另一隻手利落的從腰間取出假的令牌,繫上細繩,才剛掛上去,女子的手忽然被一把抓住,方繁盯著懷中的女子,罵道:「你想幹什麼?!」

紫衣女子暗暗心驚,跌坐在地上,一臉委屈的回道:「奴家……奴家在服侍大人啊……」

方繁摸了摸胸前的令牌,還在!臉上也才微微緩和了一下。

看來令牌到手了!秦修之推開身邊的女子,笑道:「大人,這樣熱情的姑娘,商君實在消受不起,不如讓她們退下,你我再痛飲幾杯。」

退下?!方繁剛才為了令牌的事情虛驚了一場,再看秦修之只是衣衫微亂,這群沒用的女人!一口氣梗在喉間,方繁輕哼道:「是消受不起,還是無福消受啊?」

看他剛才美女在懷,卻一副虛應冷靜的樣子,他不是無能就是個女人!

秦修之皺眉,回道:「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盯著秦修之的臉,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方繁故意放慢語調,說道:「我有一位故人,與莊主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不過,卻是個女人……莊主今日如此忸怩,莫不是……就是我那位故人?」

女人!!秦修之萬萬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商君怎麼可能是女人?他會是女人嗎?腦中閃過商君的種種神情,腦裡忽然有些混亂。

迎著方繁窺視微瞇的眼睛,秦修之一怔之後,立刻大聲怒道:「簡直荒謬!!」

秦修之剛才片刻的失神,在方繁看來,便是大有可疑!向著身後的僕人使了個眼色,方繁假意笑道:「既然不是,莊主何須動氣。來人,還不快給莊主斟酒賠罪。」

「是。」一名僕人端著酒壺迎了上來,確實腳下忽然一滑,手中的半壺酒全部朝著秦修之撒了過去。酒浸濕了秦修之的衣衫,隱約間,卻見他的胸前彷彿繞著布巾,方繁冷笑在心,她果然是女人!!

「小的該死,這就給莊主擦乾淨。」端酒的僕人又迎了上來,手裡按著白布,卻不是在給他擦拭,而是撕拉他的衣服。

「你幹什麼?!」秦修之還未來得及反應,男子力氣奇大,只是幾下,秦修之的中衣就被撕破。一直站在門邊的御楓飛身上前,一手抓住男子的手腕,使力一推,男子便後退了好幾步。

即使是這樣,秦修之的衣服已經被撕得殘破,胸膛也露了出來,眾目睽睽之下,秦修之覺得很是羞愧,若來的是商君,也要受此番對待,想到這裡,秦修之怒火上湧,冷冷的回道:「我商君堂堂七尺男兒,你居然把我比作女人,商某有心結交大人這個朋友,卻遭此奚落侮辱,商君今日算是受教了!!」

秦修之的衣服殘破,但也看得清,他的胸前確實纏繞著幾層紗布,但是看起來是治傷所致,而他胸前的肌肉,還有緊實的腰背,雖然瘦,卻還是能看出,商君是個真正的男人。方繁心下驚惶,趕緊拱手說道:「莊主息怒,莊主息怒!!老夫一時眼拙,再加上家奴愚笨,您不要介懷才好,我也是真心想交莊主這樣的朋友。」

秦修之掃了一眼一屋子的侍衛僕人,哼道:「真心?!」

他是男子,已能確定他不是武家的女兒,而飄渺山莊的主人,他可是真的不想去得罪他!揮揮手,方繁對身邊的人不耐煩的說道:「都出去,全都給我出去!」

紫衣女子也順勢回道:「是。」四人匆匆出了包間,倒酒的那個僕人也不敢留下,但是站在牆角的兩人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也沒有動過一下。

這是最好的機會,一定要把那兩人支開!撿起外袍穿上,秦修之說道:「御楓,你也出去,我有話和大人單獨談。」

御楓看了一眼方繁身後的兩人,久久才轉身出了屋外。

秦修之臉上仍舊是一臉的不愉,手中握著酒杯,卻是一句話也不說,方繁暗暗思量,環翠樓內外都有守衛,也不會有什麼刺客能進入,這商君最好還是不要得罪的好,輕輕的抬手,方繁說道:「你們也出去吧。」

「是。」

兩人領命,也跟著出了包間。

秦修之終於鬆了一口氣,令牌已經到手了,屋內也只剩下他們兩人,接下來就等著毒發了。

方繁舉杯,討好的笑道:「莊主,今日怠慢了,老夫再敬您一杯。」

「罷了。」秦修之接過方繁遞來的酒杯,暗暗觀察著他的臉色。

商君不是武家的後人,雖然有些失望,不過能與飄渺山莊的主人結交,亦是一件大好事,方繁連連舉杯,讚道:「果真是好酒,只怕也唯有飄渺山莊才有有如此的好酒了。今日能夠與莊主結識,實在是方某之幸啊!」

「大人不嫌棄,就請多喝幾杯酒。」秦修之將空罈子扔到一邊,拿起另一罈子酒,再給方繁滿上。

「好!」

幾杯酒下肚,方繁的臉色開始潮紅,然後是漸漸的泛黑,方繁覺得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起來,不禁訕笑起來:「這酒勁兒好厲害…………」

一會兒之後,鼻子裡有熱流湧出,方繁伸手一擦,竟是一片猩紅!是血!!

方繁驚恐的看向眼前的人,他仍是平靜的坐著,一雙眼睛冷冷的看著他,「你……」張了嘴才發現自己的喉嚨竟然發不出聲音,胸口也一陣陣的悶疼。方繁怕了,這酒……這酒一定有毒!!!

「來……來……人……」方繁用盡全力,卻只能發出幾個支離破碎的字,血從鼻子流出來,怎麼堵也堵不住。臉色暗黑泛青,垂死掙扎的樣子看的泰修之有些不忍的別過頭去。

「來……人……」方繁不停的叫著,門外都是武功高強的人,若是讓他們聽見,商君的計劃就完了,心下一橫,秦修之掏出懷裡的布巾,摀住了方繁的口鼻,方繁死命的掙扎,放在桌邊的酒杯摔落了下來。

匡噹一聲脆響,門外立刻響起一聲詢問:「大人,是不是又什麼吩咐?!」

方繁彷彿聽見了希望,用盡全力的踢踹著,秦修之幾乎壓不住他,這時,門外再次傳來詢問聲:「大人?」

門也緩緩的被推開……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連環計(中)

森冷的長劍毫不留情的刺入胸口,殷紅的血染紅了原本的白衫,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上,揚起的依舊是溫暖和煦的笑,卻蒼白得幾乎淡去,唯有胸前的殷紅越來越清晰刺眼……

修之!

商君幾乎被恐懼湮沒,他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他看見的是夢境還是真實,他只知道,他要起來,他不能這樣躺著,一次一次的嘗試,卻發現,不管他怎麼努力,他連一根小指頭也動不了。

身邊似乎有人在走動,修之,是你回來了嗎?修之?!

「修之……」

細碎的幾乎吹散在夜風中低喃,卻讓祁風華大驚,跑到床前,只見商君眼皮一直在動,半張著嘴,艱難而努力的發出聲音。

「這怎麼可能?!」祁風華不敢相信,小君居然是醒著的!他為什麼還會醒著,為了讓他能夠安心的休息,他特意加大的劑量……他不可能還醒著,不可能!

「修之……」

耳邊一聲接著一聲的低喚,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商君的確還醒著,祁風華趕緊撫上商君的腕間,混亂的脈動時強時弱,真氣在體內亂衝,他居然靠著內力支持,不讓自己睡過去,他怎麼可以如此倔強,他這樣會死的啊!

不知是氣憤還是憂心,祁風華取出銀針的手居然顫抖起來,一邊將長針刺入穴道,祁風華在商君的耳邊不停的急喚道:「小君,你快停止!不要再使用內力了,快停止啊!」

或許是扎針的效果,或許是商君聽到了祁風華的呼喚,他確實平靜了一些,不過只是一小會,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小君?」祁風華輕聲叫道。

商君艱難而緩慢的側過頭,看清祁風華,卻只說兩個字:「解藥……」

「你!」祁風華真的是恨不得能一掌拍暈他,卻又不得不從藥囊裡拿出了解藥,他算是認輸了,不給小君解藥,他只會繼續催動內力,總不能眼看著他把自己害死吧……

服下解藥,商君在床上安靜的平躺了一刻鐘,正當祁風華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的時候,商君忽然坐了起來,蹣跚著要下床,祁風華趕緊壓住他的肩膀,明知道答案,卻還是問道:「你要去哪裡?」

看也不看他一眼,商君冷冷的回道:「放手。」他沒有想到,小師叔居然會聯合修之,這樣困住他!!

小君會生氣,他早已經預料到了,卻不會後悔這樣做,不肯放開手,祁風華歎道:「他們已經出去很久了,你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商君完全不為所動,堅持著要起來,祁風華怒道:「你怎麼這麼不懂得珍惜自己,他們為了保護你去拚命,你卻枉費他們的心意,你的命不僅是你自己的,你有沒有替他們想過?!」

「我……」商君緊咬薄唇,冷漠的回道:「我不要他們為我拚命!」他不值得他們這樣對他,他一開始就不應該與任何人親近,不應該連累任何人,是他的錯,是他的錯!!

商君油鹽不進的倔強徹底的激怒了祁風華,手上一個用力,反剪其手,輕鬆的將商君狠狠的摔在了床上,祁風華怒斥道:「你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還想做些什麼?!你幫不了任何人,只會拖累他們而已!」

這一摔,讓商君久久的動彈不得,他好痛……痛的並不是身體,因為那樣的痛,他早就習慣了,他的心好痛,小師叔說的沒錯……他現在的這個樣子,連站起來都這麼的困難,還能做些什麼?!他憑什麼去就他們?!

頹然的倒在床上,商君一動不動,茫然的眼裡,失去了光彩。

心疼的看著商君頹然的樣子,祁風華暗罵自己說的太過分了,身受重傷,商君已經夠難過的了,只是他一直憋著不願意表現出來分毫。他今天這樣一說,一定深深的傷害到了小君,在床沿上坐下,祁風華輕撫著商君小受的臉頰,輕聲說道:「小君,你是我們心頭的寶貝,乖乖的養傷,等於他們回來,這才是他們所希望的啊,好不好?」

商君緩緩閉上眼睛,毫無回應,祁風華輕歎一聲,這樣的商君,他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主子。」屋外,襲慕的聲音忽然響起。

商君彷彿沒有聽見一樣,祁風華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回道:「有什麼事?」

襲慕微征,為什麼回應的會是祁風華?主子呢?!心中有了懷疑,襲慕仔細傾聽裡面的動靜,回道:「前去查探的罈子來報,環翠樓外,暗伏著很多鐵甲軍。」主子一直都是很關心商公子,所以雖然他沒有交代,襲慕依然派人去查看情況。

屋內久久毫無動靜,忽然,商君驀地睜大眼睛,彈坐了起來。剛才襲慕說什麼?鐵甲軍?為什麼會有鐵甲軍?!對付方繁,修之就已經夠危險的了,如果還有鐵甲軍……

商君掙扎著站起來,大聲說道:「襲慕,進來說話。」

祁風華伸出手,暗歎一聲,他又緩緩的放了下來,罷了罷了,隨他吧!

這聲音?襲慕急忙推開門,夜焰也進了屋內,看清屋裡的商君,兩人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是商公子?!那他家主子……忽然想到下午說話奇怪的「商公子」,兩人立刻瞭然,那才是他們的主子。

顧不得他們的震驚,商君急著說道:「有多少伏兵?」

襲慕終於理清了頭緒,人也冷靜了下來,回道:「大約八十人,分別埋伏在環翠樓四周,手中兵器多為弓箭。」

「蕭縱卿呢?」從昨日起就未見三兒,商君猜他一定另有安排。

「蕭門主與您,不是,與主子一同出發了,據說調集了無聲門上百精英,暗伏在環翠樓內外。」

商君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就好,有無聲門的人,再加上他原來的部署,對付八十鐵甲軍和方繁的手下,三兒和修之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但是為什麼才八十人呢?!商君皺眉,上次追捕予函,他們就出動了兩三百人,這次怎麼才……

「糟了!」商君低叫:「予函有危險。」

好一招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那八十鐵甲軍應該只是監視三兒他們,為的就是讓他們不能脫身去救援,誰說新任的鐵甲軍將軍有勇無謀,這一招真是精明!

予函不能死,他死了,滄月的希望也就是了。其他親王要麼被下放,要麼是扶不起的阿斗,予函是唯一有機會與龐趨穆對抗的人,他的品行和治國之道他是見識過的,他或許能將滄月從苦難中帶出來……

予函,一定不能死!

握緊雙拳,商君緩緩低下頭,對著身旁的祁風華低聲說道:「對不起,小師叔。」他知道自己是在拿命來搏,但是有些事情,是死也要去做的。

說完,商君抬起頭,眼中是平時常見的建議冷靜的光芒,看向襲慕和夜焰,朗聲吩咐道:「襲慕,為我準備快馬。你們可以選擇去環翠樓就你們的主子,也可以選擇陪我去救予函,你們自己選吧,我絕不阻攔。」

襲慕,夜焰對看一眼,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同樣的神情,拱手於胸,兩人毫不遲疑的回答道:「聽憑公子差遣。」只因為眼前此人從未讓他們失望過,也因為主子離去前的交代。

商君暗暗舒了一口氣,現在他身邊可用之人真的不多了。

祁風華搖搖頭,師傅曾經說過,如果你不能說服一個人,你只有兩種選擇,一種就是走的遠遠的,另一隻就是與他一起沉淪。他走不了,那麼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走到商君身邊,祁風華說道:「鐵甲軍真正的目的應該是予函,讓夜焰帶一隊人馬去通知蕭縱卿,保護秦修之,我和襲慕帶一隊人馬陪你去就予函,如何?」

「嗯!」商君心頭一暖,輕輕點頭,掩下心中的感激,商君走到圓桌前,拿起筆硯,攤開天城地圖,說道:「夜焰,襲慕,你們過來,我們討論一下,如何營救,然後準備出發。」他要他們都能活著回來!

「是。」

燭光下,四人圍坐在圓桌前緊張的部署著,尚書府外,剛剛拿到令牌的予函仍舊不知,危險正一步步臨近。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37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27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連環計(下)

「大人?」門緩緩的被推開,侍衛伸出腦袋,想要一探究竟。大人今日特別交代,要密切注意款待之人,若是他有一點點異動,立即擒住。

門外的御楓的心也提了起來,手緩緩移到了腰間的長劍上,此時,屋內忽然傳來方繁的一聲怒吼:「都給我滾出去。不過就是碎了個杯子,別打擾我與莊主談話。」

「是是是。」侍衛趕緊縮回腦袋,又合上了房門。

方繁一雙眼早已充血,不敢置信的死盯著眼前的男人,他居然可以模仿他的聲音!他到底是何人!!

或許是藥效發作,或許是方繁已經失去了希望,只是掙扎了一會兒,他就不動了,只是那雙眼依舊大睜著,滿是詫異、恐懼和不甘。

秦修之喘著粗氣,全身的力氣也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跌坐在地上,手中帕子早就被方繁暗黑的血浸濕,秦修之閉上眼,深呼吸了幾下,才緩過勁了。屋外人聲鼎沸,不時的傳來美妙的樂曲,包間裡卻安靜的讓人心驚。

按照商君的計劃,事情才完成了一半,想到這裡,秦修之趕緊站起來,費力的將癱倒在地的方繁扶起來,讓他坐在椅子上,擺弄了半天,方繁仍是不能坐直,秦修之轉念一想,乾脆讓他半趴在桌子上,塞了一個酒杯進他手裡,自己也趴在桌子上。

不一會兒,門外的人便聽見方繁的聲音大笑著說道:「來人,今日太開心了,再上些好酒好菜,我要與莊主痛飲。」門外的侍衛對看一眼,輕推開們看去,只見自己的大人與商莊主都背對著他們坐著兩人看來都是有些微醺的靠在一起,又看見商莊主連連搖手,回道:「大人太客氣了,商君實在不勝酒力。」

御楓側過身,微微擋住了側開的門,對著幾個侍衛低聲笑著說:「看來我家主子與大人真是一見如故啊,平時他很少喝的如此盡興啊!」

其中一個侍衛點頭回道:「那可不是,大人也極少如此開懷。」

御楓也一臉慼慼然,回道:「既然如此,可別壞了主子們的興致,上菜吧。」

「對。」侍衛連連點頭,對著樓下的小二大聲叫道:「來人,上菜上菜。」

不一會,七八個菜同時端了上來,看大人與商莊主相談甚歡的樣子,侍衛們也放鬆了一些,意思意思的搜了搜小二的身子,也沒有什麼異樣,揮揮手,說道:「快進去吧!」

小二魚貫而入,菜品也紛紛上桌,一時間,人頭攢動。

方繁半趴在桌子上,不一會,略帶酒意頗為不耐煩的聲音再次響起:「都下去吧。」

小二們立刻轉身出了包間,御楓拍拍幾個侍衛的肩膀,頗為熟稔一般的笑道:「主子們不知道還要喝多久,不如我們就在旁邊的小間吃點東西候著,你們看如何?」

幾個侍衛對視一眼,看見包間裡面統籌交錯,有些動心了,又故作矯情地回道:「這不好吧。」

御楓見小二們都已經出來,這些是侍衛並未注意少了一個,反手關上門,御楓笑道:「咱們開著門嘛,一眼就能看見有沒有異樣。」

今日大人派足了人手,應該也沒有人能對大人不利。只是略微猶豫了一會兒,幾個人點頭應道:「也好。」

「請。」御楓與他們一起簇擁著走進了旁邊的小間。

包間裡一切重歸平靜,一個三十出頭,一身布衣的男子從圓桌後面站直身子,躬身叫道:「主子。」

秦修之打量了他一番,身形與方繁頗為相似,剛才只是一瞬,他便已經藏匿在圓桌底下,可見此人非常機敏,點點頭,秦修之問道:「就是你?」

那男子點頭:「是。」

「快坐下。」秦修之利落的從腰間掏出易容所需的用具,好在剛才方繁只是扒了他的衣服而已,說起這個,他想到方繁所說的話,商君會是女子嗎?不……不可能。即使心裡一直在否定,腦中又不由的想起商君光潔的臉龐,紅潤的薄唇。

手拿著用具,秦修之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男子擔憂的輕聲喚到:「主子?」

秦修之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一邊幫著男子易容,一邊問道:「你是否瞭解方繁的日常行動,語調神態?」要易容成功,光是容貌相似是遠遠不夠的,尤其是聲音,語氣,神態等等,有一樣不像,便會敗露。

男子坦然一笑,回道:「主子放心,小人在侍郎府裡潛伏過一段日子,對府中事務和方繁都很有瞭解,至於聲音嘛……」

清了清嗓子,男子開口:「莊主,你我再飲一杯,如何?」

「嗯,惟妙惟肖!」秦修之滿意的點點頭,臉上的易容已經差不多完成了,加上這聲音神態,沒有十分也有九分。

最後將那鬍子也打理好,秦修之笑道:「好了。」

透過光潔的琉璃玉盞,男子看了看自己的臉,再看了趴在桌上的方繁一眼,不禁歎道:「主子的易容術真是出神入化!」他也學過幾年易容術,但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夠易容得如此相像,他真是望塵莫及。

秦修之收起用具,說道:「趕快把衣服換上。」

男子將方繁放倒,利落的扒下他的衣衫穿好,看著地上的屍體,男子為難的問道:「這屍首應該怎麼處理?」

秦修之環顧四周,包間裡既沒有隔間,更沒有壁櫃,空空蕩蕩的,輕輕拍著桌面,秦修之也為難得暗歎,這屍體要怎麼藏呢?起碼待會兒侍衛進來的時候,不至於有兩個方繁!

忽然,搖晃的桌布讓秦修之眼前一亮,對著愣在一旁的男子說道:「把他塞進桌子底下。」只要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異樣就好。

男子聽命,趕緊將屍體塞進大圓桌底下。

整了整衣襟,秦修之說道:「待會兒你和他們回府,令牌明日我會派人送回侍郎府,屍體留給御楓後面處理。」

「是。」

秦修之再仔細看了他一眼,沒有什麼破綻,說道:「走吧。」

兩人走至門邊,男子率先大聲笑道:「今日與莊主喝酒,真是盡興,下次還請莊主光臨寒舍!」

聽見聲音,幾個侍衛趕緊出了小間,打開房門,只見商莊主微微拱手,回道:「大人客氣了,商君一定到,請。」

方繁點點頭,回道:「請。」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包間,離開前,秦修之向御楓使了個眼色,御楓瞭然的走在最後,趁著他們下樓的時候,退回了包間裡。

兩人說笑間已經到了環翠樓外,正當秦修之與男子告別,準備踏上馬車的時候,數支利箭朝著他射過來。

「小心!」守在門外的維繫飛身而起,長劍隔開了飛馳的利箭。

秦修之一驚,抬頭看去,四周的屋頂上,隱約可見無數黑影,而他們手中的利箭不容忽視的閃著寒光,秦修之站定,他們倒沒有再射箭,反倒是看向「方繁」,秦修之問道:「怎麼回事,方大人?」

「方繁」一愣,連連搖頭,他也是一頭霧水。

秦修之眉頭緊蹙,難道被發現了?也不可能啊,因為站在「方繁」身後的侍郎府侍衛們也是一個個的一臉警戒!

正在秦修之一籌莫展的時候,一道冷硬的男聲響起:「我們被包圍了。」

秦修之一驚,回頭就看見蕭縱卿暗沉的臉,未等秦修之開口,蕭縱卿丟下一句,「退回去再說。」轉身走進了環翠樓。

待秦修之他們都退迴環翠樓之後,潛伏在房簷上的黑影也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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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府

一輛純黑的馬車停在離尚書府不願的暗巷裡,馬車旁,年輕的車伕蹲在巷口,戒備的注視著四周,一個布衣男子從車伕身邊走過,忽然將一直用塊黑布包裹著的東西扔到了車伕手裡。

簾子被掀開,何紹華興沖沖的鑽了進來,將手裡的東西激動的遞到予函手中,說道:「主子,令牌送到了!」

予函緊握著手中的令牌,掀開窗簾,一束月光射進車內,瑩潤的光華照在令牌上,能清楚的看見上面精細的花紋還有每一處細微的凹槽,這是仿製不出來的。確定手中的令牌確實是正品,予函說道:「抓緊時間,我們進去。」

「是!」何紹華鑽出車外,坐在何成旁邊,輕揚馬鞭,馬車從暗巷裡奔了出來,想著尚書府的正門駛去。

尚書府前方的城樓上,一道不屬於黑暗的絢白身影傲然而立,如鬼魅一般。

「主人,他們來了。」

輕搖著手中殷紅的折扇,玄鐵面具閃著森寒的光,暗啞的聲音在月夜裡冷冷的香氣,如貓捉老鼠一般愜意:「不急,等他們進去了,再來個甕中捉鱉。」

「是。」黑衣人不敢多說,立刻退了回去。

馬車尚未靠近尚書府,已被衛兵攔截,喝道:「來者何人?」

已經易容的何成朗聲回道:「吏部侍郎方繁。」

一聽是方繁,衛兵立刻收斂了氣焰,回道:「原來是方大人啊,請您出示令牌。」

何成正打算送出令牌,一隻透骨釘朝著他的方向直射而來,嵌入馬車車壁之上,衛兵大驚,叫道:「有刺客!有刺客!」一時間尚書府前一片混亂。

何成亦是大驚,回頭看去,只見祁風華帶著一隊人馬,追上前來,對他大聲叫道:「有埋伏,快走!」

「走!」馬車裡,予函沉穩的聲音傳來。何成一會意,狠狠的揚起馬鞭,馬車朝著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著馬車離去,黑衣人輕聲問道:「主人?」

「是他?」透骨釘,還有那張年輕的臉龐他可是記憶深刻。

我不找你,你倒是送上門來了。白衣男子一掃剛才懶洋洋的樣子,輕撫著右臂上的傷,指著最前面的祁風華,沙啞的聲音饒有興味的說道:「追!那個人,我要活的!」

「是。」黑衣人躬身褪去,數道黑影也朝著馬車的方向掠去。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三十四章 身陷囹圄(上)

環翠樓裡不明所以的人仍在花天酒地,側廳的包間裡,氣氛卻是異常的凝重,蕭縱卿本就硬朗的臉此時更是凝霜一般的冷然,泰修之實在不知哪裡出了問題,低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蕭縱卿不耐的抬起手,一個身著夜行衣的男子閃身而出,卻是直直的朝著泰修之半跪下來,恭敬的叫道:「主子。」

泰修之大驚:「怎麼是你?」他是夜焰手下的人,為何會在這?而且還知道他不是商君,難道發生了什麼變故,泰修之急道:「起來說話,發生什麼事?」

男子也不拖沓,回道:「您離開之後,襲大人派我等隨後查探消息,發現鐵甲軍圍困了環翠樓,商……」看了一眼蕭縱卿,再看一眼『方繁』,男子停頓了一下,主子現在易容成商公子的樣子,其他人或許並不知情,他還是不要直說為好。

一聽是關於商君,泰修之急道:「他怎麼了?」蕭縱卿早知他的身份,方繁也已除掉,他現在也不怕別人知道他不是商君,他只想知道,商君到底如何!?

男子不敢怠慢,立刻回道:「公子說,這是調虎離山之計,鐵甲軍意在圍困,拖延時間,讓予函公子孤立無援,公子派夜大人帶領一隊人馬來接應您,因為人手有限,夜大人目前只佔據了環翠樓外正面的高處,特遣我進來與主子說明詳情,裡應外合。公子、祈公子還有襲大人帶領另一隊人馬正趕去救援予函公子。」

雖然男子口中只稱公子,御楓和衛溪已然明瞭,眼前的主子並非自己主子,兩人對看一眼,心中都有疑惑,卻深知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

他不是昏迷了嗎?怎麼又醒了!若是鐵甲軍一心想要捉拿予函,必是派出了精銳之兵,如此商君豈不是……想到他的身體,泰修之看向蕭縱卿,急道:「我們要想辦法盡快出去,支援他們。」轉向黑衣男子,泰修之說道:「你過來,細說夜焰所處位置,我們突圍出去。」

「是。」黑衣男子迅速掏出懷裡的地圖,蕭縱卿默不作聲的聽著,臉色至始至終都沒有好過,現在則是越發的陰鶩,想不到他居然被鐵甲軍耍了一回!

看向默不作聲站在泰修之身後的『方繁』,泰修之忽然說道:「你也過來,侍郎府那些侍衛我正好有用。」總要有一些擋箭的人,他們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方繁』看向泰修之,泰修之點頭,他才回道:「是。」

推開地圖,蕭縱卿一邊講解著突圍的細節,額上也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心中不停的默念著——

君,你一定要挺住,一定等我!

————————————

那邊還在醞釀突圍,這邊已經短兵相接。

身後,何成駕著馬車,與祁風華並行,大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祁風華一邊閃躲著短箭,一邊回道:「鐵甲軍聲東擊西,將蕭縱卿他們圍困在環翠樓,其實最終的目的是想捉拿予函。你們快走,我在後面墊後,商君在前面等著你們。」

竟是中計了!?還好他們及時趕到,不然主子進了尚書府,只怕是進得去出不來了,轉念一想,何成又問:「商公子如何能出得了環翠樓?」他不是去赴約了嗎?環翠樓被圍困,他如何脫險?!

又一隻短箭從耳邊呼嘯而過,祁風華不耐的回道:「說來話長,先離開再說!」

看身後黑衣人人數不少,何成也不再囉嗦,大喝一聲:「好!」揚起馬鞭,馬車極速狂奔向前。

這樣不行,要攔住這些人,跟得這麼近,小君的計劃難以實現。祁風華對著身側的襲慕說道:「你護送他們,我設法攔截他們一陣子。」

「好!」襲慕策馬跟上馬車。

祁風華則忽然用力勒緊韁繩,馬匹吃痛,立馬揚蹄,趁著回身之際。祁風華擲出手中的透骨釘,雙手齊發,全部擊中馬腹,馬匹立刻軟倒下來,緊跟其後黑衣人,也從馬上翻滾了下來,倒地的馬匹也驚得後面的馬紛紛停下,只一瞬間的變故,何成駕的馬車也繞進了旁邊的樹林裡,消失在密林裡。

祁風華暗暗鬆了一口氣,一道暗啞的男聲陡然響起:「分兩隊,左右包抄,給我追!」

「是!」

祁風華瞇眼看去,月夜下,那襲白衣更是炫目,坐在黑馬上的男人,臉隱沒在玄鐵面具下,看不清樣貌,但是那逼人邪魅之氣卻讓人不會錯認,是他!那個傷了小君的人,雖然他還離得很遠,祁風華卻已經感受到此人的氣勢,不由得握緊韁繩,祁風華的手心竟滿是薄汗。

樹林裡,商君焦急的注視著四周,予函若能進得來樹林,就已經勝了一半。

緩緩張開手,看向手心中的猩紅藥丸,商君不受控制的輕顫起來,這是多年前師傅給他的藥丸,聚元丹。師傅交代,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用,因為它能在一瞬之間,提元氣,增內力,但是,藥丸效用一過,必會衰竭。他若是不用,以他現在的武功,不但救不了誰,反成拖累,但是用了,他……

心馳神恍之間,馬蹄之聲已然入耳,商君抬眼看去,予函的馬車已經向著他這邊狂奔而來,將藥丸置於袖間,商君迎了上去,馬車才停下來,商君大聲叫道:「予函下馬車!」

予函才剛跨出車馬,商君立刻將手中的黑衣塞到他懷裡,說道:「撕掉面具,快!」

雖然還沒弄清楚用意,予函卻也知道情況緊急,一邊將黑衣穿上,一邊急忙撕扯臉上的人皮面具。

遠處,馬蹄聲越來越響,商君轉身,對著身後幾人急道:「你們幾個駕車往北邊,你們幾個駕車往南邊。現在馬上走!」

「是!」

幾人利索的上馬,與予函所乘一模一樣的兩輛馬車分別向著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予函此時有些瞭解商君的意圖了,果然,商君看向他們,說道:「襲慕、何成、紹華,你們保護予函朝東面走,十里外有個岔道,襲慕,一切按計劃行事,快走!」他已經通知了夜焰,三兒他們突圍出來之後,立刻前往岔路接應,這樣一來,予函就能獲救。

幾人紛紛上馬,襲慕卻見商君調轉馬頭,朝著樹林的方向,襲慕急道:「公子,你要去哪?」

「我不能讓小師叔一人苦戰!我回去與他一同對敵,拖延他們,襲慕,予函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救他出去。」小師叔是因為他才以身犯險,他絕不能讓他出事,予函交給襲慕,他也放心了。

「你們快走!」揚起手中的馬鞭,商君的身影也向著樹林外奔去。

「公子!」襲慕還想說什麼,商君早已隱沒於暗夜之中。

「走。」揚起馬鞭,一行幾人朝著東方奔去。

————————————

駕馬慢慢走近祈風華,白衣人斜睨著他,輕笑道:「我們又見面了,這是讓人期待啊!」本就沙啞的聲音,伴著笑聲,讓人聽起來更覺刺耳。

祈風華雙手環在胸前,不屑的冷笑道:「看見你,我想起了一句話。果然是禍害遺千年。」一邊說著,手中已經扣滿了透骨釘,待他再靠近一些,他就要他好看!

玄鐵面具下,看不見表情,冷殘的的聲音卻依舊輕快,不可一世的說道:「嘴巴到是很硬,就不知道你的命有沒有這麼硬了。」

眼見時機成熟,祈風華運氣於腕間,使足全力,朝著白衣人擲去,原來還頗為懶散的白衣人,忽然眼神一凜,臭小子,他以為他還會敗給同樣的招式兩次!可笑!輕身一躍,白衣人竟是離開馬匹兩丈有餘,輕鬆便躲過了這一擊,祈風華一怔,這人的內力好強。

祈風華還在震驚中,只聽見白衣男子冷哼了一聲,說道:「小子,讓我來教你,什麼叫用毒!」身子還在下落中,他忽然從袖間灑出一道白色的粉末,隨著夜風,向著祈風華襲來。

祈風華大驚,來不及多想,亦從腰間掏出他的獨門解毒散,朝著迎面而來的粉末灑去,一時間,兩種白色粉末在空中交匯,竟是瞬間變成了那黑色的薄煙,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刺鼻的味道。

拍拍手中殘留的藥粉,祈風華哼道:「就這點本事,就不要拿出來丟人了吧。」他從小就在毒罐子裡長大的,和他比用毒,好笑!

白衣人眼中興趣更甚,俯身衝向前去,動作之快,超乎祈風華的想像,這麼近的距離,透骨釘根本擲不出去,被逼後退數步,白衣人卻是如黏上他一般,緊隨他身側,祈風華甩不掉他,只得出手,兩人只交手了幾招,白衣人忽然一招小擒拿手,緊緊的抓住了祈風華的手腕,另一隻手扣在他的右肩上,沙啞的聲音再一次冷冷的傳來:「還算有些本事,可惜,武功太差!」

祈風華不服氣,剛想要動,白衣人眼中閃過一抹冷殘之色,不自量力!

「啊——」只聽見一聲骨頭碎裂的脆響,祈風華的肩胛骨被生生捏碎。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40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29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三十五章 身陷囹圄(中)

「啊——」骨頭碎裂的聲音隨著祈風華的叫聲,在夜裡響起,聽者心顫,尤其是聽在商君耳裡,如萬蟻噬心,痛入心扉。

一道滿含殺氣的白光,襲上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微驚,不得不放開擒住祈風華的手,側身躍開,待看清來人,白衣男子笑道:「又來了一個。看來我的運氣總是這麼好。」

剛才那一劍所透出的內力,祁風華站在旁邊,都已感受到,深知商君的身體情況,祁風華不敢置信的說道:「小君!你的武功……」

扶起祁風華到旁邊坐下,商君一臉平靜的回道:「我沒事,你別亂動,等我!」

看著商君內力充沛,傲然而來的背影,祁風華卻心中忽然揚起一抹膽顫心驚的感覺。

握著劍,商君穩步走向白衣男子,對於他剛才挑釁的話,並不會回應,白衣男子卻收起了調侃之心,只因商君手中的軟劍因他的內力發出龍吟般低沉的聲音,讓白衣男子心下一凜。

他時間不多,氣沉丹田,商君一招橫掃千軍,直逼白衣人咽喉,來勢兇猛,勢如破竹,白衣男子自視內力深厚,不躲不閃,舉起折扇,正面迎擊,軟劍與折扇短兵相接,兩人比拚的卻是內力,才不過一瞬,白衣男子暗驚,商君的內力又剛又猛,這怎麼可能,才月餘不見,他的武功竟是突飛猛進到這般程度,難道真有什麼仙丹妙藥不成!

握著折扇的手被震得麻木,幾乎握不住折扇,白衣男子不得不御氣震開商君。

商君被白衣人的內力震得胸口生疼,但是現在容不得他退縮,再次提氣御劍,直攻白衣男子臉面,白衣男子不再硬接商君的長劍,用折扇隔開商君的攻勢,忽然,他手伸入衣袖,一道白色粉末灑向商君。

祁風華急道:「小心有毒!」

商君眼神一暗,不退反進,提氣直衝白衣男子,手中的凌霄軟件左右揮舞著,在他的內力驅使下,軟劍竟是捲起了一個漩渦,藥粉非但沒有沾上他的身,反而隨著軟劍揚起的漩渦,撲向白衣男子,白衣男子沒想到聖君居然出此險招!趕緊向後躍起,卻仍是來不及,被自己的藥粉欺身,白衣男子暗驚,退出數丈之外,立刻掏出懷裡的藥瓶,將解藥送入口中。

商君還想提劍再戰,遠處,隆隆的馬蹄聲響起,瞇眼看去,滾滾煙塵,足有百餘人。

雖然他很想要了白衣男子的命,但是聚元丹只能支撐一個時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看著遠處疾奔而來的鐵甲軍騎,再看看已經臉色慘白的祁風華,商君終於決定不再戀戰。

「走!」商君扶起祁風華,跨上馬。

白衣男子也不追,冷眼看著他們朝著樹林的方向狂奔而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霜霜是祁風華的愛馬,也是千里挑一難得一見的寶馬良駒,即使是負荷著兩個人,它依舊穩健而飛快的在樹林裡穿行,祁風華坐在後面,抱緊商君的腰,即使吃力,還是堅持問道:「小君,你是不是吃了聚元丹!?」以小君的傷勢,不可能還有那樣強勁的內力,竟比平時更甚,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吃了聚元丹。

商君身上一僵,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卻一個字也不回答。

即使早已猜到他吃了聚元丹,祁風華多麼希望,他能否認,但是他沒有。勒緊商君的腰肢,祁風華氣極的大吼道:「你怎麼這麼糊塗!」聚元丹豈是可以隨便吃的嗎?!他的身體,早已承受不住任何的折騰,祁風華不敢想像,藥力散後,小君……

深吸一口氣,商君平靜的回道:「我沒得選。」小師叔為了成全他的大義,甘願冒險,他早已把他當作親人,又如何能看著他遇險,即使讓他再做多少次選擇,這聚元丹他都一樣吞了。

淡淡的話語被夜風吹得支離破碎,祁風華卻聽得清清楚楚,痛苦的閉上眼睛,小君,我不要用你的命來換我的命!

跑入樹林深處,商君勒緊韁繩,霜霜揚起前蹄,停了下來,祁風華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商君一手扶著他的胳膊,一手攬著他的腰,將他扶下馬,沒等他開口,商君忽然提氣而起,躍上了一棵百年古樹,在中間停頓了一下,再次躍起,他們已經躍上了高高的樹幹,密密麻麻的枝葉將他們的身影掩埋。

紛雜的馬蹄聲已然逼近,商君出手,點了祁風華的穴道,祁風華驚道:「小君,你幹什麼?!」

小心的讓祁風華側躺在一處由三根枝幹交錯而成的凹陷處,商君淡淡的回道:「穴道兩個時辰之後會自動解開。」

祁風華終於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身子不能動,只能瞪大眼睛,急道:「小君,你不能……」

他話還沒說完,商君又點了他的啞穴,撕下一截衣擺,將祁風華的肩膀和手臂固定好,密林裡,馬蹄聲已經越來越近,他們找不到人,絕不會罷休了,低著頭,商君哽咽道:「對不起,小師叔。如果,我回不去,幫我照顧笑兒。」

祁風華圓瞪的眼中,蓄滿氣憤,怒火,甚至是祈求,小君,你不能這麼做,你看著我!!祁風華的眼睛幾乎瞪得出血,商君卻不肯再抬頭看向他。

小君,不要!

利落躍下,暗黑的背影瞬間消失在眼前。

身手奇快的直接躍上馬背,商君輕拍著霜霜的脖子,淡笑道:「霜霜,為了我們共同要保護的人,並肩作戰吧。」

彷彿聽懂了他的話,霜霜長嘶一聲,如滿弓之箭一般,一道銀白的閃電迎風飛馳。

霜霜的速度很快,背後的馬蹄聲似乎漸漸的有些遠,狂奔數十里之外,商君緊緊摀住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來的比任何一次都激烈,他幾乎握不緊韁繩,霜霜彷彿也感受到了商君的痛楚,放慢了一些速度,就在此時,原本漆黑的小道上,泥土中赫然彈出數根手腕粗細的麻繩,橫在前方道路上,霜霜機敏的趕緊揚起前蹄,立刻停了下來,霜霜幾乎與地面垂直,商君抓住霜霜的鬃毛,才沒有摔下去。

驚魂未定,草叢間竄出了百餘鐵甲軍,手中的長箭一齊指向商君,商君瞇眼看去,白衣人坐在馬上,似乎等了他很久的樣子。

看見馬背上,只有商君一人,白衣人眼神微閃,那小子人呢?!這樣都能讓他逃了,白衣男子微怒,聲音卻依舊毫無起伏一般冷硬:「看來我小看你了,商君。」上次見他,他已經要死不活,今天居然有如此內力,他幾乎都不是對手。一路有追兵,他還能把人藏起來,商君,好個商君!

吃力的緩緩坐直身子,商君冷笑,不屑之色毫不隱藏,哼道:「而我,卻太高估你了,原以為,你也是一號人物,想不到竟是隴趨穆的鷹犬,真是讓人失望。」

「鷹犬?」白衣男子暗啞的聲音終於有了起伏,森冷面具下的眼閃過一抹猩紅之色。

「為了不讓你失望,把你的命留下吧。」沙啞的冷殘之音透出的殺氣,讓霜霜也不安起來,不停的前後蹬踏著前蹄。身後的鐵甲軍也追了上來,前後夾擊,將商君堵在了中間,商君握劍的手已經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藥效要過了嗎?!沒能殺了他,真是可惜!

白衣男子緩緩抬起手,無數把利箭滿弓而對,剪尖直指商君。

商君嘗試提氣御劍,卻是連劍都撥不出來,一股濁氣上揚,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在霜霜潔白的鬃毛上,瞬間猩紅一片。終於到了這一天嗎?!仰頭看向漫天的星辰,商君忽然笑了起來。

爹,娘,女兒真的已經盡力了!

————————————

偌大的花廳裡,一群人或坐或站,卻寂靜無聲。蕭縱卿的拳頭緊緊的握著,青筋幾乎要爆出來,泰修之面無表情,一向溫和的眼失了平靜,如風暴來臨前的深海,幽藍死寂。祈風華肩頭骨裂加上顛簸,早已血跡斑斑,他卻理也不理,怔怔的呆坐著,眼神空洞。

按照商君的安排,蕭縱卿與夜焰裡應外合,突出重圍,及時趕到,予函安然回來了,祈風華也得救了,所有人都脫險了,卻獨少了一個人——商君!

看著這一屋子失魂落魄的人,予函不禁低歎,商君,他那樣的人物,就這樣死了,太可惜了。

花廳裡的氣氛過於壓抑,一個僕人匆匆走到門前,卻是久久不敢出聲,暗暗嚥了一口口水,才輕聲說道:「門主,外邊有一位商姑娘求見。」

商姑娘?聽到商字,所有的人都是一怔。

「商笑……」想起小君的托付,祈風華的心也瞬時擰在了一起。若不是他,小君根本不需要面對白衣人,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了無音訊,他有什麼臉面來面對商笑?!

一直知道君有個萬般疼愛的妹妹,卻不想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她,蕭縱卿心裡一陣煩躁,卻也不得不回道:「請她進來吧。」

不一會兒,一串輕快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屋裡的人心情卻是越來越沉重。

一個粉妝女子大步流星的走近屋內,明眸大眼,櫻唇翹鼻,和商君長得有幾分相似,她應該就是商笑了吧。果然人如其名,她年輕的臉上洋溢著如暖春驕花般明媚的笑容,看得出,一直以來商君把她照顧和保護的很好。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女子,淡紫羅裙,頗有幾分書卷氣,走在最後的,是一名男子,斯文俊朗,只是那雙彷彿帶笑一般的眼裡,隱隱流動的銳利,可見亦不是個簡單角色。

商笑跨進門內,一眼就看見坐在門邊的泰修之和祈風華,離開興高采烈的笑道:「泰大哥,小師叔,你們都在這,那我哥也一定在,太好了。」雖然她不聽話的跑來,一定會被罵得很慘,不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才不管呢!

相較於商笑的興奮,與她一同進入屋內的裴徹和朗月都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尤其是裴徹,掃了一眼花廳,沒看見商君的影子,心裡已經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看見祈風華肩膀上的殷殷血跡,商笑關心的問道:「小師叔,你怎麼受傷了?」

祈風華緩緩別過頭去,他不忍看那雙與小君一樣明亮的眼眸。

祈風華不說話,商笑莫名其妙,不過一抬頭就看見好久不見的御楓,高興的跑到御楓面前,笑道:「御楓,我好想你哦,好久好久都不見你了,都怪我哥,不讓我來看你。」四處看看,沒見商君,商笑問道:「對了,我哥呢?」

所有人表情都是一凜,終於,商笑也感覺到了不對勁,盯著旁邊的衛溪,商笑急道:「你們怎麼了?都愁眉苦臉的。是不是我哥出事了?」衛溪一向都是貼身保護他的,現在御楓、衛溪都在,他呢?!

御楓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敢回答,主子和笑小姐的感情,這麼多年來,他看在眼裡,若是她知道主子生死未卜,只怕是要瘋狂的。

御楓和衛溪都低頭不答,更是肯定了商笑心中的不安,跑到泰修之面前,商笑急道:「泰大哥你說話啊?!我哥呢?」泰大哥對他情根深種,一定知道!

迎著商笑滿懷希望又憂心忡忡的眼睛,泰修之開不了口,他要怎麼和她說,他有心替商君去面對危險,結果卻是把他推向了更危險的深淵?!

他們這是什麼表情?!看了花廳裡,眾人或惋惜或痛苦的神情,商笑心中的不安上升到了極點。手足無措的衝到衛溪和御楓面前,商笑失控的吼道:「衛溪、御楓!我命令你們說話!你們為什麼都不說的,你們說話啊!我哥在哪裡?」商笑幾乎是瘋狂的拉扯著御楓和衛溪,兩人任由她撕扯著,心也隨著被撕扯,是他們沒有保護好主子!

腦子裡各種可怕的念頭如蔓草一般,滋生纏繞,不知不覺中,她的臉上已經掛滿淚痕。裴徹上前一步,將商笑環在懷裡,沉聲勸道:「笑兒,你別這樣,冷靜點。」依照現在的局面,商君只怕是凶多吉少。

幾乎是無意識的掙扎著,商笑哭喊道:「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連他在哪裡,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讓我怎麼冷靜?!怎麼冷靜?!」她不要報仇了,也不要飄渺山莊,她什麼都可以不要,她只要他,只要他!

「你在哪裡……」身體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一般,商笑靠在裴徹懷裡,淚濕的雙眼失了明媚,泣不成聲。

你答應爹娘要照顧我的,你不要笑兒了嗎?不要離開我……不要……

姐——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三十六章 身陷囹圄(下)

姐——

淒厲而絕望的呼喚,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又彷彿是在耳邊。

笑兒……

笑兒!

商君原本混沌的腦子,痛到麻木的身體,因為這聲突來的呼喚,全都甦醒過來,赫然睜開眼睛,讓正在往他身上潑水的黑衣人嚇了一跳。

好冷!

好疼!

商君以為自己早已經對疼痛麻木了,原來不是。

被綁在一個鐵架上不能動彈,商君艱難的抬起頭,終於看清了周圍的一切,一間密閉的石室,牆角的兩堆火照亮了四周,入目皆是冰冷的刑具,大大小小。石室裡沒有窗戶,只有一扇窄小的鐵門可以進出,他所在的,或許只是眾多牢房中的一間,耳邊不時傳來淒厲的嚎叫,那是生不如死哀鳴,對於關在這裡的囚犯而言,即使不用刑,日日夜夜聽著這樣慘叫,就已是無盡的折磨。

黑衣人恭敬的退後,說道:「主人,他醒了。」

白衣男子緩步走到商君面前,不耐的說道:「商君,我已經沒有耐心和你再浪費時間了,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乖乖的說出隴宜亥還有泰修之他們一夥人的下落,我會讓你死的痛快一些,至於另一個,你應該不會喜歡,我一直缺一個人,幫我試毒,你倒是個很不錯的人選。」

嘶啞的聲音,森冷的面具,邪魅的氣息,如果說這裡是地獄,那麼他無疑是最適合這裡的主人,商君冷笑,對上白衣人冷殘的眼睛,漠然回道:「有什麼藥,儘管拿出來。」

白衣男子一怔,兩人眼神較量,互不相讓,一個邪魅冷殘,一個桀驁不遜。

他討厭他那雙冷漠的眼睛!討厭他驕傲的嘴臉!討厭他不屑的態度!

商君,你該死!

雖然看不見表情,白衣人渾身上下充斥的邪氣讓石室其他黑衣人冷汗直流,其中一人顫抖著上前,低聲說道:「主人,交給我吧,不管他嘴多硬,我都能讓他開口說話。」

白衣男子大喝一聲:「好。」他要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鐵鞭硬!

黑衣人拿起一條一丈有餘的長鞭,上面滿是鐵器交織的倒刺,在商君面前揮舞了兩下,長鞭掃過的地面,留下一條深深的溝壑。

「說還是不說?!」

商君閉上眼睛,緩緩別過頭。

黑衣人冷哼:「不說?自找苦吃。」說完,手中的長鞭也毫不留情的抽向商君。

倒刺順著鞭子的力道嵌入肉裡,血立刻順著長鞭滴入沙地。

「嗯!」商君悶哼一聲,緊咬的牙關就是不肯吭一聲,黑衣人連抽了幾鞭,商君本就虛弱的身體支撐不住這樣的酷刑,乾脆暈了過去。

黑衣男子習以為常,對著身後的人說道:「潑醒他!」

「是!」拿起水桶,身後的男子走到商君身旁,一桶水舉起從他的頭頂澆了下去。

「嗯~~」冰冷的水沿著臉頰沖刷下來,澆在血肉模糊的身上,商君意識模糊,眼睛已經睜不開。

黑衣男子得意的繼續吼道:「說還是不說?!」不見棺材不掉淚,這回看他還嘴硬!

耳邊的聲音遙遠而模糊,商君再一次緩慢的別過頭去,依舊不屑於理他,黑衣人惱羞成怒,手中的長鞭更是瘋狂的往商君的身上抽,洩憤之後,黑衣人喘著粗氣,他身後的男子低聲說道:「他好像又暈過去了。」

黑衣人大吼道:「繼續潑!」他就不信,他還對付不了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子。

「是!」

水潑了一盆又一盆,商君仍是一動不動,沖刷下來的血水讓森冷的石室裡,充滿血腥味。

「裝死?」血腥刺激了黑衣人,讓他變得瘋狂。「讓我來。」推開身後的男子,黑衣人走到水桶邊,舀了一大勺粗鹽倒入水中,男子瞪大了眼睛,就連一直愜意的坐在一旁的白衣男子眼神也微閃,不過他仍是冷眼旁觀著。

黑衣人攪和了一會之後,提起水桶,走到商君面前,揚起一抹殘忍得意的笑——

「啊——」

鹽水侵蝕著血肉,辛辣而灼燙,身體的每一處,都如同置身火海,淒厲的叫聲如願的在石室裡響起……

————————————

「匡當!」

一個杯蓋掉落,碎瓷滿地。

側廳裡,所有人都看向泰修之,只見他臉色蒼白,手微顫著將手中的熱茶放下,說道:「對不起,我,走神了。」剛才那一瞬間,他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這種痛很奇怪,讓他渾身冰冷。

熬了三天,蕭縱卿雙面赤紅,胡茬滿臉,不耐的看了泰修之一眼,收回視線,繼續說道:「這次我們的對手不僅僅是隴趨穆,我查到……」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裡?!」

蕭縱卿才說了兩句,一道焦急的女聲傳來,眾人看向屋外,就看見商笑披散著長髮,身上只披著一件單衣,滿臉的淚痕,向著側廳跑過來,裴徹最先反應過來,立刻迎了出去,御楓和衛溪也趕緊迎了上去,他們沒有保護好主子,絕不能再讓笑小姐出事!

屋裡的幾人對視一眼,也跟了出去。

「小姐——」朗月追著商笑,看見裴徹他們出來,終於緩了一口氣。

裴徹抱住蒙頭亂闖的商笑,急道:「笑兒,你怎麼了?!」

「他……他被人鞭打,他滿身是血,他受傷了……他……」商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狂亂的樣子讓裴徹一顆心都糾在一起,扶住她的肩,裴徹柔聲哄到:「笑兒,你別急,發生什麼事,慢慢說,你說誰被鞭打?!」

「我哥!他正在受苦,他被人吊著,那些人拚命的鞭打他,他身上,手上,全是血,全是血,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裴徹的勸慰也沒能讓商笑冷靜下來,拽著裴徹的手,商笑哭道:「徹,你陪我,你陪我去,好不好?」她不要在這裡等下去,她要去救他!!

商君?!裴徹一愣,急道:「好,我陪你,但是你怎麼知道他被人鞭打?笑兒你先別哭,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笑兒知道商君的處境嗎?!

商笑早已哭到不能自已,只是不停的說道:「我要去找他!!」

衛溪也急了,問道:「小姐,你知道主子在哪裡嗎?」

蕭縱卿也忍不住低喝道:「你快說!」

商笑不停的搖頭,所有人都心浮氣躁的盯著商笑,朗月好不容易追上,裴徹趕緊問道:「朗月,怎麼回事?!」

朗月哽咽的回道:「小姐剛才做了一個惡夢,醒來之後就哭鬧不已,說公子受苦了……」

惡夢?!原來只是一個夢而已,雖然不忍苛責商笑,眾人還是好生失望,紛紛轉身走進側廳。

看商笑哭的聲音都嘶啞了,裴徹心疼的勸慰道:「笑兒,只是一個夢而已。」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完,商笑大怒,狠狠的推開裴徹,商笑吼道:「不是夢!不是夢!他正在受苦,你們都感受不到他在疼,聽不見他在叫嗎?!」

她也希望那只是一場夢,但是她真的聽見他的聲音了,那麼真實,就在耳邊!為什麼他們都無動於衷……

他在疼,他在叫……泰修之心下又是一痛,就像剛才,痛得那麼真實!

商笑滿臉的絕望,讓裴徹一驚,趕緊抓住她往外跑的身子,說道:「好,我們知道他在疼,在叫,剛才我們就是在想辦法營救他,很快就能把你哥救出來!」

「真的?」只要能救出商君,怎麼都好!商笑拽著裴徹,急道:「你們知道他在哪裡了嗎?怎麼營救!?你快說啊?!」

商笑激動地搖晃著裴徹,身上的外衣早就掉在地上,臉上淚痕滿佈,眼睛紅腫,只不過三天而已,那個初見時如花嬌艷的女子已憔悴成了這般模樣,予函低歎一聲,說道:「裴公子,商小姐如此激動,先扶她到裡邊再說吧。」

他們對商君究竟在哪裡根本知之甚少,其實裴徹也不知應該如何說起,只好扶著商笑,勸道:「笑兒,進去坐下慢慢說。」

進了側廳,朗月貼心的遞上熱茶:「小姐,喝杯熱茶吧。」

商笑哪有心思,一雙眼盯著裴徹,迫不及待的說道:「我沒事,你快說!」

裴徹為難的看向蕭縱卿……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41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30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救援(上)

蕭縱卿剛才還沒來得及講完,裴徹自然不明白其中的情況,只能為難的看向他,商笑也盯著蕭縱卿看。

蕭縱卿冷聲說道:「本來我猜測是鐵甲軍抓走了君,但是經過這幾天的查證,君不在鐵甲軍的監牢裡,抓走君的應該不是他們,最有可能的是最後和君交手的白衣人。」

商笑一急,忍不住追問道:「那他是什麼人,會把我哥抓到哪裡去?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無聲門幾天的追查,卻只得了這麼點消息,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蕭縱卿的心情本來就極差,商笑忽然打斷他的話,讓他本就煩躁的心情更差,口氣也變得不耐:「他行蹤詭異,極少留下線索,但是白衣人與昊天盟的門人有所接觸,昊天盟是滄月一個極其神秘的組織,手段殘忍,行事古怪。」

行事古怪,手段殘忍!與白衣人有過正面較量的祈風華的體會更加深刻,按照蕭縱卿對昊天盟的說法,那個白衣人如果是昊天盟的人,小君就更危險了,祈風華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依那天晚上的情況看來,你所說的昊天盟和鐵甲軍之間只怕還有著種種關聯,就怕昊天盟也是隴趨穆的爪牙。」眼看著在座的人,都是商君的至親好友,說道商君有可能面臨的危險,屋裡的氣氛變得躁動,真正是關心則亂。

子函歎道:「蕭門主,依我看,你繼續派人去查昊天盟的總部到底在哪裡,大家各自清點人手,保存實力,一旦有商君的線索盡力營救他,這次的事,一定已經驚動了隴趨穆,他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商君和我們的處境都很危險,不能再坐以待斃了,我待會修書北軍將領,讓他們找借口入京。這一仗是避無可避。」

裴徹輕輕搖頭,冷靜的分析道:「遠水救不了近火,鐵甲軍一萬有餘,再加上駐紮天城外的三萬護衛軍,隴趨穆能馬上調度,就有近五萬。」

裴徹沒有繼續說下去,眾人卻都已經心知肚明,他們這些人,加起來,還不足五百,如何與五萬鬥?!花廳裡又一次陷入了寂靜之中。

商笑忽然站了起來,一臉冷漠的想著花廳外走去,裴徹急忙拉住她的手,急道:「笑兒,你去哪裡?」

緩緩掙脫裴徹的手,蒼白的臉上儘是失望,商笑無力的回道:「你們說了這麼多,其實根本沒有想到辦法救他,不是嗎?!」她不需要在聽下去了,越聽只會讓她的心越痛而已。

裴徹還想追出去,被朗月攔了下來。「裴公子,讓小姐靜一靜吧。你們繼續討論如何救公子,我會照顧好小姐的。」

看著那道如幽魂般蹣跚而去的背影,裴徹竟然移不開腳,救不出商君,他追上去又能如何,她需要的,不是一個安慰的懷抱,而是她的哥哥。

朗月默默地走在商笑身後,陪著她在這片不大的花園裡來來回回的走了不下十遍,終於,商笑停了下來,蹲下身子,抱著雙膝,她把臉埋在雙臂之間,久久,只聽見哽咽的聲音顫顫的傳來:「朗月姐姐,我好害怕。如果他真的有什麼不測,我怎麼辦?!」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家人的屍體,長箭沒入爹爹胸口,灼熱的血,灑在她的臉上,脖子上,這些已經多年不曾出現的眼前的景象再一次侵襲著她,一幕一幕,不停地在她眼前出現。

在商笑身邊坐下,朗月輕輕環上了她單薄顫抖的肩膀,朗月無語,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若是公子真有什麼不測,應該怎麼辦?失去了那個事事承擔,體貼包容,傲氣朗然的人,她們應該怎麼辦?!

靠著朗月的肩頭,商笑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我好笨好笨,這麼多年了,我為什麼沒有好好練武,為什麼沒有幫他分擔飄渺山莊的事物,為什麼就不能聰明一點!」起碼不用像現在這樣,只能留在這裡哭。

緊緊的環住商笑,朗月輕聲安慰道:「你別這樣,這些不是你的錯。現在這樣的局面,屋裡那幾個大男人都無能為力,更何況是你一個女子。」她沒有任性的胡亂跑出去,給大家添亂就已經很懂事了。

女子?!她就是女子啊,還不是一力承擔一切,越想越恨自己,商笑搖頭說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有哥哥的武功,有舒清姐姐的能幹……」

商笑忽然身子一僵,整個人呆呆的發愣,朗月急道:「小姐,你怎麼了?!」

用力抓緊朗月的衣袖,商笑滿是淚痕的臉上綻放出了希望的光芒,大叫道:「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一定可以想到辦法救哥哥!」

「真的嗎?」看著商笑信心滿滿的樣子,或許她真的能找到一個人來救公子,朗月激動的問道:「是誰?」

左右看看,雖然四下無人,商笑還是傾身向前,貼著朗月的耳際,低聲說道:「舒清姐姐!」

朗月睜大了眼睛,慌亂的撫上商笑的額頭,擔憂的說道:「小姐,你別嚇我。舒清小姐已經……」死了,後面兩個字朗月沒敢說出來,她承認,若是舒清小姐還活著,或許真的是她們的希望,但是現在……

「你跟我來。」心中有了希望,商笑一掃剛才頹然的樣子,拉著朗月起來,向著她們所住的院落跑了回去。

急匆匆的進了屋內,商笑下了門拴,將朗月拉進內屋,商笑才認真的說道:「朗月姐姐,我和你說的事情,你千萬不能說出去,其實舒清姐姐沒有死,她只是到了一個叫海域的海外國度,就是我們的商船經常進出的那個國家。」

商笑表情真切,說話也清楚明白,朗月終於相信她不是擔心過頭在說胡話了,牽著商笑的手,朗月欣喜的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但是轉念一想,小姐為什麼剛才不說呢,莫不是還有什麼隱情?!朗月柔聲問道:「那剛才你為什麼不和裴公子還有御楓他們說呢?」

商笑低下頭,回道:「這件事,只有哥哥和我知道。哥哥上次給我的心中特別交代過,這是舒清姐姐的選擇,她好不容易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她還活著的事情絕不能讓人知道,更不要去打擾她,今天若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會說出來。」

不用哥哥說,她也知道舒清姐姐選擇「死」來擺脫,其中一定有很多的利害關係和不得已,但是她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公子總是如此,永遠都只會為別人著想,輕歎一聲,朗月問道:「那接下來你想怎麼做呢?」

輕咬朱唇,商笑思索了一會,堅定地回道:「我不想驚動他們,打算自己去找舒清姐姐,求她救哥哥。她沒有答應之前,我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她還活著的。」

「你忽然失蹤,裴公子和御楓他們一定會發瘋的,從這裡來回一趟海域,最快最快也要半月,這期間,公子不知道會不會有變故,您還是留在天城,讓我去吧,不管多麼危險,只要朗月還活著,就一定會找到舒清小姐。」

商笑連連搖頭,急道:「朗月姐姐,現在不是進出海域的時節,海上驚濤駭浪,危險重重……」

沒等商笑說完,朗月淡淡一笑:「沒有公子,就不會有朗月,別說是驚濤駭浪,就是刀山火海,朗月也一樣闖得!」她這條命,本來就是公子的,今日有機會報答,就是死,也無憾了!

朗月說的對,來回海域費時量多,如果舒清姐姐還沒來,哥哥有了消息,她還能想辦法支援,畢竟,她也是飄渺山莊的主人。用衣袖用力抹掉眼角的淚痕,商笑用力吸了一口氣,硬是不讓眼眶中的淚再落下,她哭得已經夠多了,用力的點頭,商笑說道:「謝謝你,朗月姐姐!」

朗月微笑著搖頭,回道:「我這就去收拾行囊。」早一天出發,就能在早一天見到舒清小姐。

朗月走到門旁,商笑忽然叫道:「等等。」

跑到桌前,商笑攤開筆墨,在紙上簡要的寫了事情的緣由,舒清姐姐處事小心謹慎,她自己未能親自去,總要給朗月一些憑證才是。

「你拿著這封信。」將信箋折好,遞給朗月,忽然想到什麼,商笑又從脖子上取下一塊金鑲玉佛吊墜,一同塞到朗月手裡:「還有這個。」這是舒清姐姐在她及竿之時送給她的禮物,她一定記得!

「你先去收拾,明日出發,趕往東海港口!我讓忠叔安排船隻讓你出海。他們若是問起,你就說我讓你回飄渺山莊幫著忠叔處理事務。」

「嗯!」將信箋和吊墜小心收好,朗月轉身出了屋外。

緊緊的合實雙手,商笑一遍又一遍的在內心祈禱,希望這幾天風浪不大,能順利出海,希望朗月能順利找到舒清姐姐,希望舒清姐姐願意幫他們,希望……

姐,你一定堅持,一定要等我們!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救援(中)

商笑傷心離去的背影,刺傷著這一屋子男人的心,他們這麼多人,竟救不出一個商君!蕭縱卿一掌狠狠地擊在矮几上,茶碗傾倒,瓦茨熱茶濺了一地。

「秦修之,我有一事相求。」始終緘默的祈風華忽然開口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幫我照顧商笑。」小君把妹妹托付給他,他本應該好好照料,只是他不能在這裡乾等消息,秦修之為人穩重,又對小君情深意重,把商笑暫時托付給他,也不算對不起小君了。

秦修之看向他肩膀上纏繞的厚厚紗布,問道:「你的傷還沒好,要去哪裡?」

「我不想再乾等下去了,與其如此,還不如求援,我去找我師兄,也就是小君的師傅,他精通卜卦命理,一定知道此事是否還有轉機。」起碼,師兄能知道,小君是死是活。

秦修之爽快的回道:「好。」即使沒有他的托付,他也依然會護笑笑周全的。

祈風華起身,只對花廳裡的眾人微微點頭,便頭也不回的疾奔而出。

祈風華走後,裴徹發現,蕭縱卿、秦修之和子函三人的表情皆有些微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現在關心的只是,笑兒在這裡是否安全,看向御楓,裴徹說道:「隴趨穆有五萬兵可調遣,敵眾我寡,我們還是找個地方避一避,先找到商君在哪裡再說。」

御楓點頭回道:「住進飄渺山莊的別院吧,裡邊有主子精心佈局的陣法,即使有人闖入,也能抵擋一陣。」

商君的所佈的陣法之精妙,裴徹在飄渺山莊時就已經見識過,剛想說好,蕭縱卿卻快他一步,冷聲說道:「你們今晚就搬到別院,有商君的消息我會再告訴你們。」

子函詫異:「蕭門主,你不與我們一同過去嗎?!」蕭縱卿若是不與他們在一起,他們就如他變成了「瞎子」「聾子」,對天城的局勢便更難把握了。

蕭縱卿豁然起身,「五萬大軍不除,即使救出了商君,也難逃一死。」

蕭縱卿離去,秦修之也漠然的出了花廳,裴徹與楓對看一眼,也隨之離去,花廳裡,只剩下子函一行,何成看主子面色微沉,悄聲問道:「主子,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予函緩緩抬頭,看向蕭縱卿疾步離去的背影,再看看低眉思索、緩慢而去的秦修之,淡然的回了一句「靜觀其變」便不再說話。

靜觀其變?正如剛才他們所說,五萬大軍是事實,商君失蹤也是事實,還需要什麼靜觀其變?這群人眼裡心裡想的都是那個商君,只想著如果救他,其他的事情早就拋諸腦後了,如果主子不早做打算,待隴趨穆真有什麼異動,只怕是指望不上他們!

何紹華上前一步,想要勸主子不要把希望放在這群人身上,卻被自己老爹點了穴道,只能狠狠地瞪眼。

何成揖手,回道:「是。」

待子函離去之後,才給他解了穴道,何紹華不服的吼道:「爹!您幹嘛點我穴道,現在還靜觀其變什麼,應該未雨綢繆,早作打算!」

「你懂個屁!」一巴掌拍著何紹華背心之上,何成喝道:「主子這麼做,自然有主子的打算,你給我管好自己的嘴!」

心中憤憤,何紹華卻也不敢再回嘴,氣惱的跑了出去。

看著他負氣離去的背影,何成直搖頭,這孩子,這麼多年了,怎麼就一點長進也沒有,心浮氣躁,毫無城府,如何成事?

……

已近初夏,夜風徐徐,本該繁星點點,月華普照,可惜,今晚的夜幕形同潑墨,了無星辰,黑暗的庭院裡,一個墨色的身影幾乎融入夜色之中。

「主子,東西已經收拾好了。」襲慕和夜焰站在秦修之身後,心中滿是愧疚。商公子失蹤,他們也應該付很大的責任,主子沒有責怪,他們卻不能不自責。

秦修之回過神,淡淡的回道:「襲慕,夜焰,我,要回一趟海域。你們留在這裡,無論如何,保護好商笑。」

雖然主子依舊如往常一般的平靜溫和,但是這看似隨意的兩句話,卻讓襲慕、夜焰心下一驚,還記得從海域出來的時候,主子就曾多番阻止他們隨行,只因為主子曾經說過,他不會再回海域,不想讓他們背井離鄉,但是今天,主子為何又要回去了呢?是因為商公子吧!難怪主子在庭院裡一坐就是幾個時辰。

襲慕和夜焰對看一眼,抱拳回道:「主子三思,我留下來保護尚小姐,讓夜焰陪您回國吧。」

秦修之道:「是出來太久,讓你們忘記了服從才是皇家御衛的職責嗎?!」

雖然只是清冷的一句話,襲慕、夜焰卻立刻半跪下身子,「王子!屬下不敢忘。但是,保護皇室血脈乃是皇家御衛最重要的使命。」

「你們!」兩人直直跪在地上,滿臉的倔強,秦修之一氣之下,拂袖而去。

月夜下,兩個傲然的身影就這樣跪著,不曾起來。

……

商笑趴在窗邊,看著漆黑的天際,眼中不知不覺又蒙上了水霧,以前這樣的夜晚,他若是在家,就會陪她一起度過,因為天太黑了,擔心她會怕,其實,她一點也不怕黑,只是想要待在他身邊,但是現在,他在哪裡呢?!可好?!

低低的叩門聲斷了商笑的回憶,警覺的握緊旁邊的長劍,商笑問道:「誰?」

門外傳來秦修之溫和的聲音:「是我。」

聽到是秦修之的聲音,商笑放下劍,趕緊上前開門,說道:「秦大哥,是你啊,進來坐吧。」

把秦修之請進屋裡,商笑拿出旁邊的茶碗,忙著給他沏茶,秦大哥這時候來看她,應該是有事要和她說吧。

看她忙活著手中的茶具,樣子雖然有些憔悴,卻也沒有了上午的瘋狂和絕望,秦修之的心,總算放下了一些,輕聲說道:「笑笑,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挑出茶葉,商笑問道:「什麼事?」

「飄渺山莊可有船隊去海域?」若是能跟著他們的船隊進入海域,就能快一些,畢竟如他們一般有經驗的船隻不多。

商笑心忽然提了起來,秦大哥為何有此一問?!難道是他也知道舒清姐姐在海域?!沏茶的手一僵,不敢看向秦修之,商笑假裝不經意般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想去海域,越快越好!」秦修之語氣不自覺的有些著急。

他去?商笑想起來了,秦大哥好像是海域人,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商笑回道:「但是現在不是出海的季節,不過一段時間再去吧。」

笑笑這話,就已經是拒絕他了。此次回去是否能成事還不一定,給了笑笑希望最後又讓她失望,何其殘忍!罷了,還是先不要說吧。秦修之起身,回道:「好吧,我自己再想想辦法。」

「等等。」商笑深吸一口,追問:「難道你真的這麼急著回去?!」姐姐生死未卜,他不是對姐姐情有獨鍾嗎?!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秦修之堅定回道:「是。」

「你……」秦修之的堅定刺傷了商笑,一咬牙,商笑哼道:「好,明日朗月正好要隨船去海域談藥材的生意,你可以走了!」既然他是如此無情無義之人,姐姐也不會稀罕!早走早好!

真的有船?!心中一喜,秦修之回道:「多謝了。笑笑,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假猩猩!算她看錯他了!背對著秦修之,商笑不耐煩的說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秦修之心知商笑誤會了,卻不打算此時解釋,若是他能回來,自然不需要解釋了,若是他不能回來,就讓她以為他是貪生怕死之徒吧!

側身退出屋外,秦修之為她輕輕合上房門。

屋內,商笑將手中的茶碗用力的摔在地上,碎瓷滿地。

……

紫檀木香裊裊升起,雅致的書房裡,素衣男子斜靠在書架前,消瘦的身形,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半瞇的眼睛彷彿總是沒什麼精神,眼光漫不經心的掃過一排排的書架,手中閒閒的撥弄著茶碗。

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想起之後,家僕欣喜的聲音也立刻在門外響起:「二少爺,三少爺回來了!」

蕭縱寒眼中一抹流光閃過,走到旁邊木椅上坐下,伴隨著一聲急切的「二哥!」,蕭縱卿的高大的身影也出現在書房裡。

頭也沒抬,蕭縱寒冷淡的說道:「退下吧。」

「是。」

書房裡,只剩下他們兩兄弟,蕭縱寒才輕輕放下手中的茶,蒼白的臉色在燭光下,也沒有顯得紅潤些,蕭縱寒輕笑道:「你終於還是回來了,我猜你明天才會回來,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性子還是這麼急。」

二哥那雙清冷的眼睛,彷彿什麼都能看透,他既然知道他會回來,自然也知道他回來幹什麼,蕭縱卿也不拐彎抹角,低頭懇求道:「二哥,我求你,幫我救他!」二哥掌管著蕭家的兵力,只要他肯幫忙,隴趨穆的五萬兵馬,就不足畏懼了!

撐著木椅,蕭縱寒緩緩站直身子,看向蕭縱卿桀驁而憔悴的臉,蕭縱寒的心裡,閃過一絲心痛,多少年了,他未曾見過三兒低頭。

再次垂下眼瞼,蕭縱寒掩藏住眼底的精光,蕭縱寒冷聲喚道:「來人。」

語音才落,四個身著灰布勁裝的男子出現在蕭縱寒身後。

蕭縱卿心中驚喜,二哥竟然這麼快就答應了嗎?!

「把三少爺抓起來,關進石室,不許他接觸任何人!」冷清的聲音立刻將蕭縱卿的欣喜撕成碎片。

「是!」四名勁裝男子湧上,身手之快,蕭縱卿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四人緊緊的擒住。

「為什麼?」蕭縱卿不敢相信的瞪著蕭縱寒,吼道:「二哥!你為什麼這麼做?!」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心疼他的二哥會這麼對他?!

「為什麼?!」

「為什麼——」蕭縱卿幾乎發瘋了一般的掙扎著,嘶吼著……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42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38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救援(下)

淺藍的海水清澈見底,夕陽西下,殘紅穿透雲層,應和浪花,透露著清爽的氣息,微風也攜著海水的鹹味拂面而來。碧波連天的大海如一幅絕美的畫卷。那邊是闊海碧波,這邊卻是蒼綠金翠的竹林,淡淡地海鹹濕氣,和著清爽的竹葉幽香,海邊植竹,青翠與明藍,碧波與竹浪,確實是相得益彰,但是卻怎麼看,都有些奇怪。

竹林不大,深處是一座竹屋。蒼翠之間,石桌旁的矮凳上,坐著兩個人,男子紫衣長衫,身形健碩,眉宇間透出著傲然霸氣,只是此時,他正嘴角含笑,寵溺的看著對面的素衣女子。

女子青衣墨發,手中拿著一枚白子,久久不能放下,一會之後,終於還是將白子放回了棋盒裡,苦笑道:「我又輸了!為什麼我和誰下棋都沒有贏過!」本來以為軒轅逸是個武將,棋藝應該不會如何精妙吧,誰知,她還是輸了。

軒轅逸好笑的握著她的手,回道:「那就不要下棋了,費腦子,你不能太累,餓了嗎?」

救命啊,舒清扶額,低叫道:「我才吃完,又不是豬!」人家一天吃三餐,他現在是一天照六餐喂,還讓不讓人活啊!

起身走到她身邊,軒轅逸可沒那麼好糊弄,輕撫著她微凸的肚子,故作生氣的說道:「你還敢說,每天就吃那麼一點點,現在你不是一個人!可不能餓著我的寶貝!」

舒清暗歎,不能餓著肚子裡這個,也不能撐死他吧!不過舒清聰明的閉嘴,某人初為人父,她還是不要打擊他的積極性比較好。

看看即將被海平面吞噬的殘陽,軒轅逸扶著舒清起身,說道:「快起風了,進屋去吧。」雖然已進入夏季,但是海風依然寒冷。舒清沒有說什麼,跟著軒轅逸往回走,才走出幾步,只聽見遠處,一匹駿馬以破竹之勢,向著他們疾奔而來。

軒轅逸微微瞇眼看去,將舒清護在身後,待馬匹越來越近,看清是炎雨之後,他才放鬆了下來。

狂奔的馬在竹林前停了下來,炎雨疾步走到舒清面前,說道:「主子!」

舒清微微皺眉,心中有一抹不好的預感,問道:「什麼事情這麼急?」

「有一個人想要見您。」

舒清奇道:「誰?」

炎雨側過身,只見他身後站著一個一身狼狽,臉色蒼白的青衣女子,看見舒清,二話沒說,就已經跪倒在地上:「舒清小姐!」

這人是……看清楚女子的臉容,舒清驚道:「朗月?!」她是商君身邊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現在也不是海船進出海域的日子,朗月憔悴慌張的神色,把舒清的預感引向了更壞的地方,舒清急道:「發生什麼事?你快起來說話。」

誰知朗月非但不起來,反而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哀求道:「朗月求您,求您救救公子!」舒清小姐真的沒有死,她總算是找到她了,無論如何,她也要求小姐救公子!

「商君?!」果然是他出事了嗎?!心中一緊,舒清上前一步,扶著朗月的手臂,說道:「發生什麼事情了,你起來說話!」曾經的朗月,也是個溫婉從容的女子,今日竟是慌亂急切成這般模樣,商君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舒清拉她,朗月卻是不肯起來,這一拉一拽之間,舒清踩到自己的裙擺,差點摔倒。

「小心。」好在軒轅逸及時將她抱在懷中,朗月也趕緊伸手扶著舒清,卻意外的看見了舒清隆起的小腹。夏日輕薄的衣衫,被海風吹拂的輕貼著腹部,肚子也越發的明顯。

舒清小姐有孕了?!看她的腹部已經如此明顯,該有三四個月了吧,她還會為了救公子而出去嗎?海上洶湧翻騰的風浪,她來的時候已經見識過了,舒清小姐可挺得住?!她可願意冒這個險?!

朗月愣著不敢出聲,舒清卻已經急壞了:「朗月,你別發愣,快說話了!就你一個人來嗎?笑笑呢?!」莫不是笑笑也遭遇了什麼不測?!

朗月回過神來,趕緊從袖間掏出商笑給她的信箋和吊墜一同遞給舒清,回道:「我是和秦公子一起來的,他下了船就不知去向了,這是笑小姐讓我交給您的。」

修之也來了?!他人呢?莫不是去了……

低頭看向手中的玉佛吊墜,想到那時笑笑如花的笑顏,商君風雅的淡笑,舒清心被什麼東西拽住了一般,這是在笑笑及竿之時,為了祈求她永遠平安幸福,而特意送給她的,現在吊墜完好的回到了她的手心中,她的主人,卻又在何方?!

趕緊拆開手中的信箋,寥寥的數行字,舒清卻是越看臉色越沉,商君竟然到了天城,而且生死未卜?!

舒清盯著信箋沉默不語,朗月猜不到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再度跪倒在地上,哽咽道:「舒清小姐,朗月知道,此時來求您,讓您很為難,公子也告誡過,絕不能來打擾您,但是我們真的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了。」

將信箋折好,收入袖間,舒清再次彎腰扶著朗月,朗月不敢再與她拉扯,趕緊起身攙著舒清,舒清輕拍著她的手,輕聲說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舒清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朗月心裡摸不準,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舒清揚起一抹輕柔的笑,輕輕揮手,淡然說道:「去吧,我另有安排。」

「是。」朗月低頭,隨著炎雨,朝著竹屋走去,舒清小姐,心中應該已經有了主意,她在糾纏下去,也是無意。

竹林恢復了寧靜,天際到殘紅卻早已被大海吞噬,月未明,日已落,天地間,灰濛濛的,明藍的幕海,青翠的勁竹,在這一刻,也變得灰暗。

舒清被攬入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裡,耳邊,是許久未聽見的霸道低吼:「我不准你回去!」

舒清輕輕勾起唇角,並未說什麼,而是舒服的靠在軒轅逸的懷裡,看著遠處,漸漸分不出天地的海平線,久久,才低低的說道:「我第一次見商君的時候,是在雪山上,暴風雪即將到來,那時的他倒在雪地裡昏迷不醒,懷裡仍是緊緊地抱著笑笑,笑笑身上,穿著一層又一層的厚棉襖,而他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那時我就在想,這是個怎麼樣的人呢?為了守護心中所繫,他應該是可以賠上性命的吧。我救了他,也與他成了朋友,這麼多年來,他是我最敬佩,最放不下,也最心疼的人。」

「心疼?!」軒轅逸抱著舒清的手一緊,原來就已經暗黑的臉色,因為舒清的這句心疼,更加雪上加霜。

感受到身後這個男人不穩的氣息,舒清微微一笑,仍是淡然回道:「對,心疼!我從未見過一個人,對自己如此殘忍,所有的責任、苦難、心酸他都一力承擔。雖然我與他從未正式結為姐妹,但是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的妹妹。」

「妹妹?!」軒轅逸驚異,忘了剛才心中的不愉,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說商君是……女子?!」那個豐神俊朗,器宇軒昂的商君居然是女子,如果是真的,還真是讓天下男兒汗顏。

「他是。」商君的身份,本不應該由她來說,但是她若是不對軒轅逸解釋清楚,他怕是不會讓她去,轉過身,舒清看向軒轅逸深沉的眼,柔聲問道:「我不能看著自己的親人有危險,也不去相救。逸,你明白我的心,對不對?」

他當然明白,舒清看起來清冷淡然,但是只要是她在乎的人,她必定是要護他周全,今天,他是攔不住她的。手輕撫著舒清日漸隆起的小腹,軒轅逸歎道:「我是擔心你的身體。此去滄月,路途遙遠,光是海上的風浪,你就受不了。如果一定要去,讓我替你去!」

舒清抓住軒轅逸的大手,在自己的腹部上輕柔的撫摸著,淡淡的笑道:「按照笑笑信中所說,只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保護好你的寶貝,而且,不是還有你陪我去嗎?」

看著舒清柔美的側臉,軒轅逸沉吟片刻,最後還是妥協的問道:「你想什麼時候出發?」清兒的柔順,是對他的尊重,而她的心,應該是在看見朗月的那一刻,就已經下了決定吧。

逸終於還是答應了,舒清暗暗舒了一口氣,握緊軒轅逸的手,欣喜的笑道:「明日一早,不過,我要先進宮一趟。你讓炎雨、蒼素做好動身的準備。」

進宮?想到清兒現在的丞相身份,要離開確實應該和西烈月說一聲,扶著舒清上了準備好的馬車,軒轅逸回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嗯。」踏入馬車,舒清心裡想的卻不是西烈月,而是秦修之,他回來,也是為了君吧!那他想要做什麼呢?



血雨腥風 第一百四十章 西烈修之

御書房內,燭火繚繞,照得殿內,四下通明,一襲湛藍流金長裙將西烈月修長的身材襯托的越發挺拔,已經入夜了,她的髮絲低挽著,沒有梳起高聳的流雲髻,也沒有戴象徵著皇權的紫金叉,但是與生俱來的高貴和久居高位的霸氣還是讓她看起來威儀不減。

眼前的人,早已經不再是羽翼未豐的太女了,她是海域最崇高的王,修之屈膝,單膝跪地,行禮道:「女皇陛下。」

她一向是喜歡這個淡泊清冷的皇兄的,修之會回來,出乎了她的意料,不管如何,心中還是喜悅的,扶著修之的胳膊,西烈月笑道:「修之,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手上使了力道,修之似乎執意要跪著,這讓西烈月不解,據她對修之的瞭解,他該不是迂腐之人,放開手,西烈月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明日,他就想返回滄月,已經沒有時間寒暄迂迴,秦修之直言道:「我,這次回來,是為了求陛下一件事。」

「你說。」什麼事這麼嚴重,讓修之這般長跪不起。

「我想問您借三千精銳。」

「三千?」西烈月輕佻秀美,問道:「你要幹什麼?」區區三千精銳對她來說,完全是小數目,她只是好奇,一向無慾無求、清高獨行的修之為什麼要問她要人。

秦修之有所保留的回道:「救一個人。」

西烈月不容敷衍的追問:「誰?」

秦修之緩緩抬起頭,回視著西烈月精明的雙眸,沉聲回道:「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他被囚禁在滄月,我一定要救他。」若是能救出商君,他可以不惜一切。

「滄月?」西烈月錯愕,他竟是要帶兵出國嗎?雙手環在胸前,俯視著半跪在面前的修正,西烈月未應允,也未拒絕,反問道:「你可知,調遣軍隊進入別國,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挑釁,意味著戰爭。秦修之沉吟了片刻,歎道:「我不需要軍隊,只要幾千精銳救人就好。」他的目的,只是救人而已。

又是救人,修之要救的,到底是何人?!正當西烈月暗自揣測之時,一道嚴厲的女聲自他們身後響起:「派兵出國豈是兒戲?!」

西烈月抬眼看去,能夠如此大搖大擺的闖進御書房的,也就只有一個人,微微躬身,西烈月輕聲叫道:「母皇。」

秦修之心下一沉,她還是來了,低下頭。如平常人一般,行了一個大禮,聲音卻是平淡到毫無感情:「上皇。」

上皇?!他還是不肯叫她母皇,眼看這個她掛念了十多年的孩子,對她冷淡之極,西烈傾華的心如被針紮了一般的痛。他有著如他爹一樣的絕色俊顏,溫潤脾性,卻比他爹更加愛憎分明。

畢竟做了一輩子的王者,自知心中的苦,痛,皆不能表現在臉上,西烈傾華不再看向秦修之,而是對著西烈月說道:「隨意興兵,皇兒如何向群臣交待,何以向百姓交待?」

西烈月暗笑,明明心裡在意的要命,不然她老人家犯得著大晚上的從行宮匆匆趕來,現在卻一副為難修之的樣子,西烈月微微低下頭,不說話,等著看母皇演的是哪一出。

西烈月嘴角含笑,默不作聲,秦修之沉思不語,許久沒人接她的話,西烈傾華只得輕咳一聲,繼續說道:「軍隊不可妄動,但是,從禁衛軍中,調遣一千精銳出國,倒是可行。只不過,禁衛軍的使命是護衛我西烈皇室成員。」

原來如此,西烈月算明白了母皇的意圖,她在逼修之承認自己的身份。果然,西烈傾華看向秦修之,冷聲問道:「修之,你,姓什麼?」

秦修之始終低著頭,西烈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袖間的雙拳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心中的怨怒不言而喻,母皇這樣逼他,只怕物極必反吧!

他不同意,她就不會借兵吧,她在逼他!若不是父親的意願,他不會回來見她,他厭惡這個冰冷齷齪,相互傾軋的皇宮,更不屑於所謂的王子身份,但是商君,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他的心會暖,會痛,商君……

一會之後,修之終於抬起頭,眼中滿是冷漠,嘴上卻是服了軟:「兒臣……西烈修之。」這個他早就摒棄的名字從牙縫裡擠了出來,也說明了他的選擇。

「好!」修之的不甘願誰都能看得出來,西烈傾華故意忽略,拉著修之的手,一反剛才的嚴肅,溫和的大笑道:「我兒快起來。」

修之就範,西烈傾華心情大好,對著西烈月笑道:「調兵之事,皇兒以為呢?」

母皇都已應允,她還能說什麼,西烈月對著身旁的貼身女官說道:「傳朕口諭,速調一千精銳,明日遂王子出海。」

「是。」女官才走出幾步,西烈月忽然叫住她:「等等,盡量選男子。」

「是。」

修之感激的對西烈月說道:「謝陛下。」無論如何,他總算是借到兵馬了。

「我兒記住,你既是王子,救人之事一完,應當立刻歸國,明白嗎?」

稍稍別過頭,修之禮貌卻冷淡的回道:「兒臣,領旨。明日還要出海,兒臣先行告退了。」

西烈傾華滿意的點頭回道:「去吧。」

修之轉身,快步離開。遠去的頎長背影透著的愁緒、失望。

修之退下之後,西烈月搖搖頭,不認同的說道:「母皇如此逼他,又是何苦?」

「若朕真要留下修之,他絕出不了海域,朕要的是他心甘情願留在這,這麼多兒女中,朕虧欠他最多,也希望能有更多的機會補償他。」每次看到修之的臉,她總會想到他父親,是她虧欠了他啊!

這也算心甘情願?!補償他難道就是困住他嗎?!這就是身為皇族的悲哀。西烈月心中不愉,卻也不想為此與她爭執,緩緩背過身去。

「朕回宮了,皇兒也早點休息吧。」年紀大了果然不中用了,才不過奔波了一點,她就如此疲倦,輕歎一聲,西烈傾華轉身向外走去。

「是。」

西烈傾華才走出殿外,紫竹就迎了上來,在西烈月身後回稟道:「陛下,左相求見。」

西烈月一怔,不禁失笑,今晚她這怎麼如此熱鬧?!連這陣子躲她躲得急的舒清都來了,輕輕揮手,西烈月心情不錯的回道:「宣。」

一會之後,舒清清瘦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因為身上太瘦,肚子就顯得格外明顯,不過三個月的身孕,看起來卻像六七個月一般。不是說軒轅逸一天到晚給她補嗎?怎麼還這麼瘦?!

「你不好好在家安胎,大半夜的來我這晃蕩什麼?」嘴上揶揄著,西烈月還是上前一步,扶著舒清到椅子上坐下。

舒清淡笑不語,左顧右盼,西烈月奇道:「你找什麼?」

沒有看見預期的人,舒清有些失望的笑道:「我以為修之會在。」

「你也知道他回來了?」轉念一想,修之可能就是坐她家的商船來的,她知道也不奇怪,笑道:「他走了,你找他什麼事?」

修之果然來找月了,這麼說,他這次回來,極有可能是為了商君。舒清微笑的搖搖頭,回道:「我不是來找他,而是來找你的。」

「什麼事?」白天不能說,一定要這大晚上的說?

「我要離開海域一段時間。」看著西烈月驚訝的眼,舒清不怕死的加了一句:「明天就走。」

「為什麼?」盯著舒清隆起的肚子,西烈月眉頭緊鎖,擔憂的說道:「而且你現在這樣子,走得了嗎?」現在不是出海的最佳時節,她這小身板,哪裡經得起海上的折騰!

乖孩子,你陪著媽媽跳瀑布,浸寒潭都沒事,這次為了救君姨,你一定能挺過去的,對不對?手緩緩撫上自己微圓的小腹,舒清的臉上泛著淡淡的柔光,嘴上卻是堅定的說道:「我必須走。」

清不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西烈月真的被她搞瘋了,語氣也有些急躁:「給我一個理由?」

舒清抬起頭,似笑非笑的回道:「和修之一樣,為了那個人。」

那人?又是那人!「那人到底是誰?」讓修之甘願承認他棄之如履的身份,回來這個他急於逃脫的皇宮,讓舒清挺著這麼大的肚子,也不惜代價的出去,西烈月微怒:「為什麼你們兩個為了他都這樣不管不顧?」

為什麼?舒清沒有多想,只是淡淡回道:「因為,他值得。」

一句值得,讓西烈月啞然,但是仍不甘心:「軒轅逸答應?」

舒清微微點頭,回道:「他會陪我一起去。」

軒轅逸答應了?!真是太奇怪了,他們救得到底是何方神聖?!

看樣子舒清是不會告訴他的了,等修之回來她一定要問個明白。

在御書房內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圈,舒清單薄的身子西烈月怎麼看都覺得不放心,思索了一會,終於還是說道:「我已經答應了給修之調一千精兵,既然連你都要去,我就再調一千給你。」

原來修之這次是回來請兵的,雖然她原本並不打算帶海域士兵出擊,但是既然修之為精兵而來,必是有緣由的吧,舒清也不拒絕,笑道:「多謝。」

「只是這兩千人,從東海上岸,要越過東隅,才能進入滄月,只怕會橫生枝節。」若是驚動了東隅,玄天成絕對不會放過舒清,她是不懼怕任何國家,海域的水軍四海無敵,就怕給舒清帶來麻煩。

「放心。」舒清一臉坦然的笑道:「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滄月。」

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西烈月也稍稍放下了心,她說有辦法,就一定是有了良策了,不再阻止,西烈月輕著舒清的肩膀,叮囑道:「一定要小心。」

「嗯。」輕拍西烈月的手,舒清的心暖暖的。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43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39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四十一章 身份拆穿

緊閉的密室裡,桌椅高床,雖然簡樸,但是樣樣不缺,只可惜,床上被子疊放整齊,沒有睡過的痕跡,而斜倒的木椅矮几、滿地的碎碗茶漬,顯示著主人的暴怒,一個高大的身影,背靠著牆壁,呆坐著,臉色暗淡,嘴唇乾裂,雙眼佈滿紅絲,直直地盯著一個地方,一動不動。

密室只有一扇厚實的鐵門通向外面,鐵門緊鎖著,這個七竅連心鎖,精妙無比,且是用最堅硬的玄鐵製成,沒有鑰匙,誰也打不開,而鑰匙僅有一把,掌握在蕭家家主手中。

蕭家的老管家捧著飯菜,小心的從鐵門下方,窄小的開口遞進去,透過鐵門上面的小窗,看見蕭縱卿虛弱的樣子,老管家心疼的說道:「三少爺,您多少吃點東西,都已經六七天了,這樣身子怎麼受得了?!」

看也不看遞進來的熱飯熱菜,蕭縱卿仍是直直的盯著前方,口中只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我要~~我要見二哥!」

老管家又是焦急又是心痛,勸道:「二少爺是不會見您的,您何苦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蕭家的幾個小主人,都是他一手帶大的,他們的脾氣,他是最清楚不過了,三少爺倔是倔在骨子裡,二少爺倔,那是倔在心裡!這兩個人,要鬥到什麼時候啊!

緩緩的挪動著身子,蕭縱卿索性背過身去,見不到二哥,他就是死,也不會吃一口。

老管家低歎一聲,只得無奈的離開,走到密室的出口,就看見蕭縱寒站在梧桐樹下,清瘦的身子,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一般,老管家走到他身後,蕭縱寒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他還是不吃?」

「嗯。」老管家點點頭,小心觀察著二少爺的臉色,輕聲勸道:「二少爺,要不您就去見見他吧,這樣下去,三少爺撐不了多少天了,他的脾氣您不是不知道。您還是……」

伴隨著幾聲壓抑的輕咳,蕭縱寒轉過身,蒼白的臉上儘是疲倦,老管家梗在喉嚨裡的話,不忍心再說下去,二少爺用著孱弱的身子支撐起蕭家這麼多年已是不易,誰還有資格再苛責?!

低下頭,老管家輕輕揖手,無聲的退了下去。

已是盛夏,梧桐樹枝繁葉茂,隨著朗朗夜風,肆意搖擺著,輕撫著低喘不已的胸口,蕭縱寒抬頭看向那生機勃勃的高枝,愈發感覺自己的力不從心。輕歎一聲,蕭縱寒還是緩步踏進了密室。

無聲的站在鐵門前,蕭縱寒默默地看著蕭縱卿的背影,才不過幾日,竟有些佝僂,彷彿身體裡的生氣都被抽走了一般。

感覺來自身後的視線,蕭縱卿轉過頭,看清蕭縱寒的臉,原本還無神的眼睛立刻圓睜,怒瞪著他,冷冷地問道:「為什麼?」

從未被三兒這樣滿懷恨意的逼視,蕭縱寒的心隱隱的疼痛著,臉上卻依舊是那樣的平靜,淡淡地說道:「你吃了這些飯菜,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蕭縱卿動也不動,仍是瞪著他,眼睛裡閃著全然不信的光芒。

蕭縱寒輕歎一聲,斂下眼中的傷痛,舉步就要離開,蕭縱卿冷硬的聲音忽然傳來:「等等。」

說完,蕭縱卿想要起身走向飯菜,多日米粒未進,手腳早已經癱軟,還未站起來,已經再次癱倒,掙扎著爬向飯菜,蕭縱卿不管手中拿的是什麼,只往嘴裡塞,彷彿不需要咀嚼一般,那雙冷眸滿懷著寒意,死盯著蕭縱寒不放。

稍稍側過身,不願去迎視這樣一雙眼睛,片刻以後,蕭縱寒平淡而疲憊的聲音緩緩響起:「蕭家掌管滄月貿易多年,朝廷早就想找借口討伐,而這支軍隊既是蕭家的保護傘,同時也是催命符,稍有不慎,必會落人把柄,蕭家上下數千性命,你都不顧及嗎?!三兒,現在局勢未明,皇上與睿王之間,勝敗難辨,不是蕭家出手的時候。」

抓著食物的手一僵,蕭縱卿原本滿懷恨意的眼漸漸有些暗淡,背著鐵門,蕭縱卿低下頭,聲音也終於變得平和了一下:「你為了蕭家,可以不幫我,我不會有一句怨言,但是為什麼要把我囚禁在這裡?!」

蕭縱寒久久不語。

扶著鐵門,蕭縱卿終於站了起來,對著外門的蕭縱寒輕聲說道:「二哥,你放我出去吧。」

「不行。」蕭縱寒堅決的拒絕,再一次讓蕭縱卿抓狂,緊緊地抓著小窗上的鐵支,吼道:「為什麼?」

「因為你是蕭家的三少爺,你代表的就是蕭家,更因為……」停頓了一會,蕭縱寒動情的說道:「你是我的弟弟,你若出了什麼事,我如何向大哥,向爹娘交代?」

迎著蕭縱寒心傷的眼,蕭縱卿哽咽的哀求道:「二哥。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商君生死不明,你讓我把他找到,救他出來。從今往後,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

三兒做這些,果然都只是為了那個人。「這麼多天過去了,他如果被擒,早就已經死了。你,就不要再想他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沒有死,他沒有死!」蕭縱卿口中不停的嘶吼著不信,正是因為心中知道,蕭縱寒所說的極可能是事實。

不,商君,你不能死,你要等我,你不能死!!

蕭縱寒不願再看他瘋狂的樣子,消瘦的身影消失在鐵門前。

滿目的狂亂,蕭縱卿用力的拍打著厚實的鐵門,對著蕭縱寒離去的背影大叫道:「二哥,你放我出去,求你,放我出去————」

背後的拍門聲,嘶吼聲,都未曾讓他停下腳步,蕭縱寒扶著石壁,一步一步走出了石室。

三兒,不要怪二哥,蕭家注定是要交到你手中的,二哥不能讓你出事!

……

同樣是密室,這邊,卻是兩樣的光景。森冷,潮濕,陰暗,血腥,是這裡永恆不變的基調。

白衣男子走進石室,裡面的黑衣人立刻迎了上來,恭敬的叫道:「主人!」

「怎麼樣?」

低著頭,黑衣人手裡還握著鐵鞭,回道:「他的嘴,真的比鐵鞭還硬。」他從來沒見過一個人,能受得了這樣的酷刑,就算不求饒,起碼也應該求死吧,這人就跟個啞巴似的,除了痛極時哼哈幾聲,就沒動靜了!

掃了一眼一動不動的商君,白衣男子皺眉:「死了?」

黑衣人趕緊搖頭,隨後,喃喃回道:「不過也快了……」

走到商君面前,白衣人抓住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抬起來,血污讓他少了風雅之氣,卻依舊無損他的絕美,折騰了這麼多天,估計他也快撐不住了,就不知道,他的毒,那小子解了沒有。

抓起商君的手腕,白衣男子搭上了他的脈搏。

不錯,那小子還真得解了他的幽冥露,但這脈象為何有些奇怪,像是……

白衣男子萬年不變的冷眸裡閃過一抹震驚,接下來,屋子裡的黑衣人都驚訝的看著那邪魅的主子手不停的在這個犯人的脖子上來回的摸索著,不過話說回來,這男人長得真是俊俏。

果然沒有喉結,收回手,白衣男子沙啞的聲音,隱藏不住的興奮:「弄醒他!」

「是。」黑衣男子趕緊提來一桶鹽水,現在普通的冷水根本潑不醒他!

一桶冰冷的鹽水澆下去,商君只是輕輕的動了一下,他對於疼痛已經麻木,或者再過不久,他就可以解脫,和爹娘團聚了。

白衣男子繞著商君走了一圈,他的身上儘是鞭痕,早已經血肉模糊,手停留在商君的臉上摩挲著,沙啞的聲音帶著尖銳的笑聲在耳邊響起:「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這麼個翩翩公子居然是女兒身,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屋內的黑衣人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主子是不是瘋了,他怎麼可以能是女人?!這樣的鞭刑,別說女人,即使男子也受不了幾鞭!這個商君雖然清瘦,不過幾天下來,他們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硬漢!

原本意識已經模糊的商君,在聽到白衣人的話之後,一個靈醒,眼睛倏地睜大,看他這個樣子,白衣人心情更好,嘖嘖笑道:「你若是早說,我可能就捨不得對你用刑了。」

低喘著,商君只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廢話。」

「有性格!」白衣男子一點也不惱,依舊在商君耳邊低笑著:「我現在倒是真不想對你用刑了,我更有興趣知道,這女兒身,是如何裝扮成男子的?」沙啞的聲音如一把銼刀,一下一下的打磨人心,就連商君也忍不住輕顫。

白衣男子的手,也緩緩伸向商君的前胸……



血雨腥風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是你?!

白衣男子的手,緩緩伸向商君的前胸,商君顫抖得更加明顯,白衣男子輕佻地拉扯著他胸前已經被鞭打得本就殘破的束布,貼著商君的耳際,輕笑道:「這麼多束布,纏著一定很不舒服吧,不如,我幫你解開透透氣!」

男子冰冷的面具磨蹭著商君的臉頰,就如同一條冰冷的蛇緊緊的纏繞著脖子一樣恐怖而噁心,商君別過頭去,低喝道:「你敢!」

「怎麼,害羞?放心,我會很輕,保證不會弄疼你。」嘴上說的輕柔,男子的手卻是毫不留情的捏著商君的下巴,把他的臉轉過來,強勁的指力,在臉上留下一道道青紫,男子的眼中儘是邪氣和幸福。

男子的臉再一次靠近,商君的手腳都被鐵鏈鎖著,絲毫不能動,不甘受辱,商君一咬牙,使了全力,用前額撞向白衣男子,男子早料到他不會這麼容易妥協,輕聲一閃,躲了過去。手扣住商君的咽喉,白衣男子冷笑道:「好凶悍啊,不過我喜歡。」

「你……到底想怎麼樣?!」商君知道,男子不會對血肉模糊的他感興趣,只不過是為了羞辱罷了,而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這般羞辱!

「你乖乖的說出隴宜亥和秦修之的藏匿地方,我就給你一個痛快。不然……」男子的手,再一次勾上商君胸前的束布。

藏匿地點?若是他們夠聰明,應該已經離開了原來的地方,但是如果他們沒有離開呢?到時被擒的,就不止隴宜亥和修之了,還有三兒和小師叔,他不能冒險。

商君久久不答,男子沒有這麼好的耐性,冷哼道:「不說?也好。」

只聽見布條撕裂的聲音,一條束布被男子輕鬆的撕了下來,食指勾著布條,在商君面前晃了晃,然後丟棄在他腳邊。因為胸前的鞭傷,不少束布早已經嵌進肉裡,每一次拉著,都痛不欲生,商君感覺不到痛,無盡的屈辱已經將他淹沒,掉落的每一根布條,都是他的尊嚴,商君好想大聲尖叫,但是他不能,那只會讓他的敵人更加瘋狂和得意,這一刻,讓他死去,就是最大的恩賜!

他居然還不肯說,白衣男子眼神一暗,失了耐心,一把抓住商君的前襟,只要他一用力,撕毀的就不僅是胸前的束布,而是整件上衣。

商君暗吸一口氣,決定震斷經脈,自我了斷,此時,一聲低吼卻從外面傳來:「住手!」

白衣男子一怔,瞇眼看去,看清來人,似乎對這人更感興趣,放開商君,白衣男子雙手環在胸前,笑道:「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刮到我這裡來了。」

商君鬆了一口氣,多日的折磨,他的眼睛早已經模糊,隱約只能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向他走過來,一身的黑衣,幾乎融入了暗室之中。那人的腳有些殘疾,走得極慢,雖然如此,逼人的氣勢,依舊不容人錯認。

這人是誰?!

那人終於走到了商君面前,他有一雙如劍一般鋒利,如冰一般寒冷的眼眸,此刻,正滿含著複雜的光芒盯著他,商君輕輕搖了搖頭,讓自己能看的清楚一些,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商君驚得倏地睜大了眼睛:「是你?!」

尤霄!!

是他,臉頰上的疤痕還是那樣清晰,只是再次相見,他眼中的陰鶩之氣更勝,他不是死了嗎?商君滿腹疑惑,他只是冷冷地盯著商君,沒有回話,倒是白衣男子興致勃然,說道:「對了,我怎麼忘記了,你們也算是老相識啊!」

走近商君身邊,白衣男子抬起商君的下巴,冷笑道:「你沒想到,他居然是女人吧!」

尤霄忽然出手,重拳毫不留情的擊向白衣男子的手腕,男子並不驚訝,後退一步,躲過了這一拳。尤霄沒有打下去,寒聲說道:「你最好不要碰他。」

白衣男子輕輕揚眉,大笑道:「原來他是你的人啊?不過我聽說,老頭子可是要他死,你這個鷹犬……想要造反?!」說道鷹犬的時候,白衣男子還特意看了商君一眼,尤霄才真的是隴趨穆的鷹犬。

尤霄眼神一暗,哼道:「不要用他來壓我。」

白衣男子背靠著石壁,面具掩蓋下,看不見表情,語氣是十足十的不屑:「我可沒興趣壓你,是你自己太把老頭子當回事。」活了二十多年,就為了老頭子的一句肯定,自找苦吃!

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尤霄低吼道:「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好!」白衣男子也不耐煩起來,罵道:「不過這裡更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可以滾了!」

尤霄不理會他,怔怔的站在商君面前,眼中的光芒,耐人尋味。

據他所知,尤霄與商君之間,是有過節的吧,今天看來,似乎是他誤會了。白衣男子眼中閃過一抹算計,笑道:「你想要他?可以,老頭子同意我就放人。」

尤霄不信的看向他:「你什麼時候這麼乖了?」

白衣人聳聳肩,繼續挑釁著尤霄:「跟你學的啊!」其實要不要放人,全看他的心情,只不過,他很有興趣看看,尤霄會不會為了商君忤逆老頭子,那一定是異常精彩的好戲。

不等尤霄發飆,白衣人心情頗好的笑道:「不妨礙你們敘舊,我等你的好消息!」說完悠然的踏出了石室。
石室裡的幾個黑衣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出去,尤霄卻是快了他們一步,一把抓住手握鐵鞭的男子,提起他的後頸,一腳踢在他的背心之上,黑衣人的衣服留在了尤霄的手中,人滾出了石室外,尤霄低斥一聲:「都給我滾!」

暗室裡的兩人立刻跑了出去。

將衣服胡亂的披在商君胸前,尤霄說不清自己此時的感受,聽到屬下回報,商君被閆冽抓了回來,他想也沒想的跑了過來。如這般鞭打他,教訓他,不正是自己想了很久的事情嗎?!但是他現在在幹什麼?!

商君低歎:「你居然沒有死。」當時聽尤霄的死訊,他還感概了一番,想不到再次見面,竟是這般境地。

尤霄手上一僵,他就這麼恨不得他死?!收回手,尤霄冷冷的回道:「你很失望?!」

商君卻是輕輕一笑,沒有回他。

盯著商君絕美的臉,尤霄低喃道:「你是女人!」為什麼交手這麼多次,他居然一點也沒有察覺,是理所應當的認為,女人不應該如他這般剛毅或者說,囂張?

緩緩抬起頭,商君把他的話又還給他:「你很失望?!」

「是很失望。」尤霄有些煩躁:「你讓我沒有機會再與你公平一戰,贏了你,也沒什麼意思。」

商君是女子,這個自己一度認為能激起他戰鬥慾望的對手,此生最好的敵人,居然是女子,那麼,他和他之間還有什麼好鬥的?怎麼不叫人失望?!

贏了也沒有意義嗎?!商君心中的怒火隱隱回升,哼道:「手下敗將,何足言勇!」他幾時贏過他,這時候感歎這些,不覺得早嗎?!

商君因為疼痛和疲倦,頭始終低著,而商君這話,本來就刺激著尤霄,而他低著的頭,讓尤霄誤會他正看著自己殘疾的腳。被軒轅逸暗算之後,他摔下了山澗,命雖然撿回來,右腳的經絡卻完全毀了,這只殘腿,是他心中的最痛。

此時被商君提及手下敗將,正擊中尤霄的自尊。心中的惱怒和悲憤,讓尤霄失去了理智,手忽然抓住商君的脖子,並慢慢收緊。

喉間的鐵爪,抓得商君不能喘息,冷視著尤霄瘋狂的眼睛,商君吃力的低語道:「你可以再用力一點……我或許……會死得快一些。」

商君支離破碎的聲音,漲紅的臉,終於讓尤霄找回了理智,匆匆收回手,尤霄背過身去,不住的喘著氣,他差點就殺了他,為什麼他要鬆手,為什麼他的心跳得混亂,為什麼他的手在顫抖。

「商君,你真的該死!」只留下一句似歎息,又似咒罵的低語,尤霄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商君卻再也沒有精力去分辨這句話後面的複雜情緒,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44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46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心死

御書房  

尤宵等在殿前,不知道站了多久,皇上未曾召見,他也只能等!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來,腳似乎有自己的意識,為一個敵人求情,為什麼?!  

第一次見他,他逃出了他的天羅地網,挑釁他!  

第二次見他,他破壞他的行刺計劃,使詐點他的穴道,羞辱他!  

第三次見他,本想痛快的打了一場,卻掉入冰溝,那時,他終於知道,他,叫商君。  

第四次見他,是在大軍主帳,他在他臉上,留下了這道不能磨滅的印記。  

第五次.。。。。。。。  

撫上臉頰上的疤痕,尤宵手下一僵,他記得他們每一次交手,記得他的一切,只因為商君是他心中最大的敵人,最好的對手,是這樣嗎?腦中閃過暗室裡,血肉模糊的人影,尤宵的心沒來由抽搐,對,不是心痛,不是心憂,是抽搐,就像是被人緊緊地擰巴著一樣,怪異!  

心情忽然變得煩躁,而他就等的人,那道明黃的身影也終於從殿內走了出來,尤宵趕緊迎上去,半跪行禮道:「叩見皇上。」  

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人,隴趨穆冷淡的回道:「何事?」他竟然還沒走?!  

思索了一會,尤宵還是開了口:「有一件事,臣想。。。。。。」  

尤宵還未來得及說完,隴趨穆威嚴的聲音已經響起:「有什麼話就直說,不要浪費朕的時間。」  

尤宵斂下眼中的痛,冷硬回道:「閆洌抓回來那個人,臣認為應該先放了他,拷問了這麼多天,也沒有結果,不如,放了他,跟蹤他或許有更大的收穫。」  

「那個商君,他還沒有死?」他早就下了死令,閆洌居然還讓他活著,想起閆洌冷邪自我的個性,隴趨穆心下不悅,口氣也就越發的逼人:「商君是個危險人物,身份不明,武功高強,還是飄渺山莊的主人,和蕭家,慕容家關係複雜,又和隴宜亥攪在一起,放了他,根本就是放虎歸山。」  

「但是他也是一枚很好的棋子,而且。。。。。」  

「夠了。」再次打斷尤宵的話,隴趨穆不耐的回道:「這件事我已經交給閆洌去做,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說完,隴趨穆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繼續說道:「還有鐵甲軍的事情,你以後也不用過問了。」  

尤宵身子一僵,緩緩起身,瞪著那張毫不在意,毫無感情的臉,一向冷硬的聲音,竟有些抖:「就因為我現在是個瘸子,對你沒有利用價值了?」他一直就知道自己的用處,現在,他已經沒有用了,可以一腳踢開了,是嗎?!  

顯然尤宵從來沒有忤逆過隴趨穆的意思,此話一出,隴趨穆先是一怔,不過很快,他皺起了眉,怒道:「你最好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  

「身份?!」尤宵忽然冷笑了起來,第一次,他正視那張他從來只能仰視的臉,也說出了多年想說卻不敢說的話,帶著幾分恨意,幾分挑釁,幾分決然:「我什麼身份?你的臣子,還是兒子!」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伴著一聲暴怒同時響起:「滾!朕不想再見到你!」

臉頰辛辣的痛著,右耳轟鳴的響著,尤宵染上輕霧的冷眸,靜靜的看著那道明黃的背影帶著暴怒,帶著威嚴離去。走的決然,幾乎不願意多看他一眼,毫無留戀,也是,對於他來說,就像趕走了一隻沒用的狗,有什麼好留戀的?!

「哎~~」側殿屋頂上,坐著一道白影,一手輕搖殷紅折扇,一手握著一壺酒,玄鐵面具在夜光下,泛著銀光,更添幾分邪肆。歎息聲似有若無,多少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合起手中的扇子,閆洌把玩著,笑道:「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他,何苦自討沒趣。二十多年了,你不倦我都倦了。不過,今天你倒沒有讓我太失望就是了。」起碼還敢質疑老頭子了,真是難得!那個商君的魅力不小啊!

心情本來就不好的尤宵,這幾聲調侃已經足夠引爆他的怒氣,進宮覲見不能帶兵器,尤宵拾起一塊石子,使足腕勁,向著閆洌擲去。

閆洌微驚,立刻側身閃過,只可惜手中的酒壺正好被石子打中,烈酒灑了一地,也浸濕了他的白袍,閆洌眼中升起一抹暴斂,扔下酒壺,冷聲說道:「想打架?你從來就不是我的對手,更別說現在還是個瘸子!」

瘸子這兩個字,絕對是尤宵此刻的死穴,滿肚子得不到宣洩的不甘與怒火,讓他一躍而起,飛上了屋頂,皇城的大殿之上,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拳來腳往,打得不可開交,不過很快,勝負已分。閆洌一記重拳,正中尤宵的太陽穴,猛烈的撞擊,讓尤宵迅速向旁邊倒去,在傾斜的瓦礫之上,尤宵腳下不穩,直直的摔了下去。

站在屋頂上,冷睨著地上的男人,閆洌傲慢的說道:「尤宵,你是自作孽!」說完,白影幾個起落,消失在皇城之內。

重重的跌落在堅硬的石板上,尤宵的前額砸出了一道血口子,血沿額頭,流進了眼睛裡,石板上,一滴一滴,那雙赤紅的眼,由痛苦到死寂再到麻木。。。。。。

飄渺山莊別院

盛夏的夕陽,依舊如燃燒的火球,紅得耀目,即使暮雲極力想要將它掩埋,仍難敵它的光熱,為原本蒼白的雲海鍍上了一層金黃的霞光。夏日的刺姬叢,蒼翠而繁茂,在晚霞的光輝下,竟也披上了一道道紅光,不同與嚴冬下的刺紅,卻也是另一番景致。

後院花廳的門堂,正對著這片刺姬叢,商笑看著眼前的景致,不禁想起了他們的家,那裡,也有著一片這樣的刺姬,每到夏日的晚上,她和姐姐就會在花叢裡乘涼,越是想起幸福的時光,商笑的眼淚越是控制不住,使勁的向天上看,就是不讓淚落下,嘴裡不住的咒罵:「蕭縱卿根本是個騙子,說什麼有了消息就告訴我們,現在都十來天的,他連個影子都不見,無聲門的人也消失了,這算什麼?!根本靠不住!」

裴徹輕摟著商笑的肩頭,低哄道:「笑兒,稍安勿躁。」深知這樣的安慰蒼白無力,但是他們真的已經盡力去查了,奈何,對手實在太強大了。

果然,對於這種安慰,商笑已經聽得麻木甚至是厭煩了,幾乎是在吼叫:「什麼狗屁稍安勿躁!這麼多天,說不定我哥他。。。。。。」不敢說出任何一個心中猜測和擔憂的字眼,商笑閉了嘴,剛好御楓匆忙趕回來,商笑立刻迎上去,急問道:「御楓,你們查了這麼久,有眉目嗎?我不能再這樣枯等下去了,我會瘋的!」

迎著商笑急切的眼,御楓微低下頭,歎道:「小姐,我們已經盡力在查了,只是關於昊天盟,我們真的沒有無聲門瞭解得多,不過現在全城戒嚴,每天都有士兵逐戶搜查,估計,主子應該是落到了朝廷手裡,我們正在往這方面查找。」

每天都是一樣的答案,還在查,商笑無力的垂下雙肩,「到底還要查多久?!」

商笑的落寞,看在每個人的眼裡,都不是滋味。隴宜亥也忍不住勸道:「商小姐不要太過擔心,只要朝廷未能找到他們想要的,商公子的性命應該無輿。」商君果然是個奇才,這座別院的後面,居然還有一個掩藏在奇陣後面的後院,官兵幾次搜查別院,也沒有找到這裡。

但是都這麼久了!商笑真的不敢再想下去,她快崩潰了,每一天,都害怕日出日落,以為那表示,又過去了一天,或許她真的不夠堅強,怔怔的盯著快要消失在地平線的夕陽,商笑緊緊的環著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小姐!小姐!」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花廳裡鬱結的氣氛,衛溪的聲音第一次這樣激動,甚至有些慌亂。

商笑與御楓對視一眼,心裡皆是咯登一下,他們已經承受不起再多的打擊,最後還是御楓迎了上去,問道:「衛溪,什麼事?」

臉上帶著不知是驚訝還是興奮的神情,衛溪抓著御楓的胳膊,回道:「你快看,誰來了。」

一向沉穩的衛溪,異常的神情,讓花廳裡的幾個人都起身,走出了屋外。

金光籠罩下的刺姬叢中,由遠及近,走來兩人,一男一女,皆帶著斗笠,黑紗隔面,看不清長相,女子一襲青衣,墨絲極地,男子銀絲素袍,長身而立,男子始終輕扶著女子,這兩人一路行來,就如同一幅絕美的畫卷,無關相貌。

看見那款款行來的女子,商笑整個身子抖得更加厲害,裴徹也出神的盯著這兩人,總覺得很是熟悉,隴宜亥有些莫名,這兩人是什麼來頭,讓他們神色如此異常,心中存疑,隴宜亥稍稍上前了一步。

兩人走進,女子直直走向商笑,輕掀斗笠,一張素顏出現在眾人眼前,清淺的聲音輕柔的響起:「笑笑。」

「舒清姐姐——」

又見這雙溫暖的眼,淡雅的笑,商笑再也抑制不住多日的恐懼和無助,撲到進舒清的懷裡,痛苦起來。



血雨腥風 第一百四十四章 部署(上)  

看清舒清的臉,除了商笑,所有人都傻了眼,雖然他們一直也不願意相信她真的死了,但是此時看著舒清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面前,就連衛溪、御楓這樣沉穩的人,眼中也難掩波瀾。  

女子是慕容舒清,那男子,莫不是。。。。。。

裴徹走到男子面前,盯著他黑紗掩蓋下的臉,聲音竟是控制不住的微顫:「軒轅,是你嗎?!」  

男子抓住帽簷,手一揚。  

劍眉星目,傲鼻薄唇,就連輕揚的唇角都顯其不羈的性情,這人,不是軒轅逸,還會是何人?!  

軒轅?隴宜亥眼神一閃,此人莫不是去年歿於臨風關的東隅名將軒轅逸?!他居然沒死!!  

果然是他!裴徹一拳重捶在軒轅逸的肩膀上,低罵道:「你真該死!走也不和我說一聲,信也沒有一封,害我擔心這麼久!」他們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兩人的默契不言而喻,不然他也不會隨便發現一個穿著軒轅盔甲,卻面目全非的人,就上報朝廷,鎮國將軍戰死。只是即使軒轅留下了一些線索,沒有實實在在看見他的人,怎麼能不擔心?!  

軒轅逸也抬起手,用力的拍了拍裴徹的肩膀,沒有多餘的解釋,男人間的情誼已表露無遺。  

肩膀漸漸感覺到濕意,舒清輕撫著商笑的髮絲,輕聲說道:「我們都進去說話吧。」  

抬起頭抹掉淚痕,說了不再哭泣了,現在又哭,她真沒用!商笑連忙點頭,拖著舒清的手,就往屋裡走:「舒清姐姐,快來。」  

舒清隨著商笑匆忙的腳步,才走了幾步,忽然撫著腹部,停了下來,眉頭緊鎖。這幾天,幾乎是沒日沒夜的趕路,她真的有些累了,肚子也不時隱隱作痛,但是怕逸擔心,她一直都沒有說出來。  

雖然舒清已經極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軒轅逸還是被嚇得不輕,趕緊將她環在懷裡,急道:「清兒,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他真不應該聽她的,日夜兼程,硬是將半月的行程縮短成數日!若是為此孩子有個萬一,他怎麼也不能原諒自己!  

舒清暗暗深吸了幾口氣,終於,剛才那一撥痛楚過去了,輕輕搖頭,舒清示意她沒事。  

商笑也終於注意到,一向清減的舒清,肚子明顯突出,震驚的睜大了眼睛,商笑遲疑的問道:「舒清姐姐,你。。。。你有孕了。。。。」  

「嗯。」舒清微笑點頭。  

看著舒清疲倦的靠在軒轅逸懷裡,手始終輕撫著小腹,臉色有些差,眼中的勞累藏也藏不住,商笑低下頭,哽咽道:「我。。。。舒清姐姐,對不起。。。。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舒清姐姐有孕在身,還這樣奔波,她們欠她的,永遠也還不清。  

輕輕掙脫軒轅逸的懷抱,舒清拉起商笑的手,安慰道:「傻瓜,在我心中,你和君就是我的親人,我和你一樣牽掛著他的安危,現在不是難過致歉的時候,我們最重要的就是合力救出君。再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

「嗯。」紅著眼,商笑用力點頭,小心的攙著舒清的手,商笑輕聲說道:「舒清姐姐,我們先進去坐下在說話,你慢點走,慢慢的。。。。。」  

舒清哭笑不得,這哪是走啊,簡直是在挪,不過包括軒轅逸在內的一群大男人,都認為這個速度很好,她也識趣的乖乖閉嘴,反正也不急在這一小段路的時間。

好不容易挪到了花廳,商笑把她扶到了旁邊的軟榻上,一邊給她加墊子,一邊說道:「舒清姐姐,你快躺好。」

舒清微笑著坐下,感覺好一些以後,立刻問道:「御楓,商君失蹤幾天了?失蹤前發生了什麼事?這些天你們都查到些什麼?」

御楓原本就是舒清身邊的人,她的出現,也安定了他多日來惶惶不安的心。聽見舒清的問話,御楓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簡要的說明了一番。

在船上的時候,她就問過修之,大概情況也知道一些,環顧了一眼四周,問道:「你剛才一直提到無聲門主蕭縱卿,他現在人呢?」舒清的眼光在唯一一個沒有見過的面的錦衣男子面前停了一會,不過很快移開,傳說這蕭門主年紀不過雙十,應該不是他。

「蕭門主十幾日前與我們分開了,原來說好一有主子的消息就會告知我們,但是那日之後,他就沒有再出現過,無聲門的人也消失了。」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消失?!無緣無故,怎麼會消失?舒清思索了一會,對著衛溪說道:「衛溪,你立刻去你所知的所有無聲門據點,找到蕭縱卿,如果找不到他,就留下消息,說,飄渺山莊已經找到營救商君的辦法,讓他立刻過來一趟。」如果不是出了什麼事,以御楓所言,蕭縱卿對商君的關心,必定馬上到,如果不來。。。。。。。結果不言而喻。

「是。」衛溪領命離去。

商笑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又不敢碰舒清,只能不住的問道:「舒清姐姐,你真的有辦法救我哥了?!是什麼辦法啊?」

揚起一抹清淡的微笑,舒清微笑回道:「我會把商君救出來的。」

雖然舒清沒有說什麼方法,但是那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氣勢,讓商笑堅信的回道:「嗯,我相信,舒清姐姐一定能救出我哥!」她知道,舒清姐姐的出現,不僅僅是給她吃下了一顆安心丸,御楓和衛溪應該也是信心倍增吧。

「裴徹,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裴徹大方笑道:「有什麼吩咐,嫂子你儘管說。」

這傢伙,真是無時無刻不忘消遣別人,舒清輕笑說道:「隴趨穆派了護衛軍封鎖天城,而且城內外都有據點,炎雨、蒼素也隨我來了,就在院外,我想請你帶領他們把天城內外的兵力分佈情況畫一張圖給我,子時之前我要拿到。」

聽了舒清的安排,隱隱感覺到,這次她要有大動作,不禁也嚴肅了起來,回道:「沒問題。」

天城已經封鎖,行動確實極為不便,想起刺姬下,耗時三年所建的地道,御楓走到舒清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舒清驚訝的叫道:「真的?!」

御楓點點頭,舒清暗歎,君真是太厲害了,居然挖了這麼多密道,這下她行事就更容易了!

看看屋外,月亮已經升起,舒清說道:「御楓,你幫我出城外去等幾個人。」她一下船,就給慕容星魂和沈嘯雲發出了急箋,算算時間,她要的人,今天也應該到了。

「什麼人?」還有誰會來嗎?

在御楓和商笑疑惑的目光下,舒清淡笑回道:「風雨樓北堂主花詠沁,慕容家的總管馮毅,還有一個人,你應該已經很熟悉了,修之。」

城門已閉,修之正在城外等待護送慕容家的貨物,裝扮成家丁的海域精銳到達,這麼多人,實在需要小心謹慎。

商笑微驚:「他真的又回來了?」修之走的那天,她發現襲慕居然沒有離開,她當時就猜測,是不是他還會再回來,她或許錯怪了秦大哥,不過那襲慕正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問什麼都不答!

舒清輕輕扼首,歎道:「你該好好謝他。」他是用自己那顆心的自由做的交換。

商笑似懂非懂,不過還是聽話的點頭。

朝著軒轅逸輕輕招手,軒轅逸微低下頭,舒清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又對御楓說道:「御楓,你把東西交給逸,就去城外等人吧。」

「是。」御楓離開了,軒轅逸也隨著他去取暗道的地圖,舒清暗暗紓了一口氣,這一屋子的人終於少了一些。

緩緩轉過頭,舒清終於對上了那道已經默默觀察了她一整晚的探究眼光。

絳紫錦衣,腰別凝脂白玉,臉上是儒雅的淺笑,面對自己可以說得上放肆的目光,他坦然以對,良好的修養,淑人君子之風盡顯,只不過他眼底的精光,眉宇間難掩的尊貴與堅毅之氣,舒清自然也沒有錯過。

舒清微微欠身,算是行了禮,說道:「這位就是睿王吧?」

隴宜亥微笑回禮,讚譽道:「慕容小姐,久仰了。」慕容家,他是早有耳聞的,而慕容舒清,他確是沒怎麼聽說過,不過今日開來,他算是開了眼界。纖弱之姿,卻是風骨幽然,氣韻天成,身為女子,亦是膽識過人,行事果斷。難怪,她的出現,讓這一群人彷彿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即使,她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孕婦。

舒清微微一笑,坦然回道:「睿王言重了,慕容舒清已死,我只不過是商家的旁親,睿王叫我舒清既可。」

「好。」隴宜亥也從善如流,笑道:「在舒清小姐的部署中,不知可有予函出力的地方。」

「當然。」舒清聲音略略放低,回道:「有一件事,非睿王出馬不可。」

「何事?」隴宜亥還好奇,什麼事情非得他才能做?!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46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09:47 AM 編輯

血雨腥風 第一百四十五章 部署(中)

「何事?」隴宜亥很好奇,什麼事情非得他才能做?!

舒清唇角輕揚,平淡的吐出兩個字:「逼宮。」  

商笑張大的嘴,驚異的看著舒清,雖然她和姐姐一樣,無時無刻都沒有忘記家仇,但是這樣光明正大,輕鬆隨意的說出逼宮二字,商笑一下子還沒能反應過來。

隴宜亥心下一驚,一旦逼宮,倘若不勝,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更會背負犯上作亂,弒君篡位的罪名,目前他與隴趨穆的實力明顯懸殊,她讓他此時逼宮,不就是讓他送死?!

她想救商君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他何嘗不想施救?!只是她不該如此利用別人,此等足以滅九族的事情,她說起來,倒是一派悠然。心下不悅,予函口氣微冷的回道:「小姐是想借此舉分散朝廷的注意力和兵力,以便救出商君吧,只是如此未免太過冒險吧!」

舒清不在意他微變的臉色,反而更加悠閒的拿起旁邊的靠枕,細心的墊在腰後,口氣隨意的低笑道:「有時候箭在弦上,由不得你不發,從東隅一路行來,據我所知,臨風關一役中戰敗的軍隊已經開始整頓,如果我沒有看錯,隴趨穆將會把他們調回京城,那可是六萬大軍啊,就不知道那時,睿王的處境。。。。。。」說完,舒清稍稍停頓了一會,相信後果不用她說,隴宜亥也應該明白。

如願的看見隴宜亥眼中,閃過一抹焦慮,舒清輕輕昂首,正視他的眼,笑意不變,眼神卻已不再輕柔,冷然的低語,精光畢露的眼,莫名的讓人感覺到壓力:「君既然願意相助睿王,想來,睿王必是滄月的希望,也必有一國之君的氣度和胸懷,商君為何會落入危險之中,睿王應該比我明白。其實此時逼宮,不僅能讓君更容易脫困,睿王也可以乘此機會,一舉奪政?!你我也算各取所需。睿王不妨權衡一二。」他的命是命,君的命就不是命!?若他是這樣的人,將來登上王位,也不會是滄月的福氣。

舒清話鋒凌厲,即使她現在大著肚子,斜靠在軟榻上,你也絲毫不敢輕看她,隴宜亥暗暗欽佩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這個女人,非常懂得談判的技巧。

在道義上,商君為了救他才出的事,如果他委延推托,那便是忘恩負義之徒,在謀圖大業上,現在已到了最危急的時刻,有她相助,事半功倍。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豈能說一個不字?!

隴宜亥苦笑一聲,回道:「小姐果然是生意人。」

顯然他已經想清楚了,舒清微微一笑,卻堅持要他親口允諾:「睿王意欲如何?」

隴宜亥暗歎,她與商君果然不同,想說服和打動她,要困難的多,而且她有一雙明銳的眼睛,彷彿可以洞悉一切,隴宜亥迎視舒清,正色回道:「商君一定要救,逼宮之事可以行進,只不過確實還需好好商榷權衡一番,才可行事,畢竟,若是敗了,犧牲的不僅是我隴宜亥一個人,我也要為他們著想。」

他的答案,舒清還算滿意,繼續問道:「睿王手下,能用之人有多少?」

舒清與風雨樓交情頗深,兵力之事,她總會知曉,若讓她覺得自己不坦誠,只怕難得她的信任,隴宜亥暗暗權衡了一番,決定不再隱瞞,回道:「天城中,睿王府還能為我調動的,不過百餘人,北軍,差不多六萬人。早些日子,我已經修書讓他們分批隱秘入天城,但是北軍駐地離京太遠,就算日夜行軍,最少也還需七八日,只怕商君等不了這麼久,自古以來,沒有軍隊,想要逼宮,幾乎是不可能的。就不知,小姐是否另有打算?!」

六萬?比她想像的多一些,難怪他敢想稱帝之事,而隴趨穆要他死了!自古,兵權都是讓上位者忌憚,讓謀權者瘋狂的東西。

心中自有一番計較,舒清思量著回道:「游程的軍隊,要調回天城,也需些日子,只要在這七八日中,救出商君,逼得隴趨穆退位,就足夠成事了,目前重要的,還是兩件事,第一,明確商君的位置!第二,籌集和安排人手,不過,這些都要等人齊了的時候,才能解決。離子時還有些時間,睿王清點好自己的兵馬,稍加休息,晚一點再做商討。」

「好。」隴宜亥微笑著離開了花廳,與慕容舒清一番淺談,接下來如何行事,他也另有一番度量。

待隴宜亥走後,商笑趕緊問道:「舒清姐姐,那我呢?我需要做什麼。」

輕拍商笑嚴肅的臉頰,舒清微笑回道:「你的事情是最最重要的。」

「什麼?」商笑趕緊坐直身子,心也為著「最最重要的事情」撲通撲通的跳起來。

看她嚴正以待的樣子,舒清失笑,回道:「給大家準備吃的!」

「就這個?」商笑有些失望。

舒清卻是認真的說道:「別以為這個不重要,三千人的口糧,你最少要準備五日的量,現在天城戒嚴了,籌措這麼多糧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也是,食物乃是一切的根本,商笑用力點頭,回道:「好吧,籌措糧食的事情,交給我。」

扶著舒清起身,商笑指著舒清的肚子,調笑道:「我先帶你回房休息,再讓廚房給你準備些吃的,可不能餓壞了他!」

「好。」在商笑的攙扶下,兩人一路挪動著,走到花園,就碰到了匆匆走來的軒轅逸,商笑微笑說道:「軒轅大哥。」

對她點了點頭,軒轅逸已將舒清輕攬在懷裡,擔憂的問道:「累了嗎?」

舒清微笑著搖搖頭,兩人皆沒有多說什麼話,但是那相依相偎的溫情已叫人羨慕,默默的走在他們身側,看著舒清姐姐輕柔的笑容,商笑低下了頭,舒清姐姐,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卻又自私的將她捲進了這場惡鬥中,心裡湧現的愧疚幾乎將她淹沒,好不容易走到旁邊的廂房,商笑低聲說道:「這就是你們的房間了,舒清姐姐你好好休息一會,飯菜很快就會送過來了。」

說起,商笑連忙轉身,卻被舒清輕輕拉住了手腕,低歎一聲,舒清說道:「笑笑,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如果你不去找我,君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我才要怪你。我現在很好,孩子也很好,我希望,不僅僅是我幸福,你和君也要幸福。你明白我的心情,對不對?!」

感受著舒清手心的溫度,商笑用力的點頭,卻回不了一句話,她怕淚會不爭氣的流出來。

唉...她們這兩姐妹,就是喜歡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君是這樣,她也是這樣,輕拍著商笑的手,舒清故意調笑道:「好了,以後不許說那些傻話或者想些怪念頭,你還是想想,有什麼好吃的,給我和君好好補補!」

「嗯。我去準備吃的。」深吸一口氣,商笑終於擠出一抹牽強的笑容,匆匆的往廚房的方向跑去。

軒轅逸將舒清扶進房間,在桌前坐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急問道:「哪裡不舒服,告訴我?」

這個剛毅霸道的男人,幾時有過如此彷徨心慌的表情,回握著軒轅逸的手,舒清心裡,暖暖的。把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舒清笑道:「就是有些累,剛才休息了好一會,現在已經沒事了。」

感受著舒清平穩的呼吸,軒轅逸的心,也才緩緩歸了位。

半靠著軒轅逸,舒清低聲問道:「東西拿到了嗎?」

「在這。」從袖間掏出一張三尺有餘的素白錦緞,攤開在圓桌之上,龐大的地道圖,密密麻麻,卻又井然有序的分支,出口的設計隱秘而繁多,幾乎囊括天城的主要道路,甚至連皇宮地下都有。每一個旁支又相對獨立,即使敵人發現入口,也可以簡單的封鎖幾個點,就能防止敵人一網打盡,而複雜精細的內部結構,沒有圖紙,進去了也極容易迷路。

將軍出身的軒轅逸,更是看得入迷,忍不住歎道:「太精妙了,這絕對是一個大工程。」

「嗯。」舒清也驚歎於眼前的地道圖,不過只一會,舒清面色有些憂鬱,看向軒轅逸,他的眉頭,也是越皺越緊,舒清微笑問道:「在想什麼?」

再次環上舒清不再纖細的腰肢,軒轅逸低低的歎道:「和你想的一樣。」



血雨腥風 第一百四十六章 部署(下)

「隴宜亥!」

兩人同時脫口而出,說完相視一笑,看來夫妻做久了,他們倒是越來越有默契了。   

盯著眼前精妙的地道圖,光是想像它的存在,軒轅逸都有些熱血沸騰,低歎道:「這樣一個龐大的地下通道,足可以讓任何上位者心驚膽顫,即使他再信任一個人,地道的存在,也會如芒刺在背,但是如果用過這次,就毀了這個地道,實在是可惜。」

舒清點頭,臉色凝重:「我擔心的,不止這個。商君的為人,我和清楚,他不圖富貴,不慕高位,不戀權勢,一心只想替家人報仇雪恨,這件事完結之後,估計他會隱居山林,或者回到飄渺山莊那個三不管的地帶,逍遙自在。我就怕商君有隱退之心,隴趨穆卻沒有成全之意。畢竟,他現在能挖出一個地道,改天他還能做出什麼來,誰也不知道。對於君主來說,某些人不能為我用,必為我所殺。」

聽清兒的口氣,軒轅逸猜道:「你打算,不讓隴趨穆知道地道的事情?」

舒清肯定的點頭:「嗯。」

軒轅逸卻有些擔憂,動用這麼龐大的地道,如何能不被他所知,沒有隴宜亥的兵力,這場仗只怕更難打了。

舒清顯然並不擔憂,微笑回道:「北軍未到之前,隴宜亥手下只有百餘人,需要進入地道完成的事情,海域精銳就可以完成,根本不需要用到他,他的用處,在於他的身份。」他是唯一有資格向隴趨穆逼宮的人。

清兒說的也沒錯,軒轅逸點點頭,輕柔的將她扶起,勸道:「你累了,躺一會,這圖我來研究就好。」

舒清聽話的回道:「好。」關於這些地圖、謀略,逸比她厲害得多,有他幫忙看,她很放心,而且她也是真的累了。

軒轅逸扶著舒清在床上躺下,拉起薄被,替她蓋好,輕柔的吻落在眉心,軒轅逸才放下帷帳,走回圓桌前,怕燭光會讓舒清睡不好,還將燭火拿遠了些,用高大的身體擋住燭光。

手輕撫著越來越滾圓的腹部,舒清靜靜的凝視著那道挺拔的身背,嘴角含笑,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舒清一向好眠,不一會,便睡著了,聽到床幃內的呼吸聲漸漸綿長平穩,軒轅逸才埋首複雜的地道圖之中,越是細看,軒轅逸越是佩服商君的巧思,清兒擔心的沒錯,他若是上位者,也絕不放過這樣的人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細聽之下,才聽清是商笑的聲音:「舒清姐姐。」

軒轅逸抬頭,低聲說道:「進來說話。」

商笑推開門,看見帷帳低垂著,不敢上前打擾,商笑看向軒轅逸,輕聲問道:「軒轅大哥,舒清姐姐沒事吧?!」

軒轅逸還沒來得及回話,帷帳已被素手掀開,舒清笑道:「睡了一會,現在精神很好,是不是他們回來了?」小睡了一會,她感覺已經好多了,孩子很乖,都沒折騰她。

看舒清的臉色確實紅潤了一點,商笑一直提著的心也放下了些,回道:「嗯,衛溪和御楓他們都回來了,裴徹還沒見影子。」不知道他子時前能不能趕回來。

「逸,我們過去吧。」

將地圖收入袖間,軒轅逸回道:「好。」

挽著舒清的手腕,商笑細心的說道:「舒清姐姐,我扶你,小心哦。」舒清微笑點頭,三人朝花廳緩慢行去。

舒清才踏進花廳,最先迎上來的,是慕容家的管事馮毅,快六十的老者,依舊健碩如昔,聲如洪鐘。本以為,此生無緣再見,今天又能看到舒清,他的眼眶也忍不住泛紅:「主子!」

舒清微微一笑,問道:「馮管事,近來一切都好嗎?」

馮毅趕緊點頭,欣慰的回道:「少爺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星月小姐也請了夫子教授課業,紅袖、綠倚她們都好。」

那就好,舒清牽掛的心,也緩緩落地,轉頭看去,對上了一雙算不上凌厲,卻讓人不能忽視的眼。

對上舒清的目光,花詠沁輕輕扼首:「舒清小姐。」   

「這次真是麻煩你了,花堂主。」舒清暗暗觀察,此女相貌普通,即使路上遇見,恐怕也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細看之下,此人眉宇間蘊含著英氣,又不乏女子特有的嬌柔,很奇妙的一個人。

面對舒清的審視,花詠沁表情自然,回道:「您不用客氣,樓主交代,小姐有事儘管吩咐就是,風雨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可不像是那個錢奴沈嘯雲說的話,倒頗有唐曉曉的風範,舒清低笑:「是你家樓主夫人說的吧?」   

花詠沁一怔,舒清小姐果然是主子的至交好友,這話確實是樓主夫人說的,不過樓主也沒反對就是了。

看她笑得一臉的不自然,舒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花廳原本很寬敞,但是一下子站了是十個人,就顯得有些擁擠,但是誰也沒敢擋著孕婦的道,舒清慢慢的挪到了軟榻上坐好。

掃了一眼衛溪身後的男子,舒清微笑問道:「衛溪,他是?」那人一身黑衫,眼神堅定,冷傲有餘,卻不像是一門之主。

果然,男子微微抱拳,沉聲回道:「在下流光,無聲門人。」   

蕭縱卿果然沒來。

舒清直接問道:「你家主子呢?」

流光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冷聲回道:「我此次來,只能將近日查到的關於商公子的事告知各位,其他的,無聲門無能為力。」他本來也不用來,不過看在門主昔日與商公子的情誼上,他還是走了這一趟。

流光口氣冷硬,一副行事匆匆,不願多談的樣子觸怒了商笑,虧她曾經還把希望寄托在無聲門身上,若如此不情願,一開始便不要來湊這熱鬧!給了別人希望,現在又撒手不管?!氣不過,商笑忍不住說道:「蕭縱卿太過分了,不幫就不幫,好歹自己當面來說,派個人來是什麼意思。」

流光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不過隨後壓制了下去,雖然只是很短的一瞬,卻沒能逃過舒清的眼睛,輕拍著商笑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實則,舒清卻是對著流光說道:「只怕他是想來沒法來了吧。」

低吟般的猜測,讓流光如遭電擊一般的怔住了,看向舒清的眼神,也漸漸染上戒備。

這些人中,修之算是與蕭縱卿交集頗多,不免有些擔心他的安危,問道:「舒清此話何意?」

舒清但笑不語,轉而看向花詠沁,花詠沁淡然回道:「無聲門忙著找門主,自顧不暇。」

流光心驚,微瞇起眼,冷視花詠沁,舒清卻是心情大好,傳說風雨樓北堂主心思縝密,為人低調,卻是個暗中遊走各國的頂級探子。今日看來,所言非虛。

秦修之為驚,急道:「流光,蕭門主真的失蹤了。」

思索了片刻,流光看看舒清,再看看花詠沁,最後才略帶他煩躁的回道:「也算不得失蹤,主子多日前回家了一趟,結果就再也沒有出來,我們查過,他一定還在蕭家,就是不知道被蕭縱寒關在什麼地方,尋了多日,毫無所獲。」

蕭縱寒?舒清輕皺秀眉,看向花詠沁,問道:「蕭縱卿是滄月蕭家的人?」

「他是蕭家的三公子。」

原來如此!舒清沉思片刻,忽然抬起頭,對著流光說道:「流光,明日無聲門若全力配合我救出商君,我就幫你要回你家主子。」

舒清此話一出,不僅流光驚訝,花廳裡的人無不一副憂慮的樣子,無聲門尋了十幾日,未能找到機會救人,她一個東隅商賈,憑什麼救?

流光沉默了一會,隨即冷聲說道:「慕容舒清,與無聲門談交易,可容不得糊弄!」

舒清坦然一笑,並未指天誓地,只淡笑回道:「我向來言出必踐。」

「好!」反正一時之間,他們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如果,慕容舒清真的只是吹噓利用他們,無聲門也不是好惹的!

裴徹的朗笑聲從門外傳來:「好熱鬧啊!」還未進屋,就已經看見滿屋子的人在晃動了,舒清這次,可算是傾盡全力了。

聽他愉悅的聲音,她要的東西應該已經到手,時間緊迫,舒清伸出手,問道:「東西呢?」

「幸不辱命。」掏出一張布絹,裴徹交到舒清手中,不查不知,隴趨穆今日安插了這麼多暗哨。

「好。大家都過來。」將布絹平攤在矮几上,舒清指著上邊的暗哨,說道:「我預備明日辰時救人。到時候......」

別院裡,人頭攢動,謀劃策動。

別院外,夜愈見深沉,萬籟俱寂。

明日不知又是何光景。。。。。。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47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10:02 AM 編輯

沉雪偌君 第一百四十七章 營救(上)

「早啊,商君。」

耳際響起朦朧的調笑聲,沙啞而刺耳,不用睜眼,商君也知道,耳畔之人是誰。

商君稍稍動了一下,閆洌繼續低笑道:「昨晚睡得還好嗎?還記不記得今天是你被抓進來的第幾天?」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他早已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自從上次尤霄出現過一次之後,就沒再出現了,白衣人也沒再讓人鞭打他,但是長時間的懸吊和本就嚴重的傷勢,商君幾乎都處在昏迷的狀況,過了幾天,他早已記不清了。

商君低垂著頭,閆洌拿起折扇,抬起商君的下巴,確定能看清商君的表情了,才似笑非笑的說道:「想不想知道,今天外面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商君緩緩睜開了眼睛,閆洌故意迫近商君,面具幾乎與他的臉貼在一起,才又緩緩的說道:「隴宜亥居然主動露臉了!」

已經有些混沌的腦子,一會之後,才理解白衣人這話的意思,眼中掠過一抹詫異,商君沉默。

「驚訝吧!」閆洌收回折扇,商君的頭又緩緩低垂下去,不過他的下一句話,讓商君又掙扎著抬起頭來。

「還有更好玩的事情。皇城裡的暗哨,在今日辰時,同時遭刺,敵人出現的神乎其神,消失得無跡可尋,老頭子一下子成了瞎子了,連發三道聖旨,命五十里外的護城軍隊入城救駕,結果了無音訊,送聖旨的人,更是有去無回。」想到老頭子吹鬍子瞪眼的樣子,他就覺得好笑。

商君若有所思的看著白衣男子,他說的興致勃勃,他不是隴趨穆的人嗎?

如果是,他這個時候應該去想辦法給他解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幸災樂禍,如果他不是,那他為什麼和尤霄說話時,口口聲聲的提到隴趨穆呢?!

誤以為商君是對這件事感興趣,閆洌語氣更為興奮的笑道:「有意思吧?更有意思的是,隴宜亥此時,終於『大病初癒』,出現在皇城內,平時躲得比老鼠還深的人,此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本應該是重兵把守的睿王府門前大方派米給老百姓,是不是有意思?」

雖然只是粗略的聽了一些,商君漸漸明白,予函他們正在想辦法救他,可是,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呢?

有這個疑問的不止商君,閆洌也在牢房裡走來走去,抓著折扇,輕拍掌心上,啪啪的拍打聲,在森冷的石室裡響起,有些怪異,嘴裡低喃著:「只一個晚上而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據他所知,這十幾日了,並未有什麼異常,而且城門緊鎖,一時間,隴宜亥上哪裡變出那麼多人來。

最後,閆洌在商君身邊停下,嘖嘖笑道:「看來你還很重要的嘛,隴宜亥搞那麼多事,又不進皇城,不就是想救你嗎?我就陪他玩玩。」他倒想見識見識,隴宜亥有多厲害。

不,不是隴宜亥,他手下沒有這麼多可用之人,難道是三兒回蕭家求援了?如果蕭家已經出手,事情就應該做的更決斷有些,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有些故弄玄虛。難道……

是她!

商君的心忽然一陣緊縮,又酸又痛,她還是來了嗎?!他到底還要虧欠她多少?!

商君陷入自責中,閆洌輕輕揚手,門外進來四個黑衣人,閆洌低聲說道:「把他給我帶走。」

多日的捆綁和鞭傷,麻繩早就已經深深的陷入肉中,黑衣人粗魯的扯下席繩,商君立刻痛的冷汗直流,這時才發現,自己已往被幾人半拖著住外走,盯著閆洌,商君低喘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雙手環在胸前,閆洌略帶幾分得意和挑釁、回道:「我們來一招螳螂捕蟬,狡兔三窟,如何?」

他果然狡猾!

看到商君眼含恨意,閆洌心情更好,低笑道:「你放心,我不會現在要你的命,好戲還在後頭呢,你要挺住,可別不小心就死了。」

說罷,閆洌擺了擺手,兩人立刻拽著商君的肩膀,將他拖了出去。

。。。。。。。。。。。。。。。。。。。。。。。。。。。。。。。

睿王府邸

「流光和衛溪帶領的三百人已經潛進囚禁商莊主的暗牢,目前還沒有出來。襲慕和裴徹帶領的一千人也將皇城內六十處明哨暗哨覆滅。夜焰、炎雨帶領的五百精銳成功阻斷了天城與駐軍的所有通路,已攔下密詔三封。」

一晚上沒睡的舒清舒服的半靠在絲絨軟榻上,聽著蒼素略帶興奮的回報著辰時到現在的戰況,一臉平靜,未見喜色。

軒轅逸是昨晚討論出來最適合指揮者次營救的主將,聽完蒼素的話,軒轅逸沉穩的說道:「很好,讓夜焰和御楓他們一定要撐過今天。」

「是。」衛溪剛要離開,沉默了一個早上的舒清忽然開口:「等等。」

低眉思索了一會,舒清緩緩看向蒼素,沉聲說道:「讓御楓盯緊暗牢方圓十里的各個路口,絕不能讓他們從別的地方跑了,今天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見到君,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主位上的隴宜亥莫名的心慌,他們做這麼多,就是為了救那個人,萬一他有什麼不測……

負責貼身保護隴宜亥的何紹華,聽了一個早上的局勢變化,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說道:「舒清小姐,在下有一事不明,還望賜教。」

舒清側頭,看見了一張年輕而張揚的俊臉,微微一箋,舒清回道:「請。」

「您既然已經隔斷了隴趨穆救援的路徑,今早一番圍剿,鐵甲軍損失過半,目前正是皇上孤立無援的時刻,為何不讓我們睿王一舉攻入皇城,反而還要大張旗鼓的暴露自己,過了今天,護城軍發現異樣,豈不白白損失了這大好的機會?!」經過昨晚的討論安排,到今天的天城局勢,何紹華對這位看似柔弱的舒清小姐也是心生佩服,只是他真的不明白,為何她要阻止他家主子此時殺進皇宮?!

她猜想,不僅這小伙子這麼想,估計睿王府的人都怎麼想吧。舒清緩緩坐直身子,反問道:「你也說,護衛軍明日就能回來救駕,在北軍未到之前,我們加起來也就三千多人,目前暫時佔了上風,完全是取巧,兵力不足,睿王又拿不出能證明白己就是正統的皇位繼承人的證據,此時攻入皇城,逼得隴趨穆魚死網破,你想,後果會如何?!」

清冷低淺的語調,沒有咄咄逼人,卻讓一屋子的睿王親信陷入了沉思。

越想越覺得險惡,何成也忍不住說道:「按您這麼說,那到了明日,主子不是一樣要面對這樣的困境。」

何紹華低喃:「按我說,盡頭就不應該露面。」

舒清輕輕搖頭,正要解釋,不過有人比她快了一步,隴宜亥朗聲笑道:「此時露面,正是時候,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他越是光明正大的出現,隴趨穆越是不敢輕舉妄動,他越是按兵不動,隴趨穆才越是膽顫心驚。

不明白主子說的虛虛實實,何紹華只關心:「那明日怎麼辦?!」

舒清聳聳肩,輕聲的笑道:「睿王病癒,只是在自家門前派米。劫獄、誅殺信使的,又不是睿王府的人,隴趨穆一時之間,還找不到借口對付你家主子。再則,明日有明日的局勢,說不定,明日護城駐軍根本沒有機會救駕。」

隴宜亥似乎聽出了話裡的玄機,立刻問道:「此話怎講?」

很敏銳嘛,舒清也不故弄玄虛,回道:「皇城附近,能滅駐軍區區兩萬的,還有一隻隊伍。」

隴宜亥蹙眉:「你是說,蕭家?」

舒清點頭,隴宜亥顯然有些失望:「蕭縱卿親自回去說情,都被軟禁,蕭家不會幫我們。」

「那可不一定。」舒清自信滿滿的說道:「這個事情,只有一個人能說服蕭縱寒。」

「誰?」隴宜亥不知道,還有誰比蕭家三公子更能說服蕭家。

撐著軟榻,舒清站起,堅定的說道:「就是你!滄月未來的王!」

隴宜亥一怔,慕容舒清是要他效仿先祖!?從他的實力和日後的利益打動蕭家!

舒清很滿意,看來她不用費力解釋了,看看已經正午的日光,舒清笑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去吧。」要想成為真正的贏家,無上的君王,隴宜亥必須自己去爭取,沒有人能幫他。

「好。」隴宜亥瞭然,這次是他能否成事的關鍵。對著舒清和軒轅逸微微揖手,隴宜亥疾步離去,才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舒清的聲音懶懶的傳來:「對了,如果睿王成功了,可別忘了把蕭縱卿要回來,不然我可要失約的。」

隴宜亥失笑,原來她一開始,還真的是在糊弄流光!



沉雪偌君 第一百四十八章 營救(下)

商君被拖著在一個彎曲的通道裡走了大約一刻鐘,忽然感覺身邊的人停了下來,幾個黑影在眼前晃動,肩膀上的鉗制一鬆,商君軟倒下去,就在他快要撞向堅硬石磚的時候,腰間倏地又是一緊,商君感覺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環住腰肢,寬大的披風罩在他的身上,將他緊緊的裹住。

商君勉強的睜開眼睛,還沒看清眼前的人,那雙環著他的手,一個使力,將他扛到了肩上,天旋地轉之後,商君只看見地上橫著黑衣人的屍體,而另外幾個臉上蒙著面巾的人,正扛著他們的屍體丟到通道的死角處。

這些人不是他的人,他們是誰?想幹什麼?

商君不安的扭動著身子,一道冰冷的男聲低喝道:「別動。」

扛著他的人居然是——尤霄!商君本來已經混沌的腦子此刻越發的糊塗了,尤霄和白衣男子不是一夥的嗎?!還是他們演這一齣戲,是在耍什麼花樣?!

也不知道為什麼,確定是尤霄之後,商君反而平靜了下來,也懶得動了,靜觀其變吧,他現在也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不過他能不能不要跑這麼快,他的肩膀磕著他的傷口上,好痛!

尤霄狂奔了一陣之後,商君感受到了刺目的陽光,這是他十多天來,第一次感受到太陽的溫暖,想要睜開眼睛,卻被久違的光芒刺痛。

另一側,埋伏在暗室對面斜坡之上接應的御楓.也看到了這奇怪的一行人從暗室的另一個出口衝了出來,七八個黑衣人,蒙著面巾,最中間那人的肩膀上,還扛著一個人,看身型,有些像主子,但是看不見長相,怕是敵人調虎離山之計,御楓不敢輕舉妄動,想了想,沉穩的部署道:「你們留在這繼續觀察,你們幾個隨我來。」

「是。」幾人在矮叢的掩護下,緩緩的向黑衣人靠近。

好不容易適應了正午的陽光,商君緩緩抬起頭,尤霄卻忽然停了下來,渾身一僵,耳邊隨即傳來那道讓人心顫的沙啞男聲:「尤霄,你搶人搶到我這來了!膽子不小啊!」

閆洌滿目寒霜,眼中的殺氣,渾身上下散發的邪魅之氣,讓尤霄竟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看樣子,閆洌真的動怒了。從小一起長大,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閆洌,他孤僻怪異,殘忍冷情,或許今天,他不但救不出商君,自己也會死在這裡。

多說無益,尤霄向旁邊的幾人打了一個手勢,後面的人立刻變換了隊形,將尤霄護在了身後,尤霄一路往後退,扛著商君朝著另一個方向奔去。

「想走?!」閆洌冷笑,只見他輕輕抬手,身後十幾個黑衣人立刻長劍出鞘。

「一個不留!」冷殘的話語,依舊說的毫無起伏,他身後,黑衣人鬼魅般的身形迅速的飛身而出,直奔尤霄而去。

這群人的身手奇快,招式詭異,尤霄的手下根本不是對手,很快,黑衣人的長劍纏上了尤霄。

才接了對方一招,尤霄立刻瞭然,這些人,是閆洌訓練多年的魅影死士,他們的武功,就是與他相比,也是不相上下,幾招下來,他己經吃不消,手臂多處見血,不得已,尤霄將肩上的商君拋到旁邊的矮叢裡。

在草叢裡翻滾了幾下,商君趴倒在矮叢裡,一時無力站起來。

看著前方打得不可開交的兩隊人馬,躲在樹叢裡的御楓示意身邊的人按兵不動,自己悄聲接近那個被丟在一旁的人,寬大的披風將他裹得嚴實,御楓思索了一會,才抓住那人的肩膀把他翻轉過來。

待看清那人的臉,御楓的聲音也隨之顫抖:「主子……」那張曾經無人能及的俊顏上,交錯著數條猙獰的鞭痕,鞭痕從臉上延綿到脖子下,御楓不敢想像,披風下的身體,該是受了怎麼的酷刑。

將商君扶起來,御楓急道:「主子?主子您醒醒!」

商君嘴唇乾裂蒼白,臉色暗青.眼睛明明是睜著的,似乎沒有焦距,看不見他一般。御楓心下一慌,對著前方矮叢裡的人叫道:「你們幾個過來。」

潛伏的人湧上前來,也都被商君的慘狀驚得心酸不已,這是他們那個豐神俊朗,神武脫俗的主子嗎?!正在他們恍惚的一瞬間,兩個黑衣人朝著商君衝了過來。抽出長劍,御楓一邊迎上追來的黑衣人,一邊對著身後的人叫道:「帶主子走。快!」

四人利落的扶起商君,向著斜坡的方向奔去,那裡還有幾十人在伏擊,上到斜坡,珠子就安全了。

草叢裡忽然竄出來的人,讓閆洌微微皺起了眉頭。

還有人接應?!尤霄居然和那些人勾結,這點他倒是沒有想到,揚起一抹冷殘的笑,好吧,好久沒有狩獵了,今天可以玩一玩。閆洌伸出手,寒聲說道:「弓。」一把長弓立刻遞到閆洌手中。

緩慢的舉起弓箭,閆洌一副懶散的樣子,看似隨意的拉弓放箭,卻每一箭,都正中護送商君離開的人,箭箭穿胸而過!

商君恍惚中,只聽見利箭劃破長空,呼嘯而來的聲音,接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倒下下。蹣跚的轉過身,商君微微瞇眼,眼睛除了人影晃動,其他的仍是一片模糊,但是他能感覺到,利箭己在弓上,下一箭,刺穿的,將是他的胸膛,冷視遠處,商君面色平靜,這一箭,他已是避無可避,那就來吧!

他討厭他那份冷漠傲然的樣子!

閆洌握箭的手緊了緊,滿弓而發——力透千鈞的長箭以極快速度射出,目標便是搖搖欲墜的商君。

商君,本來想留你多活幾天,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黑衣人的武功都很高,在他們的糾纏下,衣服無暇分身,衛溪和流光又還在暗室裡,看到遠處長箭所指之處,御楓的心急如焚,不理會劈向他身上的長劍,飛身上前,不過,一道影子比他更快,擋在了商君的面前。

商君等待著長箭沒入身體,不曾想,眼前忽然出來的,是尤霄的身影。

長劍刺穿胸膛的聲音,商君聽過無數次,這一次,卻意外的清晰。

「尤霄?」商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尤霄的臉在他眼前放大,長劍已經刺穿他的胸口,箭尖緊貼著商君前胸,血沿著箭鋒,咕咕的流淌著,在商君的披風上留下湧動的血液流淌的痕跡。

長箭刺入尤霄身體的那一刻,閆洌握弓的手,也是一僵,他居然……居然替他擋箭?!

「為什麼?」商君茫然的盯著尤霄深沉的眼睛,裡邊迴盪著一抹他看不懂的光芒。

喘著粗氣,尤霄站不穩的,直直的跪在地上,手中的銀戟重重的插在土裡,才勉強沒有倒下,只是他顫抖的手上,青筋幾乎要爆出來。

與他一同跪下,商君抓住尤霄的衣襟,低吼道:「為什麼?為什麼救我?!」他真的不懂!

「因為,只有你配做我一生中,唯一的對手,所以,你…只有我可以殺!誰,都不能要你的命。」尤霄和著粗喘的低啞聲音,如同他每一次所說的挑戰宣言一樣響起,只是這一次,商君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楸住一般,算不上痛,卻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手中濡濕的血液,讓商君終於回過神來,點了他的止血的穴道,商君低聲說道:「好,不管你為什麼救我,現在先別說話,你一定要撐住!」

尤霄卻不領情,盯著商君的眼睛,冷聲問道:「我…只問你一句話。」

「什麼?」

忽然伸出手,尤霄緊緊的抓住商君的手腕,逼問道:「若還有來生,你可願與我…再做對手?!」

冰冷的掌心,暗紫的唇色,顯示著尤霄已經中毒,對上他佈滿血絲的雙眼,商君的心湧起一股酸楚,低聲歎道:「我管不到來生,但是今生你是我商君最好的對手!」

「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尤霄大笑,震耳的笑聲豪邁而帶著悲涼,胸口的震動,讓本來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再次鮮血淋漓,鬆開商君的手,尤霄抓住箭尖,用力一拔,長箭當胸穿過而出,雪白的箭羽上,一片殷紅。

「你!」商君心驚,他的動作是那麼決絕,根本不給人阻止的機會。箭拔出的瞬間,血液失控的噴湧而出,濺在商君的勝頰上,溫熱而粘稠。

長箭拔出,尤霄也不再控制自己,後仰倒下,雙眼直直的瞪著天堂。

腳下無力,商君幾乎是爬到尤霄身邊,他身下的泥土,已被血浸濕,面如死灰的臉,嘴裡低喃著一些支離破碎的話語:「我的一生…爭強好勝,渴望……他的肯定,結果……」空洞的眼睛裡,流淌著的是那麼明顯的絕望和悲哀。

「尤霄……」商君開了口,又不知自己能說什麼。

聽見商君的聲音後,尤霄忽然又笑了起來,笑得很輕很淺,或者那根本算不上笑。「還好,有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還好……
」帶著未盡的話和讓人心碎的笑,尤霄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尤霄~」商君垂下頭,掩下眼中淡淡的薄霧,商君理不清,此刻的感受,只是他的心在這一刻,為這個口口聲聲要與他為敵的男人,亂了,痛了……

玄鐵面具掩蓋下,看不見閆洌的表情,只是再次舉弓時,輕顫的手,洩露了他的心情。

商君,你應該去陪他!

弓起,箭出——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48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10:15 AM 編輯

沉雪偌君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玄石(上)

箭羽勢如破竹,只是這一次,依然沒能射入商君的胸膛,一柄暗紅長劍赫然出現,竟是將利劍當中劈開,一分為二。商君瞇眼看去,只看見一道黑影,多日的折磨在加上尤霄的死,讓他身心疲憊,眼一閉,他軟到下去。

莫殘身後,跳出一個紅衣女子,薇娜蹲在尤霄身側,伸出手,在他的脖頸處摸索了一會兒,說道:「死了!」

又走到商君身邊,同樣摸索了一會,輕輕揚眉,笑道:「這個還沒死。」他們一向不浪費時間救死人。

看見莫殘的那一刻,白衣男子眼中劃過詫異、痛楚,恨意,複雜而轉瞬即逝,與莫殘對視了一會兒之後,白衣男子收了弓箭,轉身就走,薇娜低叫道低叫道:「殘,你好厲害,都還沒戰,他居然看見你就逃了耶!」

莫殘忽然提氣,飛快的朝著白衣男子追去,薇娜急道:「你去哪裡啊?」

「你跟他們走,我會去找你!」只丟下一句話飄散在風裡,莫殘腳下不曾停滯分毫。

「喂!」薇娜喊破喉嚨,莫殘的身影早已緊隨著白衣男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  ×××××××××××××  ×××××××××

忙了一整天,夕陽西下,舒清才從睿王府回來,軒轅逸本來想扶她回房休息,舒清執意要在花廳裡等商君的消息,無奈之下軒轅逸也只好從了她的願,陪她在花廳裡等。不過才坐下半個時辰,軒轅逸終於受不了了,低吼道:「泰修之,商笑!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我頭暈!」不大的花廳裡,儘是他們的影子,他們的腳不酸,他的眼都花了。

兩人尷尬的停下腳步,商笑微低著頭,低聲說道:「對不起軒轅大哥。」說完徑直走到門邊,坐在旁邊的石階上,手撐著下巴,眼睛癡癡的盯著刺姬叢的盡頭。

泰修之也不好意的對著軒轅逸輕輕揮手,轉身出了屋外,舒清朝花窗外看去,滿天霞光之下,泰修之久久的立在刺姬叢中,坐立不安,不時的搓差自己的手心,臉上的憂慮與惶恐之色已無心掩飾,一句悠然從容的修之,也有如此失態的時候,舒清輕歎,他只怕早已是情根深種了吧!

霞光漸漸淡去,天色漸晚,舒清也越來越不安。此時,商笑帶著驚喜的聲音忽然響起:「舒清姐姐,御楓回來了!」說道她已從石階上站了起來,朝著御楓奔去。

舒清也心急的站起身,腳下一晃,差點摔倒,軒轅逸趕緊將她抱在懷裡,急道:「當心。」舒清歉意的笑笑,拽著軒轅逸就往外走。

站在刺姬叢裡的修之迎了上去,商笑也衝了過來,急道:「御楓,我哥他怎麼樣?!」

御楓懷裡打橫抱著一個人,那人被一件寬大的披風包裹著,但是披風上,血跡斑斑,御楓臉色凝重,商笑和泰修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商笑伸出手,想要將遮住那人臉龐的披風打開。又怕看見的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一幕,手僵在那裡,久久不能動。

修之上前將商笑攬在懷裡,另一隻手輕輕掀開一角披風,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滿是血污的臉,幾乎看不出長相,面如死法。

「哥!」商笑驚呼,好在修之護著她,不然她就要栽到在地上。

「商君……」泰修之輕輕撫上商君的臉頰,灼熱的溫度讓他的心情稍稍回了位,他還活著!!臉頰上的凹凸鞭痕,透過掌心,似乎每一下都打到他的心裡。

舒清趕到,意外的發現,薇娜居然站在御楓的身後,她的身邊,卻沒有莫殘的影子,心裡雖然有疑問,不過此時救治商君更加重要,舒清御道:「御楓,抱君回房間,衛溪,請大夫,快!」

「是!」一行人朝著商君的房間趕過去,御楓把商君輕放在床上,舒清一邊叫朗月準備熱水和乾淨的衣服,一邊將他們趕到屏風之外,只留下一句:「你們出去。」就又匆匆進了裡屋。

御楓和泰修之極為不解,處理傷口這種血淋淋的事情,應該是男人來做才對,再則男女有別,舒清小姐還有孕在身,怎麼該出去的也應該是她們啊?!

「走吧,我們出去等,處理傷口還是女人比較細心。」事情的原委,軒轅逸自然是清楚,一手搭著一人的肩膀,幾乎是半強迫似的將兩人拖了出去。

房間裡,商笑站在床邊,竟然不敢靠近,她怕走近,會奪了他的呼吸,他現在脆弱得彷彿隨時都會死去。

雪白的床單,被披風上的血浸濕了,舒清走上前,想要將披風解下來,卻在掀開披風時,看見了讓她心臟都隨之緊縮的一幕。商笑甚至緊緊的摀住自己的嘴,幾乎跌倒在地,泣不成聲。

她已經猜到,披風下的身體,一定是傷痕纍纍,卻不曾想,她還是太天真了,這已不能用傷痕纍纍來形容,是殘破。身上全是一道一道的鞭痕,每一處鞭子侵襲過的地方,都是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子,舒清的眼睛漸漸模糊,別過頭去,不忍再看下去。

血腥的味道,充斥著房間,也充斥著舒清的心,抹掉臉上的淚痕,舒清一邊解開披風,一邊對身後的商笑說道:「笑兒,來,幫我把君的衣服脫下來,待會大夫來了,好給他處理傷口。」

「我……」商笑顫抖著坐在床沿,雙手停來商君胸前,不知道應該碰觸他哪裡,他身上,沒有一處地方是完好了,衣服與乾涸的血水交融貼在傷口上,有的甚至還陷入了肉裡,商笑帶著哭腔,求救的看著舒清,說道:「我……怎麼脫?」

商笑的手,抖得如秋風裡的葉子,君是她唯一的親人和依靠,別說她現在六神無主,看著這樣的商君,自己也心如道刀絞。舒清輕咬下唇,說道:「你把他抱起來坐好,我來。」

「嗯!」商笑深吸一口氣,扶著商君的肩膀,將他撐著坐起來,手下的胳膊,像燒紅的炭一樣的燙手。

舒清輕輕解開商君的衣衫,只是有些地方,布和傷口幾乎已經長在了一起,舒清小心再小心,額頭泛起了一次薄汗,但是在脫下衣服的時候,還是不免拉扯到傷口。

「哼!」商君悶哼一聲,倏地睜大眼睛。

舒清手下一滯,喜道:「君!你醒了嗎?!」

一會兒之後舒清失望的發現,商君盯著自己,可惜眼中完全沒有焦距,片刻又垂下了眼瞼。

××××××××××××   ×××××××××××   ××××××××××

「小君……」

「你怎麼樣?」

「哥,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醒醒……」

細細碎碎,好多的聲音,低低的,輕輕的,都是在呼喚他,商君努力的張眼,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就是餐不開,耳邊已經能聽清他們在說什麼了,眼睛卻不聽使喚。

看見商君的眼皮動了一下,商笑更加興奮,趴在商君耳邊,不停的叫著他,好一會兒,商君終於吃力的睜開了眼睛,眼前是張晃動的臉,窗外的陽光,還是有些刺眼,商君微瞇著眼,低喃道:「小師叔?笑兒?」

看他終於睜開了眼睛,還認出了自己,商笑忍不住落下淚來,不敢讓商君看見,商笑趕緊退後一步,靠在窗沿上,抹乾淚痕。

「舒清呢?」他記得,他明明聽見舒清叫他的聲音,還有她清明溫暖的眼睛,難道是他在做夢?!

「我在這。」依舊是伴著清淺的笑,舒清從屏風外走了進來。

看著裊裊行來的人,商君歎道:「你,果然還是來了。」他不是在做夢,但是看清舒清隆起的肚子的時候,商君驚得幾乎要坐起來。

在床沿上坐下,輕壓商君的肩膀,不讓他亂動,舒清笑道:「君,我現在很好,肚子裡這個也很好,你就不要自責了,把身體養好,才不枉費我跋山涉水的來救你!」

「嗯。」輕輕點頭,商君上上下下又把舒清看了一遍,心終於放了下來,舒清居然有孕了,老天保佑,她沒出什麼事。

舒清失笑,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渾身包紮像個木乃伊嗎?還有心情擔憂別人,不過祁風華的醫術果然高明,才一個晚上,君就醒過來了。不想讓他太過擔心自己,舒清笑道:「逸也陪我來了,還有修之他們都在外面,大家都很擔心你。」

屏風外,隱隱能看見好多人影,商君低聲說道:「多謝各位相救。我的傷沒什麼大礙,現在感覺已經好一些了。」說起這個,商君忽然發現,這些日子以來,如巨石壓在胸前,喘不過去來的感覺好像已經淡了,胸口也沒那麼悶了。

看著商君有些疑惑的樣子,祁風華得意的笑道:「那當然了,你身上的毒我已經幫你解了,這次,我還找到了師兄,他讓我給你帶來了化解聚元丹的藥,不過你的武功,或許……」停頓了一下,祁風久經考驗沒繼續說下去,不過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舒清淡淡一笑,說道:「只要還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

「對對對。」祁風華立刻附和,對這個傳說中的表姐,祁風華不得不讚歎,果然是蕙質蘭心,氣韻天成的女子。

是師傅救了他嗎?!商君的心思並不在武功是否能恢復,而是盯著祁風華,問答:「他好嗎?」

「好得很,你不用為他擔心。」這師徒倆,明明就相互關心的要命,卻硬是不肯放下。

微垂下頭,商君失望的低喃道:「他,還是不願來見我!」他以為,在生死攸關的時刻,師傅還是會來看他的,結果還是他妄想了,他早已經被逐出師門。

不忍心看他失望難過的樣子,祁風華趕緊說道:「小君,你別難過,師兄說,他會在鳳凰靈柩等你。」

「鳳凰靈柩?!」商君猛的抬起頭。

屏風外的人,除了隴宜亥也是臉色巨變之外,都是一臉的茫然:「什麼是鳳凰靈柩?」



沉雪偌君 第一百五十章 玄石(下)

「什麼是鳳凰靈柩?」

眾人面面相覷,看著祁風華,祁風華立刻搖頭,他怎麼知道?!

現在還不是暴露自己身份的時候,商君想了想,避重就輕解釋道:「所說,當今皇上隴趨穆,並非先皇選定的國主,他當年登基的遺詔,乃是自行擬草的,而這個鳳凰靈柩,就是收藏先皇留下的親筆遺詔和奉國玉璽的地方。」

真有遺詔和玉璽?!

何紹華最為歡喜,笑道:「太好了,有了遺詔和玉璽,要對付隴趨穆,就易如反掌了!」

舒清暗暗觀察著隴宜亥,相較睿王府其他人的喜形於色,他異常的鎮定,只是略顯得驚訝而已,或許他早知道有遺詔和玉璽,只見他有禮的問道:「祁公子,鳳凰靈柩在哪?」

祁風華再次搖頭,茫然的回道:「我不知道啊,師兄只說,你們中的一個人,能找到那裡。」

誰呀?!莫非傳說中的高人說話都是這樣語焉不詳玄乎其玄?!

這次大家都對祁風華不抱希望了,舒清直接對著商君問道:「君,你知道這個鳳凰靈柩在哪嗎?」

商君搖搖頭,歎道:「傳說,鳳凰叉燒包柩是神鳥鳳凰涅槃重生之處,聚天地靈氣之所,要找到它的具體位置,必須以玄石為鑰。不然即使找到了,也進不去。」他找了四五年了,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師傅也知道關於鳳凰靈柩的事情。

「玄石又是什麼?」

「上哪裡找玄石?」

鳳凰靈柩還沒弄明白,又來一個玄石?!

「玄石~」舒清低喃著,思考著,正巧與修之的視線對上了,兩人彷彿同時想到什麼,一同說道:「玉玲瓏!」

兩人相視一笑,舒清對著御楓說道:「御楓,去把莫殘請過來。」

「是。」

她見過的能稱為玄的東西,就只有那對玉玲瓏了,希望真如她所料吧。

不一會兒,一抹紅影率先跑了進來,後面跟著依舊冷傲的莫殘。

走進屋內,看見一群人,薇娜低呼:「怎麼這麼多人?」

莫殘也立刻皺起了眉頭,舒清適時上前,笑道:「莫殘,能否借你的玉玲瓏一用。」

不喜與生人接近,莫殘本想一走了之,但是舒清說話了,即使心情極差,莫殘還是從袖間掏出兩塊用絲帕包裹著的東西,但是他仍是站在門邊,不肯走進去。

舒清本想過去接,腕間忽來的涼意讓她停下了腳步,她正是因為腕間的鐲子穿越到了這個異世,然而到了這裡好幾年了,它和普通鐲子一樣,但是每次遇見玉玲瓏,鐲子都會有反應,尤其是這次,鐲子散發出的寒意,讓她心不由的微怔,不安的感覺讓她退後了一步,對著泰修之說道:「修之,你仔細看看,玉玲瓏是否有線索?」

「好。」泰修之接過兩塊玉玲瓏,輕輕打開包裹的絲帕,仔細看了太面,除了傲梅、幽蘭兩句詩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東西,泰修之將繫於上闕頂瑞的殷紅錦錢提起,讓其懸於半空中。眾人好奇的看過去,那是兩塊扇形的玲瓏白玉、晶瑩剔透,散發著淡淡的玉質柔光,並沒有什麼太過於奇特之處。

見過兩塊玉玲瓏和在一起時,紫光環繞奇景的人,都是一愣,怎麼沒有光呢?

薇娜繞著玉玲瓏走了一圈,奇道:「怎麼不亮?!那晚我明明看見它會發光的,難道是因為現在是白天?!」

泰修之也覺得有這個可能,剛想把玉玲瓏放下,忽然,玉玲瓏響起了低低淺淺的如鈴聲般清脆的響聲,比夜間的時候更加響亮一些,四周的光線彷彿瞬間就聚集在白玉之中,兩塊玉玲瓏由內透出一道道紫光,光芒越來越勝,在日光充盈的房間裡,竟是一樣的光芒耀目。

「這……怎麼……」眾人都驚歎於眼前唯美而神奇的一幕,一時間竟是不知要說些什麼!

舒清感受到,每當玉玲瓏合起來的時候,她腕間的鐲子流動的寒氣就更加強烈,思索了一會,舒清說道:「修之,你試試把他們重合起來。」

修之點點頭,將手中提著的兩根紅線交疊,隨著他的手勢,玉玲瓏發出更加絢麗的紫光和越發漸強的低吟。但是不管修之如何努力,兩塊玉玲瓏交相輝映,卻怎麼也貼不到一起。

緩緩將玉玲瓏放下,光華瞬間消失,修之無能為力的回道:「不行。好像有一股力量讓我控制不了它們。」

「給我。」莫殘冷聲說道。

修之把玉玲瓏遞還給了莫殘,如修之一般,莫殘也將玉玲瓏提起,一切都和剛才一樣,莫殘也感受到了修之所說的無形的力量,試了幾次之後,莫殘不甘心,一手提著棉線,一手抓住兩塊玉玲瓏,硬是要將它們重疊在一起。緩緩收緊手勁,莫殘感受到兩塊玉這間排斥的力量,提氣於胸,莫殘不肯放棄,更加用力的擰著玉片,低吟之聲愈來愈強,竟有些刺耳,忽然一道極其耀目的白光由兩塊玉之間閃出,讓所有人眼前一花。

莫殘更是被一股力量震得手心發麻,胸口發悶。

舒清手上的鐲子也隨著那道光的閃耀,劇烈的抖動了起來,雖然只是一瞬間,還是嚇到了舒清。一直將舒清環在身側的軒轅逸感覺到舒清身體一韁,問道:「清兒,你怎麼了?!」

回過神來,光芒已過,手鐲也安然無恙,舒清輕輕搖頭,有些恍惚的回道:「我,沒事。」

強光過後,兩塊玉依然各自分離,莫殘被力量反噬,一口濁血順著唇邊溢出,薇娜趕快掏出絲帕,為他擦拭,急道:「莫殘,你怎麼樣?」

莫殘輕推來薇娜的手,用手背擦掉唇邊的血漬,將玉玲瓏放在桌面上,他沒有能力讓它們和在一起。

盯著現在沒有任何光華,極其普通的兩塊玉片,薇娜低喃道:「怎麼會這樣?!」她想不明白,在場的人更不明白,就在眾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舒清忽然上前一步,走向玉玲瓏。

輕輕提起棉線,玉玲瓏再次發出低低淺淺的輕吟,美麗的紫光瑩潤美麗。

不過她這舉動可嚇壞了軒轅逸,走到舒清身旁,低吼道:「清兒,你快放下?!」

躺在床上的商君也驚得趕緊勸道:「清,太危險了,不要冒險。」

舒清輕輕一笑,回道:「放心,我不會勉強的。」剛才莫殘會被反噬,完全是因為他在強迫玉玲瓏,而她覺得,她的鐲子與玉玲瓏之間,一定有什麼聯繫。

軒轅逸還想說什麼,舒清已經伸出手,用帶著鐲子的手輕輕的撫上玉玲瓏,軒轅逸大驚,趕緊扶著舒清的肩膀,怕她被玉玲瓏的力量所傷,其他人也別開眼,那道白光實在太過耀眼了。

但是……

沒有尖銳的聲響,沒有刺目的白光,舒清也依舊安好的站在那裡,而她手中的玉玲瓏卻已經乖乖的交疊在一起。

低低淺淺的輕吟聲消失了,紫色的光芒漸漸的擴大,在舒清的面前形成了一道淡淡的紫色光膜,美麗異常。

薇娜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叫道:「她為什麼就可以做到,還不費吹灰之力?!」

正當大家面面相覷的時候,舒清感覺到腕間的紫鐲不再冰冷,而是隱隱的發燙,隨著鐲子的變化,她面前的紫色光膜上模糊的出來了圖像,一開始並不明顯,隨著鐲子溫度的漸漸升高,畫面越發清晰。

舒清早就知道投身原理,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奇怪的,但是屋子裡的人卻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事,都瞪著憑空出現的畫面,驚異不已。

圖像越來越清楚,好像是一座山,好一會兒,大家終於回過神來,也開始思考畫面上的山峰是哪裡。

「這裡是……」

天下間山峰這麼多,只是這樣一副畫,哪裡看得出來。

商君微微瞇眼,隔著屏風,雖然模糊,還是認出了這個地方,沉聲道:「幽風山!」那是那年他劫法場,救出笑兒之後躲藏的地方,在最痛苦、最悲傷、最無助的時刻他和笑兒在那座山裡,住了一個月,他永遠不會忘記。

聽商君這麼一說,在天城長大的何紹華也想了起來,叫道:「對!就是幽風山!」怪不得他覺得那麼眼熟呢。

「如果這兩塊石頭就是玄石,那幽風山就是鳳凰靈柩所在的地方了?!」何紹華說完,想了想,又立刻搖頭,說道:「但是幽風山離天城才不過三百里,雖然那裡少有人經過,但也不是人跡罕至,若是鳳凰靈柩在這樣的地方,不是早就被發現了嗎?」

商君本來也有這樣的疑惑,畢竟他當年在哪裡待了那麼久,並沒有發現任何異狀,但是看過剛才那一幕之後,他相信,有些玄妙之事,確實不是尋常人能瞭解的。

舒清微笑,回道:「我們身邊沒有關於玄妙之石的任何線索,只有這兩塊玉玲瓏,而它也招來不少人的覬覦,可見必蹊蹺之處。離君的師傅又說我們之中有一個人能找到,確實也只有我一個能重合它,凡是不可能這麼多巧合,我猜玉玲瓏應該就是玄石,既然它指引的是這個地方,我們或許可以去試一試。

說道,舒清輕輕鬆開手,兩塊緊貼著的玉玲瓏立刻分開,剛才還清晰的影像瞬間消失殆盡,彷彿沒有出現過一般。

眼前奇幻的一幕,已經夠說明一切,誰也不能反駁。

薇娜接過舒清手中玉玲瓏瓏,一邊把玩著,一邊問道:「什麼玄石、鳳凰靈柩的?和莫殘有關嗎?」莫殘極其重視這兩塊玉片,說是和他身世有關,她只關心,他們找的什麼鳳凰靈柩和莫殘有沒有關係。

「玄石就是玉玲瓏,而鳳凰靈柩,就是玄石守護的地方。」看向莫殘,舒清輕聲說道:「莫殘,你若想知道更多關於它的消息,不妨去看看。」

莫殘思索了一會兒,最後冷聲回道:「好。」昨晚泰修之已經和他說了擁有玉玲瓏的緣由,只說是當年一個女子臨盆之前交給他父親的,然後女子就離開了,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或許,那個鳳凰靈柩有他需要的答案。

「清兒,你也要去嗎?」

輕靠著軒轅逸,舒清低聲的歎道:「冥冥之中自由安排,我必須去。放心,只不過三百里,我坐在馬車上,一天就到了。」

即使軒轅逸百般不願,但只有清一個人能重合玉玲瓏,她確實非去不可,將舒清環在懷裡,軒轅逸只能安慰自己,孩子和清兒都很堅強,這樣的波折總會過去的,只要他們在一起。

撐著床沿坐直,商君微喘著說道:「既然如此,明日一早就出發吧。」

看他辛苦的樣子,祁風華拿起靠墊,讓他坐得舒服一些,屏風外都是人,祁風華只能微微伏下身子,在商君耳邊低罵道:「你傷還沒好,在家養著,哪裡也不許去。」

祁風華一邊低聲數落著,一邊給他蓋好薄被,商君忽然伸出手,拽著他的衣袖,緊緊的!祁風華一怔,轉頭看去,只見商君低垂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久久,他悶悶的聲音輕輕的傳來:「我想……見師傅,我想他……」

該死!!

他最受不了小君這樣可憐兮兮的樣子!!

他本來已經做好準備,這次無論小君說什麼,就算他對他發火,他也不會讓他在到處亂跑的冒險,但是他忘了,師兄在鳳凰靈柩,小君怎麼可能不去?!

屏風外的人只聽見裡邊悉悉索索的說了一會兒之後,就見祁風華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不甘不願的說道:「好吧,大家準備一下,明日一早立刻出發。」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49 PM

本帖最後由 grace328 於 2012-5-21 10:19 AM 編輯

沉雪偌君 第一百五十一章 鳳凰靈柩

官道上,兩輛簡樸的純黑馬車極速向前奔馳著,馬車前後,緊隨著數騎,即使他們都著布衣,但那凜冽的氣勢和矯健的身子,皆來示首這一行人的不凡。

「你……」

「你……」

商君和泰修之對看一眼,尷尬的笑笑。

「你先說。」

「你先說。」

再一次異口同聲,兩人都是一怔,自從上次修之表白之後,兩人不管是見面或者說話,總覺得彆扭,商君故做隨意的輕掀起竹簾,看向車外蒼翠的樹林,實則,是不敢看修之深沉溫潤的眼,他有些後悔沒讓笑笑跟來了,有笑笑在,起碼沒有這麼尷尬,他的心也不跳的這麼快!

他凝視著窗外,幾條交錯的鞭痕由脖子蜿蜒到臉頰之上,在絕美的面容上留下了痕跡,但是他還是他,清冷而淡雅,他的美,從來都無關樣貌,泰修之看的有些癡,直到商君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泰修之才回過神來。

他這是怎麼了,在海城時,他不是已經決定,不再用這樣的感情,煩擾商君的嗎?收回視線,泰修之低聲說道:「我還是出去吧,你的傷躺著比較舒服一些。」

「等等。」聽到他要出去,商君回過頭,迎著修之溫情的眼,商君輕聲說道:「修之,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為我所做的。」

泰修之輕輕搖頭,似低歎,又似苦笑:「我們之間,就只剩下這些可以說了嗎?」

「不是……」修之言語中的苦澀讓商君急忙解釋:「其實,我……」我什麼?!商君語塞。不自覺的撫上自己都覺得可怕的手腕,層層紗布下猙獰只有他明白,這樣的他能和修之說什麼呢?

「商君,我明白,你我同為男子,上次我說喜歡你,造成了你的負擔,對不起。但是我是真心的。」他不想讓商君覺得他是在兒戲,但是商君欲言又止,神色凝重,已經給了他答案。背靠著車廂,修之帶著淡笑,沉聲說道:「你的心意我瞭解了,我會永遠都是你的好朋友,也只會是好朋友,你放心吧。」商君已經救出來,他也應該信守承諾,回到海城了!

「你……你真的很笨!」他就認定他是男子了!商君心裡又氣又是惱又是無奈,笑笑說得很對,泰修之真的是根木頭!!而且還是個方的,踢了也不會動!

泰修之莫名其妙的看著商君,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主子,泰公子,幽風山到了。」馬車停下,御楓的聲音適時的響起,商君懶得理他,掙扎著站起身,出了馬車。泰修之還是沒想明白,商君為什麼忽然御他笨。直到商君出了馬車,泰修子才趕緊跟上。

商君身上纏滿了白紗,彎腰很不方便,泰修之率先下了馬車,手扶著商君的腰,幾乎是將他抱下馬車的,舒清早已經站在旁邊等著商君,看見這一幕,眼中閃過一抹流光,嘴角輕揚。

薇娜下了馬,站在高聳的幽風山下,嘟囔道:「幽風山這麼大,哪裡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再次回到這裡,無數的感慨湧上心頭,瞇眼看去,觀察了一會兒,商君淡淡的回道:「玄石上顯示的,應該是山峰的北面。」

天快黑了,舒清朗聲說道:「那我們過去吧。」

隴趨穆和莫殘他們走在前面,御楓、衛溪墊後,中間自然是傷員孕婦了,修之攙扶著商君走在前面,舒清和軒轅逸緩步走在且面,看見祁風華要走向商君,舒清微笑叫道:「風華,過來扶我一下。」

祁風華一怔,她不是有軒轅逸護著嗎?!但是看看舒清肚子大得嚇人,祁風華還是走向她,一邊給他把脈,一邊問道:「表姐,你覺得哪裡不舒服?」

舒清輕輕一笑,回道:「沒有,我很好,就是覺得你在我身邊更好些。」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一對璧人相攜而行,怎麼看都是一副美麗的畫面,祁風華終於了然:「原來你是怕我礙事。」

輕拍祁風華的手背,舒清一手拉著祁風華,一手拉著軒轅逸,一路晃晃悠悠,終於在日落前走到了幽風山的北面。

隴趨穆早就到了,看見舒清上來了,迎了過去,說道:「應該就是這裡了,不過我剛才看了圈,都是岩石,沒有任何類似的山洞的地方?」

舒清抬眼看去,確實是一片巖壁,想了想,舒清對著莫殘說道:「莫殘,給我玉玲瓏。」

莫殘拿出玉玲瓏,舒清輕輕舉起,將它們和在一起,紫光繚繞下,一道白色的強光射向山體正前方的巖壁,平滑的巖壁居然將光線反射到了右邊的側峰上,幾次反射之後,光束停留在主峰與側峰交界的地方。

「在那邊。」舒清放下玉玲瓏,交還給莫殘。

莫殘沒有伸手接,滿不在乎的回道:「你先拿著吧。」

舒清點頭,把玉玲瓏包好,隨手放在袖間。

隴宜亥將一切看在眼裡,暗歎一聲,好瀟灑的人,世人心裡的稀世之寶,在他們看來,或許也就是兩塊玉牌而已。

一行人好不容易走到了光束提示的地方,居然是一個小山洞,所有的人走進去之後,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眾人在山洞裡摸索了好一會兒,除了雜草什麼也沒有!

無聊的靠在洞口,薇娜調笑道:「不要告訴我,這麼個小山洞,就是鳳凰靈柩?」

商君走的慢,沒有走進洞內,修之陪著他背靠著洞外的石壁休息,才靠著一會兒,商君就感到背後的東西擱著他難受!轉頭看向背後的石壁,一塊微微凸起的石頭上邊長滿了雜草,商君輕輕撥開雜草,一個小凹槽出現在眼前,商君與修之對看一眼,兩個都覺得這石縫有些蹊蹺。商君輕喚道:「清!你出來一下。」

眾人走出來一看,有些失望,這個凹槽和玉玲瓏的大不並不相符,或許只是一個天然形成的石縫吧。

雖然凹槽的大小對不上,舒清還是拿出玉玲瓏試了試,玉玲瓏剛剛拿出手,才靠近凹槽,它居然自己合併在了一起,瑩潤的紫光包圍著凹槽處,最後儘是懸浮在凹槽之前,接著就聽見山洞裡發出巨響,山體也微微的顫抖起來。

「怎麼回事?!」

眾人還未反映過來,山已經不震了,巨響也停了,待他們再次走進山洞的時候,被眼前的奇景震懾住了。

山洞的一面石壁完全不見了,由外面看去,就如同一扇門,門內外,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裡邊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四周閃著耀眼的金光,看不見邊境在哪裡,入眼之處,儘是金黃。地上與四周,都是金色的鳳凰浮雕,栩栩如生,彷彿隨時都會活過來一樣。

「好美。」好奇的薇娜第一個跨進了這個金黃的世界,手還忍不住撫上金光燦燦的美麗神鳥,誰知,她的手才碰到鳳凰的羽毛,只聽見一聲高亢的鳴叫,原來不動的鳳凰居然動了起來,嚇得薇娜大叫。莫殘飛身而入,將薇娜護在身後,好在鳳凰只是繞著他們飛了兩圈,鳴叫了幾聲,一飛沖天,美麗的鳳尾拖出一條金色的絢麗軌跡。

薇娜愣愣的盯著頭頂消失的瑰影,低叫道:「太神奇了!」

真的太神奇了。每個人都帶著敬畏的心情,踏入了這個奇幻的空間。

好奇而小心的走在黃金地面上,每個人的心思都在周圍各異的鳳凰上,不過再也沒有人去碰觸它們。走了一會之後,舒清終於發現前面有一個巨大的長方形的金色靈柩,那個是不是就是鳳凰靈柩?!

舒清正想走過去一看究竟,忽然感覺軒轅逸手下使力,狠狠的推了她的肩膀一下,舒清側身,一把長劍從他們中間刺了過來,劍身一轉,劈向舒清,軒轅逸不得已,只有放開舒清手,迎了上去。

軒轅逸才放開舒清的手,舒清立刻被一道白影掠去。

「啊……」

眾人只聽見一片驚呼,回頭看去,舒清已經被白衣男子擒住。

又是他!!銀面白衣,商君不由自主的渾身微顫,低叫:「閆冽!你放開她!」

斜睨著商君,閆冽冷笑:「商君,別來無恙,我的長鞭可是很想念你啊!」

此人就是折磨商君的人,想到商君回來時的慘狀,御楓,衛溪的長劍都已經出鞘。

看著想要的擁而上的他們,閆冽不急不慢的用折扇輕撫著舒清的肚子,嘶啞的聲音冷冷的說道:「不想一屍兩命,你們最好就乖乖聽話。」

「你敢傷她,我絕對將你碎屍萬段。」軒轅逸雙眼幾乎充血。

「走。」一手緊扣住舒清的脖子,閆冽根本不把軒轅逸放在眼裡,推著她走向中間巨大的靈柩,舒清在他手上,其他人只得戒備的緊跟著。

兩人走近靈柩,立刻感受到一股吸力,彷彿要把一切都吸入盒子中一般,低頭看去,靈柩的正中,還有一個木盒,看不見裡邊是什麼。閆冽停下腳步,用折扇上的利刃抵著舒清的背心,說道:「你去拿。」

劍尖直頂著舒清,舒清退無可退,只能將手伸向靈柩,卻被一層無形的氣牆彈開,但是這些只有舒清感受到了。閆冽看她久久不把手伸進去,手中的扇子更逼近幾分,舒清低眉思索著,最後一手抓住靈柩的外壁,一手用力戳向氣牆,果然如舒清所料,氣牆受到衝擊,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靈柩內噴湧而出,因為舒清抓著外壁早有準備,只是踉蹌的跌倒在地,閆冽不明究裡,突來的力量將他擊出三丈開外。

趁著這個機會,軒轅逸飛身向前,護住舒清,莫殘的猩紅長劍,也纏上了閆冽的殷紅折扇。

「清兒。」將舒清抱在懷裡,軒轅逸緊張的已經語無倫次:「你怎麼樣,哪裡痛?肚子呢?痛不痛?」

靠著軒轅逸,舒清第一件事,也是輕撫著她的腹部,直到確定沒有異樣,舒清才微喘著笑道:「我……我沒事。」

那邊舒清已經無恙,眾人的視線,都緊鎖在莫殘和閆冽的身上,只見長劍與折扇爭鋒相對,一時間難分上下,忽然,閆冽猛地收回折扇,輕躍而起——

想起這是他的慣用動作,祁風華趕緊大聲提醒道:「小心他的折扇有毒。」

話音未落,一抹黑霧從折扇的間隙噴灑出來,莫殘微驚,雖然及時抽身,但也躲避的狼狽,一直在為莫殘擔憂的薇娜,看見閆冽使詐,大叫一聲:「可惡!你以為就你會用毒?!」

隨著這聲大喝,嫣紅的長綾如有生命力一般,直撲向閆冽,閆冽出扇隔開,誰知紅綾上竟有玄機,扇子擊打在紅綾上的同時,一陣陣輕薄的紅霧瀰漫開來,閆冽大驚,正要躲避時,莫殘再次迎上來,長劍直指他的咽喉,閆冽側身險險率過,玄鐵面具卻應聲而落。

面具掉落,閆冽的真面目展露了出來,只是,待看清那張臉,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莫殘的長劍,也僵在那裡!

「這……怎麼會??」



沉雪偌君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情歸何處

「這......怎麼會??」

玄鐵面具之下,那是一張被烈火施/虐過的臉,半邊臉面目全非,而未被火燒過的側臉,正是引起眾人驚呼的原因。

飛揚的眸,挺傲的鼻,他竟和莫殘長得一模一樣。不同的是,莫殘冷漠,閆洌邪氣。

薇娜驚呼:「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和莫殘長得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閆洌冷殘的眼中劃過一抹深刻的恨意,睨著莫殘剛毅俊郎的臉,閆洌忽然揚起一抹的邪肆的笑,冷笑道:「你想知道我的身份,我告訴你,我們是親兄弟,一奶同胞的親兄弟。」

眾人並不驚訝,只要看過閆洌樣貌的人,都不會懷疑他們是親兄弟,修之想了想,說道:「但是我聽父親說,當年那女子只生下了一個孩子。」

閆洌冷哼,他也希望當年那個女人只生了一個孩子!掃了眾人一眼,視線最後停在了莫殘臉上,心中湧現一股滅天的恨意,他要讓莫殘也嘗嘗他知道真相時的打擊:「莫殘啊莫殘,你可知,你幫他們對付的人,可是你的親生父親!」

親生父親!!

莫殘竟是隴趨穆的兒子!!

眾人大驚失色,莫殘面色如常,寒聲說道:「說下去。」

我要看看你知道真相之後,還能不能這麼瀟灑!!

掙開莫殘的手,閆洌漠然地說道:「當年,老頭子雖然已經登上皇位,但是遺迢和玉璽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為了尋找玄石,他多次到東隅、燕芮尋找,有一年,他在東隅遇上了一個女子,她才情橫溢,風雅多情,兩人很快互生情愫,老頭子決定帶她回國,封她為妃。回程的前一天,女子拿出自己的心愛之物玉玲瓏,毫無保留的說出了它的秘密,而女子的師傅,正是陪伴先皇多年的術士,為了得到另一塊玉玲瓏,老頭子哄騙女子回去偷另一塊,可惜女子何等聰明,很快看穿了他的把戲,只不過那時候那個笨女人已經有了身孕了,不甘被愚弄,她跑了出去,在路上把玉玲瓏交給了秦修之的父親,也生下了我。後來她逃到懸崖上,還是被老頭子找到了,他搶下了我,逼迫她交出玉玲瓏,打鬥中,女子被打落下了懸崖,她可能自己也沒有想到,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掉下懸崖她還生下了你之後才死的。」

商君蹙眉,竟還有這種事?!落崖之後,居然還能生下孩子。或者這一切只是閆洌的編造?!

一手拽著莫殘的衣襟,閆洌甚至是有些得意的大笑道:「怎麼樣,很精彩吧,你我不過就是一場欺騙所誕生的產物,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身世。」

刺耳的笑聲在空曠的鳳凰谷裡迴盪,如一把爪子,在撕扯著你的心。莫殘臉色一如往常般冷傲,只有站在他身邊的薇娜感受到了他極力控制但已明顯紊亂的呼吸,瞪著閆洌,薇娜勸道:「殘,這人陰陽怪氣的,你不要相信他!其實仔細看看,他那恐怖的臉和你長得也不是很像!」

「恐怖?」閆洌怒目圓睜,逼近莫殘,兩人的臉就這樣相對著,火燎過的臉頰因為恨意的侵蝕而越發的猙獰。「你想知道,我的臉和聲音為什麼會變成這麼恐怖嗎?因為老頭子說,我長得像那個女人,他不想看見我這張臉,也不想聽見我的聲音。」

虎毒不食子!!隴趨穆居然。。。。。。。

莫殘的手下一顫,趁著這一個小小的空當,閆洌翻轉折扇,隔開莫殘的手,白影紛飛,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閆洌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鳳凰谷中了。

薇娜驚呼:「他跑了?!」

正要提氣追出去,莫殘一把握住薇娜的手。好痛,薇娜看向莫殘,只見他額前的青筋若隱若現,正在隱忍著什麼。

那人畢竟是他的親兄弟,舒清能明白莫殘心中的糾結之情,舒清朗聲喝住要追出去的衛溪、御楓:「別追了,先拿出遺迢和玉璽,離開這裡再說。」

走到靈柩旁,舒清把手放在靈柩上,一道薄薄的膜立刻顯現,舒清歎道:「遺迢上方有一層氣牆阻隔,力量很大,剛才我已經試過一次了,不行。」

隴宜主亥走進靈柩周圍,就已經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停下腳步:「用玉玲瓏試試看吧。」

「好。」舒清拿出玉玲瓏,將它們合在一起,再伸出手靠近靈柩,玉玲瓏上紫光一閃,但是依舊沒能破除那堵氣牆,舒清試過幾次之後,只能收回手:「還是不行。」

祁風華不信邪的伸手去碰觸靈柩,沒有玉玲瓏的保護,祁風華的手才靠近,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噬,手被震得發麻,一邊揉著自己的手,祁風華一邊低罵:「這是什麼鬼東西,為什麼會不行呢?」

正當眾人再一次陷入茫然的時候,一道清朗的男聲幽幽傳來:「因為玉玲瓏是進入鳳凰谷的鑰匙,而不是打開靈柩的鑰匙。」

眾人回過頭,只見一個身著長袍的中年男子信步行來,渾身上下洋溢著瀟灑脫俗的氣質。

商君眼前一亮,叫道:「師傅?!」

荊蜀眼光在商君身上稍作停留,看他一身的傷,眉頭不禁緊鎖在一起,隨手搭上商君的手腕,一會之後,緩緩收回手,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即使是這樣,商君也已經很滿足了,因為師傅還肯為他把脈,說明還是關心他的。

舒清總覺得這個人很眼熟,他們應該見過才對,果然,男子回過頭,對上舒清的眼,大方的笑道:「舒清小姐,別來無恙。」

思索了一會,她終於想起來,兩年前,他給綠倚解過毒。輕輕點頭,舒清回禮,笑道:「先生,原來您是君的師傅。「第一次見他時,就已經感覺到此人道骨仙風,氣質非凡,也只有這樣的師傅才能教出君這樣的人物來。

薇娜雙手環胸,不耐煩的說道:「你們就不要再寒暄了。這靈柩的鑰匙是什麼?快點把那個什麼玉璽拿出來,我們好離開了?!」莫殘的臉色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差,她只想陪著他快點離開這裡,沒時間聽他們敘舊。

荊蜀並不意薇娜的不敬,走到靈柩旁,接過舒清遞過來的玉玲瓏,解釋道:「守護鳳凰靈柩的玄石一共有兩塊,分別由天地凝聚而成。地石,被天機老人所得,後來他又傳給了他的第一門生,邪醫楚吟,也是楚吟將之一分為二的。天石,一直是由我師傅收藏著,得知地石也一分為二之後,師傅也將天石分作了兩塊,一塊傳給了我,師傅說,另一塊屬於異世的有緣人。」

說完,荊蜀不著痕跡的看了舒清一眼,舒清渾身一怔,異世有緣人,說的可是她?!撫上腕間微涼的玉鐲,舒清的心中莫名的湧起一股不安,讓她心慌意亂。

原來玄石不止一塊啊!「你應該有一塊吧,快拿出來試試。」薇娜好奇,所謂的天石和莫殘的地石有什麼區別。

荊蜀從懷裡拿出一塊錦帕,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眼中儘是憐惜之情,眾人好奇的盯著他手中之物,這是什麼樣的寶貝,讓這個瀟灑的男人也如此珍視。

錦帕緩緩打開,眾人愕然,他手中的東西,不過是幾片支離破碎的玉塊,材質看起來和玉玲瓏有些相近而已,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祁風華一臉可惜的問道:「師兄,它怎麼碎了?!」

如撫/摸最親密的情人一般,荊蜀眼裡交雜著遺憾與疼痛,輕聲歎道:「當年,我把它送給了我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誰知一場誤會,讓我與她有緣無份,就像這塊玉玲瓏,破鏡難圓。」

又是這個表情,自從他懂事以來,已經記不清多少個夜晚,師傅常常這樣仰望著天際,商君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師傅是在悼念他的情殤。

破鏡難圓。。。。。。好熟悉的話,對了。。。。。。祁月!

舒清仔細的盯著荊蜀的臉龐,果然,祁睿竟與他有三分相似。

「你是。。。。。。」舒清有些不敢確定,荊蜀已經緩緩抬起頭,看著舒清的眼睛有幾分迷離,彷彿在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舒清,你和她真的很像。」不一樣的容貌與氣度,卻有著一樣的才華與氣質。

『我只用了一眼的時間卻淪陷,卻用了一生的時間來懷念。』這是祁月手記裡最後的一句話,手記裡,滿是她的清冷,她的孤傲,她的不屑,她的決絕。他果然就是當年棄祁月不顧的男人!?不像,他一點也不像那樣迂腐的人。

舒清忍不住問道:「我想替她問你一句話,為何要辜負她?」

舒清的話音才落,原來灑脫風雅的人,卻是立刻大喝了一聲:「我沒有。」

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商君更是擔憂,師傅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

久久,荊蜀掩下胸中多年來仍抑制不住的心痛,沉聲回道:「當年匆忙離開是因為師傅的急召,我留有信給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嫁人了。」

舒清歎息,只是一場誤會嗎?寥寥幾句,已經夠讓人心碎,祁月早已成為一捧黃土,而留下來的人,繼續承受著離殤之痛,歸咎起來,又豈是誤會二字可以概括?!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薇娜也覺得荊蜀有些可憐了,看他捧著碎玉無比珍視的樣子,他還是忘不掉他的愛人吧,她最敬佩這種長情的人了,走到荊蜀身邊,薇娜朗聲說道:「你就別再難過了,玉雖然碎了,但是她還在你心裡嘛,佳人在心,何需戀物?!」

佳人在心,何需戀物。。。。。。。

荊蜀忽而大笑起來,荊蜀啊荊蜀,虧你自認聰明,竟是不如一個小女孩看的透徹。

荊蜀緩緩將手中的碎玉與玉玲瓏一齊放在靈柩之上,一道紫光籠罩著靈柩,氣牆明顯弱了一下,卻依舊存在。

手托著腮幫,薇娜嘟囔著:「現在怎麼辦?還有一塊沒有著落,真是白折騰了。」

心中的不安日益擴大,舒清雖然不願,卻也不得不說道:「最後一塊,應該是在我這兒吧。」

在舒清的身上?!難怪她能重合玉玲瓏,既然在她身上,為什麼不早說呢?!軒轅逸也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將玉玲瓏和碎玉交到舒清手裡,荊蜀說道:「舒清,你試試能不能拿出來。」

「好。」輕輕揚起手腕,應和著手中的玉玲瓏,鐲子也放出了淡紫色流光,舒清將手伸入靈柩之內,果然未受到任何阻力,輕易的拿出了木盒。

「君。」將木盒交到商君的手上,舒清終於鬆了一口氣。卻見商君一臉驚愕的盯著她看。

木盒拿出來之後,靈柩裡衝出一道金光,在舒清身後形成了一個可怕的漩渦,而舒清渾身上下都被一道金光所覆蓋,彷彿隨時要消失一般。

「清!」商君大驚,想要抓住商君的手,還未靠近,已經被一股力量震倒在地。

「清兒!」幾乎是同時,軒轅逸也衝上前去,一樣無法靠近舒清分毫。

這股力量之大,讓已經遍體鱗傷的商君站不起來,修之將他護在懷裡,低聲問道:「商君,你怎麼樣?」

商君低喘著搖頭。

「清兒。」軒轅逸發瘋一般的撞向舒清身側的氣牆,每次力量越大,反噬的也就越厲害,幾次之後,軒轅逸的嘴角已經染血,他眼中只有舒清,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一次次靠近,再一次次的被彈開。

舒清的腳如同被釘在地上一般動彈不得,看著軒轅逸狠狠的摔在地上,口中嘔出的鮮血滴在黃金地面上,舒清心疼的叫道:「逸,你別在撞了。」

「清兒——」軒轅逸踉蹌的起身,眼睛已經模糊,卻依舊朝著心中那道身影,一步步走近。

舒清迎上前去,一樣也被彈了回去,擔心肚子裡的孩子,舒清不敢再上前,眼睜睜的看著軒轅逸再次撞上來,舒清大叫道:「炎雨、蒼素你們快攔著他啊!!」

「清兒。。。。。。」

炎雨、蒼素回過神來,抓住軒轅逸的胳膊,誰知他的力量居然大得驚人,多次的撞擊,他的鼻子也流出了鮮血,粗魯的一抹,臉頰上儘是血痕,仍是倔強的迎上舒清。

「我求你別撞了!!」舒清半跪在地上,淚水打濕了清麗的容顏,但是無論她怎麼喊,軒轅逸仍是重複著同樣的衝撞,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只想將舒清擁進懷裡。

軒轅逸的深情感動著所有的人,商君抓住荊蜀的衣袖,急道:「師傅,為什麼會這樣,舒清她怎麼了?!」

有情人似乎總不能相守,難道這就是命運?!輕歎一聲,荊蜀對著舒清說道:「玉璽和遺迢不過是借放在這裡而已,鳳凰靈柩真正守護的,其實是個時空通道,玄石齊集的時候,就是打開這個通道的時候。舒清,你可以回家了。」

時空隧道?!真的有這種東西?!

舒清隱約聽見身後傳來爸爸媽媽的聲音,回過身,透過漩渦,舒清看見了久違的父母,他們的頭髮都有些斑白了,那個孩子是誰?是哥哥的孩子嗎?!好可愛。。。。。。他們是在照全家福嗎?

「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啊。

心中所繫的親人就在眼前,舒清起身,緩步走向幸福的一家。

「清兒——」

就在她快要踏入漩渦的時候,一道絕望的呼喚讓她回過神來。

逸!

軒轅逸跪倒在漩渦前,盯著舒清的背影,呼喊著:「清兒不要走!清兒。。。。。。。」

男兒膝下有黃金,舒清的心抽痛著,回頭看向年邁的父母,以前照全家福的時候,她一定坐在爸媽的中間,但是現在,他們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新的生命。

對不起,爸爸媽媽,我要為他留下,這是我的幸福!

舒清回過身,想要走進軒轅逸,卻怎麼也不能靠近,她被一股力量推向漩渦裡。

「逸——我不想你,逸!」

舒清的哀鳴,軒轅逸的狂吼,仍然沒能阻止舒清的身影漸漸的模糊。

老天,讓我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

清兒!不要走,我不能失去你!

「啊——」就在舒清幾乎要消失的時候,她的腹部閃過一絲流光,一陣劇痛襲來,舒清跌坐在地上,神奇的事情再次發生,漩渦居然消失了!

光環消失,軒轅逸立刻撲上去,將舒清緊緊的環在懷裡,慌亂的低喃道:「清兒,你不要走,清兒,不要走不要走!」

待疼痛散去,舒清緩過來,她已經落入了溫暖的懷裡,安心的感覺籠罩著她,環著軒轅逸的脖子,舒清哽咽:「逸,你和孩子,已經把我留下了。」

還好舒清沒事!

眾人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洞穴又忽然晃動起來,原來還是浮雕的鳳凰,突然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鳴叫,舒清只覺得腕間的玉鐲一震,居然碎落在地上,與碎裂的玉片融合在了一起,另外兩塊玉玲瓏也漸漸容在了一起。

兩塊靈石再次重現,鳳凰谷的石門動了起來。荊蜀大聲說道:「玄石歸位,鳳凰靈柩要關閉了,快點出去。」

話音未落,黃金地面強烈的顫動著,好像隨時要塌陷一般。商君把手中的木盒塞到隴宜亥手中,抓住軒轅逸的胳膊,急道:「炎雨、蒼素,快帶軒轅逸和舒清走。」

「是。」護著舒清和軒轅逸,一行人朝著洞外奔去,商君才走了兩步,傷口被牽動,腳下一軟,一雙修長的手已經將他攬入懷中。

荊蜀不著痕跡的收回伸出的手,眼光掃過修角的臉,唇角滿意的輕揚著。

險險的出了鳳凰谷,商君才緩過一口氣,荊蜀低聲說道:「商君,你過來。」

商君懷著忐忑和欣喜的心情,隨著荊蜀身後,在一處絕壁上停下。荊蜀久久不語,商君忍不住輕聲說道:「師傅,有何教導。」這聲師傅,他已經在心裡默念了好多次了,想不到今日還有機會在叫一聲,商君不自覺的濕了眼眸。

拿出一本藍皮書,遞給商君,荊蜀歎道:「你我之間的師徒緣分已盡,這本『回天決』,你拿回去好好習練,三五年後,你的武功或許能恢復六七成,保護自己是綽綽有餘了。」

「多謝師。。。。。。」商君的話梗在喉間,卻再也說不下去。他早就沒有資格再叫師傅了,再也沒有。

如來時一般,荊蜀絕塵離去,遠遠地,只傳來一聲幾乎被風吹散的低歎:「珍惜眼前人。」

。。。。。。。。。。。。。。。。。。。。。。。。。。。。。。。。。。。。。。。。。。。。。。。。。。。。。。。。。。。。。。。。。。。

盛夏的夜晚,連清風也帶著幾分躁動,滿月當空,光華如水,卻有些襲人,透過鏤空木窗,月光灑在矮几之上,淺綠的茶湯,也泛起了清亮的波光。兩個慵懶的人,側臥在矮几旁,商君只穿著一件素白中衣,長髮未束,墨黑的髮絲蜿蜒在腳邊,平日裡英氣的臉龐,因為青絲的映襯,透漏著另一番風情。

舒清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商君,不禁有些看癡了,不由得輕歎,美人當如是吧,不管是怎樣的姿態,都讓人看得欲罷不能,卻只敢遠觀。

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將泡好的茶湯遞到商君的手上,舒清輕鬆的笑道:「隴宜亥的北軍已經到了,有玉璽和遺迢, 要說服各地駐軍輕而易舉,你的仇,很快就可以報了。」

「嗯。」輕哼一聲,商君接過清茶,他等這一天很久了,而它即將來臨的時候,他卻沒有感到熱血沸騰,反而越發的疲憊了。

「君,過兩日,我就要回海域了。」看他神色如常,舒清的心也算放了下來,起碼君對於復仇沒有當初那麼狂熱了。

商君微微皺眉,不捨的說道:「這麼急?」這次一別,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了。

輕歎一聲,舒清頗為無奈的回道:「我也想多陪陪你,但是我怕回來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玄天成的耳朵裡,到時候,一定會惹出更多的麻煩。」當年那出金蟬脫殼的戲碼,牽扯了不少人,她不想連累他們。

「好吧,你要保重啊。」瞭然的點點頭,握著舒清的手,看著她大得有些離譜的肚子,商君感激的說道:「清,謝謝你為我而來。」

舒清受不了的搖搖頭,他還要再說多少遍啊?!不願接他的話,舒清回握著商君的手,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嗎?商君揚起一抹平淡的笑意,回道:「報了仇之後,或許會隱居吧。」

「隱居?」舒清低笑,她猜的果然沒錯,輕拍了一下商君的手背,舒清輕斥道:「你還真想變成那勞什子的隱士高人啊!「他才不過二十多負,生命的絢爛還未來得及一一體會,如何能隱居?!

放來舒清的手,緩緩靠向身側的軟墊,商君似乎在看窗外鬱鬱蔥蔥的刺姬叢,又似乎在看更遠的地方,淡淡的聲音幾乎散去:「我,是真的累了。」

商君眼中的疲憊與倦意讓舒清心疼,那是這些年來,不肯表現分毫的,今天卻毫不掩飾,或許他確實太累了,無力再去隱藏。

「那。。。。。。。修之怎麼辦?」故意停頓了一會,舒清盯著商君的臉,不想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商君眼神微閃,握著手中微涼的清茶,低聲回道:「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是這樣嗎?!那為何她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一抹心疼?低下頭自顧自的沏茶,舒清故意無所謂的回道:「好吧,反正他過兩天就要回海域了。他的事情,你也不需要管了。」

終於抬起頭看向舒清,商君不解的問道:「他還要回去嗎?」他記得以前修之提過,不會再回到海域了。

迎著商君的眼睛,舒清緩緩地放下手中的茶具,沉聲回道:「你以為,修之為什麼能從海域調這麼多人來救你?他是在用自由救你。」

自由?商君不由得的渾身一怔,急道:「什麼意思?」

「為了救你,修之已經答應了恢復海域王子的身份,他的一生,都只能困在海域了,真是可憐的人,回去之後,估計海域女皇就該給他選妻主了吧,海域那個地方,望族之後,娶幾個夫郎是常有的事情,就不知道,修之受不受得了。」說完,舒清還故意哀歎了一聲,等著看商君的反應。

果然,商君幾乎是立刻坐直了身子,低吼道:「這怎麼可以?!」修之怎麼可以受這樣的委屈。

舒清輕輕的挑眉,回道:「怎麼不可以?!除非你嫁給他,不然,那些就是修之的命運。」舒清的確是有心刺激君才這麼說的,但是她所說的也不是假的,那些確實是修之或者說是每個海域的男人要面對的。

原來激動不已的商君,忽然臉上一僵,低喃道:「我。。。。。。不行。」

「為什麼不行?」舒清不明白,君明明就喜歡修之,現在分馬上就能報了,他還再糾結些什麼?

商君抬起頭,輕撥開覆在臉頰上的髮絲,深深淺淺的鞭痕,即使在濃重的夜色下,依舊明顯,看進舒清的眼睛裡,商君淡淡的笑道:「我現在,如何能與他相配?!」清淺的笑容背後,是極力掩藏的哀傷。

原來他擔心的是這個?!

舒清哭笑不得,君在其他方面,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奇才,怎麼在情愛上,他就遲鈍成這樣!?如果修之是那樣在意外在的人,才真是配不上他了。輕撫著商君柔軟的髮絲,舒清低聲勸道:「君,每一次,都是你在做決定,這一次,能不能讓他自己做一回決定?!」

舒清輕柔的話,卻讓商君不自覺的微微顫抖,是啊,原來他這麼自私,不管是對三兒還是修之,他都沒有給他們決定的機會,三我和。。。。。。那個為了他,付出了五六年的時間,極力想從男孩長成男人,只為了保護他的人,他該如何面對他?!

商君的眉頭幾乎要打成結了,舒清不忍的輕撫他的眉心,問道:「你在擔心蕭縱卿?君,若不能愛他,就應該放了他,如你所說,蕭縱卿也值得更好的女人,不是嗎?」

若不能愛他,就放了他。他該怎麼放呢?是不是他有歸宿,三兒也就能死心了。他的歸宿又是誰呢?師傅說:珍惜眼前人。但是他現在這樣,要如何珍惜,他配不上修之啊!無力的趴在矮几上,商君第一次這樣迷惘,他,到底要應該怎麼做?!

商君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舒清悄然起身,輕輕的退了出去,情愛之事,旁觀者即使再清醒,也不過是旁觀者。

輕輕掩上房門,舒清意外的發現,刺姬叢中,一個略顯焦躁的人影來回的走動著,藉著月光看去,她看到了一張絕世的俊顏,月華下,他風雅得猶如仙嫡,舒清輕歎,難怪商君一時想不明白,修之的完美,會讓站在他人自慚形穢,尤其是此時的商君。

緩步走近,舒清低聲喚道:「修之。我後天回海域,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回過神來,秦修之看了一眼商君房內搖曳的燭光,遲疑的問道:「他怎麼樣了?」他確實應該回去了,只要商君好好的,他也就無憾了。

這兩個人真是能氣死人,難道看著他們就此錯過?!舒清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微低著頭,舒清面色凝重,回道:「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麼意思?!修之急道:「怎麼了?」

舒清掏出袖中的藥瓶,一臉無奈的回道:「他不肯擦藥。」

「為什麼?」

「他說。。。。。。。。」故意停頓了一下,確定修之的心給吊起來之後,舒清才歎息一聲,說道:「他說反正再也不可能恢復到以前那樣了,就讓那些恐怖的疤痕陪他終老好了。」

果然,修之臉色大變,擔憂的說道:「這怎麼行?不擦藥傷口會惡化的。」疤痕是小事,若是傷口好不了,他豈不是要一直疼著!?

舒清暗笑,真正是關心則亂,這樣的說辭他也信,輕咳一聲,掩下心中的笑意,舒清繼續裝作著急又無奈的樣子說道:「是啊,但是我說不動他,他也不要我擦,不如。。。。。。你去試試。」

「好!」藥瓶遞到修之面前,修之一心掛念著商君的傷勢,沒有想太多,接過藥瓶,匆匆走向商君的房間。

目送著修之的背影,舒清唇角輕揚,商君,這次你要好好把握,不要讓幸福再溜走了!

默默的為商君祈禱著,舒清落入了溫暖而堅實的懷抱之中,輕柔的細吻在她的髮絲間流連,軒轅逸低沉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熱衷做紅娘了?」

安心的靠在軒轅逸的懷裡,舒清低聲回道:「因為你啊。」

「我?」看不見她的表情,軒轅逸不解。

轉過身,含笑的唇角再次飛揚,輕輕環上軒轅逸的脖子,舒清倚在他胸前,柔聲說道:「你讓我感受到了什麼是幸福,所以我也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幸福。」

環著舒清腰際的手輕輕收緊,軒轅逸的聲音竟有些顫抖:「清兒,永遠不要離開我。」上次他以為,他真的要失去她了。那種恐懼到現在依舊折磨著她,他不能想像,沒有清兒的日子,他該如何活下去。

「好,我答應你。」感受著軒轅逸的不安,舒清的臉頰輕輕摩挲著他的胸膛,當玄石要把她送回去的時候,她和孩子都做了選擇,因為這裡,有他們不能放下的人。

軒轅逸幾乎要將她揉進心裡,舒清輕咳一聲,不得不低聲說道:「逸,你再不鬆手,會壓壞我們的寶寶了。」

軒轅逸如遭遇電擊,趕緊鬆手,急道:「我弄痛你了?還是他踢你了?!我帶你回房,躺著好一些。」說完他輕鬆的將舒清打橫抱起,向著房間裡走去。

舒清驚呼一聲,連忙低聲叫道:「逸,你快放我下來。」老天,這裡不是他們的海邊竹林,花廳裡還坐著一群人,她還要不要活啊。。。。。。

軒轅逸我行我素,可不管這些,腳下不曾停滯,向著他們房間疾奔而去。

。。。。。。。。。。。。。。。。。。。。。。。。。。。。。。。。。。。。。。。。。。。。。。。。

商君思緒混沌時,一串輕柔的叩門聲響起,商君恍惚間抬頭沒看見舒清,以為是她出去了又回來,伏下身子,商君不在意的說道:「進來。」

門開了又合上,來人的腳步只邁了幾步,便停了下來,久久的沒有動靜,商君疑惑的抬起頭,看清眼前的藏青身影,不由的有些驚慌,怎麼會是修之?!想到自己此刻狼狽的樣子,商君側過臉,故作鎮定的問道:「修之,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嗎?」

「我。。。。。。」

月光下,如瀑般的髮絲披散在他的身側,輕/薄的素白中衣,在髮絲和月色的纏繞下,竟然意外的妖嬈魅惑,微側的臉頰被髮絲遮去大半,只看看見半掩的雙眸,如扇的睫毛在月影下,投射出長長的剪影,此時的商君,竟是比女子更柔美幾分。

天!他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修之心跳如雷,腦子裡幾乎不能思考。趕快側過身,不敢再看軟榻上妖嬈的麗影,修之緊緊的拽著手中的藥瓶,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暗暗深吸了幾口氣,修之才稍稍平靜下來:「我聽說,你不肯擦藥。這樣對傷口不好。」

商君一頭霧水。他什麼時候不肯擦藥 ?!看向修之,只見他幾乎背對著他,自顧自的說著話:「你不必太在意那些疤痕,祁公子也說,會慢慢淡一些的。」

商君自言自語一般低喃道:「在淡也不會消失了。」

聽出商君言語中的自棄,修之急忙說道:「我覺得你這樣就很美。」話說出口了,修之才驚覺自己在說些什麼。

商君自嘲的笑笑,他這樣若還能稱之為美,天下間也沒丑了吧,俯下身子,商君疲倦的趴在矮几上,聲音悶悶的傳來:「謝謝你,把藥放著吧,我待會會自己擦。」

修之擔憂的看著商君蜷縮著身子,怕他只是敷衍,最後也不會用藥,把藥握著掌中,說道:「我幫你擦吧。」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商君忽然坐直了身子,死瞪著修之叫道:「不行!!」

這聲驚呼終於讓修之感覺到了哪裡不自在,他曾和商君表白過他的心意,商君不會誤會他對他有非分之想吧?!秦修之急忙解釋:「商君,你別誤會,我不是。。。。。。我只是。。。。。。我擔心你的傷口,我想。。。。。。不,我不想。。。。。。」

說了半天,修之還是沒說明白,反倒急的是語無倫次了,修之額間都冒出了薄汗,商君卻漸漸冷靜了下來,就在修之被他盯得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商君忽然平靜的問道:「你確定你要幫我擦藥?!」

「我。。。。。。」他要怎麼說?!修之語塞。

「好。」商君緩緩起身,月光灑在他的身上,踏著月光,他一步步走近修之,白衣紛飛,墨發低垂,修之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商君在他面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氣,一句話也不說利落的扯開了腰帶,素白衣衫隨著束帶一同滑落——

窈窕身姿,就這樣毫無遮掩的展現在修之的面前。。。。。。。

「你。。。。。。你是。。。。。。」女子!!修之說不清心中的感受,不過下一刻,修之深刻的感受到了什麼是痛徹心扉,只因為那本該潔白細膩的完美身軀,此刻卻被一條條幾乎見骨縱橫交錯的鞭痕爬滿,渾身上下,竟是無一處完好的皮膚。

撿起地上的素衣,披在商君肩上,秦修之輕輕將她擁入懷裡,輕撫著他絲緞般的髮絲,修之低沉的嗓音在耳邊低語:「你受苦了。」

商君身體不能控制的微顫著,聲音依舊平靜:「你都看見了。」看清他是女子,看清那些將會永遠跟隨他的猙獰印記,這樣的他,他可還要?!

「嗯。」感受著商君的顫抖,秦修之將他更緊的環在懷裡。

僵直著身子,商君冷聲說道:「這樣還美嗎?很猙獰恐怖,對不對?」他自己照鏡子的時候,都會被自己嚇到,何況是別人?清說,這一次,應該讓修之自己決定,好,他就讓他決定,在看見真實的他之後。

這就是商君,即使是此時,也沒有表現出如何的脆弱,但是那冷硬卻哀傷的聲音,已夠修之心傷,緩緩地低下頭,溫柔的吻上商君肩膀處深深的鞭痕,溫熱而細密的輕吻讓商君的心莫名的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有些酥麻,有些難受,想要輕推修之,修之卻不肯放手,握著商君的手,修之輕聲問道:「商君,我心疼,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你覺得女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很可憐,所以想照顧我,是嗎?」商君緩緩收回手,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憐。

把腰帶拴起,秦修之幫他把衣服穿好,打理著他的微亂的髮絲,細心而柔情,迎著商君微冷的眼眸,秦修之坦然回視:「君,你不該這麼說我,更不該這麼說自己。你知道嗎,你是女子,我很開心,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我不用再擔心你會鄙視我的愛,會因為我的愛連累你被人恥笑。在我的心裡,你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因為你就是我的最愛,而這些你所謂猙獰的疤痕,不會讓你變得可憐,只會讓我更懂得你的堅韌,更心疼你的隱忍,更愛你的勇敢。」

在那雙深若靜海的雙眸中,商君看見了自己蒼白的臉,輕撫上修之絕美的臉龐,商君低聲說道:「修之,這樣完美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你就是那個更好的人,在我的心裡,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和你比較。」不許商君逃避,抓住他想要掙脫的手,再次撫上自己光潔的臉頰,修之柔聲說道:「我不會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而去毀容,因為我要讓你知道,這樣完美的我,會一生一世的守護你、陪伴你、照顧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歲月來檢驗我的誓言,好不好?」

一生一世嗎?!輕靠著修之或許算不上厚實卻溫暖堅定的胸膛,一滴淚從商君的眼角滑落,傾聽著一下一下平靜綿長的心跳,商君終於輕啟丹唇,輕聲回道:「好。」

珍惜眼前人,他想給修之,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月下,兩個相互傾慕的人,終於牽到了彼此的手。

作者: grace328    時間: 2012-5-19 03:5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1-2 12:38 AM 編輯

沉雪偌君 第一百五十三章 偌君

御書房

線黑的金絲蟒袍加身,隴宜亥站在書安前,郎朗君王之氣充斥著大殿,商君沉默的立在一旁,心中已是波瀾不驚。因為隴趨穆在他們衝入皇宮之時,不甘受辱,已經自盡。他沒能親手殺了隴趨穆為爹娘報仇,但是人已經死了,一切終於結束了。

盯著眼前長身而立的淡漠男子,隴宜亥有些遲疑的問道:「你真的是武將軍的女兒?」

久久,商君輕聲回道:「是。」六年,他終於可以再次承認,他就是武家的女兒!武偌君!

隴宜亥輕歎:「果然虎父無犬子。」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商君居然會是女子,可惜了,不然滄月將會再出一個威震四方的名將。

負手而立,隴宜亥朗聲笑道:「你放心吧,明日登基大典之時,朕會為武將軍昭雪,還武家忠烈一個清白,追封武將軍為忠義候,笑笑呢,封為安平郡主,你……」

商君心中哀歎,他擔心的事情還是在發生。上前一步,不等隴宜亥說完,商君悠然回道:「多謝皇上,您能還武家一個清白,爹娘已能瞑目,我與笑笑只想過平凡的日子,還請皇上恩准。」

他要走!隴宜亥臉上一凜,低聲問道:「那麼你有什麼打算?」

商君平靜的回道:「我和笑笑準備回飄渺山莊。」

回飄渺山莊嗎?隴宜亥輕輕揚眉,說道:「秦修之是海域的皇子,你不打算跟他去海域?」

商君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模糊的回道:「或許吧。」

哼,或許,是一定吧!他身邊還真是臥虎藏龍,又是慕容舒清,又是軒轅逸,現在還有個海域王子秦修之,轉念一想,隴宜亥心下一驚,那幾人的能耐他是見識過的,他們全部齊聚海域,若是海域不甘心只堅守孤島,只怕內陸三國也要不得安寧。

隴宜亥臉色越來越陰鶩,商君在暗歎,天下間的上位者都是一樣的,坐上了那個位置,心就變得窄了。從袖間拿出一卷棉錦,商君雙手呈上:「商君今天來,是有一樣東西送給皇上。」

隴宜亥疑惑接過,輕輕展開——

隴宜亥眼神一亮,驚道:「這是……」好一副設計精妙,工程浩大的地道圖。

商君微笑回道:「天城密道圖。」

天城密道圖?這……難道已經建成了?這麼龐大的工程,居然已經存在了嗎?!難怪慕容舒清信心滿滿,軒轅用兵精準,有了這個密道,他們幾乎可以在城任何角落出現!

越看隴宜亥越是驚歎,這些都是商君的作為嗎?他幾乎在天城下,再造了一個天城。隴宜亥看向商君,他平靜的神情讓隴宜亥立刻冷靜了下來,低聲問道:「你為什麼要交出來?」救他的時候,舒清都替他保住了這個秘密,他為何現在還要拿出來?!

商君淡然回道:「求心安。」

心安?他有什麼不心安的?!隴宜亥心生疑惑,但臉上仍是平靜無波。

商君微笑迎視,坦然回道:「求皇上的心安。」

隴宜亥眼神微閃,看著手中精妙的地道圖,沉聲說道:「商君,你知道在來天城的路上,朕為何一定要殺了那些落草為寇的山賊嗎?」

商君思量了一會,回道:「因為法度。」

「不。」隴宜亥抬頭,直直的看見商君的眼裡,朗聲說道:「是因為你。」

因為他?!商君輕斂眉,卻不接話。

隴宜亥將手中的地圖隨意的仍在書桌上,一雙眼銳利鋒芒,不容逼視,盯著商君,隴宜亥一字一句,冷聲說道:「你可知,朕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非常人。朕要得你相助,必要讓你注意朕,瞭解朕,欣賞朕,所以他們非死不可。還有,北軍一開始會入京,驅趕難民,並不完全是蕭縱卿的教唆,是朕授意的。」

隴宜亥每說一句,商君的臉上就冷上幾分,兩人就這樣對面而立,寒目相對,誰也沒有妥協。

「皇上現在和商君說這事,預意何為?」他心機意如此深沉,從一開始,就在利用他!

看清商君眼中的防備和怒火,隴宜亥嘴角輕揚,笑道:「你不留在朝中,不怕朕成為第二個隴趨穆?」

商君一怔,說來說去,他就是要為了留下他嗎?!商君苦笑:「皇上太看得起商君了。我做這麼多的事情,不過是為了替父母報仇,現在心願已了,我已經再無力氣去管那些是是非非。」

莫說隴宜亥做的這些事情,雖然欺騙利用了他,很是可恨,但是登基以來,他做的事情的確是利國利民!就算隴宜亥真的是第二個隴趨穆,事到如今,他還能如何呢?微微彎下身,拱手於胸,商君沉聲說道:「商君不是滄月的救世主,而您,亦不會是和經二個隴趨穆。如今商君武功盡失,容顏殘破,只希望能過些平靜的生活,還求皇上成全。」

他,果然去意已決。

看著眼前鞠躬而立,連語氣都疲憊不堪的看,隴宜亥緩緩背過身去,久久,大殿上響起了一聲低歎:「准。」

「謝皇上。」

商君長舒了一口氣,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他終於可以過平靜的生活。

……  ……  ……

花廳裡,滿桌佳餚,還有一個忙碌的身影,一會夾菜,一會倒酒,嘴巴還不能停下來……

「姐,這個好吃,你多吃點。」

「姐,還有這個,你最喜歡的貴妃魚。」

「姐,你的傷還沒好,酒你就不能喝了,喝茶吧。」

商笑心情大好,正要豪飲一杯,皓腕被一雙大手截住,裴徹輕聲勸道:「你也少喝點,待會要醉的。」她都快喝了一壺了,再喝下去,絕對要醉了,姑奶奶的酒品他可不敢恭維。

拍下裴徹的手,商笑撅著,叫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醉就醉了,有什麼關係?!」轉向商君,商笑痞痞的笑道:「姐,你說對不對?!」

拿掉她手中的酒杯,商君受不了的說道:「笑兒,你一定要在每一句前面叫姐嗎?!我聽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自從報了仇之後,這丫頭開口不帶個姐字,她就不會說話了一樣!

「整整六年沒能叫姐姐,現在當然要補上!!我就要每一句前面都叫姐姐!」親熱的挽上商君的手,商笑變著聲調不停的叫道:「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抓起一隻雞腿塞進商笑嘴裡,商君笑罵:「這麼多菜也堵不上你的嘴!」

商笑聳聳 肩,看著商君還穿著一襲簡單的男裝,笑道:「對了,姐,明天我給你去選幾塊料子,做幾身新衣服。」狡黠的一笑,商笑靠近秦修之,故作神秘,卻異常大聲的說道:「秦大哥,我偷偷告訴你哦,我姐可是個大大大美人,換上女裝,你一定看得雙眼發直。」

搖搖頭,秦修之認真的回道:「那還是不要換了。」

「為什麼?」商笑詫異,商君自顧自的吃著,總算沒人接這瘋丫頭的話了。

「因為……」秦修之含笑看了一眼商君,回道:「我現在就已經看直了,換上女裝,那我怎麼活?」

「修之!」他怎麼也和笑兒一起瞎胡鬧!

商笑一愣,哈哈大笑起來:「原來秦大哥也這麼幽默啊!」

花廳裡笑語不斷,衛溪的聲音忽然響起:「主子,蕭門主來了。」說完輕輕側身,蕭縱卿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商君起身,微笑說道:「三兒,快進來坐。」

蕭縱卿怔怔的盯著商君,站著不動。氣氛有些尷尬,裴徹輕輕拉了一下商笑的衣袖,說道:「笑,你不說你的琴弦鬆了嗎?我去幫你調一下。」

「哦,好!」輕咳一聲,商笑趕緊起身,訕笑道:「你們坐,我們去弄我的琴。」商笑、裴徹匆匆離去,花廳裡,只剩下三個人,蕭縱卿、商君站在門前,秦修之獨自坐著。

「你們慢慢聊。」修之緩緩起身,給他們留下了可以說話的空間。

他的黑衣有些皺,臉上的鬍渣也沒好好刮,消瘦的臉頰,眼下明顯的黑眼圈讓他看起來很是憔悴。商君輕歎:「三兒,你瘦了。」

鞭痕交錯的攀附在這張原本絕世傾城的臉上,蕭縱卿顫抖的手緩緩伸出,最後卻只停在商君臉頰上,不敢碰觸,怕弄痛了他。

自責的低下頭,蕭縱卿痛苦的說道:「對不起,君,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能在你身邊。對不起!」他發過誓,要保護他、照顧他、但是,在他受苦的時候,他卻沒能陪在他身邊,他還有什麼資格說守護他呢?!

商君急道:「三兒,別這麼說,我知道你為了救我,受了很多苦,我真的很感激你。」

感激?蕭縱卿心下一顫,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感激啊!「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麼?!」

商君真誠回道:「三兒,在我心裡,你是誰也不能替代的存在,一直以來,我把你看做是最好的朋友,最親近的親人。」

他只能是朋友,是親人,但卻不會是托付終身的人。是這樣嗎?!蕭縱卿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我沒有機會了,是不是?」

商君遲疑……

佈滿血絲的眼,直盯著商君:「是不是?」他要一個答案。

不能愛他,就放了他吧!深吸一口氣,商君輕聲說道:「我已經……選擇了修之。」

我已經選擇了修之……

我已經選擇了修之……

我已經選擇了修之……

他不是早就已經知道答案了嗎?!心為什麼還這麼痛?

「三兒……」

避開商君伸過來的手,蕭縱卿僵硬的轉身……

「三…………」看著那道消瘦而頹然的背景,商君正要追上去的腳一僵,他追上去,能說什麼?!說對不起嗎?那又有什麼用?!

…… …… ……

西斜的月光照進房間裡,為失去燭光的黑暗帶了幾絲光線,牆角下,一字排開的酒罈子或倒或立,相同的是每個罈子都是已經開了,酒香四溢!

蕭縱寒看著房間裡爛醉如泥的人,輕歎一聲,踏入屋內,滿副人的酒氣差點將他醺出去。在蕭縱卿身邊,席地而坐,歎道:「三兒。若是真的難過,就哭出來吧。」

房間裡,回應的是你抵抵的粗喘,還有酒罐碰撞的叮噹聲,蕭縱寒抓出蕭縱卿的握酒的手,低聲勸道:「他屬於你,日子一樣要過,而且你會發現要在這樣的日復一日,永無止境的痛苦中生活嗎?」

蕭縱卿手上一僵,側著頭,看向蕭縱寒,眼神渾濁,久久,好像才看清楚來人,重重的靠在蕭縱寒身上,蕭縱卿聲音沙啞,卻是面帶著微笑,幽幽說道:「二哥,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他一身書生打扮,身處賊窩,闖狼窟,劫賊贓,依舊儒雅從容。為了救治瘟疫,他還以身犯險,但是就是這樣的人,他竟然會暈船!很可愛對不對?」迎著蕭縱卿期待的目光,蕭縱寒只能輕輕點頭。

「二哥,我真的愛他……」輕輕的軟倒在蕭縱寒懷裡,蕭縱卿終於壓抑不住的抵泣。

遙遠的記憶再次襲上心頭,當年的他是否也如三兒一般?!壓抑的哭聲,如一把長針,紮在他的心頭。輕輕拍著蕭縱卿的頭,就像小時候哄他睡覺是一樣,蕭縱寒柔聲勸道:「三兒,你做這麼多,難道不就是為了讓他幸福嗎?雖然這個幸福不是你給的,但是起碼他是幸福的,還是說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把他困在身邊而已。這是愛他嗎?」低柔的勸慰,不知道是在勸解蕭縱卿,又似乎是在說服自己。

緩緩抬起頭,看向蕭縱寒,蕭縱卿眼神茫然,無助的問道:「我放不下他……忘不了他……怎麼辦?」

蕭縱寒手上一僵,放不下應該怎麼辦?!怎麼辦?!蒼白的臉幾乎白得透明,眼中閃過一抹沉痛。蕭縱寒冷聲說道:「那就不要忘!讓他留在他心裡,融入你的血液。那份記憶和情感,不會被任何人打擾,也不會被任何人奪走!」

「二哥?!」蕭縱卿抬起頭,怔怔的看著蕭縱寒。

「來,今天二哥陪你喝個痛快!」抓起兩罈酒一壺塞給蕭縱卿,一壺握在手中:「干!」辛辣的烈酒燃燒著胸腔,或許只有這樣,才能暫時忘卻心痛的撒裂!

角落裡,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兩個依偎的人影,一室空壇,滿園酒香。

……  ……  ……

東海港口,常年停泊著大大小小數百隻船隻,依舊一派繁榮的景象。幾艘高大的商船停泊在海邊,飄揚的紅色旗幟顯示著這是飄渺山莊的船舶,數年來,無人可於之斃敵。

船下,送行的內人亦是風華出眾,惹得海岸旁的艄公遠遠觀望。

「姐,你真的要和秦大哥回海域啊?」拉著商君的手,商笑哭喪著臉。

商君和修之對看一眼,回道:「嗯。」

想也不想,商笑叫道:「那我也去!」

裴徹一臉緊張的樣子,商君失笑:「你去了,他怎麼辦?」

撇過頭,商笑嘟囔道:「我管他呢,我不要和你分開。」她們好不容易過上平靜的幸福生活,現在卻要和姐姐分開,她不要!

「傻瓜,你能跟著姐姐一輩子?!」拉過裴徹的手,把商笑的手交到他的掌中,說道:「我知道,裴徹會給你幸福的。」商君心裡一樣 有些酸楚,更多的,是安慰吧。

裴徹緊緊的將商笑的手握住,他再也不會鬆開。感受到裴徹手心傳來的力道,商笑紅了臉。

看了一眼二人十指緊扣的雙手,商君抵聲笑道:「笑兒,飄渺山莊將當時姐姐留給你的嫁妝。我相信,裴徹會替我照顧好你和飄渺山莊。」

「姐!」她什麼時候說過一定要嫁給他了!幾次想要掙脫裴徹的手,都未能如願,商笑的臉再一次爬滿紅霞。被裴徹傭在懷裡,商笑淚眼迷濛的看著商君,叫道:「姐,我捨不得你。」

他又何嘗捨得她呢?!輕拍著商笑的俏臉,商君輕哄道:「又不是一輩子都不見了,放心,每年都有船進出海域,有空我們就出來看你。」

姐姐心意已決,也只能這樣了。

看向因為他的反對,不能與他隨行而鬱鬱寡歡的兩人,商君朗聲笑道:「御楓、衛溪,你們可以替我好好照顧知兒。」

沉默了一會,兩人才抵聲回道:「是,主子。」

「主子,可以上船了。」老尤響亮的叫聲讓岸前送行的人皆是一顫,商笑更是忍不住抓住商君的衣袖,哽咽道:「姐……」

將商笑攬進懷裡,商君的眼眶也有些濕潤。

秦修之上前將商君攬入懷中,輕拍著商笑的肩膀,溫和而堅定的聲音緩緩說道:「笑笑,我保證,會好好照顧她,讓她幸福,相信我,好不好?」

商笑用力的點頭,姐姐受的苦夠多了。他一定會幸福!

「君!」不高不低的男聲,在不遠處響。

商君抬頭:「三兒?」他站的有些遠,海風將他的黑色勁裝吹得啪啪作響,雙眼如一汪深潭,眼中只有他。

看著遠處的蕭縱卿,秦修之對著商君輕柔一笑,輕輕鬆開手。

商君感激的看向修之,抵聲說道:「等我。」

修之含笑點頭。

蕭縱卿怔怔的盯著海天相接處,臉上沒有表情,看不住他在想什麼,商君緩步走到他身側,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久久,蕭縱卿略帶沙啞的聲音幽幽響起:「其實,我還是很不服氣!我也一樣可以照顧你,給你幸福。可惜,我沒有這個機會。」

商君沉默。現在在說什麼又有什麼意義,他注定是傷了他,負了他!

蕭縱卿忽然轉過身,商君落入了一個緊窒的懷抱中,擁得他有些疼,蕭縱卿把臉貼近商君的脖子,感受著最後的溫暖。

這次,商君沒有掙扎。

「答應我,一定要幸福。」帶著他的幸福,一併幸福著。

壓抑的抵吟聲悶悶響起,商君顫抖的手回抱著這樣深受他的男人,嘴裡只能回一個字:「好」

…… …… ……

三年後

「畫師,您能不能快一點。」

連天碧海,陽光穿透雲層,應和浪花,微風攜帶著海水的鹹味,佛面而來。本來行賞著生活費風逐浪,是一件風雅之事,但若是這樣傻愣愣的站了兩個時辰,就不那麼好過了。尤其,身邊的佳人還頂著大肚子,難怪一向淡定溫柔的男子,也忍不住催促了。

年老的畫師額上滿是薄汗,手上不敢停滯,連連說道:「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環著偌君的腰際,讓她靠在自己懷裡休息一會,修之抵聲問道:「累不累?不如休息一會。」

輕輕搖頭,偌君回道:「還好。」她還沒這麼弱。

放下手中畫筆,常舒了一口氣,畫師笑道:「畫好 ,請皇子殿下過目。」

兩人走到畫作前,偌君微微皺眉,這也未免失真吧,她臉上的疤痕被畫師畫的彷彿是特意勾畫上去的裝飾一般,頗有幾分美感。修之滿意的點頭叫好:「嗯,畫得很好。」幾年過去,君臉上的疤痕淡了很多,但是始終也未能除去,反正他覺得很好看就是了。

反正都已經畫好了,偌君微微一笑,也懶得糾結於此,讓看球 畫的人覺得她很好,也是一種慰藉。提起筆,想在畫捲上留幾句話,忽然想到什麼,偌君問道:「修之,我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好呢?」

修之無所謂的笑笑:「你是一家之主,你說的算。」

偌君受不了的瞪他一眼,凡事這種難以抉擇的事情,他就會說他是一家之主了!在海域,她還不能否認……

想了想,偌君笑道:「不如讓他姓『秦』吧。」

「姓秦?」修之一怔。

「當然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一定要隨父姓啊!」她知道,修之雖然改姓西烈,在他心裡,他仍舊是懷念秦這個姓氏的,那是他父親留給他的禮物。

將偌君傭進懷裡,修之輕歎道:「君,謝謝你。」他何其有幸,能得妻如此。

聽著修之怦怦的心跳,偌君抵喃道:「叫秦什麼呢?!」

拉著修之的手,扶上隆起的腹部,偌君說道:「修之,我們能在一起,要感謝舒清的幫助和三兒的成全,不如給孩子也取清這個音為名。就叫……秦傾!男孩女孩都可以用,好嗎?」

修之微笑:「好!」你說什麼都好。

…… …… ……

忽如一夜春風來

千樹萬樹梨花開

數百棵妖艷的白梨沐浴在春風下,雪白芯蕊無限妖羞,幾片調皮的妖花隨著清風飄搖而下,飄入敞開的窗欞中,書安前,一襲黑衣長衫,鍵碩挺拔的男子正舉著一副畫作,細細的欣賞著。

海上碧波連天的,藍天寧靜致遠。深淺的絢藍,讓畫作純淨清雅,畫卷的中央,是一對壁人,男子一襲青衫,溫潤如玉,女子素衣羅裙,飄逸灑脫,高高隆起的腹部說明女子已經身懷六甲,男子將她護在懷裡,兩人鶼鰈情深。

看向畫作下的幾行小字,黑衣男子嘴角不時揚起:「秦傾?好名字。」他們的孩子,若是男子,必有傾世之才,若為女子,也必定有著傾城之貌吧。

一片落花飄散,正好落入畫卷之上,遮住了女子美麗的容顏,男子溫柔的將落花拾的起,眼光始終不能從女子身上移開。

「蕭縱卿,你給我滾出來。」忽然,門外一聲妖嗔傳來。

蕭縱卿手上一僵,彷彿沒聽見一般,繼續欣賞著手中的畫卷。

「別以為做個縮頭烏龜就沒事了,你給我出來!出——來——」嘹亮的咒罵一聲聲突破耳膜,刺激著某人的神經。

死妖女!把他的仁慈當成好欺負了!!

倏然起身,蕭縱卿氣得額上的青筋暴起,高大的身影夾帶著怒火,迅速消失在書房裡,只剩下微風攜著畫卷輕輕搖擺。畫上的人,笑得幸福而甜蜜,就如同窗外的滿園梨花……

又是一年春天了。

劇終



番外 三兒情定篇

今日是蕭家三公子的大婚之日,天城內,所有的客棧酒肆,全部免費招待,吃多少喝多少,都有蕭家付賬,這樣大的手筆,除了皇族之外,也只有蕭家了。

紫檀老木所製的門堂,恢宏大氣,貴氣逼人。四排大大的紅燈籠高高掛起,將蕭府門前照的一片光明,兩隻守財進寶的玉雕靈獸胸前掛上了兩朵大紅花,有些可笑,但卻顯得很喜慶。隨處可見的紅綢,鞭炮留下的殘紅,將蕭府映襯的喜氣洋洋。

蕭家撲人引人領著客人進入內堂,絡繹不絕,熱鬧非凡。

兩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蕭家大門外,簡樸的裝束,與周邊衣著華麗的賓客和奢華的氣氛有些不服,但是卻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妥,眼光也都不由自主的追隨他們。

被迫安排 著大門外把手的流光,看清二人的臉,趕緊恭敬的迎了上去。

大堂內,從滿為患,都等著能配的上蕭家三公子的女子到底是哪家小姐,蕭縱卿一身紅衣蟒袍,意氣風發,俊朗的臉上洋溢笑,流光匆匆走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蕭縱卿先是一愣,之後一臉狂喜的向後院走去,也不管一室的賓客。

大堂被人聲鼎沸,後院的佈置的喜慶的新房內,卻是……一片狼籍。

大紅蓋頭被斜斜的丟在床上,綴滿珍珠的黃金鳳冠,也被遺棄在床角,眼裡的霞帔更加淒慘的從床上滑落到了地上。一桌的珍饈佳餚前,一隻忙碌的手在各個碗碟裡穿梭,忙得不亦樂乎,身旁的酒杯被棄之不用,纖手抓起酒罈子,豪邁的喝著酒。

不一會,顏芮終於吃飽了,抹乾淨嘴邊,滿足的長舒了一口氣……

媽呀!成親真不是人幹的事!!

一大早忙活到現在,又是梳洗打扮,祈福迎親的,待會還要拜堂!!她可不可以說,不玩了!?

嗚嗚嗚嗚……

那個鳳冠起碼有三十斤重!帶得她頭都痛了,她還是會武功的,要是普通的女子,脖子估計會斷掉吧!!

想到待會還要帶上它,顏芮心裡直打鼓,她堅決不要再受這種罪了,麻利的將身上掛滿的黃金、美玉全部接下來,當手觸摸到衣襟中,雞蛋大小的血琥時,顏芮臉上揚起了今晚以來,第一個甜蜜的笑容。

她和他,就是因為這塊血珀相識的吧,想起兩人初見時的火爆,顏芮再次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是一年前的夏天吧……

蕭家的產業涉及之多,蕭縱卿都有些記不清了,二哥的身體越發的不好,蕭縱卿終於還是接下了家中的產業,走到天城最大蕭家當鋪前,還未進去,就已經聽見裡邊出來女子尖銳的叫囂聲:「你個死老頭,懂不懂什麼是好東西啊!這可是千年血琥!!你才出五十兩!」

瞪著高台後,一臉「尖酸刻薄」的老頭,顏芮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她從家裡帶來的錢都用完了,她也舉來當師傅送她的千年血珀救急,等師兄送錢來了,她說法可以贖回來了,誰知這個死老頭居然訛詐她!!!五十兩!有沒有搞錯啊,換做平時,五千兩她都不賣!!

掌櫃不為所動,哼道:「我說姑娘,這裡是當鋪,在我眼裡,你那東西就值這個價錢,要當就當,不錄請便!」壓低價錢是當鋪的行規,真是不懂事的小丫頭!

掌櫃高高在上的樣子,把顏芮氣得半死,叉著腰,顏芮指著他就大罵道:「什麼狗屁當鋪!本姑娘要是不是正好缺錢,也不會來當了,你還乘人之危的刻意壓價,根本就是奸商!!」

這小丫頭還來勁了不是!!她在這撒潑,他們還要不要做生意?這種人他見多了,掌櫃大叫一聲:「來人啊,把當仍出去!」

「是。」三四個壯漢,朝著顏芮圍了上來。

「說不過就想動手是吧!!」顏芮捲起袖子,叫道:「姑奶奶會怕你們?來啊!我把你這家黑店給砸啦!!」

話音才落,幾個動起手來,顏芮自小與師傅學武,雖然平時偷懶慣了,不是師兄們的對手,但是對方幾個家僕,還是游刃有餘的,三兩下,幾個人就被她撂倒在地。

越想越惱,顏芮乾脆將當鋪內的花瓶瓷器砸了個遍,讓你們還開黑店!!

掌櫃嚇了一跳,想不到這小丫頭還有兩下子,正準備到後院叫人,一道暗黑的身體極快的閃了進來。

顏芮一驚,兩人只過了幾招顏芮就知道,自己碰上高手了,果然,十招之後,她被反剪雙手,壓在木椅上。

這人的手就像鐵鉗一樣緊緊的束著她的手腕,疼得顏芮大叫起來:「疼死了!鬆手!!」

流光臉色微冷,根本不理會她的叫囂,等著蕭縱卿的吩咐。

高大的聲音走進室內,掌櫃一看來人,趕緊迎上去,恭敬的叫道:「三公子!」他怎麼這麼倒霉,出了這樣的事情居然被三公子看到!

蕭縱卿黯沉的眼掃過一地的殘片,冷冷的問道:「怎麼回事?」

掌櫃暗暗嚥了一口水,解釋道:「這位姑娘來當物件,嫌我們開的價低,就出言謾罵,還動手砸店。」

「放屁!」手彆扭得生疼,顏芮氣不打一處來,吼道:「是誰先動的手啊!我當的可是千年琥珀,你們就出五十兩,不是黑店是什麼!!」

簡直是惡人先告狀!!「放手啊!痛死啦!」

蕭縱卿終於看向這個給壓在椅子上,還不忘叫囂的女子,一身鮮艷的條紋刺繡的衣衫,短短的裙子,兩條修長的腿纏著黑布,腳下是一又嫣紅的長靴,長長的髮辮垂與胸前。

看打扮,女子應該不是滄月人,噴火的靈眸正狠狠的瞪著他,恨不得撲上來咬他一口!蕭縱卿有些好笑,她這個樣子,真你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野貓。

忍不住就是想要逗她,蕭縱卿走到她身旁,斜睨著他,冷哼道:「我這裡是當鋪,不是善堂,你嫌價錢低,可以走,砸了我的東西,可是就要賠錢了。」

「欺人太甚,明明就是你們先動的手!!」顏芮快氣炸了!!虧他長得還人模人樣的,居然這樣是非不分!!難怪他會開這樣一家黑店!!賭氣的不肯妥協,顏芮叫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他要好怕命做什麼!?覺得這女子還真是有意思,輕輕摸索著下巴,蕭縱卿故作思考的回道:「沒錢?那就拿琥珀充數吧。」

掌櫃一聽,趕緊將還放在典當台上的血珀交到蕭縱卿手裡。

「你你你你……你這個強盜!土匪!路霸!!把琥珀還我!!」如果可以,顏芮真想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形容詞還不少!她越是叫囂,蕭縱卿越是覺得有趣,把玩著手中的血琥珀,純淨剔透的質感,暗紅的流光若隱若現,卻是一件好東西,放在手中掂掂,蕭縱卿隨意的說道:「東西勉勉強強還不算不錯,就算值一百兩吧,砸了我東西,起碼也要賠個六七十倆,掌櫃,去帳房拿四十兩給這個姑娘。」

「是。」掌櫃跑到後面的帳房,不一會,拿個一袋銀子出來,放在顏芮身邊。

「誰要你的臭錢!!還我琥珀!」顏芮看也不看錢袋,掙扎著要站來,她今天死也不會把血珀當給這個該死的男人!

捏著的下巴,蕭縱卿微微俯下身,墨黑的眼直直的看進顏芮的眸中,微冷的聲音帶著挑釁,幽幽響起:「它現在,已經是我的了。」

他的眼睛真漂亮……顏芮有些恍惚,下一句話立刻將她拉回現實……

「流光,把她丟出去。」

「是。」

當鋪門口,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仍了出來,身邊還有一小袋銀兩……

每次輕撫著血珀,顏芮都會忍不住想笑,從那以後,她和他就接下了樑子,她三不五時的找他麻煩,但是每次不是被他丟出府就是被整的一塌糊塗,最後,沒有辦法了,她只有用蠱毒,成功讓他中蠱之後,她又不忍心看他受蠱毒侵蝕的痛苦,死乞白賴的要幫她解毒蠱……

一碰到他,什麼事情都亂了……

前院的喧鬧聲不時傳來,吸引著她,外面一定很熱鬧吧,她可不想一直被關在這,偷偷出去晃一圈,應該沒事吧……

一道紅影伴隨著一絲奸笑聲,俐落地竄了出去,新房裡,只剩下鳳冠霞帔,珠寶玉石與燭火相輝映……

後院,蕭縱卿急衝衝地趕來,待看清眼前含笑的看著他的兩人時,蕭縱卿還是不敢相信的笑道:「沒想到你們會來。」兩個月前,託商家的船隊給他們送去喜貼,以為他們不會來了,商隊是三個月出一次海域,想不到,他們居然真的來了。

商君和修之最看一眼,笑道:「你的大喜日子,我們怎麼能不來呢?」在他心中,三兒始終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在她心中,他早就如同她的親人一般。

商君今天或許是因為方便,還是穿著一身男裝,他也看的習慣了,一別四年,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歲月都沒有在他們臉上留下痕跡。

感慨的一笑,蕭縱卿奇道:「小傾呢?」

一年前就聽說商君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有這樣美麗的母親,那孩子將來必定傾國傾城吧。

商君好笑的回道:「路途遙遠,我沒讓她來,她現在整天膩著舒清,都快忘了誰才是她娘了。」

多年不見,她還是有些不同的,以前的她不會笑得那麼柔美,不會笑得這麼輕鬆,看了一眼實在默默站在一旁,含笑凝視她的秦修之,蕭縱卿相信,她是幸福的。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蕭縱卿好像有些出神,商君故意問道:「你的新娘子呢,我們還沒機會見呢。」

她想看看,是怎樣的女子融化溫暖了三兒的心。

回過神來,蕭縱卿就看見一道妖俏的紅影偷偷摸摸的從貼著樹叢,小心翼翼的往外跑。

「顏芮!!」

蕭縱卿怒吼一聲,朝著那道紅影走去。

忽然響起的叫聲,也讓顏芮如遭電擊……

他不是在前廳嗎?怎麼會在這裡!!嗚嗚嗚,她才剛剛跑出來耶!

一把拎起住她的衣領,蕭縱卿寒聲說道:「給我解釋一下,你是準備要逃婚嗎?」

顏芮咽嚥口水。輕咳一聲,獻媚的笑道:「人家怎麼可能逃嘛,裡面無聊死了好不好!!我出來透透氣!」

人家?蕭縱卿輕輕佻眉,每當她心虛的時候就會說這個詞兒!

顏芮努力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在她「可憐兮兮」的目光攻勢裡,蕭縱卿還是無奈的放開她的衣領。

這時,商君和秦修之也走了過來。

「哇~~~」

盯著月華下,緩緩行來的兩人,顏芮驚叫道:「好俊哦!!」

一個如清風般清雅溫潤,一個如慕雲般清揚灑脫。

迎上前去,顏芮大方自我介紹道:「你們好,我叫顏芮。」

「商君。」

「秦修之。」

商君挺喜歡這個直爽利落的貓樣女子,感覺在她身邊,都會被她的熱情點亮一般。

「咦……」近距離仔細看了一會,顏芮低喃道:「你們好眼熟哦!」在哪裡見過呢?!

想了好一會,顏芮終於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是蕭蕭房間裡的那幅畫!!」那可是他最寶貝的東西,誰都不能碰呢!!

直勾勾的盯著商君看,顏芮奇道:「但是……你……你是女子?」她記得畫上的她,明明穿著女啊,但是現在他穿著男裝,真的好俊好俊好俊,真的是女子嗎?

蕭蕭?這是他們之間的暱稱?!還真是有意思呢!商君看了一眼被晾在一旁,臉色已經越來越暗的蕭縱卿,商君忍住笑道:「我是。」

又將他們兩人看了一遍,顏芮點點頭,興奮的說道:「嗯嗯,你們好配哦。」

這兩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副畫,不管是什麼裝扮,氣質使然!

「要不要給你們準備點酒菜,慢、慢、聊啊!」蕭縱卿站在她身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

顏芮開心的點頭笑道:「好啊好啊。你去準備吧!」她對他們好好奇哦!!

「顏——芮——」他還沒和她算她偷偷逃跑的帳,她居然敢如此忽視他!

顏芮傻傻的回頭:「幹嘛?」顯然,她不是很明白什麼察言觀色……

「啊!」一聲驚呼過後,她被蕭縱卿扛在肩上。

這時候,終於搞清楚狀況的顏芮大叫道:「蕭縱卿你放我下來!!」 好丟人啊!!!

「失陪。」向著商君和秦修之點點頭,蕭縱卿抗著一直扭得像只泥鰍一樣的顏芮,朝著新房的方向走去。

「快放我下來,不然我咬你哦!」顏芮一般威脅著,嘴上也,沒閒著,狠狠的咬上蕭縱卿的後肩!

冷哼一聲,蕭縱卿的腳步不但沒有放慢,反而剛更快的朝屋內走去。

「嗚嗚……蕭蕭,放人家下來嘛!!」

聲音越來越遠,甜蜜的氣息確實越來越濃,秦修之低笑:「真是……甜蜜的一對,看來拜堂的時候要推後不少。」

商君欣慰的回道:「嗯,那女孩子,和三兒很般配。」她,能帶給他熱情,那時三兒本身就有,卻被他抑制的情緒。

輕輕執起商君的手,秦修之歎道:「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雖然商君從來不說,但是他知道,在她心中,總覺得自己虧欠了  蕭縱卿,今天過後,她應該釋然了吧。

緩緩點頭,輕偎近秦修之懷裡,商君低喃道:「嗯,還好,大家都是幸福的。」

月如心弦,風若焦糖,這一天,滿堂賓客一直等到子時,拜堂儀式還是沒有開始……

---全文完---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7-1-2 05:11 PM

番外 修之的護妻生活
  
  初秋的天氣涼爽宜人,和著海水味的微風輕拂著小院中的君子蘭,溫暖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映入屋內,桌上一杯清茶冒著淡淡的茶香,看起來一派祥和,可惜屋內人顯得有些煩躁。

  「妳,真的要去?」秦修之看著圓桌旁安然品茶的商君,一向清朗的俊顏上盡是擔憂之色。

  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商君捋了捋胸前的青絲,莞爾一笑,回道:「你母親和姐姐想見我,我自然應該去拜會。」換回女裝幾個月了,她還是不太習慣,還是俐落的男裝適合她,不過在海域這個地方,女伴男裝會有另一番麻煩。

  眉頭緊緊的皺著,修之思索了一會,回道:「妳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過些日再去不遲。」他們才剛到海域半個月,母后便急著召見,只怕會為難商君。

  看修之緊張的樣子,商君失笑,「早去晚去都是要去,何況還是下旨召見,沒必要抗旨。」她決定和修之一同回來的時候,就知道要面對什麼。

  秦修之還想說什麼,商君一派從容的樣子,他反而說不出話來,只是臉上的憂色更濃。

  輕輕叩門聲響起,朗月溫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主子,舒清小姐來了。」

  舒清?商君和修之對看一眼,她不是這個月就要生了嗎?商君趕緊起身,開門看去,朗月身旁,果然站著大腹便便的舒清。她身旁,炎雨面色凝重、異常謹慎的守在她一步之遙地方。

  商君立刻攙扶著她,頭疼的說道:「妳挺著這麼大肚子,走來走去幹什麼?」舒清的肚子大得很可怕,偏偏她自己好像不覺得似的,整天到處走動,看得旁人膽顫心驚。

  舒清和她一同進了屋內,對著修之點頭微笑之後,才訕訕回道:「你們別太緊張了,這不是還沒生嘛,孕婦多走動,對身體有益。聽說你們今天要進宮,剛巧我也要去,過來和妳一同前往。」

  舒清好些日子不上朝了,此刻卻說剛巧要去,分明是擔憂她應付不來吧。商君哭笑不得,「我看起來就這麼弱不禁風?」修之一個早上坐立不安,現在舒清也來湊熱鬧,她要是連這都面對不了,她也不用留在海域了。

  舒清沒有否認,大方笑道:「妳可以理解為我太久沒有看好戲了。」

  商君搖搖頭,回道:「好,時間快來不及了,走吧。」帶著舒清,路上用的時間要多花很多……

  修之看著商君攙扶著舒清慢慢走遠的背影,嘴角終於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他應該相信她的,他的君一直是個勇敢的人。不管母皇如何刁難,他都會站在她身邊,還有什麼困難不能逾越?

  修之的母親特意下旨召見,商君猜想此行必定不會輕鬆,只是她沒有想到,西烈傾華一開始,就給她來了一個下馬威。

  皇宮的正殿,是百官早朝的地方。偌大的宮殿裡八根粗壯的大柱子上盤著一隻隻張牙舞爪的金龍,地上是羊毛編織的暗紅色地毯,龍椅放置在白玉高台之上。一名年輕的美麗女子坐在中間的龍椅上,臉上帶著淡淡的戲謔之色,她身邊坐著一名婦人,華貴的打扮,高傲的姿態,眉宇間隱隱透著威嚴。

  偌大的宮殿,就他們幾個人,商君能感覺到一雙銳利的眼正緊緊的盯著她。

  「妳就是商君?」

  她應該是修之的母親吧,不愧為一國之君,即使她聲音不高,但那睥睨眾人的氣勢,已讓人心神微恍。商君點頭回道:「是。」商君這個名字陪伴了她這麼多年,其中有無奈,有艱辛,有血淚,但是她還是喜歡這個名字。

  「朕聽說妳本來是蒼月人,在兩國經商,後來還插手蒼月皇室紛爭,搞得一身傷病,甚至……」上下打量了商君一眼,西烈傾華揚聲繼續說道:「毀容。」

  秦修之微低著頭,西烈月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那雙緊握成拳的手,她是看得很清楚。西烈月明眸微瞇,眼前的女子很高很瘦,布衣素裙,臉上還有幾道鞭痕留下的傷口,即使是這樣,還是不能掩蓋她絕美的容顏,那堅定凌然的雙眸讓她看起來英氣勃勃,難怪她能女扮男裝這麼多年不被發現。她的魅力還真不小,平日裡遇事冷靜,情緒波動極少的修之竟因為母皇說了她幾句,就動怒了。還有這個月以來請都請不到的慕容舒清,居然也不惜挺著大肚子陪她前來。她倒要看看,這女子有何特別之處。

  商君沉默了一會,坦然而平靜的回道:「是。」

  「妳覺得這樣的妳,配得上修之?」

  西烈傾華話語中只不過帶著淡淡的不屑,秦修之已經忍不住低聲喝道:「母皇!我只答應回到海域,回歸西烈皇室,不代表您可以隨意操控我的婚事。」他早已經猜到母皇不會輕易答應他與君的婚事,但是她也不能用這樣的語氣羞辱君。

  西烈傾華沒有想到修之會如此強硬的反駁她,一愣之後臉色微變,冷聲回道:「這是你和母親說話的態度?」

  秦修之暗暗咬了咬牙,沒繼續說下去,卻把頭偏向一邊。商君看向身旁的修之,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商君微微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西烈傾華,認真的問道:「那麼在您的眼中,什麼樣的女子配得上修之?」她能明白修之愛她護她之心,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盡量達到他母親的要求。

  因為剛才秦修之的維護,西烈傾華對待商君的態度越發的差了,輕笑一聲,西烈傾華冷聲說道:「最起碼要出身高貴,知書達理,才貌出眾,德才兼備。」

  西烈傾華說完,冷睨著高台下的商君,等著看她如何回答。久久,商君終於開口了,說的卻是……「還有嗎?」

  她這樣問,倒讓西烈傾華一時間無言以對,大殿內一下子陷入了安靜之中。西烈傾華不說話,商君無奈的一笑,「我希望能得到修之家人的祝福,可惜我好像不太符合您的要求。」

  生怕商君就此放棄,秦修之趕緊抓她微涼的手,急道:「君……」沒等修之說完,商君用力回握了一下這雙帶給她溫暖的大手,迎上西烈傾華審視的眼,朗聲說道:「但是,我不打算放開這雙手,您預備怎麼辦呢?」

  好狂傲的女子!西烈傾華嘴角閃過一絲極淺的笑,這女子果然有點意思。修之喜歡的女子,她怎麼會不派人好好查查,武偌君,為父報仇洗刷冤屈,韜光養晦蟄伏多年終還武將軍清白。今日她就要挫挫她的銳氣,西烈傾華一掌狠狠的拍在鎏金座椅上,大聲呵斥道:「大膽!妳知道自己站在誰的土地上?朕要妳死,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商君微微蹙眉,據舒清所言,西烈傾華並不是容易動怒的人,今天是怎麼了?她真的這麼讓她不滿意?!眼見商君暗自神傷,秦修之忽然將她拉到身後,平日裡清潤溫暖的氣息也變得冷然起來,「母皇想要誰的命都很容易,想把誰趕出海域就更容易了。或許君不符合西烈修之妻主的要求,卻足夠做我秦修之的妻子。」

  「西烈修之!」他為了個女子,竟處處與她作對?!西烈傾華是真的動怒了。

  若是不能保護她,他便不配讓商君為他留在這個國度,秦修之並未像上一次那樣沉默,沉聲回道:「下月十五,我會和君完婚,告退。」 丟下一句話,也不等西烈傾華還要說什麼,秦修之拉著商君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商君回頭,擔憂的看向還在大殿上的舒清,舒清微笑的對她擺擺手,示意她盡情的隨著修之「私奔」去吧。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西烈傾華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的說道:「這孩子!」以前他從不會刻意去爭取什麼,更不會這般大動肝火,淡然到淡漠,今天總算像個普通人了。

  背靠著椅背,西烈月搖頭笑道:「您這是何苦?」

  「妳給他們籌備婚事吧,一定要盛大。」沒回答西烈月的話,西烈傾華起身留下一句話也出了大殿。

  大殿上終於只剩下西烈月和她了,舒清忍不住笑了起來。

  清脆的笑聲怎麼聽都有些刺耳,她不覺得自己笑得有點誇張?看著安然坐在一旁看了一場好戲的舒清,西列月輕哼道:「很好笑?」

  舒清輕咳一聲,壓下唇角的笑花,回道:「我只是不明白上皇為何一定要逼修之上演一齣有了媳婦忘了娘的戲碼。」

  西烈月也覺得母皇多此一舉,為了救商君,修之不惜同意母皇提出來的條件,回到這個他急於逃離的西烈皇室,且不說商君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就算她真是德行敗壞之人,修之就是認準了她,母皇又能如何?西烈月低聲嘆道:「母皇虧欠修之太多了,對他的事情免不了格外重視,商君畢竟是外族,若是她連堅定與修之在一起的決心和膽識都沒有,就真正是配不上修之了。」好在修之眼光不錯。

  舒清了然一笑,她自然明白西烈傾華的心情,不然剛才也不會這麼淡定的坐在一旁了。明知西烈月對商君很滿意,舒清還是故意笑道:「那麼她過關了嗎?女王陛下。」

  西烈月瞪了她一眼,輕哼道:「廢話。趕快回去安胎,別老進宮礙朕的眼。」她不知道自己的大肚子有多嚇人嗎?

  聳聳肩,舒清撐著木椅慢慢起身,兩名宮女趕緊上前,一左一右的攙著她,將她輕輕的扶起來。舒清苦笑,以後她還是不要隨便走動好了,省的給別人添麻煩……

  ***

  半月後

  商君喜歡這一院的君子蘭,更喜歡坐在院中看書,看屋外斜陽漸落,商君拿了一本講述海域風土人情的書走到院內,剛坐下看了不到一頁,修之匆匆進入院中。商君抬起頭,奇道:「怎麼了?你不是會客去了?」從皇宮回來的這些日子,府上每天都有很多訪客,商君這才知道,修之在海域的人緣竟這般好。

  修之並未回答商君的問題,輕輕拿下她手上的書,認真的問道:「君,妳的身體好些了嗎?」

  「沒什麼大礙了。」調養了兩三個月,鞭傷都已結疤脫落,這半個月來,她開始練習師父給她的《回天訣》,功力雖不可能恢復如初,元氣卻已在慢慢凝聚。她現在的身體,比起普通女子要好得多,一直都是他們在大驚小怪。

  秦修之暗暗鬆了一口氣,握著商君的手,微笑著問道:「海域雖是島國,但是地大物博,我帶妳到處走走,賞遍海域美景,如何?」

  「好啊。」她一向喜歡遊歷名山大川,修之願意和她一同前往自然再好不過。

  得到商君首肯,秦修之立刻牽著她起身,急道:「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出發吧。」

  商君一愣,笑道:「為什麼這麼急?」即使要出去遊玩,也需要準備些東西,想想先去哪裡吧?還有他們的婚禮,雖然她希望簡簡單單就好,但是聽說他母親希望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他們現在出去遊玩,合適嗎?

  修之一邊牽著她往外走,一邊說道:「現在出門正好,再晚就看不到深秋的美景了。」

  修之這是怎麼了?看起來像是倉惶逃離的樣子,商君不太明白修之為什麼這麼著急,不過既然他說了,商君只是回了一句「好」,便隨著他往外走去。

  讓僕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兩人牽著手還未走到府邸門口,五十多歲的管事一路追上來,回稟道:「主子,十一少爺和素溪公子在花廳求見,說是……要與您敘舊。」

  十一弟?好像是……母皇的妹妹杏姨的小兒子,如果他沒記錯,他離開海域的時候,他才不過三歲,他們之間有什麼舊可以續?更別提十一弟的表哥素溪公子,他們連面都沒有見過吧,頭疼的揉揉太陽穴,修之低聲回道:「告訴他們,我外出遊玩去了,歸期不定。」

  上次入宮之後,不知是誰散播謠言,將大殿上發生的事情大肆渲染,把他說得為了君竟在大殿之上發起瘋來,導致母皇不得不為他賜婚。這半個月來,不斷有人以敘舊為名來訪,實則都是想來看君到底是怎樣的女子,他實在不勝其擾。

  「是。」管事笑著點頭離開,去打發不斷來訪的貴客去了。

  秦修之長舒了一口氣,緊握著商君的手,笑道:「君,我們快走吧。」

  她似乎有些明白修之急於出走的原因了,商君沒有多問什麼,還是那樣淡然的回道:「好。」

  只要有他相伴,何時去,去哪裡?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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